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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何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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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那日,阮荣玄、季时沐和几位交好的公子爷们各带了家中姐妹一道儿,众人一起吃吃喝喝、赏月、燃灯、猜灯谜一应,直至尽兴方归。

    其间,季妘一支极为喜爱的羊脂白玉簪落地而毁,阮荣玄当即亲自引了人去辅国公府上的玉器铺子,让玉器师傅重新修补。虽如此之后玉簪价值不如以往,却博得了季妘一笑,另又送予了季妘一套头面首饰。

    阮荣玄的母亲阮李氏知晓此事后,瞧着阮荣玄似是要出府去,忙让丫鬟叫了阮荣玄过得院内,言道,“玄儿,你束发之时,母亲便寻思着让你先定下亲事,你推脱不让。现如今我儿亦是及冠了,且前些日子去了公主府上赴宴,可有看上哪家闺秀?”

    阮荣玄闻母一言,真真儿是哭笑不得,“母亲,这哪里就是儿子看上便罢了的。何况外祖旧年二十有五之时才成了亲,儿子可才二十呢!”

    阮李氏听阮荣玄如此一说,猜测道,“我儿可是心悦妘娘?是以不愿娶妻?”

    妘娘?阮荣玄想起季妘如今性子沉静、万事皆握于掌中的样子,以后若真是迎进了门,宅府后院必会井井有条,可若说心悦,“母亲,您多想了。儿子只把妘娘当作妹妹看待。”

    阮李氏怕阮荣玄是脸皮子薄才这般说,便想试探一二,“玄儿,母亲意嘱你与你舅家表妹结亲,若我儿当真心悦妘娘,母亲也好心有定计。”

    娘家李氏想嫁女入府,但婆母却透露出迎季妘进门的意思,阮李氏本觉与季家结亲也是好的。可经了永贞公主开府之宴,阮李氏却瞧出了两分不好的苗头。一方是大姑子的夫家,一方却是后族陈氏,她并不愿自己亲子搅和进季陈两家的事情中间去,这才在两厢为难下择了自己娘家女儿。

    阮荣玄听母亲这么一提,想起舅家表妹,当是李氏阿婵无疑了。

    当初阮荣玄随外祖行去边关历练,李婵虽为女子之身,却习得一手好鞭法,胆子亦是不小。竟女扮男装,悄悄随军,即使最后被外祖发现送了回去,也让阮荣玄记忆尤深。

    “阿婵表妹知否?”阮荣玄苦笑,“母亲,你可别说是只你与舅母定下的,阿婵表妹若是知晓且不愿的话,非抽死儿子不可。”

    阮李氏见阮荣玄不提季妘,说起李家表妹亦无反对之意,心下松了口气,“总归是不会逆了两方的意,瞧你紧张的。既要出府,也不留你了,这便去吧!”

    一月之后的九月十五乃庆国秋狩,从泾永来京的王家兄弟初来乍到,还没有一匹合适的坐骑。汉梁杨氏可是满门武将,于定安城郊马场养了数百匹宝马,要想求得良驹,自然非找杨家不可了。今日便是杨家少爷杨朗宁相邀,要一道去京郊杨氏马场看马的。

    阮荣玄这会子见母亲打发他走,赶紧出了府去。

    当今文景帝效仿先帝,执政勤勉,每三日一朝。今日正是休沐之时,若不紧着点时辰,阮荣玄怕就会被其父拦下了。

    庆国皇子,只要不是太不受宠或是娘家实在不显的,多是在束发之后、及冠之前就要出宫开府的。向淑妃虽不如甘泉宫那位受宠,却也是四妃之一,加之上头是有皇后娘娘在的,是以其子萧琛瑞是到了束发之龄就出了宫去的。

    四皇子府离着永贞公主府不远,相较于公主府的精巧,四皇子府显得尤为大气磅礴。

    今日是休沐之时,宫中亦无事,萧琛瑞居于府中,负手站在廊下的荷花池前。

    此处名为烟云阁,之所以是这个名儿,只因其朝雾初起之时,荷花池上烟云缭绕,蔓延至屋内四周,颇有云间仙境之感

    烟云阁不同于旁的院子呈抄手环抱之态,由院门处砌了一条笔直通向内里的青石路,此青石路两旁并非左右厢房,而是以活水相隔,假山矗立其间,并许多奇花异草。沿着青石路往内行去,原本正眼瞧去该是主屋的地方却是一前后皆是门户大敞的屋子,此屋两侧倒是厢房了。

    成矣听了四皇子府内下人传唤,行至烟云阁内,远远就能瞧见屋后廊下负手而立的四皇子殿下,待居其侧,成矣这才俯身拱手道了句,“殿下,不知您有何要事?”

    “不急,先生既来了,不妨与怀瑾对弈一番。”怀瑾是萧琛瑞的表字。

    成矣闻言岂有不应之理,屋内早已设好棋盘、棋子,二人拼杀一番,萧琛瑞半子险胜。此刻,时过已一个时辰之久。

    “殿下是否心绪不宁?”成矣盘腿坐在团垫之上,面前乃棋盘是也,另一侧则是四皇子萧琛瑞。

    寻常二人对弈,萧琛瑞擅棋,往往半个时辰便可分胜负,而今却是一个时辰后由半子险胜,是以成矣有此一问。

    “母后于宫内受罚,为人子者,岂敢心安?”萧琛瑞端起茶盅,白底青花的盖子轻拨茶汤之上漂浮的茶叶,“这还是太子爷赏的金骏眉,先生好茶,何不品鉴一二?”

