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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酣举新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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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澄!你怎么又喝多了?”梅清推了推趴在酒桌上的雍澈叹道,“这小子最近怎么跟酒蒙子似的,不喝正好,一喝就倒!以后带他出来少张罗喝酒!”

    郭心阳默默的放下筷子,抬手敬了牢骚满腹的梅清一杯。

    这是内城西边怀远门内一家小饭馆二层的包间,如此之小的饭馆还有包间实属难得,更难得的是郭心阳一个外乡人竟能找到这么个所在。他一向对吃饭喝酒的地方颇为讲究,酒菜可以粗陋,装潢不求奢华,但环境却一定要清幽。

    他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郭心阳起身立于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市,淡淡道:“奉天好像没有春天,冰雪刚化就已入夏。”

    梅清啐道:“少扯犊子,上个月你还埋怨春天风大呢,今儿就又说没有春天,就你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好嚼屁!奉天不好你还来?天津倒四季分明,你回去啊!”

    郭心阳不与他争论,只是笑道:“阿修怎么还没到?他一向很守时啊。”

    梅清自斟自饮道:“许是家里有事耽搁了。就今天雍子澄这凑性,我倒宁愿阿修不来,以为我们净交些什么朋友!”

    雍澈迷糊中听见他唤自己名字,忽的又坐起身子,嘟囔道:“我没多!继续喝!”

    梅清拍了他脑袋一下,雍澈就势又倒在桌上。

    “心阳,这小子到底怎么了?”梅清不解道,“以前不这样啊?”

    郭心阳叹道:“估计是因为没去上东大呗。年轻人少不更事,也经不得事,些许芝麻绿豆就能填满心眼儿。”

    梅清撇了撇嘴,“整的像你大人家多少辈儿似的!我看这事啊不干学业。”

    郭心阳哦了一声,梅清挑了挑眉,“君曾闻‘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否?”

    郭心阳笑道:“看不出梅部长你还是个情种!依你说雍子澄这是入夏伤春?这么不应季呢!哈哈!”

    梅清敲了敲桌子,“没跑,准是这么个事!你小子生意人家出身,向来是重利轻别离,眼里哪有风花雪月!”

    “若论风花雪月,谁如梅清万里!”一个低沉而富磁性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声音的主人并不去敲虚掩的门,直接推门而入,见了郭梅二人也不寒暄,只指了指趴在桌上的雍澈道:“这便是你们说的雍澈雍子澄?”

    梅清低头苦笑,并不接他话茬,只是辩道:“我懂的风花雪月都是风物,旁的我只比郭黑子强那么一点。对了,你小子怎么才来啊?”

    那人笑道:“家父有事找我,耽搁了时辰。来,我自罚一大白!”

    雍澈听见又有人要喝酒,便悠悠转醒,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嘟囔道:“一起喝!”眼见不识得来人,便指着他问道:“这位是?”

    郭心阳介绍道:“这便是我们先前跟你提过的同学阿修。”

    那阿修放下酒杯拱了拱手,“在下修篁修东筠,冯大教院中文系。想必公子便是雍澈雍子澄了?”

    雍澈定睛打量那人,可碍于酒醉,怎么也看不真切,只得上前两步,拱手躬身道:“医学院雍澈见过修师兄…”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张嘴便吐了修篁满襟秽物,倒可怜了修篁一身干净的长袍。

    修篁不顾狼狈,忙伸手将踉踉跄跄的雍澈扶住,再看看雍澈一尘未染的米白色长袍,苦笑道:“你小子倒真会吐,一点没沾自己身上!”

    诸人好容易把雍澈扶到椅子上安置妥当,修篁这才脱下脏袍子,唤来小二给了几张钞票,到路旁随便帮他再买件衣服。

    自打雍澈吐过,满包间便全是味道,三人再无酒兴,胡乱喝了几杯。小二刚把新衣送来,修篁赶忙换上,三人这才将雍澈架着送回家去。

    翌日雍澈酒醒,想起酒后失态,隐约记得好像吐在谁的身上,但诸多细节却早不记得。

    这会儿尚未放假,自己虽考上了大学,可几个妹妹却还没会考,家中除了母亲和婶母,再无旁人,左右无事,便将内外门功夫练了两个钟头,自感内气外功似已颇能驾驭,不像初练之时常有滞泄,难免抓耳挠腮喜不自胜。

    练完功夫看看钟点,见时候还早,便洗脸梳头更衣,溜溜达达的又去了燕怡堂老铺坐堂。

    雍白见儿子过来,并不多发一言。自打知道了《兰泉医略》一事,他对雍澈医术倒也放心,清楚儿子虽尚不如己,所差也只是火候,略一感叹,便去后院盯着伙计归拢药材。

    雍澈直坐了一个多钟头,未曾接诊到什么疑难杂症,无非是些口舌生疮、头疼伤风的小病。最大的一诊就是把出一个老大姐的喜脉,待开完安胎药人家说什么也要给他塞红包。

    雍澈正大困窘不知如何拒绝,雍白已缓缓从身后走了过来,“这位大妹子有喜事,我们跟着沾沾光无妨。这样,红包小雍大夫收着,这药钱大妹子你也甭给了,大家伙儿都图个吉利。等你临喜的时候我再给你介绍个手艺好的稳婆!”

    那老大姐听了雍白的话,千恩万谢的提了药自去。雍澈也觉着父亲处置圆满,喜滋滋的将那红包递给雍白。

    雍白甩下袖子,正色道:“就这么几个钱,给了你便收着。你不私收人家红包,这很好,但也别伤了乡里情分,学着变通些。”

    雍澈连声称是,看了时候还早,便坐下翻看铺子里的医书,等着再诊几人再回家吃饭。

    正自看得起劲,忽然发觉一人坐在自己桌前,那人低声笑道:“劳烦雍先生替我诊诊。”

    声音倒很熟悉,只是这人雍澈并不识得。只见这人年纪与己相若,身材瘦削,一副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灵动有神,形容虽不甚俊美,倒也一身儒雅。

    雍澈似乎认得他,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窘然问道:“冒昧问您一句,阁下认识我?”

    那人含笑不答,雍澈又隐约听见有笑声从门口传来,他侧头一看,只见郭心阳和梅清两人正倚着堂口门框笑眼看着自己,这才恍然大悟,倏地起来,躬身向桌前那人道:“恕雍澈眼拙,未认得出修师兄!昨天酒后失态,委实不该!”

    那人正是修篁,他见雍澈起身便也离座笑道:“不妨事,不在学校,咱们也别一口一个师兄的,叫我东筠就行,你要愿意,和那两位叫我阿修也成!”

    雍澈打心眼里瞧着修篁顺眼,不单是因为这人跟自己个头相仿,没有和郭梅二人在一起时的压迫之感,更可亲的是修篁的头发是正常长度,虽发型不如自己梳的妥帖,可在三人中已最像读书人。

    当下雍澈便亲热的叫了声:“东筠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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