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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五味楼的响油鳝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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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阮钧笛嘴上说得不合适,但依旧一同去了五味楼。

    五味楼坐落在东城区最繁华的地段,三层的小尖角楼,甚是显眼。楼前人来人往,看得出生意是极好的。

    虽说阮家二人并未提前通知,但酒楼一般来说都会给好吃的两位家主留一个厢房,权且预备着家主时不时的来用饭。

    东家自然是不需要走正门的,跟着一路进了三楼的一个小包厢,薛素才觉得——果然是有钱好。

    换做平常,要在五味楼里头定下一桌宴席,须得提前几日预定才此行。

    包厢临窗,坐在窗边,正巧可以看见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掌柜亲自上来询问东家用什么,阮钧西把手中的扇子一合,只道:“唤赵达做这些日子叫卖的响油鳝糊来。今儿是那位大厨当班?”

    “回东家,是刘大厨。”掌柜的点头道:“便是来自湘潭的那位。”

    “哦,便是了让他做拿手菜来,别敷衍了事,今儿二爷宴请的是贵客。”

    “那决计不能呀,二爷来,小的们哪回不得用心。”

    听得要上的菜是响油鳝糊,薛素也来了兴趣。

    这时候也是鳝鱼正当时的日子。如今做这道菜,也顺应季节,春日生发,定是极妙的。

    因为日日在学堂里头吃的都是五味楼的大厨做的菜,薛素也对五味楼有些许了解。虽说五味楼的五位大厨皆是名厨,甚至有一位是御厨出身,但多数都已经年事甚高,不能长久的做事了,便只是偶尔在。

    赵达是五味楼里常驻的厨师,一般情况下,客人点的招牌菜,都是他做。

    虽然薛素以为赵达水平有限,但赵达做的东西,都还算上等的。

    对他做的响油鳝糊,也便抱有里一丝期待。

    东家只说要了两道道菜,但酒楼也绝不能只上两道。早早的便端上了一壶好茶。

    薛素不懂得茶叶,只知道上绿茶,清香微苦,但入口却能回甘。

    春末的晚风习习,吹在人脸上十分舒服。

    “怎么吃顿饭还拦着爷?什么破地儿,老子还稀的你?等回了京都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忽然听得楼下传来吵闹声,隐隐约约间是有人在闹事。

    ”这位客官,非是小的拦着您,实在是本店已客满,是在没有位置了您看您是不是换一家?“

    ”位呸,爷来你家吃饭,是爷瞧得起你,你要请爷来,爷还不来呢。”

    薛素有些好奇,从窗口探头探脑的望去,却是一个青年人在门口闹事,表情甚是嚣张。

    身后一个中年人正拉着青年人小声劝说着什么。

    只是不知中年人说了些什么,青年人听了似乎愈发不耐烦,仍旧喋喋不休:“一个小地方的土财主,也配在爷面前说话?要不是爷被派了这摊子苦差事,能在这小破地方没饭吃?今儿我还就不走了——”

    薛素从没见的如此蛮不讲理的人,这边掌柜的也已经在陪笑脸,她却有些疑惑。

    这嚣张青年人身边的中年人,似乎有些眼熟。

    是了,她想起来,今日午间,她坐阮府的马车的时候,见过这个中年人。那会儿正巧和对方的马车狭路相逢,还说是押送囚犯。

    薛素一时间好奇,更伸长了脖子去瞧。

    果然见一架马车,被锁着大铁链,正停在五味楼的门前。

    又是这辆马车。薛素奇怪极了,她真不知晓,这辆马车里头,押送的是何人?

    薛素盯着马车纹丝不动的小窗看去,似乎要将它看出个花儿来。

    忽然车窗的帘子动了一动。里头探出半个脑袋来。

    “叫唤什么,这家吃不到,换一家便是了。”说话声极为好听。

    是个小孩儿。

    薛素只见得一个约莫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儿,皱着眉头,想要让面前争吵的人停下喋喋不休的嘴。

    她不由得有些看呆了。这是个多好看的人儿啊。

    虽然只是个小孩子,却生的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眨巴着,似乎是诉说着什么,高挺的鼻梁还带着些许弯钩,似乎并不是中原人士。

    薛素自认为自己在同龄人中长的并不差,也见惯了阮府里公子小姐们,个个儿都长的算好看。

    但要说惊艳,也便只有这一位了。

    “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呸!丧家之犬还敢来指点爷?”青年人见马车内的人居然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更是暴跳如雷。

    “那你自便,我饿了,你想法罢。我若饿死,想象你自个儿的脑袋。”那绝色佳人将冷哼一声。

    “你——”青年人气急败坏,恨不得上去揍人的模样。

    幸亏得中年人拉住,才渐渐停止了吵闹。

    薛素只顾着看马车里头的人,沉浸在她的美貌中。这大约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的美人了。

    虽然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几岁,但好歹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呀!

