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没抱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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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错觉又岂是属于一个人的呢？
顾阳怔了一怔，不知是因为听了这句话，还是因为看到了夏晴的神态。
面前的女子高高地扬起头，优雅地把手搭上来，对他微笑。让他骤然回忆起那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她潇洒而自信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用云淡风轻的声音对他说了声，“不客气”。
这个圈子，争名夺利捧高踩低是常事，只要一脚踏进娱乐圈，就要被迫接受这光鲜底下附加的无数阴影。
冤枉也好，被黑也好，顾阳早就心甘情愿。因而当有一个人忽然站出来，愿意将最心爱的角色毫无保留地交托给他，愿意主动为他改戏，会对骂他说“你傻呀”，又为了他在微博上发声时，顾阳也着实吃了一惊。
就好像在黑夜里艰难行走的人，偶尔见着了天际闪亮的那一颗北极星，也会忍不住揉一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没有看清。
不论夏晴打扮得多么低调，多么简单，在他看来都像是颗遗落在人间的璀璨明珠。从进屋开始，他就觉得，那才是童话里货真价实的公主。
因为高贵，所以不需要矫饰，因为淡然，所以从容不迫。
夏晴感觉到这特别的静默，以为是自己的台词太做作了，忙道：“哈，你看我今天，打扮得就像去迪斯尼参加嘉年华似的。”
顾阳也哈哈笑了：“那我这身打扮呢，夏老师不觉得很像门童吗？”
两人于是同时捧腹，笑声惊动了休息室的其他剧组成员。他们发现旁人投来的眼光，都只好降低了声量，以手掩口继续窃窃地交谈。
刚从单人休息室里过来串门的瞿少川恰好进来，看见二人，便止步在了门前。
工作人员前来通报活动开始，请各位嘉宾入场就坐。休息室内的人们于是纷纷向演播大厅移动，只有顾阳与夏晴落在了最后，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吞吞地跟在队伍的后头。
夏晴头一回穿这样盛大的礼服，移动起来就像个臃肿的馒头，一面自嘲着自己动作的笨拙，一面还要小心别勾到了租来的裙子，不但走得辛苦，还很笨拙。
“要不要帮你？”顾阳站在旁边，为她挡住门，微微俯身替她拎起裙摆，让她顺利从门内通过。
夏晴脸上一红：“不用啦，你堂堂一个偶像，给别人看见形象怎么办？”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的。”
“那怎么行？”
“因为我今天就是个门童嘛。”
“哈……”
现在他的冷笑话，好像也变得好笑了。
剧集播完这么些日子，好像当初拍摄的那些经历，远得恍如隔世。夏晴还记得自己常常泡在组里的那段日子，每次她一去，顾阳就会像闻见主人味道的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跑过来，围在她身边打转。
夏晴平时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人，而顾阳说话太白人家接不上。他俩待在一起，却刚好能对上话，谁也不用怕得罪了谁。就像两部频率有偏差的发报机，偏差值刚好也错误得一致。于是两人越聊越顺畅，有时兴致来了，那旁若无人的劲头任谁也插不上嘴。
夏晴觉得那几个月就像是一瞬间，眼睛一眨就过去了，跟做梦一样。
现在，顾阳仍旧待在她身边，可是他们的身份却跟在剧组里有些不同了。他因为楚鸣的角色爆火，人气日渐高涨，听说他们公司不但要培养他在戏剧方面发展，还要改变策略捧他，为他发行个人专辑。
如果说，几个月前顾阳只是偶像组合里那个叫不出名字的鲜肉之一。那现如今，他已经可以算一颗大有潜力的新星。
“放下，你快放下，给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看见又怎么了？”顾阳怪道。
“看见……看见不好啊。”
顾阳皱眉：“怎么就不好了？”
“额，对你不好。”
“……”顾阳不接话，手上却仍不放下裙摆，闷闷地提在手里。他手长脚长，将裙摆拎着，仍是走在夏晴的身侧。只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却让人摸不清楚脾气。
