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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萤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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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绝对压制的战斗原根本不值得我出手,但是莫名的不快一直压在心头,哪怕自己清楚地明白又是在迁怒。对自己,对其他所有“正常人”,对这末世。

    是什么样的心理,可以让姓唐的坦然莫视别人冒着危险对他们的营救。

    是什么样的心理,可以让姓唐的理直气壮地拿着刀冲向我?

    是什么样的心理,可以让姓唐的在明知自己可能变成丧尸的情况下,还不肯直面可能存在的变异。

    是什么样的心理,可以让姓唐的在最后的时刻还要给自己留下继续害人的可能。

    值得吗?

    像婷婷、冯队他们这样的人在人群中有多少?

    从我进来,见到这些人起,只有婷婷一直在说是我把超市外的丧尸给引走了,救了他们。其他人,包括这个付队,没有人说一句空洞的谢谢。除了婷婷,也没有人反对姓唐的关于我带着孩子就会给他们带来危险的言论。

    对那个男孩的“帮助”,也只是冷了两小时的心,对那自己从未体会过的小温馨,一点点的羡慕一点点的维护之意造成的。其实我并没有一点点过后会付诸承诺意思。

    我对那个男孩说:如果你真的不幸变成了丧尸,我会尽力带着你,一起去找丧尸恢复人性的出路。但这之前,你要尽力保持自己的清醒,能不昏迷就不昏迷。虽然不能保证成真,但这是我观察之后的结论。

    在被撅断两条胳膊踢断一条腿后,丧尸唐姐被我揪着腰带扔向了付队。我终于还是压制住了心底的阴霾,让自己以一个“人”的思维去和这个世界触碰。无论是心底的直觉还是自身一直恪守的“人际、世规”,都让我明白,此刻不该自己直接出手决定这唐姐的“生死”。

    丧尸唐姐被我狠狠地砸在地上,面朝下四肢伸展。付队两眼死死盯着牠,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性格不好的唐姐,竟然是付队的离婚妻。

    末日后,付队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在医院里变成丧尸,付队和另两名同是送家人就医的邻居一起,逃回了家。此后三人也常一起在小区里“行动”,在末世初期,便积累了不少生存经验。

    待随着其他幸存者被军方集中到学校后,付队参加了军方后勤行动队。在一次发放物资的现场,两人再次碰到一起。虽然可以说是在同一个住宅小区里生活,但十年的时间,两人却是没有碰到过一回。

    离婚后结识交往了不少男朋友的唐姐,一直没有再婚。见到付队,就也参加了行动队,在队员面前常常以队长夫人自居。付队若是出面解释,她便当众掩面痛哭,诉说当年被第三者插足,破坏了婚姻。即使如此,她也一直在默默地远远地看着付队和新人,自己吞咽泪水忍受悲伤。

    每每有女性和付队接近、说话,哪怕是队员汇报、传达工作,哪怕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能引来唐姐的一顿臭骂,一直骂到人家女生宿舍里。

    但这唐姐又是个“聪明”的。她只在营地里闹,出来工作的时候就只是一脸高傲地摆队长夫人的谱。自诩公私分明。

    苦于骚扰的付队,一边向周边人解释自己的无辜,一边向上级领导解释自己的无奈。因为,领导要他理顺他的私生活,不能纵容家人这样在营地里闹。

    欲哭无泪的付队,一边问领导我报警有人骚扰可不可以,一边又不能真的打骂唐姐,怕对方赖说自己还没放下,依旧还念着对方。

    就这么拉拉扯扯地闹到了今天。

    没有任何犹豫,付队拎起长刀——那把唐姐想用来偷袭我的长刀。刀尖对准丧尸唐姐的后颈,只要插下去,切断丧尸的颈部神经,一切就结束了。

    然后,刀尖就停在那里。付队就那么失神地站在丧尸唐姐旁边,毫无表情地看着牠在地上蠕动蠕动,一条腿后蹬后蹬,却怎样也翻不过身来。

    队员们都散得远远的,一边各自假装整理着手边的任何东西,一边一眼一眼地偷偷看向付队方向。

    丧尸唐姐的后颈上露出一根项链的挂钩部分。

    那是用两个半朵花合拼在一起的卡扣样挂钩。这是一条银镀金项链,是近十五年前,付队在新婚时数完瘪瘪钱包里薄薄的纸张后的无奈选择。

    当年他将这条项链戴上妻子的脖子时,妻子是很高兴的,捧着妻子的脸,他发誓以后一定给妻子换真金的,换钻的,换宝石的。

    于是,为了这个目标,他早出晚归,他东飞西跑,他酒醉胃穿。但是,他的女性职员被人扇了耳光,他的女性客户被人骂个狗血淋头,他的女性朋友被人泼了一身茶水,他的小公司被人闹了个底朝天……

    于是,在几番解释不通之后,在一番吵骂继而产生肢体推搡后,在一团小小的血肉以悲壮的姿态告别了两人后,婚姻结束了。

    不久付队确实如唐姐怀疑的娶了女助理。

    因为,离婚后独自住在办公室,男人无人关怀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每天十几小时的相处,也让两人很容易彼此了解!

    工作上的和谐默契更是推进感情的最佳助燃剂!

    失落醉酒的男人,也是很容易被安慰到的!