    许是她盯着人瞧的眼光太过热烈,马车里头的人似有所感,忽然间抬头,向她这个窗口望去。

    薛素唰的一下便红了脸,瞬间缩回了脑袋。

    再重新望去,马车里头的人已经重新放下了帘子,吵闹的年轻人也骂骂咧咧的离开。

    薛素看一行人渐行远去,才收回脑袋。却见阮家兄弟二人都盯着自己瞧。

    “我……”薛素脸更红,刚想说些什么,阮钧笛却摆了摆手笑到:“原来薛姑娘也爱看个热闹。”

    “我只是好奇。”薛素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

    “素素别听大哥的,爱凑个热闹罢了。”阮钧西不以为意:“听说是征西侯的幼子领了差事,押送西边魏国的小皇子进京作人质,大约也是这行人了。”

    “我也听得征西侯一生征战,功劳甚大,长子也战亡在战场上,如今只剩的这么一个幼子。今日见得,只可叹侯爷后继无人啊。”阮钧笛抿了一口茶道。

    薛素听得云里雾里,隐约上明白了这的确是押送的犯人,只是这个犯人有些特殊,是邻国质子。

    等等?!

    “阮大哥,你说马车里头的是魏国的小皇子?”薛素震惊。

    “约莫便是了。”阮钧笛没说明确,但语气很是坚定。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薛素再次觉得震惊,也就是说,马车里头那个绝代佳人,是个男孩儿?

    薛素有些无语,这年头,男孩儿都长得这么好看,让她们这些女孩子怎么活?

    直到响油鳝糊上桌,薛素才缓过劲来。

    再瞧瞧两位阮家兄弟,也生得各有千秋——哥哥阮钧笛飘逸出尘,弟弟阮钧西玩世不恭。

    还有她那不靠谱的爹爹,虽然常年以邋遢鬼的形象示人,但那一日打扮齐整了,也是个帅大叔。

    她不得不感慨:难道古代专出美男子?

    “素素快尝尝!”阮钧西将热气腾腾的响油鳝糊往薛素面前推了推。

    薛素这才将思绪从美男身上收回,放在了眼前的美食上头。

    响油鳝糊也是苏帮菜的一道名菜。对擅长做苏式菜肴的赵达来说,也并不陌生。同为苏式菜肴,其实和之前的松鼠鳜鱼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式菜色讲究鲜。

    出自赵达之手的响油鳝糊,色泽酱红,油润光亮,上头撒着的些许葱花也葱绿宜人,瞧着很有食欲。

    薛素伸手夹了一筷子鳝丝,鳝丝褐黄交织,微卷微弹,很是诱人。

    尝了一口,味道也很是不错,鳝鱼丝经过处理,丝毫没有腥味,吃上去软糯可口,带着新鲜鳝丝的一丝筋道,酱汁也炒的甜咸适中,香味十足。

    赵达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薛素点头,她也不得不认同,赵达作为一个知名酒楼的招牌厨师,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对于调味、火候的把控都是一流。也难怪,听说近日来五味楼吃饭的客人们,都会点一盘响油鳝糊。

    赵达只是在菜色的选择上,有时候过于局限。

    笑话,她薛素背后可是世界上下千年来的结晶,她就算是不会做一道菜,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就比如这道响油鳝糊。

    赵达做完菜品后颠颠的就来给东家请安。

    阮钧西笑了笑,恐怕给东家请安是假,问候薛素才是真。

    “辛苦赵大厨了。”薛素点点头,给予了赵达充分的肯定:“赵大厨这道响油鳝糊做的算得了上佳。”

    “薛小姐过奖了,在薛小姐面前不敢自夸,自上次见过小姐做的两道鳜鱼菜之后,惊为天人。回来仔细问过家师,才晓得缺有其二。只是这些菜谱甚少流传。”赵达拱手,一脸恭敬:“这道菜也是小的从古籍上研究出来的菜色,潜心研究了些许年,自认复原了一二分,小姐见多识广,还请小姐指点。”

    薛素回头看了看阮钧笛,见他二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便无奈开口道:“赵大厨做的这道鳝丝,色香味俱全,小女子可不敢献丑。”

    顿了顿又道:“响油鳝糊——实质上和上回做的松鼠鳜鱼有异曲同工之妙。赵大厨您瞧这名儿,唤作响油,其实和松鼠鳜鱼一般,待客人上桌,一勺热油泼在这烧好的鳝丝上,客人尝的时候,鳝丝还在滚油里吱呀乱响,便唤作是响油了。赵大厨的菜已经是色香味俱全,若再添得一味听得新奇,岂不是完美?”

    原来一道菜还有这么些讲究,不只是赵达,连同阮氏二人都听得恍然。

    “素素当真是博学渊源,这响油二字,极普通又极形象。”阮钧西拍手叫好:“若是能得素素亲自做上一份响油鳝丝,只怕是死也无憾了。”

    薛素无语。

    但她晓得阮钧西就是这幅混世魔王的样子,便也不多计较。

    “你是越发口无遮拦了。”阮钧笛看着自家弟弟,无奈极了。

    薛素不想让阮钧笛指责弟弟,便开了口:“这也没什么,阮二哥既然爱吃小女子做的菜,我自然欢喜,阮大哥阮二哥如此厚待与我,请二位哥哥吃顿饭又如何?只是今日怕是不行了,赵大厨做的鳝丝如此美味,也莫要辜负。”

    阮钧西笑的狡黠,也许是为了自己又骗上一顿免费的午餐而暗自高兴。

    阮钧笛一扇子敲在弟弟头上,“就属你嘴叼。”

    薛素有些哭笑不得。

    虽说二位都已经是偌大的阮府的当家人了,但说到底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和前世自个儿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来。

    或许喜好美食也没什么特别,因为只有吃的时候,才能得片刻安宁,什么都不用想,只顾享受眼前的美食便是。

    薛素自己也没发觉,自己此刻已经将阮氏二兄弟当作了真正的哥哥,刚来时的一点疏离感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