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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三丝面和盐渍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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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素一路狂奔,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感觉自己的脸上的红云已经蔓延到了脖子根,猛地一下扑倒在床上,一想到自己扑向阮钧笛的那一瞬间,她就恨不得钻进地缝!

    虽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这样直冲冲的撞进别人怀里,当真要羞死人了。

    她上辈子都没这样抱过一个男孩子!说不脸红,肯定是假的。

    其实这些日子,同阮钧笛相处的时间最少,一是因为阮钧笛比他们年长好些岁,二是他作为一个成人,日日管理整个阮家的事务,忙碌异常,不比他们三个,整日里玩耍嬉戏,好不自在。

    她每每面对着阮钧笛,都像是面对一个年长的长辈,总是远远的看着他,敬着他。

    只是......是什么时候,阮大哥会以这样的目光关注着她?

    她是没谈过情爱,但不代表没见过。

    薛素喝了杯凉茶,才将不平静的心情压住。阮钧笛的目光她看得分明,绝对是没有错的。

    他对自己有好感。

    薛素起身在屋内踱步,忽然在铜镜前立定。

    她小小的身影从铜镜里映出。身着一身家常的鹅黄合领长衫,底下是烟紫色的撒花褶裙,身量尚小,却已经显出些窈窕的身段来。如星子般闪亮的眼眸映衬着小脸,多了几分娇俏。

    这些日子来,她渐渐放下对家乡的思念,对爹爹的记挂,从惶恐不安中慢慢走出来,似乎便是从阴霾下冲出来的小树苗,渐渐抽条,长得飞快。

    和刚来的时候那股孩子气不同,只过了一两个季,便显出些许豆蔻之姿来。

    是个亭亭玉立的小丫头了。

    薛素蓦然间又红了脸。她倒不是自夸,自己这副皮囊,的确有三分颜色。

    可是这也不足以成为阮钧笛喜欢她的理由。

    不行!这绝对不行!薛素摇了摇头。她不是不喜欢阮钧笛,可是从来都是将她当做一个哥哥,对她来说,阮府的人,都是亲近她,关心她的亲人。

    薛素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平复了心情。她必须得遏制这种苗头。

    整理好情绪,薛素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过了晚膳的时间。薛素推开门,才发现门口整整齐齐的摆着两个食盒,尚余温度。

    夜色渐晚,估计是自己没有用膳,府里的厨子给自己特意做的。

    薛素打开了食盒,里面是一碗清淡的三丝面。

    她一向喜欢吃笋,但是又只喜欢春笋。这个时节没有春笋,这些笋丝,都是初夏里最后一批冻起来的笋。将春日里多余的笋用滚水焯过,再晾凉了,放入冰窖里头,便能保持春笋的鲜香,放过一年也丝毫不变味。

    取冰冻的春笋化开切丝,提前煮好的鸡肉撕开,在加上海菜丝,三样东西放在新鲜下锅煮好的面码上,浇上提前炖煮好的鸡汤,青盐少许,再也不需要有别的配料,这样简简单单一碗三丝面,便是秋日里最温暖的食物。

    薛素吃下了整碗面条。等到吃完唤小丫头收拾的时候,才听说,是阮二爷差人送来的,只当是今日不问自取的赔礼,还说要让她早些歇息,不要多想,明日里还需去学堂。

    薛素思忖了半日,阮钧西平常的口吻定然不会这样。这绝对是阮钧笛安排的,他一向细心,她爱吃春笋,也是阮钧笛第一个发现的,这碗深的她喜好的三丝面,大约也是他唤人做的。

    薛素看着小丫鬟们整理桌上的残羹,全都放进了方才的雕花红木食盒里。食盒是上等的红木,很是保温,看小丫头提起这个食盒,似乎颇为沉重。

    她叹了口气,沉重的又何止是这个食盒?沉重的是这碗面的细致。

    ......

    自那一日起,薛素就一直躲着阮钧笛,就算是晚膳时分在桌子上碰见,也只是客套两句。

    连秦子湘都好奇的问过她,和阮钧笛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每次见面时,都这般拘束。

    薛素自然不好回答。只能支支吾吾的随口糊弄秦子湘。

    况且阮钧笛更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日日还只是这般模样,待人清和,如沐春风。似乎那一日炽烈的目光并不是他显露的。

    她见当事人也不再有什么别的表露之意,也便就此作罢。

    天气转冷,中秋渐渐临近。

    这日,姑祖母岑老太太派了人来,打算接她回去过中秋,秦子湘也回了家,她便着小丫头们整理东西,打算年前就不住阮府了。

    一是如今天气正好,正是读书写字的好时节,她基础差些,自然要多多用心弥补。不求做个古代才女,起码得认字认账,才能更好的在此处活下去。

    二是中秋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舔着脸在别人家住。再者经过了那件事,看懂了阮钧笛的眼神之后,她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之前还能说自己十岁是个孩子,可过了年便是十一,虚岁也便是十二,是个半大姑娘了,这年头十二三已经能许了人家,她既然对阮钧笛无意,便得避讳些,免得多生事端。