    即使是怀孕期间,再婚的妻子也依然可以为他镇守公司,让他放心地与客户洽谈博弈。

    一切都那么顺利丝滑。直到,末世降临。

    ——

    “我不累,只是一些日常的事物,大事不有你吗。你出差,我妈就过来陪我,给我做饭吃。还有两个小实习生轮流帮着我妈买买东西什么的。哪里累得到我。”

    ……

    “你明天能早点回来吗?我一个人……”

    “我打电话,你今天怎么没在公司?临时出差?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不是说今天陪我去……”

    “今天我去了医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你是谁?付远航呢?开会?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为什么他的电话在你手里……”

    ……

    一幕幕过往竟然如此清晰地重现在脑海。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对于她“要求”都认为是在找事儿,在给自己添麻烦?是不疼惜自己的辛劳,是无视自己为她为家的忙碌,只是一味地任性?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完全忘记了。明明她还根本没有享受到自己拼命挣来的财富,自己却已经在一遍一遍地“提醒”她,不要用躺着享福的心态,来批评在外面奔波的人的生存状态。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完全忘记了。她是独自一人在刚刚毕业的花样年纪,没有听从家长在老朋友大公司就业的安排,离开家乡,跟着自己来到京城。独自一人等在出租房里,独自一人去做的孕检,独自一人布置的仅仅付了首付的小小的两室二手房,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赶公车到那样一个小单位去做那些无聊的文案工作。

    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当啷”,手中刀落地,付队攥紧的手放开,再攥紧,再放开。

    “这只能你自己来选择,来处置。”

    我说着转身离开,进入玻璃咖啡屋,接过婷婷和万芳用香蜡烧火煮水帮着冲好的牛奶,抱起小幼儿,仰着脸往自己脸上滴了一滴,嗯,温度没问题,便开始给他喂奶。

    “你又搞怪。”

    婷婷笑着轻轻拍了我一下。

    只将一半屁股坐在酒吧椅上,一只脚保持脚尖踩在地上,低头看着吃得狼急的孩子,抬头看着外面付队的方向。我和婷婷、万芳以及所有队员的看戏样子,被终于从回忆里惊醒的付队发现了。没理睬我们,他捡起了掉落的长刀,再度用刀尖对准了唐姐——

    终于要出发回营了。

    仔细观察之后,仔细斟酌之后,我决定把孩子交给婷婷,让她把那个孩子和他的全部“资产”——他母亲的所有遗物,转交冯队。由冯队去解决这孩子的去向。并留话给冯队,届时我自会再去找冯队了解事情的后续。婷婷带着满脸的不解,接过孩子,并没有追问原因。

    砸开门外的一辆关着丧尸的大众车玻璃,揪出里面被关了近两个月的丧尸,我启动了只剩不足二分之一油量的车子,在等着电瓶充能的时候,付队毫无表情的脸的出现在窗边:

    “你这样,是要把丧尸引来吗。你把大家的生命安危看做什么!”

    看了他两秒钟,我跨出车门,猛然一拳将他打翻在地。看着他抱着肚子蜷曲着身体满脸憋得通红。我蹲下身,抽出手枪,用枪管敲了敲他的脑门:

    “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很清楚。但你要是想让我成为你劣性心理的垃圾筒,甚至累积成仇,那不如现在就干掉你。”

    付远航睁大眼看着我,许久,终于放松了身体。他跪伏在地上抱住脸,肩膀开始抽动。一会儿,压抑的抽泣泄露了出来。再一会儿,他双手抠地,脑门顶着地面,大张着嘴,只能发出压在喉咙的不断的“啊!啊!”哭喊。一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整装待发的队员们围拢过来,我站起来,对他们摆了摆手:

    “他没事,哭出来,哭透了,就好了。你们上车,准备出发。来俩人,把他扶车厢里去。”

    开着大众,把汪婷婷众人的车队送到营门附近,我没有和他们一起回营地,而是借口有另外的“任务”,就离开了。

    离开车队我在附近转了几个钟头,待天黑下来后,悄悄潜入去找老爹和冯队。

    在老爹和冯队合住的宿舍里。

    “不管他爹是哪个部队的,反正都可以算是你的战友吧,自然应该你们接下给这个孩子安排去处的工作。”

    我摩挲着眼轮,轻轻用力:

    “再有,一些便携的、使用简捷的、爆破力强的你多给我点,我在外面多干掉些对你们、对普通人来说难搞的,你们也轻松些,这是双赢,不是吗。”

    “我是不是很多余了?没我事,那我出去走走。”

    老爹不满地打断了我的“工作汇报”。

    无语地看着他,此刻从心底我其实是想他或是和文姨和解,或是干脆另找个老伴的。“允许”他跟文姨和解,也是因为我深知,文姨虽对我不好,日常小事上对老爹还是伺候的很周全的。

    只要大利益不和纤纤冲突。

    冯队再问了几个问题后,便出去了。剩下我和老爹开始细细地讲述舅舅家的情况和我一路的际遇,转达了表哥的意愿。最后我还是没忍住,向他说明了我对他感情生活的看法,表示还是希望有人能陪伴照料他的日常生活。

    老爹伸手勺了我一下:

    “瞎操心。这种时候,还是活得心里痛快点更好吧。看见她们俩,就想到你只能自己在外面挣命。看多了久了,会犯罪的。”

    老爹声音低了下来。

    陪着老爹,看着他吃了冯队送来的晚饭。在冯队的暗示下,我们前后离开宿舍,在营地外上了他的车。车子一路往冯队妻家小院远方开去。

    “……

    一整个战斗小队只回来两个人。损失太大了!”

    冯队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