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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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帮着自己找哥哥，又得到了戴医生开的假证明，谭戈感觉今天收获颇丰。虽然回到R市中心的时候已经入夜，她还是步履轻松精神奕奕。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她就远远地看到一个瘦瘦的身影朝她跑了过来。路灯忽闪忽闪地映出来者清俊的脸庞，只可惜800度近视的谭戈看得并不十分清晰。
“姐！回来晚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可以去接你的！”来人正是表弟常彦回，年轻人显然已经等了她许久，身上沾染了小区门口烧烤店里飘出的孜然味。
谭戈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波澜壮阔却又往往绝处逢生。当性格暴躁的父亲终于遭到报应后，11岁的她就以为福利院的大门在向自己招手了，谁知正在读大学的哥哥竟然义不容辞地辍学回来当了她的监护人，放弃了名牌大学重新参加高考，只为考取R市本地一所二流大学方便照顾她；然后14岁的时候，哥哥地震中失踪，她又以为自己将要孤身一人了，岂料几乎很少联系的姨父会因为工作调回国内，在吴闵臻得知继姐姐之后姐夫和外甥也出了意外时，她毫不犹豫地办理了领养手续，即使那时候关于谭戈是个天煞孤星的说法几乎传遍了整个街区。
谭戈还记得被吴闵臻领养那天，她抱着自己哭了很久，嘴里一直自责没有早点回国，姐姐出事后就应该立即收养他们兄妹，这样谭戈也不会出事了。谭戈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她真真切切的悲恸，然后没过多久，另一个小小的身躯也扑过来抱住了她：“姐姐，以后我保护你！”
戴越说得没错，经历过这样多的变故，人会很难完全正常地成长；谭戈却是个万幸的特例，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被抛弃过。
只是戴越并不知道，谭戈心里还藏着一个小小的秘密。谭戈将它埋得很深，她觉得她所获得的一切万幸皆因她不曾泄漏过这个秘密。这也让她在面对身边人们无微不至的关爱时，从始至终地对所有人都保留了一点戒备；除了哥哥。
这是他们俩共有的秘密。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温馨。吴闵臻乐呵呵地奔走于饭桌和厨房之间，常怀古则一边敲打着常彦回的脑袋一边跟他愉快聊天。
“你说我做文学，你母亲玩儿美术，怎么生出的你这么个搞理工的家伙来！”常怀古嘴上调侃着儿子，心里却是乐滋滋的，“你那个什么专业都学了这么些年了，还能让你这小屁孩德行进化一下不？”
常彦回笑嘻嘻地朝自己的父亲翻了个白眼：“您放心，真要技术到位了，我先优化一下您和妈，让你俩一辈子快乐长寿怎么样？”
“臭小子！”常怀古闻言又一筷子敲到儿子脑袋上。
“彦回啊，这以后你就又是新生了，这回可要记得跟厉害的学长师哥们多搞好关系，将来不管是读博还是找研究所都方便些。”吴闵臻一边念叨儿子，一边往谭戈碗里夹了个鸡腿，“别再像大一时那样，还敢跟老师打架，要不是你爸的关系那事儿就不好弄了。”
“什么老师啊，那就是个破助教，博士都还没毕业的。”常彦回一提起这事就特别不高兴，“谁让他猥琐又恶心，追不到我姐就到处说我姐坏话，是吧姐？”
谭戈本来在一边认真潜水吃饭，听到他说起这事，整个饭桌都尴尬了，赶紧跳出来岔开话题：“所以你们那专业到底研究什么呢，毕业出来后都是做什么的？”
“说具体了你们也不了解，反正我研究的方向就是遗传与进化基因组学，你就大概望文生义一下吧！”常彦回说到一半，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来了劲儿，“哎你们知道吗，我们学校好多年以前有个风云人物，好像也姓谭，叫谭册，双学位学霸，后来读研也是学的我这个专业，硕博连读出来直接进了研究所，不过研究方向跟我不大一样，他主要研究基因组不稳定性还有疾病什么的。可牛了这人，5年前自告奋勇跑去埃博拉病毒疫区当志愿者，听说没过多久就研究出了埃博拉的有效疫苗，可之后有一天却突然就跟所有疫苗资料一起消失了。他在学校里已经成了个传说，都说他多半是穿越了，因为老天爷不想我们那么早得到疫苗。”
