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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2 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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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从听了阡陌的话, 本不打算理会,但是伍举却一副好心人的样子, 不顾他皱眉瞪眼,笑眯眯地答应, 带着一脸万分不情愿的苏从和一脸欣喜感激的阡陌,去了三钱府。

    正好,司会的人这两天正过来计数,苏从简要地对司会派来的计官说,这女子会算数,让他试一试,说罢, 扭头就走开了。

    计官领着七八名府吏, 正被一堆算筹和记数的牍片烦着,听得这般吩咐,本有些不情愿。但苏从官大,又向来不是好说话的。计官看看笑容温软可亲的阡陌, 无奈, 只得让属吏领去,给她一点事做。

    “你这般不对。”伍举回头看了看在案前坐下的阡陌,忍不住说苏从,“她一心来帮你,又不曾惹你,怎总给人脸色?”

    苏从不耐烦的说:“我此处可是三钱府,准她入内已是和气。”

    伍举知道他脾气, 也不多说。

    苏从有一堆事要忙,伍举虽然清闲,也不走开,四处看看。屋子很大,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满了简牍,伍举正好也要了解些出入之数,便拿起一些文牍查阅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室中不算安静,算数的司会官吏们翻动牍片,摆弄算筹,嘴里念念有词。相比之下,阡陌却清静许多,坐在一角,几乎无人注意。

    伍举看完手上的木券,转头看看阡陌,忍不住走过去。她十分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伍举的靠近,只留给他一个埋头苦干的脑袋。她的案上,并不像别人那样摆满了算筹,地上却摆着一个府吏平日习字用的沙盘,拿着小木棍在沙盘上写写画画,花纹似的,时而画上一横,伍举看得一头雾水。

    他没有打扰,轻轻走开。

    苏从也在查阅籍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三钱府乃楚国的钱库,过去一直由楚王的叔父子允掌管。子允好逸,又是楚王的长辈,颇不尽责。前不久,子允借口身体不适回封地将养,实则与人游猎,三钱府大半月无人主事。楚王闻知,十分恼火,即刻扯了子允的府宰之职,令苏从上任。

    苏从本以为这三钱府的纰漏不过是松散了些,待得接手一应数目,发现什么也对不上,这才感到事情重大,即刻报知楚王,令司会派人来将府库中的来往细目重查。

    “怪不得大王将三钱府交与我,”苏从看那些数目看得头晕,将简册丢在案上,“尽是糟心之事。”

    伍举拿起来,看了看,道,“三钱府重大,须有人镇得住,非你不可。”

    二人正说着话,忽而见计官拿着几块牍片走过来,神色复杂。

    “怎么了?”苏从问。

    “那位司衣,做了近两月的月计之数。”计官说。

    苏从瞥了一眼那牍片:“如何?”

    “与我等所做无差。”

    苏从“嗯”一声,嘲讽地看向伍举,“她说她会算,倒真是会算,与别人算出的无差,呵呵……”

    “府宰,小人不是此意。”计官咽了咽口水,道,“此数,司会府算下来,用了三日。”

    苏从愣了愣。

    伍举看看他,问,“那么,司衣陌用了多久?”

    “三个时辰……”

    二人皆惊诧。

    伍举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苏从,意味深长,“她的确会算,伯予莫小看了人。”

    *****

    阡陌在大学还有一年多才毕业,不过专业成绩不错。

    三钱府,管的是金、银、铜三种财产,是名副其实的钱库。这些东西大多来自赋税、开采和对外贸易,每天都有出入,自然就会有账。不过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商业活跃程度都不高,数量不算庞大,统计方式也比现代简单得多,阡陌干活的障碍,主要存在于账面的记载方式上。这些账目上,无论是日期还是数字,记法都与现代完全两样。

