复兴文学 > 车辙之前尘 > 第九章 密爱诀别

第九章 密爱诀别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果然,车马刘的消息一传到了李立的耳朵里,他立刻找了个借口召游隼入宫,只是他也觉得无法面对而没有召见,只让他在殿外傻站了一天。周芳去找小俐。

    晚上李立问及此事,周芳说,没见到小俐本人。铁头说,一早便找来大夫诊治,大概是小月了。

    周芳又根据铁头的指示,去问了出诊的大夫和医女,说,确实是流产。因月份小,所以她本人可能还不知道。小俐自己说,是半夜开始有些流血,她不敢惊动睡熟的上官大人,自己也没太在意,谁知天快亮的时候突然腹痛难忍、流血不止,只好叫醒上官大人。周芳当时听闻大夫的叙述,还是不肯就此罢休。

    他问大夫,如何会有这种突然小月的状况发生?他也觉得,这事蹊跷,因为太巧了。

    大夫沉吟片刻,说,夫人体内寒凉,初入胎相不稳,加之夜间行房不当,导致小月,这也不算罕见之事。

    李立听闻周芳的汇报,鼻子里一哼——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羡慕同龄的上官倾之太有本事,还是在厌烦出宫后的小俐太无能。

    按捺不住好奇的李立,第三天便明目张胆地召小俐入宫觐见。

    上官倾之,没有送小俐出府,甚至没有目送,他不想让自己的任何举止,影响小俐面圣时的应对,必须让她的气场显示,她什么也不知道。

    只略有些施粉上妆的小俐一脸病容的惨白,比先前大妆觐见之时,更衬着她天然的浓眉和美睫,独有一份去了娇饰的爽利之美。

    李立,盯着小俐默默看了半天,他也看得出,小俐在上官府果然如传说的那样,宠爱有加。他后来才意识到,当时被她的美貌震住了,一时半刻,走了神思,更是因为她仪态大气端庄,而生出气恼。——一个贱婢,在上官倾之的手里,养出了贵妇的娴雅。

    周芳见李立冲他一个颜色,便上前赏了小俐两个脆脆响的掌掴,因为担心手重打聋了小俐而不方便问话,所以下手尽量避开耳朵。而第二下,被打的眼冒金星的小俐,摇晃着,结果太监们最擅长的掌掴,直接打在了她的嘴角。小俐自己的牙,戳破了自己的嘴角,里外皮上的血,来不及咽下而顺着破的地方渗出些许。

    小俐出门前,思虑着,穿了一件浅杏色素锦的大衣裳,里面搭了件鸢尾紫的菱纹绸中衣和素白小褶子裙裾,她猜到李立能听闻她在上官府的种种,所以,不敢怠慢地收拾了头发,用小银簪别着,脑后单插了一只点翠祥云纹金簪,与素锦上的祥云纹绣呼应。她不敢假装简素让李立起疑她是在刻意伪装,更不敢满头步摇珠花的在李立面前招摇,毕竟这次出门,不是为了给上官倾之撑门面去的。

    看着小俐鬓发散乱、苍白的面颊上,泛起红肿的手印,变形的嘴角渗着的血,李立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反而是一丝丝嫉妒——因为她此刻非但没有后宫贱婢们的慌张和凄楚,反而呈现出打击之下,被游隼调教出了罕见的克制和内敛。

    李立事后想到,小俐不再浅薄,这是最让他,不耐烦的地方。

    .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面对低贱的婢女,李立毫不掩饰他的不屑,言语异常凌厉。

    竭力让自己立刻清醒的小俐,抖着下巴,哭了,此刻她倒是真的在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哭泣,完全不用假装。

    “你要再敢用这种,就立刻拖下去,杖毙。”

    小俐,立刻抿紧嘴唇,面容变形地用力让哭泣尽快结束,她知道,李立对她,没有任何耐心。

    “很好。”李立,探身向前,“朕问你,小月的那晚,你确实整晚与上官,‘不离左右‘?”