谭戈突然想起了戴越口里的阿册，如果这个谭册就是戴越说的阿册，戴越又明明说他已经通过老李找到了阿册，难道说这个阿册因为某些原因只跟戴越和老李有联系？然后她又想起了未免书尸里那一堆又一堆言之早西写的书，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她突然感到对这个谭册充满了好奇。
“姐，你还没对象吧？”常彦回又笑嘻嘻地凑过来打断了谭戈的沉思，“需要我在学长中帮你寻觅一个青年才俊不？保证给你找个性格温和基因一流的！”
这话一出，把吴闵臻也给点醒了：“对啊，小弋你翻年就27啦，这事儿耽搁不得！”说着扭头拍了常怀古一把，“老常，你那里呢？你手里出去的学生里有合适的没？”
谭戈脸都绿了。她这十几年一直过得跟清修道姑似的，除了找哥哥以外什么都没去想。最近一次有人追还是四年多以前，就是被常彦回打了的那个助教。当时恰逢毕业季纠结未来出路，那人便天天出现在她眼前给指点给意见，她还懵里懵懂的以为遇到个热心的师长。直到有一天这个人突然借了酒劲要强行抱她，她才顿悟了，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耳光，打得那人脸上挂了六天的红五指。那人觉得丢脸又懊恼，就开始到处散播她天煞孤星啊身体寂寞啊心灵空虚之类的龌龊谣言。然后不多久这人就被常彦回打了个尾骨断裂。
常怀古却真的开始琢磨这事了。谭戈可是他疼爱的亲外甥女兼得意门生，之前又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幸，自己可一定得给她找个稳妥的伴儿，保她后半生安稳幸福才是。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一拍腿就站起了身：“吃饱了！我这就去问问看。”
常彦回却不大满意：“老爸你又不知道姐喜欢什么样的，万一找的人不合适让姐受了委屈怎么办？”
“那等我找到，先跟你讨论好了再介绍给谭戈总可以了吧。”常怀古一指敲到儿子脑门心上。
吴闵臻和常彦回这才一起满意地笑了。
“反正得给小弋找个靠得住的才行！”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她的人生大事而此时谭戈本人的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好像是在梦里，又好像是在现实中，一个小男孩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娃飞快地向前奔跑。
“别怕，哥哥来接你了！”
小女娃当时并不清楚这个小男孩到底是谁，但她心里懵懵懂懂地有了个意识，这个自称是哥哥的男孩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跟谭戈那边的氛围不同，从一到家，戴越的精神就开始高度紧张。心里有很多的事情乱哄哄地拥作一团，让他静不下来——消失的阿册都能找到，老李真能找到她的哥哥也说不定。、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又莫名地希望老李找不到。当年不管是误诊还是误会，他都不想去面对。他不想自己花了两年时间甚至赔上个人感情去竭力医治的所谓后遗症原来仅仅是个笑话。
如果真是治了个莫须有的病，还把自己给弄出了毛病，他真的是不用在这行混下去了。
一连几天，他都沉浸在这样的思虑中不能自拔，一个星期的等待期对他来说太过煎熬，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在第五天拨通了未免书尸的座机号。
“老李？”
“说。”
“那个，找谭戈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哦，那件事，我正想通知她，既然你打过来了，就麻烦你帮我给她带句话，明天就可以叫她过来了。”
“所以……究竟找没找到？”戴越的声音明显地颤抖起来。
“跟你不方便说，我还是直接跟委托人当面说的好。”
戴越努力平复着情绪：“那我明天带她过来。”
“不，”老李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没必要过来，叫她自己来就好。”
戴越原以为如果自己主动提出陪谭戈一起去找老李，她应该不会拒绝，毕竟这事一开始就是自己牵的头。谁知谭戈的反应也让他很意外，她表示不想让戴越跟着。
“可是你又没车，打车过去很多司机又不知道路线。你就让我免费给你当司机怎样？”他有些不甘心，他对结果的好奇程度可以说并不亚于谭戈本人。
“我记得路。”谭戈微微一笑，谢绝了他的“好意”。
“可是那里太偏僻，容易出事，万一遇到个有问题的司机……”