夏晴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夏老师是在嫌弃我么？”
“嗯？”
“外面人说我在剧组抱编剧和导演的大腿。夏老师对作品要求那么高，明明不是那种没原则、不专业的人，听了这话一定……一定很不高兴吧。可这种事我越解释，他们越不相信，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介意……”
原来还有这样的传闻，夏晴倒是没有留意。
“是吗？可是你没抱上啊。”
“？”顾阳扭头看她，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这么大的裙子呢，哪能说抱就抱到呀，我可是很保守的呢。”夏晴说着，抖了抖自己的裙摆。
顾阳微微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笑话够冷，大概也只有对着他，她才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夏老师。”顾阳似乎也是犹豫良久，“那我以后，还能常去找你借书吗？”
夏晴在心里默默说书不是网上都有卖吗，为什么非要用借的，嘴上还是答：“当然。”
“稍等。”顾阳忽然停下脚步。
夏晴的一缕刘海从发带中漏了出来，飘到额头。他伸出手，替他轻轻拨开，夹到耳后。
这一下动作犹如电影中的慢镜头，时钟上的秒针像变成了分针，跳动一下，要费半天的功夫。
夏晴屏住呼吸，感觉到他手指的温暖，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是那么麻，那么痒。
这一瞬间，她几乎又要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了。顾阳的语气，他的笑容，总是容易让人出神，把她不知不觉就从清醒的现实世界里带走。
“夏晴！”前方忽然冒出一个人，从旁边一把扯过夏晴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走。
仓促中顾阳手里的裙摆也滑落出去，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公主就这么像一朵云似的，轻轻被风吹走了。
“你过来！有话跟你说。”瞿少川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夏晴有些尴尬地看了顾阳一眼，只好说：“你先走吧，我跟他说两句。”
顾阳看看她，又看看瞿少川，眼神像极了一条被遗弃的小狗，转过身，耷拉着耳朵和尾巴，默默地走开了。
“你疯了吗你！”剧组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瞿少川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开骂。
“怎么了到底？”
“你不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在传什么？”
夏晴想了想刚才顾阳的话，猜到：“额，说他抱我大腿？”
“知道你还跟他黏在一起！”
“这你也信啊。”夏晴不以为意，“配角爆红就一定是有猫腻吗？当年赵书诚也是男二上位并列男主的，怎么没人说你抱我大腿？”
“我那是全凭实力才加到的戏份。再说了，那时候你也还是个黄毛丫头，就你那臭脾气，要不因为是原著作者，差点被制片人踢出局了。我抱你大腿，有意义么？”
“所以要是那时候我就像现在这样大牌，你也是会抱的咯？”
“唔，那也许会考虑一下，反正是你，我也不吃亏……等等，现在我是在跟你说他，不是说我！”
“有区别吗？”夏晴反问。
“怎么没区别？区别大了！凭我的腕儿，伸出大腿等着别人来抱还差不多，根本用不着上赶着去求谁伺候谁。就他那样刚刚有点知名度的新人，才会急着到处空手套白狼，一边甜言蜜语地把人哄着，一边又上下其手地把人撩着。这些小狼崽子啊，专挑你这样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大龄姐姐骗！你一颗真心捧出去，就等着被踩成八瓣送回来吧。”
夏晴蹙眉：“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
瞿少川一时心急把话说重了，看见夏晴面色难看，这才稍微收敛：“这个……话糙理不糙，我这么说可能是有点过分。但你将就一下，别因为话糙就不肯听。你跟他认识才多久，咱们俩认识了多久？我会没事乱吓唬你吗？这里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记者，你还以为自己在演王子公主的童话故事啊，拜托长点心吧，刚才那一幕要是被有心人拍了照，你以为自己还能撇得清？你不是一直都想太太平平地写戏，不想沾这些有的没的么。现在是怎么了，会鬼迷心窍成这个样子？”