    小俐听得出,李立在用“死命令”威胁她。

    “是的。”她毫不迟疑地答道。

    李立又对周芳挥手,小俐不知其意,只能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迎接接下来的折磨。

    谁知只是身后门声响动,周公公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外嘀咕着什么,紧张的小俐只听到“逍遥”二字,一时间不知道会是什么,忍不住紧张的吞咽了一下。

    只片刻,周公公带进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穿着簇新浆挺的医官服,小俐不曾见过,这人是新进太医院的凤逍遥。

    凤逍遥虽面容白皙、眉目舒淡,让见惯浓眉连髯的武将的小俐,心里一惊,因为他面上的冷漠,和年纪相仿的周公公,一模一样。凤逍遥自始至终不言语,冲着李立行礼之后,只对面用力看了小俐一眼,便毫不避讳地拿起小俐的手腕,三指搭脉、闭目细数,然后松了手,低眉冲李立点头示意之后,起身退了出去。

    因为来去一点生息也没有,小俐判断此人,不似一般的医者。

    李立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撇起嘴角、眼露寒意,恨恨地盯着地下的小俐,将手边的一个小盒子,冲着周芳,缓缓举起。

    周芳片刻不等,上前接过小木盒,开始对小俐,上下其手。

    盒子里一共并排放着十二根半寸多长的银针,他拿起其中的两根银针,看也不看惊恐又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小俐,从身后麻利地甩去她的外衣,向下扯开中衣,隔着小衣便找到了穴位。两针之后的小俐,因为深入骨髓的巨大疼痛,忍不住低声惨叫,抓着地上的外衣,不停哀求背后的周公公快住手。

    她根本不敢看向李立,只放任哭泣和哀求,让脑中用力浮现上官倾之,以及他的寸寸体贴。“你日后如果被拷问,切记不要用你们女人的那种尖利的鬼喊鬼叫、以及手脚乱舞。都没有用的。那样只会让行刑之人,看出你的内心的软弱和求生欲望,如果想拿下你口中的消息,下手只会更加狠毒,直到你说出口为止。”

    在空寂的偏殿里,她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惨叫声,竭力不去刺激有那种怪癖的李立,因为上官倾之教她的时候,她立刻想起到初夜时自己的叫喊,确实让当时的李立,更加亢奋地继续施暴。

    面无表情的李立,拨弄着手上的玉戒指,低头又问了一遍,你确实整晚都不离左右吗?

    小俐说,是的。

    这次小俐眼角看到周芳,又从盒中抽出两根银针。

    这样的噩梦反复了三遍,每一针都是避开要害而直插筋脉,伴随着周芳不停拨动每一根银针,剧烈的疼痛,让小俐最终连叫声都没有了,只张大了嘴,“哈,啊”地,彻底瘫软。

    但是男人们,永远不会知道,对于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来说,这样的皮肉之痛,远比不上情感和精神上那份母子分离的伤痛,更何况这份的母子分离,是从开始就是被残忍地设计好的。

    已经不计后果的做了局的小俐,绝对不会自毁长城的就此放弃。她冒着冷汗的面颊上粘着散乱的鬓发,并着刺激穴位引发的干呕、酸胀和巨大的疼痛,最后让她蜷缩着身体倒在自己的外衣上,双手顾不上爱惜衣料的精美而用力扯着。

    李立抬手示意周芳停手,一般女人,用了六针,能招的便已经开口了。

    .

    “朕要听详细的。”李立,发现小俐始终没有躲闪和游移,猜测问不出结果了,便莫名来了玩味之心。

    周芳意外的看到李立冲他手势,示意清场,便低头迅速拔出八根银针,顺势将软在地上的小俐一把揪起来,动作里没有一丝含糊和情面。

    小俐,感到后背一阵阵温热的粘腻,猜想是在流血。不过她根本顾不上后面,只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将歪斜的交领小衣领口收拢,竭力沉稳地对答、保持李立喜欢的简洁明了,否则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那晚,晚饭时大人兴致很高,喝了些酒。饭后,便吩咐说,乏了,要早点安寝。”听到周芳在身后关了门,小俐开始叙述。

    这是实话。那天,上官倾之吃了晚饭、直接要了茶净口,便走到卧房,让小俐伺候他洗浴。小俐说出的这些,去府里查证很容易。

    李立,斜靠向身后的软靠垫,冷冷地盯着小俐,示意她继续。

    “照例洗浴之后,便是服侍大人,安寝。”

    “一整晚都在服侍?兴致那么好吗?”李立突然将眼下的盘问,转到了一个歧路上。

    小俐听闻,全然没有羞怯,她明白了,李立清场之后,独自一个人想听什么。

    当然他二人都听出来了,李立的语气里,在不自觉地嫉妒上官倾之。

    “两、三次吧。”她低头、软软地说。

    “到底几次!”李立不耐烦地嚷道。

    人不想死的时候,便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

    小俐脸色只蹿红了一下,便又恢复了苍白。“前面两次都是正常的。只,只最后一次,我身上不舒服,便求大人停止了。”

    “哦?”李立立刻拦住话头,追问,“这种也能停止?”