听他这样一说，谭戈也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她自己默默思考了十几秒钟，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彦回今天好像没事，我找他送我去！”
戴越想，看来现在的自己跟谭戈之间最少还隔了十几个常彦回。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谭戈难得主动开口说要带他出去玩，还听说是去一个神神秘秘的老书店，常彦回自然乐意得不得了。谭戈并没告诉他自己去未免书尸的真正目的，以免让彦回也误会自己旧病发作；她就只说是无意中发现一条未被开发的神秘古街，邀他一起探索。
不出她所料，当看到盘山公路的尽头竟然隐藏着一条热闹小街，常彦回简直兴奋得不能自已，停好车就自己跳出去瞎逛了。谭戈趁机来到未免书尸，跟着老李来到挂着“死书公墓”的房间里，关上门说事。
谭戈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着抖，根本停不下来。
老李也不多话，直接递给她一杯热茶和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片。
谭戈低头展开纸片，看到纸片上只有一个“亡”字。
她的反应却异常镇定，只是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抬头看向老李：“尸体呢？”
“拿不到。”老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喝着。
“什么都没有，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敷衍我？”
老李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条破旧的手链递给谭戈。谭戈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编给哥哥的18岁礼物，手链上串的18颗苹果型小石头都是自己亲手打磨出来的。为了做这条手链，谭戈磨破了好几个手指头。哥哥也很喜欢这礼物，丝毫不嫌它做工粗糙，常年戴着它从不离身。
见谭戈不再说话，也没有哭泣，老李想了想，加了一句：“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当时也许真的不是幻觉，因为他不是在地震的时候死的。”
谭戈猛地抬起头，一直看着老李的眼睛，看了足足两三分钟，眼泪才突然滑落脸颊：“我就知道！他当时真的逃出来了！”
“他的真实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一年前。”老李伸手想要轻抚她的背，不知为何手又停在了原地。
谭戈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开始剧烈地抽泣起来：“这条手链你怎么得到的？”
“对不起，我不能说。”
“那，我……我能知道他的死因吗？”
“不能。”老李的眼睛里竟也跟着泛起泪花，“我只能确定地告诉你一件事，他死了。”
谭戈顿时明白了一点，哥哥的死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她实在想不出才二十出头的哥哥还能被牵扯到什么样的复杂状况中，但她几乎可以确定哥哥的死亡绝对不是意外。于是她努力控制好情绪，不再追问老李关于死因的问题，起身准备离开——老李不说就算了吧，也许他也有他的苦衷。大不了自己查。
老李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赶紧叫住她：“谭小姐，这件事我建议你不要查。”
谭戈却像没听到一样，回头朝老李挤出一个笑容：“我差点忘了，我还没付您报酬呢！”
老李摆了摆手：“我找人，活人给下落，死人给尸首。一没给你下落二没还你尸首我不要报酬。”
谭戈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谭戈前脚刚离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就从老李身后的屏风里走了出来。
“她肯定会自己去调查的。你还不如直接骗她谭戈死在了地震里。”
老李摇摇头：“我不想对她撒谎，有本事你自己去拦住她。”
“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对我也不能说？”男人还不甘心。
“对你？”老李擦了擦仿佛还残留有泪痕的眼角，“对你更不能说。”