夏晴愈听，脸色就愈发惨淡。
她想回嘴，说瞿少川是小人之心，才会把别人想象得这么阴暗。然而反驳的话始终卡在嘴边，就好像是在她内心深处，也有一股声音认同了他的质疑，在不断地揪着她那颗粉红色的心说，醒一醒，快醒一醒吧。
“我对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夏晴的辩解也是软弱无力的。
瞿少川观察到她神色转变，也平心静气地说：“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真的是只把他当成后辈？”
夏晴默然。
瞿少川这家伙太贼，有一张别人看不透的脸，却有一双看透万物的眼。
这人故意不反驳，又追问：“好吧，就算是。那他呢，无缘无故这么殷勤，难道也只是想当后辈？”
难道不是吗？
夏晴在心里同时反问自己。
她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中间的可能。也许她与顾阳的相处在一般人眼里看来的确是过于亲密。但在她而言，就是这么不由自主地期待了、陶醉了，然后这沉浸的满足的感觉封闭了她的判断，让她拒绝去思考这一切背后的动机。
“我的天……”瞿少川看见她困惑的表情，就知道夏晴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你知不知道，像他们这样靠公司培养运作的新人，背后有多激烈的竞争？所有曝光都是公司的资源，一个表现不如预期就容易换人顶上。他这么千辛万苦才捡到一个角色，运气好，反响还不错，当然要抓住机会笼络住人了。这种时候，最简单的手段是什么？当然就是他自己！不然你以为现在潜规则这么多，真是犯罪团伙胁迫作案么，其实都是愿打愿挨，这就是供求，是市场！现在这世道，你别说，粥多了，僧还不够用呢。”
其实夏晴知道的，BP公司是当今最大的造星工厂之一，每年都会通过公开选秀吸收许多年轻的孩子加入。这些外形出众天分出挑的孩子进去通常要经过三到四年的训练，在经过比例极高的淘汰之后，最后通过测试才能正式出道。而往往最后被挑选出来的，都是各方面条件极为优秀，又能吃苦，又心灵强大的人尖们。
可她总觉得，顾阳和那些削尖了脑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往上爬的人不一样。
虽然相识不久，夏晴却认为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顾阳有赤子之心，也不会做违心的事情，与其说他不懂世故，不如说，是他选择了不去世故。
只是这样一种相信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说白了，就是单纯的直觉，很感性的印象而已。
“我懂你的意思，少川。”夏晴说，“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如果这样会让他被人误会，以后我会小心的。”
瞿少川扶额：“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在担心他被误会？那你自己呢，被人指指点点就没关系了？别忘了，当初我可提醒过你，上微博都要注册个小号，不然被人抓着把柄，最先受到攻击的不是有经纪人和宣传保护的艺人，只会是你。”
夏晴用来与瞿少川互动的账号，最先是受对方提醒才注册的。是瞿少川说怕自己的粉丝太疯狂对她有误伤，才特别叮嘱她小心行事。虽然后来他也装模作样地抱怨过夏晴不用大号与自己互动，但真要是夏晴用大号对他评论多了，他反倒又会敏感起来，悄悄地来一条私信，叫她低调一点。
“小晴，别总是想着保护别人。你也是人，还是个女人，必要的时候也要想想怎么保护自己。”瞿少川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的。”
夏晴笑一笑，语气终于轻松了一点：“我懂我懂，心眼比针眼细，脸皮比粉底厚。一颗心九曲十八弯，谁都猜不透。”
“哎……”瞿少川叹气。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呀，我才要累死呢。世界那么可怕，大魔王什么的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嘛！好了好了，大家都入场了，你也别磨叽，快点进去吧。”
“你呢？”
“我还是不去了。”
说完，夏晴麻利地提起裙子，转头就走。