    “用手的。”小俐将头垂得更低些,她担心李立继续问,便赶紧说她猜想李立此次召见更关心的重点。

    “许是累了,刚擦洗干净大人便睡熟了。我只觉得后腰还是酸得紧,又不敢声张。”

    这里,只有腰酸这个,是真话。她吃了药粉,等了半天的疼痛没有来,反而第一个反应,就是后腰很酸。

    她接着说,“撑到后半夜,因为大人睡得熟,再难过也只好忍着。看着窗纸有些泛白,实在疼的叫唤了几声,惊扰了大人起身。”

    小俐的叙述,始终不敢直呼上官大人或者游隼大人,担心自己的语气会露馅,所以应答里极力避免称谓,这也是上官倾之教她的。

    听着李立沉默不语,小俐莫名紧张起来,掩着半新而半透的麻布小衣的手,略略感知着上面老姜色的棉线刺绣凸起,她庆幸今日没有穿高昂的轻绸敞领小衣。——在李立面前过多的显露自己的肌肤,是很可怕的。

    果然,李立忽地起身,小俐感到他的那个怪癖要发作,便惊恐地看向李立,只见对方铁青着脸走过来,随着袖口的万福刺绣闪过,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躲也躲不过的。

    耳朵里一阵巨响,李立的掌掴才不会介意会不会将小俐打成聋人,并且完全不掩饰口中、心里的厌恶

    “一个贱婢,什么也干不成。”

    小俐,立刻顺势伏在地上,故作慌乱地哭诉:“陛下,陛下开恩。”

    紧接着,她好像求救一般,快速说道:“大人在家,一直少言寡语,行动沉稳机敏。奴才愚钝,也用过办法的,总想要亲近些,但他始终不动心,更是从来不曾放下戒备。”

    “放屁!”李立粗口道,“你进门,这上下全套的贵妇装扮,以为朕瞎了吗?”他正要扬手再打,只见小俐本能捂着脸,突然矮下去躲闪,眼角滑过她手边泛了毛边的小衣袖口。

    小俐立刻解释,“这也是在外,自然是给足了场面。想来游隼大人也是看在陛下的恩德,才这样的。”她只在这里正是提及游隼二字,为了提醒李立。

    说完,小俐仍然毫不畏缩,继续说道:“游隼大人,对女色,并不,,”没等她说完,李立一把揪住小俐的手臂,小俐仿佛落水之人揪住岸边的一根杂草一般,挺直了身体,继续争辩:“所以,阿义他碰都不碰,只好吃好穿的养着,后来大概是觉得实在无趣,就打发了。”

    对阿义的说辞,是小俐情急之下,临场发挥的,而且这么说也挑不出错处,尽管这两日她躺在床上想明白了,早在几个月前,上官倾之便在计划车马刘的事情。应该是担心阿义在府内不稳妥、他行事多双眼睛监视,所以顺水推舟地放她走了。

    听到这里,小俐看到李立盯着自己的眼神一松。她担心和李立继续这么近身拉扯,可能激发他那方面的怪癖,于是,假装无比惊恐地缩紧身子,矮在原地,只按着小衣的领口,低头哀求道,“求陛下开恩呐。对方可是游隼大人,我太冒进只会遭他猜忌,说不上哪一天,被他杀了都是可能的。”

    “不喜女色,还能让你怀孕?”明显,李立信了她,已经过了那个劲儿。

    小俐心里仍然噗通乱跳,但语气已经缓和许多,“许是,那药酒的缘故吧。”

    李立不耐烦挑着眉毛,斜眼看向地上的小俐,“什么药酒!他经常喝吗?”

    “不经常喝。”小俐明白了李立在做最后的确认,“这个药酒,是最近才开始喝的。”

    “哪来的酒!”