    这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她不能够让自己任性。

    晚上的时候,她又找了一下她爹爹给她留下的专属护卫小项。他本身是她爹爹秘密派遣的,若不是上次她偶然间发现,还不晓得有这样一个人。

    是故岑家也不清楚有这么一人在。等她回家去,不像住在阮府这么方便,没有自己单独的院子,便是想联系项问青,也不像之前这样方便。

    虽然她也没很要紧的事儿。但她知道项问青是爹的人,有他在,总有一种心安的感受。其实项问青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不太会聊天,但她能感觉到,至少对她还是很关心的。

    比如这回给她带了盐渍葡萄。

    薛素将外层包着盐渍葡萄的牛皮纸打开,卷成一个喇叭状,将葡萄干倒进去,一颗一颗的拈着吃。

    她其实很喜欢吃这些果脯类的小零食。大约是有一回让项问青带了杏脯,发觉她很爱吃之后,每每见了她,项问青便总会带一小包小零食来。

    有时候是果脯,有时候是果干,有时候是蜜糖。

    最好吃的还是有一回带的琥珀核桃,甜脆甜脆的,就是有点儿容易发胖。

    吃着嘴里咸甜的葡萄干,薛素半真半假的抱怨都:“反正我回了家,也没地儿见你,你看都把我吃胖了。”说着,还扯了扯自己的脸蛋。

    她的确是比之前稍稍圆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是在半夜被项问青投喂的缘故。

    不是她贪吃,属实是带的东西的确很好吃。

    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每每带的东西都很合他的口味。

    项问青仍旧是冷着脸,但眼角还是有些欢喜之意:“是属下的过错。属下不敢。”

    薛素不太雅观的伸了个懒腰:“你敢,你哪不敢了。不过过两天我就吃不上了。”

    项问青有一瞬间的怔忪,只是没问缘故。主子的事情,主子不说,他从不会多问。

    薛素有些失望:“我打算回姑祖母那了,不想呆在阮府。等回了岑家,我便不好日日找你顽。”

    项问青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小姐安全便好。”

    “我有什么不安全的,我看不安全的是你。”薛素撇撇嘴,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几日不见的项问青脸上多了一道明显的伤痕,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倒不算很恐怖,但能想象到,脸这么危险的地方都被伤,他日日里办的事儿,定然也十分危险。

    “属下无碍。”

    “算了我管不了你,反正只有爹爹才能使唤的了你。”薛素将剩下一点盐渍葡萄吃掉,有些意犹未尽。

    盐渍葡萄干是汴州特有的果脯之一,和南方甜软的口味略有些不同,这边的果脯都喜欢盐渍,入口咸甜酸口,却能让人唇齿生津,吃了便停不下来的那种。

    只是可惜如今辣椒没有普及,自然也没有辣椒粉这种神奇的东西,不然若是拌上一丢丢的辣椒粉,那滋味才是绝配。

    “天冷了,再过些日子,便要入冬了。也不知道下次见你时是什么时候。”薛素接住一片落下的秋叶,说道:“等我回去,你也不必日日守着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能保护好我自己,倒是你,反正你自己小心便是。”

    “属下谢过小姐关心。若小姐有任何事,属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项问青道:“小姐不必担心,若是有急需属下办的事,属下自当有办法与小姐相见。”

    “算了,我能有什么要紧事?每次找你,也就是无聊。让你日日里陪一个孩子,也是委屈你了。”薛素无所谓的说道。

    “属下不觉得委屈,这是属下的职责。”

    “就不喜欢你这幅公事公办的面孔。”薛素小脸一拉。

    如果不是关心她,只是为了遵照父亲的命令,何必每每搜寻小姑娘爱吃的玩意儿哄自己?薛素暗暗想到。

    明明就是嘴犟。

    不过她并不戳破,只是摆了摆手:“我不烦你了,你去罢,我睡觉了。你且去吧。”

    项问青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也只是抱拳行礼,薛素并不看他,扭头关上了窗户,不再理会项问青,便重新自己漱口打算睡觉。

    薛素不想看见离别。

    这些日子她经常能见到项问青,若是忽然间不能够常见,也是一件失落的事情。她不喜欢离别的感觉,哪怕是很正常的告别,她都觉得有些失落。

    秋风起了,这时候总是容易伤春悲秋的。

    薛素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小孩子了,总是这么任性。

    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项问青再一次确认,周围没有潜在危险的存在,才寻了一个角落,轻巧的腾空,翻墙而出。

    他明白小姐的忧虑。

    小时候他便无父无母,很小便学会了一个人穿衣吃饭,若不是主上找到他,他还不知如今在哪里讨生活。

    如今小姐虽然有父亲,却依旧居人篱下,虽有亲眷照看,可毕竟不能随心所欲。

    他看得出来,小姐虽然能在阮府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但是她总是保持了一分疏远,三分小心。

    她不过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项问青摇了摇头,收起了心中的怜悯之心。小姐是个骄傲的人,即便是这样,也不会喜欢他这么同情的。

    她没有危险,便是他最好的心愿了。不过他没有说,其实薛素不提,他也会告诉小姐,他要被调离。

    主上日前给了他口信,让他去边城找他。小姐这边,他自会有安排。

    他此番不告而别,希望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又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阮府高高的围墙,似乎想将这个院子刻入脑海。旋即便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