    不过这对阡陌而言,也并不算什么,她看了几份记录每日出入的日成,已经明白了基本的规律,计官拿来各种月计材料,她便开始尝试整理。

    当她把结果交给计官的时候,计官皱起眉头,不高兴地问那些属吏,是谁把前几日做好的核算之数给了她。属吏们皆神色茫然,表示无人离开过位子。计官的脸色登时变得奇怪,立刻去看阡陌的草稿,却发现根本看不懂。

    惊疑之下,计官又把另一个月的材料交给阡陌,让她再整理。当结果出来,计官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阡陌看计官的脸色忽阴忽晴,还去把那个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苏从请了来,不禁更加紧张。

    “这是你做的?”苏从拿着那些牍片,问阡陌。

    阡陌犹豫着,片刻,点点头。

    他又拿起她用作草稿的那些牍片,跟别人一样看不懂,“你这算术,是在何处所学?”

    “家乡。”阡陌小心回答。

    苏从盯着她,严肃的脸上,目光有几分迫人,阡陌也望着她,感到自己表情都要僵了。

    忽然,苏从的唇角弯起,眉宇间竟是和缓起来。

    “计官,”他转头吩咐道,“可还有未审好的月计?分些与她。”

    阡陌没料到苏从会突然这般转变,愣了愣,看到计官让属吏带她去干活,登时欣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多谢……多谢府宰!”阡陌结巴地道谢。

    苏从笑了笑,转身而去。

    伍举见到这般结果,亦是莞尔,他看向那个奇怪的女子,只见她接过司会府吏递来的大堆简牍,笑眯眯的。司会的活计,是公认的最劳累且最无趣的,但这个女子,却好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大礼,兴高采烈。

    他走过去,看阡陌把那些牍片小心地放在案上,一块一块地拿起来,嘴里低低念着记述的日期,似乎在想着谁是先谁是后,把它们摆整齐。

    “第三块错了。”伍举眼尖,指了指,道,“此片丙子为日,而此片丁丑为月,并非相邻之日。”

    阡陌看了看,果然,忙将放错的拿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看错了。”她说,“多谢大夫。”

    伍举神色温和,索性坐下来,帮她整理。

    司会的属吏们好奇,纷纷来围观,看阡陌写的那些个奇形怪状的线条,问,“这是何物?”

    “数。”阡陌说。

    他们更是诧异。

    “你们南方这般记数?”

    “三如何写?”

    “五呢?”

    “一二笔而成,倒是简便。”

    “不好看。”

    “像小儿画画……”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阡陌哭笑不得。没多久,计官发现没人干活,走过来把他们都赶回去。

    阡陌与伍举相视一笑,正待继续摆弄牍片,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声音,“拜见大王!”

    *****

    呃?

    阡陌与伍举皆是诧异,未几,见到楚王入内的身影,众人连忙起身,伏跪一地。

    楚王还穿着议事时的衣服,大步进来,未几,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阡陌。

    然后,他看到跟她跪在一起行礼的伍举。

    楚王愣了一下。

    “拜见大王。”这时,身旁传来苏从的声音,楚王看去,只见他端端正正地向自己行礼。

    苏从是个敢言决断的人,楚王与他说话,向来无法像在别人面前那样自在。

    他按捺了一下,挥挥手,让众人都起身。

    “寡人刚散朝,顺道来看看。”他淡淡道,说着,在榻上坐下来。

    众人听到这话,皆露出些诧异之色。

    阡陌心中讪讪,他议事的地方就在高阳宫,三钱府却在隔着几里的官署之中,这算是哪门子的顺路啊……

    正腹诽,却听楚王又道,“司衣陌,水。”

    阡陌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抬起头,见楚王正看过来。她窘然,只得去给楚王盛水。

    苏从看看伍举,目光有几分了然,却道,“大王来到正好,臣正想向大王禀报这几日清查之数。”

    “哦?”楚王接过阡陌递来的水杯,看她一眼,“如何?”