    “茶虽好。”成矣牛饮一口,“非主赐,兼水浸良久,品之无味。”

    萧琛瑞笑,搁下茶盅,“未曾与先生言,中宫已然知晓本宫为太子书。”

    萧琛瑞一言出,成矣却感寒凉入体,一步错当形销骨毁,连问,“策论乃前朝之事,中宫怎会知晓?莫非太子?”

    “非也。”萧琛瑞摇头,“此一事本宫亦是不知其间因由,探察之下,东宫并无异常。”

    东宫无异,却是哪里出了纰漏?难怪,难怪淑妃娘娘被陈皇后迁怒。思及此,成矣眼神闪烁不定,陈皇后多疑且手段狠辣,如今看来仅为代笔策论一事。但,若是四皇子插手东宫所辖要务被陈皇后所知,如今殿下势弱,处境危矣!

    “如此,大难!”成矣叹息,“殿下如何打算?”

    “先生以为如何?”萧琛瑞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十分镇定。

    成矣见此,沉吟半晌,道,“抚江泛滥成灾,致使清岭县为涝所祸,乱后,当今着令太子思之,殿下莫不是?”

    “然。”萧琛瑞眼露寒芒,“本想借机安插心腹,为太子埋下祸端,如今,却是不得不助太子一臂之力。”

    清岭县为涝所祸,如今堤坝高筑,虽已控制了水患,但撤换官员、放银赈灾、安抚民心一应却是大有文章可做,但如今中宫有疑。向淑妃母子苦心经营多年,却依旧不能与陈皇后之势相抗衡,只能徐徐图之。如今之境,只得暂退一步了。

    成矣闻言亦觉可行,只是,“殿下,中宫之主向来狠辣多疑。若此举为博其信,殿下只怕得亲自到圣上面前求了差事,前去清岭县,且事后不得不言说此为太子之功。可惜,殿下劳苦,却全为他人做了踏石。”

    “事已至此,万莫轻举妄动。太子母族势大,依附无数,兼之诸多老臣拥护,不可力敌。”萧琛瑞此人隐忍坚韧,并不以此事所挫,又问,“谢氏近来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殿下之前是否曾偶遇一位季府的小姐。”成矣想起谢氏竟冒险传来密信,于是问,“此女乃何姓。”

    萧琛瑞立时想起了那日公主府唐突了的那位小姐,言道,“先生说的可是何氏月莹。”

    “正是。”成矣从衣袍之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截细细的竹管,两头以蜡封住,递给了萧琛瑞,“谢氏昔日说的那位小姐便是何月莹,知晓殿下见过此女后,便交予在下此物。”

    萧琛瑞接过来,并不避讳成矣,当即捏开,里面藏了一张纸条,萧琛瑞看完,递给了成矣。只见上面写满了季家近况,最后谢氏再三言道,当四殿下迎了何月莹进门之时,便是她全力相助之日。

    “欺人太甚!”成矣看完,有些着恼,“殿下,何氏女寡陋之身,不过季家庶女之后,身份低贱,谢氏大胆,竟妄图要挟殿下迎此女进门。”

    “先生勿恼,本宫虽在季府之内安插眼线,却始终不及谢氏,加之谢氏与季家昔年旧怨,亦是不怕此人反水,倒是一颗好子。”萧琛瑞也是冷静,不为此事所动,“季家百年清贵,声名远播,若不能为本宫所用,则务必要折损殆尽,方能断太子一臂。”

    “殿下,谢氏终归不过府院小妇,目光短浅,又可助殿下几分?”成矣劝,“再言,您贵为皇子之尊,何必为此等妇人所迫。”

    “先生多虑了,本宫并非信此妇人。靠女子成大事,本宫还没有这么不成器。”萧琛瑞笑,他心中自有章法,“季氏一族虽略逊于泾永王氏,但其势若能助我,便如乘东风。”

    “殿下,在下愚钝,不知殿下如何打算。”成矣有些糊涂,谢氏确为季府之中藏得最深的一枚棋子,但终究是后院妇人,并不能影响其他,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妄图插手皇室嫁娶之事。再者,何氏女不过季家养着的孤女,怎就能影响季家助殿下成事?

    “皇后如同酣眠之虎,本宫若迎娶季家女儿,立时便能引起皇后反击。”萧琛瑞唇角微勾,面带笑意,莫名想起季妘来,“但若是季家女儿非本宫不嫁呢?”

    成矣思索一二,眼神一闪,“殿下想借何氏女谋算季家女儿亲事?”

    萧琛瑞但笑不语。

    是了、是了,成矣恍然大悟,何氏女身处季家,若殿下放出口风应下谢氏,不仅谢氏为殿下所用,怕是何氏女都愿为殿下解忧。若能利用此二人使得季家女儿非殿下不嫁,殿下便能借季家声势扶摇而上,如此一来,皇后就算心存疑虑,也不足为患,实乃妙计也!

    殿下大才!虽心怀善念,却取舍有度,虽情深德厚,却不乏杀伐果断,当谋天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