男人有些不服，在房间里焦躁地走了几圈，突然又回到老李身前站定：“老李，我想去见见阿册，有办法吗？”
“你还不知道？”老李慢慢闭上双眼，“阿册去年也死了。”
有人帮着自己找哥哥，又得到了戴医生开的假证明，谭戈感觉今天收获颇丰。虽然回到R市中心的时候已经入夜，她还是步履轻松精神奕奕。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她就远远地看到一个瘦瘦的身影朝她跑了过来。路灯忽闪忽闪地映出来者清俊的脸庞，只可惜800度近视的谭戈看得并不十分清晰。
“姐！回来晚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可以去接你的！”来人正是表弟常彦回，年轻人显然已经等了她许久，身上沾染了小区门口烧烤店里飘出的孜然味。
谭戈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人生波澜壮阔却又往往绝处逢生。当性格暴躁的父亲终于遭到报应后，11岁的她就以为福利院的大门在向自己招手了，谁知正在读大学的哥哥竟然义不容辞地辍学回来当了她的监护人，放弃了名牌大学重新参加高考，只为考取R市本地一所二流大学方便照顾她；然后14岁的时候，哥哥地震中失踪，她又以为自己将要孤身一人了，岂料几乎很少联系的姨父会因为工作调回国内，在吴闵臻得知继姐姐之后姐夫和外甥也出了意外时，她毫不犹豫地办理了领养手续，即使那时候关于谭戈是个天煞孤星的说法几乎传遍了整个街区。
谭戈还记得被吴闵臻领养那天，她抱着自己哭了很久，嘴里一直自责没有早点回国，姐姐出事后就应该立即收养他们兄妹，这样谭戈也不会出事了。谭戈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她真真切切的悲恸，然后没过多久，另一个小小的身躯也扑过来抱住了她：“姐姐，以后我保护你！”
戴越说得没错，经历过这样多的变故，人会很难完全正常地成长；谭戈却是个万幸的特例，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被抛弃过。
只是戴越并不知道，谭戈心里还藏着一个小小的秘密。谭戈将它埋得很深，她觉得她所获得的一切万幸皆因她不曾泄漏过这个秘密。这也让她在面对身边人们无微不至的关爱时，从始至终地对所有人都保留了一点戒备；除了哥哥。
这是他们俩共有的秘密。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温馨。吴闵臻乐呵呵地奔走于饭桌和厨房之间，常怀古则一边敲打着常彦回的脑袋一边跟他愉快聊天。
“你说我做文学，你母亲玩儿美术，怎么生出的你这么个搞理工的家伙来！”常怀古嘴上调侃着儿子，心里却是乐滋滋的，“你那个什么专业都学了这么些年了，还能让你这小屁孩德行进化一下不？”
常彦回笑嘻嘻地朝自己的父亲翻了个白眼：“您放心，真要技术到位了，我先优化一下您和妈，让你俩一辈子快乐长寿怎么样？”
“臭小子！”常怀古闻言又一筷子敲到儿子脑袋上。
“彦回啊，这以后你就又是新生了，这回可要记得跟厉害的学长师哥们多搞好关系，将来不管是读博还是找研究所都方便些。”吴闵臻一边念叨儿子，一边往谭戈碗里夹了个鸡腿，“别再像大一时那样，还敢跟老师打架，要不是你爸的关系那事儿就不好弄了。”
“什么老师啊，那就是个破助教，博士都还没毕业的。”常彦回一提起这事就特别不高兴，“谁让他猥琐又恶心，追不到我姐就到处说我姐坏话，是吧姐？”
谭戈本来在一边认真潜水吃饭，听到他说起这事，整个饭桌都尴尬了，赶紧跳出来岔开话题：“所以你们那专业到底研究什么呢，毕业出来后都是做什么的？”
“说具体了你们也不了解，反正我研究的方向就是遗传与进化基因组学，你就大概望文生义一下吧！”常彦回说到一半，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来了劲儿，“哎你们知道吗，我们学校好多年以前有个风云人物，好像也姓谭，叫谭册，双学位学霸，后来读研也是学的我这个专业，硕博连读出来直接进了研究所，不过研究方向跟我不大一样，他主要研究基因组不稳定性还有疾病什么的。可牛了这人，5年前自告奋勇跑去埃博拉病毒疫区当志愿者，听说没过多久就研究出了埃博拉的有效疫苗，可之后有一天却突然就跟所有疫苗资料一起消失了。他在学校里已经成了个传说，都说他多半是穿越了，因为老天爷不想我们那么早得到疫苗。”
谭戈突然想起了戴越口里的阿册，如果这个谭册就是戴越说的阿册，戴越又明明说他已经通过老李找到了阿册，难道说这个阿册因为某些原因只跟戴越和老李有联系？然后她又想起了未免书尸里那一堆又一堆言之早西写的书，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她突然感到对这个谭册充满了好奇。