    “是姚家送的。”小俐没有说谎,只是姚家送来的,主要是些布帛,让祭祀的时候,烧给姚玉,这是惯例。她此时提及姚家,也是希望李立能感念姚冲、姚玉,在世时候的记忆,放过游隼。

    果然,李立,停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

    周公公送回小俐的时候,上官倾之出门喝酒去了。

    他刻意避开可能出现的宫内之人,他猜到小俐若能活着被送回来的话,随行之人,必然是要看看他的反应。

    承木莲见上官倾之一个人,便问及小俐如何没有跟随,他只淡淡地说,小月了,在家养着呢。

    上官倾之微醺地骑着马回府的时候,给小俐看诊的大夫已经离开。

    覃姐扶着有些醉意的上官倾之走进卧房,看到床铺空着,他假装没好气地问,小俐呢,怎么不出来伺候?

    覃姐,担心上官倾之借着酒劲要小俐,便赶紧说:“大夫来过了,刚刚喝完药,已经睡下了。”

    “什么事,又请大夫来?”上官倾之继续假装不耐烦,提了声调问。

    “一进门就倒在地上起不来,几个人架着回到卧房,先是说换衣裳,才发现小衣的后背血迹斑斑,然后发现下面也流血了。”说罢,她蹙眉朝小俐的房间,指了一下。

    那个房间,曾经是津儿和小女儿上官秀秀的,所以房间角落里至今还收着孩子们都睡过的小摇摇床,上官倾之一想到这里,便立刻酒意醒了大半,在覃姐面前,不露声色,只说,倒点茶来。他喝了茶,草草洗漱了,便打发覃姐回去休息。

    等着周遭安静之后,上官倾之脱了外衣,左右看着无人,悄悄去了小俐的房间。他担心自己身上的酒气,让小俐心烦。

    小俐,听到门口有声音,捂着坠胀隐痛的小腹,走过来拔了门闩,看是上官倾之,急忙低头、扭脸回避。

    上官倾之月影里看不清,但看她这般行迹也猜出了大半,立刻闪身进来,轻轻关上身后的房门,一把抱起缩身躲开的小俐,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下。

    后背挨着床的瞬间,针刺过的地方立刻疼痛难忍,小俐不由地“啊”的一声,本能紧紧抱住上官倾之的手臂,顺着他撑住的力量,缩身侧转、躺下。

    上官倾之看她如此行止,忙点了明灯要查看,被小俐摇头拦住,看着她红肿的两腮和变形的嘴角,一脸的疲惫和虚弱,上官倾之不再坚持,只端坐在床沿,绝口不提宫中之事。

    “怎么又叫大夫?”

    小俐假意轻松地说,“女人家的事,老爷不必挂心。”

    然后,她担心上官倾之追问宫中的事情,直接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从后,我再不可能有孕了。”她告诉上官倾之,一次吃下教人坊嫲嫲给的所有药粉之后的女人,是不会再有孩子的。

    其实,上官倾之不问也能大概猜到小俐在宫中的经历,只是他闭口不谈——他不能让小俐的经历给自己心痛不已的内心,再蒙上外人看得出的怜惜。

    他吹熄了明灯,只留着桌上的一盏小油灯,低声说,你先睡,我坐坐就走。

    小俐知他在疼惜自己而心中难过,便也不再言语,只用力看着灯影里上官倾之俊挺的侧脸和他胡茬上的闪亮,浓烈的暖意让她伸出手,握着他中衣后摆的一角,合眼睡去。之后的几个月里,上官倾之一直避着小俐没再来过她的卧房,直到小俐主动在他的卧房里,等他。

    上官倾之明白,为了掩护他,小俐用孩子的命做押宝,去和李立赌博。

    他行动之前,也不知道小俐具体能怎么做。他提前预告她,便是想,如果小俐做不到,让她实话说了便可,只是别让她什么都不知道而被李立问住了,毕竟这次是在帝京,不能再用“昏倒了”搪塞。谁知道,小俐竟然是这等盘算,根本没想着等他的意见。

    她,始终在这点,和他保持,独立的平行、不交叉,而在李立质问之时,心下坦然。

    .

    回想四年前的这些,上官倾之默默等小俐停了眼泪,板过她面向自己,问,后悔了?

    小俐,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反而甜甜地笑了。

    “不是的。我是心下欢喜。”最后的时刻,凝重反而让彼此都不想多言语,小俐也只说了半句便停住了,“老爷能明白我,,,”

    上官倾之,长长地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他用手抚着小俐的脸旁和头发,内心同样感慨自己的幸运——遇到的都是好女人。

    两人回忆着过往,逐渐放手,让岁月远离了自己。

    两日后,李立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