瞿少川看着她的背影，不急着迈步子。他懒洋洋地斜倚在走道墙壁上，伸手去口袋里摸烟，抽出了一根夹在手指上，才发现会场的走道上挂着禁烟标志，于是，又悻悻地把烟放回去。
“你啊……是永远都不会懂的。”瞿少川仰天看着头顶惨白凄凉的灯光，低沉地长叹。
这错觉又岂是属于一个人的呢？
顾阳怔了一怔，不知是因为听了这句话，还是因为看到了夏晴的神态。
面前的女子高高地扬起头，优雅地把手搭上来，对他微笑。让他骤然回忆起那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她潇洒而自信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用云淡风轻的声音对他说了声，“不客气”。
这个圈子，争名夺利捧高踩低是常事，只要一脚踏进娱乐圈，就要被迫接受这光鲜底下附加的无数阴影。
冤枉也好，被黑也好，顾阳早就心甘情愿。因而当有一个人忽然站出来，愿意将最心爱的角色毫无保留地交托给他，愿意主动为他改戏，会对骂他说“你傻呀”，又为了他在微博上发声时，顾阳也着实吃了一惊。
就好像在黑夜里艰难行走的人，偶尔见着了天际闪亮的那一颗北极星，也会忍不住揉一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没有看清。
不论夏晴打扮得多么低调，多么简单，在他看来都像是颗遗落在人间的璀璨明珠。从进屋开始，他就觉得，那才是童话里货真价实的公主。
因为高贵，所以不需要矫饰，因为淡然，所以从容不迫。
夏晴感觉到这特别的静默，以为是自己的台词太做作了，忙道：“哈，你看我今天，打扮得就像去迪斯尼参加嘉年华似的。”
顾阳也哈哈笑了：“那我这身打扮呢，夏老师不觉得很像门童吗？”
两人于是同时捧腹，笑声惊动了休息室的其他剧组成员。他们发现旁人投来的眼光，都只好降低了声量，以手掩口继续窃窃地交谈。
刚从单人休息室里过来串门的瞿少川恰好进来，看见二人，便止步在了门前。
工作人员前来通报活动开始，请各位嘉宾入场就坐。休息室内的人们于是纷纷向演播大厅移动，只有顾阳与夏晴落在了最后，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吞吞地跟在队伍的后头。
夏晴头一回穿这样盛大的礼服，移动起来就像个臃肿的馒头，一面自嘲着自己动作的笨拙，一面还要小心别勾到了租来的裙子，不但走得辛苦，还很笨拙。
“要不要帮你？”顾阳站在旁边，为她挡住门，微微俯身替她拎起裙摆，让她顺利从门内通过。
夏晴脸上一红：“不用啦，你堂堂一个偶像，给别人看见形象怎么办？”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的。”
“那怎么行？”
“因为我今天就是个门童嘛。”
“哈……”
现在他的冷笑话，好像也变得好笑了。
剧集播完这么些日子，好像当初拍摄的那些经历，远得恍如隔世。夏晴还记得自己常常泡在组里的那段日子，每次她一去，顾阳就会像闻见主人味道的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跑过来，围在她身边打转。
夏晴平时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人，而顾阳说话太白人家接不上。他俩待在一起，却刚好能对上话，谁也不用怕得罪了谁。就像两部频率有偏差的发报机，偏差值刚好也错误得一致。于是两人越聊越顺畅，有时兴致来了，那旁若无人的劲头任谁也插不上嘴。
夏晴觉得那几个月就像是一瞬间，眼睛一眨就过去了，跟做梦一样。
现在，顾阳仍旧待在她身边，可是他们的身份却跟在剧组里有些不同了。他因为楚鸣的角色爆火，人气日渐高涨，听说他们公司不但要培养他在戏剧方面发展，还要改变策略捧他，为他发行个人专辑。
如果说，几个月前顾阳只是偶像组合里那个叫不出名字的鲜肉之一。那现如今，他已经可以算一颗大有潜力的新星。
“放下，你快放下，给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看见又怎么了？”顾阳怪道。
“看见……看见不好啊。”
顾阳皱眉：“怎么就不好了？”
“额，对你不好。”
“……”顾阳不接话，手上却仍不放下裙摆，闷闷地提在手里。他手长脚长，将裙摆拎着，仍是走在夏晴的身侧。只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却让人摸不清楚脾气。
夏晴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夏老师是在嫌弃我么？”
“嗯？”
“外面人说我在剧组抱编剧和导演的大腿。夏老师对作品要求那么高，明明不是那种没原则、不专业的人，听了这话一定……一定很不高兴吧。可这种事我越解释，他们越不相信，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介意……”