“姐，你还没对象吧？”常彦回又笑嘻嘻地凑过来打断了谭戈的沉思，“需要我在学长中帮你寻觅一个青年才俊不？保证给你找个性格温和基因一流的！”
这话一出，把吴闵臻也给点醒了：“对啊，小弋你翻年就27啦，这事儿耽搁不得！”说着扭头拍了常怀古一把，“老常，你那里呢？你手里出去的学生里有合适的没？”
谭戈脸都绿了。她这十几年一直过得跟清修道姑似的，除了找哥哥以外什么都没去想。最近一次有人追还是四年多以前，就是被常彦回打了的那个助教。当时恰逢毕业季纠结未来出路，那人便天天出现在她眼前给指点给意见，她还懵里懵懂的以为遇到个热心的师长。直到有一天这个人突然借了酒劲要强行抱她，她才顿悟了，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耳光，打得那人脸上挂了六天的红五指。那人觉得丢脸又懊恼，就开始到处散播她天煞孤星啊身体寂寞啊心灵空虚之类的龌龊谣言。然后不多久这人就被常彦回打了个尾骨断裂。
常怀古却真的开始琢磨这事了。谭戈可是他疼爱的亲外甥女兼得意门生，之前又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幸，自己可一定得给她找个稳妥的伴儿，保她后半生安稳幸福才是。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一拍腿就站起了身：“吃饱了！我这就去问问看。”
常彦回却不大满意：“老爸你又不知道姐喜欢什么样的，万一找的人不合适让姐受了委屈怎么办？”
“那等我找到，先跟你讨论好了再介绍给谭戈总可以了吧。”常怀古一指敲到儿子脑门心上。
吴闵臻和常彦回这才一起满意地笑了。
“反正得给小弋找个靠得住的才行！”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她的人生大事而此时谭戈本人的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好像是在梦里，又好像是在现实中，一个小男孩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娃飞快地向前奔跑。
“别怕，哥哥来接你了！”
小女娃当时并不清楚这个小男孩到底是谁，但她心里懵懵懂懂地有了个意识，这个自称是哥哥的男孩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跟谭戈那边的氛围不同，从一到家，戴越的精神就开始高度紧张。心里有很多的事情乱哄哄地拥作一团，让他静不下来——消失的阿册都能找到，老李真能找到她的哥哥也说不定。、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又莫名地希望老李找不到。当年不管是误诊还是误会，他都不想去面对。他不想自己花了两年时间甚至赔上个人感情去竭力医治的所谓后遗症原来仅仅是个笑话。
如果真是治了个莫须有的病，还把自己给弄出了毛病，他真的是不用在这行混下去了。
一连几天，他都沉浸在这样的思虑中不能自拔，一个星期的等待期对他来说太过煎熬，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在第五天拨通了未免书尸的座机号。
“老李？”
“说。”
“那个，找谭戈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哦，那件事，我正想通知她，既然你打过来了，就麻烦你帮我给她带句话，明天就可以叫她过来了。”
“所以……究竟找没找到？”戴越的声音明显地颤抖起来。
“跟你不方便说，我还是直接跟委托人当面说的好。”
戴越努力平复着情绪：“那我明天带她过来。”
“不，”老李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没必要过来，叫她自己来就好。”
戴越原以为如果自己主动提出陪谭戈一起去找老李，她应该不会拒绝，毕竟这事一开始就是自己牵的头。谁知谭戈的反应也让他很意外，她表示不想让戴越跟着。
“可是你又没车，打车过去很多司机又不知道路线。你就让我免费给你当司机怎样？”他有些不甘心，他对结果的好奇程度可以说并不亚于谭戈本人。
“我记得路。”谭戈微微一笑，谢绝了他的“好意”。
“可是那里太偏僻，容易出事，万一遇到个有问题的司机……”
听他这样一说，谭戈也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她自己默默思考了十几秒钟，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彦回今天好像没事，我找他送我去！”
