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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御史韩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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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御史韩况

    “裴家子弟不畏死。”

    裴家的这位小姐,原来是这样死的。

    子杳没见过那样飞扬洒脱的女子,气度与悍不畏死的英勇,当真不输男儿。

    少时的裴怀安在她面前,都显得逊色。

    只可惜英年早逝。

    夜半惊起,子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见证别人的死亡,但回到年少时期重走一遭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看着无尽的月色,她感叹于裴怀宁短暂的年华。

    随即轻轻地吸了口气。

    也无不好。

    当初洒脱不羁女将,倘若当真活到了现在,也是逃不开做人笼中的金丝雀的命运。

    凭她的身份,躲避不了入宫的命运。

    哪怕做不到皇后,也必定是个妃位。

    生生被折断羽翼,被困于皇宫之中,与一群女人一同等待一个男人的垂怜。

    或许,对于那个飞扬洒脱的女将而言,死在战场上才是最适合她的归宿。—

    第二日一早,子杳早早地起了,在玉钗玉简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

    玉钗脑子里不装事,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就按照吩咐给她束了发,换了衣裳。

    她要去见一个人。

    玉简则有些迟疑,劝道,“小姐,您何必亲身前往,这是否有些危险。”

    “危险吗?”子杳微微侧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什么都没有。

    此时此刻的她,不是一人之下的北洛公主,不是站在皇子身后的智囊军师,也没有令行禁止的影卫。

    她只有自己。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凭借一腔不畏死的孤勇,去守护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她的父母,她的亲眷,还有周氏百年清正的门楣。

    头上带着斗笠,子杳上了马车。

    清早路上人少,哪怕绕了路、中途又换了身衣裳,到茶楼的时候时间也还早。

    这次出门,子杳只在了玉简一人。

    她后门进了茶楼,掌柜的在门口迎她,送她上了楼。

    屋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子杳推开门,屋里的人也转过身来。

    来人也穿了身黑衣,披着斗篷,头上带着毡帽,将脸挡得严严实实。

    他看到子杳的时候,开口道,“周姑娘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子杳拿掉了头上的斗笠。

    约了个男人出来见面,她此刻半点的忐忑不安都没有,反而冷静坦荡得很,“韩大人既然来了,想来应该知道我约你前来所为何事。”

    男人将毡帽拿下,遮着头的斗篷也拿下。

    正是监察御史,韩况。

    他算不上老臣,但年纪也不轻了。

    能从监察御史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几年,并不容易。

    监察御史说好听了是监察百官,上可谏言皇帝,下可弹劾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官职虽低,权限却极广。

    实际上也十分得罪人。

    能在这个位置的人,要么是一身中正,要么就是为官有方。

    而韩况在这个位置上牢牢坐了这么多年,还有个给他到处捣乱的儿子,凭的自然不是一腔热血。

    战战兢兢,又蝇营狗苟。

    除了皇帝身边的人,哪怕是一朝重臣,都未必有他会揣测皇帝的心思。

    子杳说,“大人能够在监察御史的位子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想必心中有数。”

    他之所以能在一个位置上牢牢不动,是因为他是皇帝的一把刀。

    韩况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子杳一笑,“大人如果当真不懂,便不会来。”

    她拿了一纸书信出来,两指夹住,扬了扬,“大人之所以能在监察御史的位子上坐了这么久,是因为陛下。”

    “当然!”韩况并未否认这一点,甚至拱手于头顶,“韩某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恩赏。”

    子杳摇摇头,她看着这个到现在还自欺欺人的人,并未反驳,“大人能有今日,确实仰仗陛下。”

    却不是皇帝恩赏。

    “只不过,大人仰仗的是替陛下除掉他的绊脚石。”

    他是皇帝肃清朝堂的一把刀。

    那个人虽说是皇帝,虽然已经站在权力之巅,但到底有些事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

    他若任性而为也无不可,毕竟他是皇帝,他如果真铁了心做一件事,没有做不成的。

    说到底,他还是有怕的东西,怕朝堂不稳,怕史官记载,怕后世评说。

    这样说来,韩况也算心腹了。

    比起暗卫来,韩况简直是他朝堂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韩况闻言面色一变,一拍桌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子杳神色不动,身体也没有动,仍旧是站直了,垂着眼睫,也不看他。

    玉简却是弓着身子前行了半步,站在她和韩况之间,挡在子杳的身前。

    子杳拍了拍她的手腕,“这要问大人了。”

    她冷淡的声音里满是逼迫,“可以不必再说些废话,坐下来好好谈了吗?”

    在这一瞬间,韩况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收敛了所有情绪,衣摆一撩,坐在座上,“周姑娘身为闺阁女眷,邀我前来,是否不妥?”

    子杳也坐下,倒了一杯茶在杯里,却并不喝,只是用两只手抱着,看起来十足的少女模样。

    她说,“那您不也来了。”

    “你不怕我不来?”

    冷静下来的韩况,也十分闲适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怕我不来赴约,或者派个小厮来打探消息?再或者……”

    他眸光一冷,双目森寒,“不怕我杀了你?”

    不来?

    子杳当着他的面拆开了手里的那封信。

    这人就是不能有把柄在旁人手上,否则便是如何都不能心安。

    这个人一定是想过直接杀了她的。

    在茶楼里埋伏人手,或者安排旁的人来试探。

    只可惜都被他否决了。

    他不来见她一面,他自己都不能安心。

    周砚这个名字,从来都不只代表着她自己。

    尚书府的嫡女,将军府嫡次子的未婚妻子。

    但有些时候,事情原本是简单的,人心却把它复杂化了。

    “杀我?”子杳笑了,“韩大人,您杀不了我。”

    韩况神色一冷,伸手向她的脖子掐来。

    还不等他碰到子杳,手腕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整条手臂都是一酸。

    再看去,有一少年站在了子杳的面前。

    少年一身黑衣,容貌俊郎,但神色有些冷。

    “是你。”

    是裴季昭。

    子杳在一早来之前,就叫人给裴季昭去了信。

    她虽然觉得韩况投鼠忌器之下不会动手杀她,但人若是能时刻都能保持理智,就不叫人了。

    韩况捂着手臂缓了一会儿,才道,“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子杳开门见山道,“陛下和将军府的博弈,我希望大人能站在我这边。”

    韩况冷笑了一声,“凭什么?周姑娘手里的书信,分量还不够。”

    “确实。”子杳没有反驳他,继而说道,“那您来见我,或者说来见裴家的二公子,这个消息呢,分量够吗?”

    韩况神情有些扭曲。“这才是你的目的?”

    子杳的身量明明比他矮,但看着他时,却仿佛居高临下,“大人的爱子被裴二公子救下,大人又在之后密会裴二公子。大人,你说如果陛下知道了这些,还会继续信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