原来还有这样的传闻，夏晴倒是没有留意。
“是吗？可是你没抱上啊。”
“？”顾阳扭头看她，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这么大的裙子呢，哪能说抱就抱到呀，我可是很保守的呢。”夏晴说着，抖了抖自己的裙摆。
顾阳微微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笑话够冷，大概也只有对着他，她才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夏老师。”顾阳似乎也是犹豫良久，“那我以后，还能常去找你借书吗？”
夏晴在心里默默说书不是网上都有卖吗，为什么非要用借的，嘴上还是答：“当然。”
“稍等。”顾阳忽然停下脚步。
夏晴的一缕刘海从发带中漏了出来，飘到额头。他伸出手，替他轻轻拨开，夹到耳后。
这一下动作犹如电影中的慢镜头，时钟上的秒针像变成了分针，跳动一下，要费半天的功夫。
夏晴屏住呼吸，感觉到他手指的温暖，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是那么麻，那么痒。
这一瞬间，她几乎又要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了。顾阳的语气，他的笑容，总是容易让人出神，把她不知不觉就从清醒的现实世界里带走。
“夏晴！”前方忽然冒出一个人，从旁边一把扯过夏晴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走。
仓促中顾阳手里的裙摆也滑落出去，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公主就这么像一朵云似的，轻轻被风吹走了。
“你过来！有话跟你说。”瞿少川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夏晴有些尴尬地看了顾阳一眼，只好说：“你先走吧，我跟他说两句。”
顾阳看看她，又看看瞿少川，眼神像极了一条被遗弃的小狗，转过身，耷拉着耳朵和尾巴，默默地走开了。
“你疯了吗你！”剧组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瞿少川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开骂。
“怎么了到底？”
“你不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在传什么？”
夏晴想了想刚才顾阳的话，猜到：“额，说他抱我大腿？”
“知道你还跟他黏在一起！”
“这你也信啊。”夏晴不以为意，“配角爆红就一定是有猫腻吗？当年赵书诚也是男二上位并列男主的，怎么没人说你抱我大腿？”
“我那是全凭实力才加到的戏份。再说了，那时候你也还是个黄毛丫头，就你那臭脾气，要不因为是原著作者，差点被制片人踢出局了。我抱你大腿，有意义么？”
“所以要是那时候我就像现在这样大牌，你也是会抱的咯？”
“唔，那也许会考虑一下，反正是你，我也不吃亏……等等，现在我是在跟你说他，不是说我！”
“有区别吗？”夏晴反问。
“怎么没区别？区别大了！凭我的腕儿，伸出大腿等着别人来抱还差不多，根本用不着上赶着去求谁伺候谁。就他那样刚刚有点知名度的新人，才会急着到处空手套白狼，一边甜言蜜语地把人哄着，一边又上下其手地把人撩着。这些小狼崽子啊，专挑你这样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大龄姐姐骗！你一颗真心捧出去，就等着被踩成八瓣送回来吧。”
夏晴蹙眉：“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
瞿少川一时心急把话说重了，看见夏晴面色难看，这才稍微收敛：“这个……话糙理不糙，我这么说可能是有点过分。但你将就一下，别因为话糙就不肯听。你跟他认识才多久，咱们俩认识了多久？我会没事乱吓唬你吗？这里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记者，你还以为自己在演王子公主的童话故事啊，拜托长点心吧，刚才那一幕要是被有心人拍了照，你以为自己还能撇得清？你不是一直都想太太平平地写戏，不想沾这些有的没的么。现在是怎么了，会鬼迷心窍成这个样子？”
夏晴愈听，脸色就愈发惨淡。
她想回嘴，说瞿少川是小人之心，才会把别人想象得这么阴暗。然而反驳的话始终卡在嘴边，就好像是在她内心深处，也有一股声音认同了他的质疑，在不断地揪着她那颗粉红色的心说，醒一醒，快醒一醒吧。