戴越想，看来现在的自己跟谭戈之间最少还隔了十几个常彦回。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谭戈难得主动开口说要带他出去玩，还听说是去一个神神秘秘的老书店，常彦回自然乐意得不得了。谭戈并没告诉他自己去未免书尸的真正目的，以免让彦回也误会自己旧病发作；她就只说是无意中发现一条未被开发的神秘古街，邀他一起探索。
不出她所料，当看到盘山公路的尽头竟然隐藏着一条热闹小街，常彦回简直兴奋得不能自已，停好车就自己跳出去瞎逛了。谭戈趁机来到未免书尸，跟着老李来到挂着“死书公墓”的房间里，关上门说事。
谭戈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着抖，根本停不下来。
老李也不多话，直接递给她一杯热茶和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片。
谭戈低头展开纸片，看到纸片上只有一个“亡”字。
她的反应却异常镇定，只是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抬头看向老李：“尸体呢？”
“拿不到。”老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喝着。
“什么都没有，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敷衍我？”
老李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条破旧的手链递给谭戈。谭戈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编给哥哥的18岁礼物，手链上串的18颗苹果型小石头都是自己亲手打磨出来的。为了做这条手链，谭戈磨破了好几个手指头。哥哥也很喜欢这礼物，丝毫不嫌它做工粗糙，常年戴着它从不离身。
见谭戈不再说话，也没有哭泣，老李想了想，加了一句：“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当时也许真的不是幻觉，因为他不是在地震的时候死的。”
谭戈猛地抬起头，一直看着老李的眼睛，看了足足两三分钟，眼泪才突然滑落脸颊：“我就知道！他当时真的逃出来了！”
“他的真实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一年前。”老李伸手想要轻抚她的背，不知为何手又停在了原地。
谭戈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开始剧烈地抽泣起来：“这条手链你怎么得到的？”
“对不起，我不能说。”
“那，我……我能知道他的死因吗？”
“不能。”老李的眼睛里竟也跟着泛起泪花，“我只能确定地告诉你一件事，他死了。”
谭戈顿时明白了一点，哥哥的死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她实在想不出才二十出头的哥哥还能被牵扯到什么样的复杂状况中，但她几乎可以确定哥哥的死亡绝对不是意外。于是她努力控制好情绪，不再追问老李关于死因的问题，起身准备离开——老李不说就算了吧，也许他也有他的苦衷。大不了自己查。
老李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赶紧叫住她：“谭小姐，这件事我建议你不要查。”
谭戈却像没听到一样，回头朝老李挤出一个笑容：“我差点忘了，我还没付您报酬呢！”
老李摆了摆手：“我找人，活人给下落，死人给尸首。一没给你下落二没还你尸首我不要报酬。”
谭戈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谭戈前脚刚离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就从老李身后的屏风里走了出来。
“她肯定会自己去调查的。你还不如直接骗她谭戈死在了地震里。”
老李摇摇头：“我不想对她撒谎，有本事你自己去拦住她。”
“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对我也不能说？”男人还不甘心。
“对你？”老李擦了擦仿佛还残留有泪痕的眼角，“对你更不能说。”
男人有些不服，在房间里焦躁地走了几圈，突然又回到老李身前站定：“老李，我想去见见阿册，有办法吗？”
“你还不知道？”老李慢慢闭上双眼，“阿册去年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