“我对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夏晴的辩解也是软弱无力的。
瞿少川观察到她神色转变，也平心静气地说：“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真的是只把他当成后辈？”
夏晴默然。
瞿少川这家伙太贼，有一张别人看不透的脸，却有一双看透万物的眼。
这人故意不反驳，又追问：“好吧，就算是。那他呢，无缘无故这么殷勤，难道也只是想当后辈？”
难道不是吗？
夏晴在心里同时反问自己。
她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中间的可能。也许她与顾阳的相处在一般人眼里看来的确是过于亲密。但在她而言，就是这么不由自主地期待了、陶醉了，然后这沉浸的满足的感觉封闭了她的判断，让她拒绝去思考这一切背后的动机。
“我的天……”瞿少川看见她困惑的表情，就知道夏晴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你知不知道，像他们这样靠公司培养运作的新人，背后有多激烈的竞争？所有曝光都是公司的资源，一个表现不如预期就容易换人顶上。他这么千辛万苦才捡到一个角色，运气好，反响还不错，当然要抓住机会笼络住人了。这种时候，最简单的手段是什么？当然就是他自己！不然你以为现在潜规则这么多，真是犯罪团伙胁迫作案么，其实都是愿打愿挨，这就是供求，是市场！现在这世道，你别说，粥多了，僧还不够用呢。”
其实夏晴知道的，BP公司是当今最大的造星工厂之一，每年都会通过公开选秀吸收许多年轻的孩子加入。这些外形出众天分出挑的孩子进去通常要经过三到四年的训练，在经过比例极高的淘汰之后，最后通过测试才能正式出道。而往往最后被挑选出来的，都是各方面条件极为优秀，又能吃苦，又心灵强大的人尖们。
可她总觉得，顾阳和那些削尖了脑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往上爬的人不一样。
虽然相识不久，夏晴却认为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顾阳有赤子之心，也不会做违心的事情，与其说他不懂世故，不如说，是他选择了不去世故。
只是这样一种相信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说白了，就是单纯的直觉，很感性的印象而已。
“我懂你的意思，少川。”夏晴说，“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如果这样会让他被人误会，以后我会小心的。”
瞿少川扶额：“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在担心他被误会？那你自己呢，被人指指点点就没关系了？别忘了，当初我可提醒过你，上微博都要注册个小号，不然被人抓着把柄，最先受到攻击的不是有经纪人和宣传保护的艺人，只会是你。”
夏晴用来与瞿少川互动的账号，最先是受对方提醒才注册的。是瞿少川说怕自己的粉丝太疯狂对她有误伤，才特别叮嘱她小心行事。虽然后来他也装模作样地抱怨过夏晴不用大号与自己互动，但真要是夏晴用大号对他评论多了，他反倒又会敏感起来，悄悄地来一条私信，叫她低调一点。
“小晴，别总是想着保护别人。你也是人，还是个女人，必要的时候也要想想怎么保护自己。”瞿少川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的。”
夏晴笑一笑，语气终于轻松了一点：“我懂我懂，心眼比针眼细，脸皮比粉底厚。一颗心九曲十八弯，谁都猜不透。”
“哎……”瞿少川叹气。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呀，我才要累死呢。世界那么可怕，大魔王什么的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嘛！好了好了，大家都入场了，你也别磨叽，快点进去吧。”
“你呢？”
“我还是不去了。”
说完，夏晴麻利地提起裙子，转头就走。
瞿少川看着她的背影，不急着迈步子。他懒洋洋地斜倚在走道墙壁上，伸手去口袋里摸烟，抽出了一根夹在手指上，才发现会场的走道上挂着禁烟标志，于是，又悻悻地把烟放回去。
“你啊……是永远都不会懂的。”瞿少川仰天看着头顶惨白凄凉的灯光，低沉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