    苏从立刻听到这二字,即刻让从人把这些天的核算之数哪来,呈给楚王,滔滔不绝地说起三钱府的状况,从监管之制到行事之风,结合各种疏漏,痛批了一番。

    “三钱府关乎国计,却松散废弛,诸事纰漏,臣以为,大王当撤换不力之人,加派人手重新查验库存与月计岁会对应之数!”苏从正色道。

    楚王颔首:“甚善,便如子予之言。”说罢,他放下杯子,起身。

    “明日朝会,子予将三钱府之事在令尹、司马、工尹之前再述,详细议定。”说罢,吩咐,“司衣陌,随寡人回宫。”说罢,便要朝门外走去。

    阡陌心里咯噔一下,这时,苏从拦在了楚王面前。

    “还有何事?”楚王看着鞠躬长揖的苏从,皱起眉。

    “臣请大王将司衣陌留下。”他说。

    楚王面无表情:“她是寡人的司衣。”

    “臣正想向大王禀报此事。”苏从道,“大王,司衣陌精通算术,眼下各府与司会人手不足,尤其缺善算之人。臣请大王将司衣陌调入司会,以缓此急。”

    “司会?”楚王似笑非笑,“尔等皆男子,尚不可完事,反要一个女子来做?”

    “臣以为并无不可。”苏从振振有词,“大王,人由天生,贤愚不分男女。大王求贤于朝野,天下皆知。司衣陌既擅长算术,于国有大用,又何必拘泥男女?此乃其一,其二,臣以为,大王若纳此议,可昭彰大王求贤之心,令天下贤能投奔于楚,岂非大善?”

    楚王目光动了动,也看看阡陌。

    她望着他,心砰砰跳,目光满是期待。

    “寡人不准。”不料,楚王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司会缺算者,寡人明日便传诏,令全国举荐。司会缺几人,寡人添几人。”

    阡陌的心一沉。

    苏从闻言,脸色亦是一变,见楚王继续要走,再次挡在楚王身前,声音洪亮,“请大王三思!”

    “苏从!”楚王终于忍无可忍,冷下脸,“寡人说不准,乃是王命,你未曾听见?!”

    “臣便是听见了方才阻拦!”苏从亦强道,“大王振奋图治,如今方有起色,却宁可再陷那沉溺声色之名,而不愿广播求贤之名!大王忘了当初在先王庙前之誓,岂不教朝野忠良心寒!”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包括阡陌在内,四周一众鸟兽妖邪被唬得大气不敢出。

    楚王怒不可遏,咄咄逼视,咬牙道,“匹夫无礼,是可杀也!”

    苏从却是不屈,昂首于前,未几,再次伏跪朗声道,“苏氏世食君禄,忠谏死国,苏从之幸!”

    楚王青筋暴跳,几欲喷出火来。

    阡陌毫不怀疑他过一会就会把案上的那堆简牍砸他头上。这哪里叫谏,这分明是挑衅啊……

    她虽然害怕,但是明白这事是由自己而起,似乎该说些什么。

    踌躇了好一会,她向前迈步,可就在这时,袖子被拉了一下,她回头,却是伍举。

    他上前,走到楚王与苏从之间,向楚王深深一礼。

    “大王,”他说,“臣以为,苏府宰之言亦是有理。三钱府正在清查,人手紧缺,司衣陌既可相助,大王何不遣其暂往司会?上于大王于国,下于官署于吏民,皆是大善。”

    楚王看着他,神色缓和些,却仍是冷硬。

    “司衣陌,随寡人回宫。”他收回目光,绕开二人,拂袖而去。

    *****

    马车的车轮碾压在宫道上,滚滚如雷,传入阡陌的耳朵里,更是糟心。

    她和寺人们一起跟在马车后面快步走着,只觉心比脚步还快,怦怦作响。

    楚王坐在车上,没有看她一眼。到了宫前,马车停住,寺人上前,想把楚王扶下来,却被楚王推开。

    “司衣陌!”他的声音像石头一样,阡陌听着肉跳。

    她上前,怯怯地望着楚王,刚伸出手,楚王却不接,自己跳了下来。

    阡陌正诧异,突然,被楚王拽住手臂,冲冲地往宫中走去。

    阡陌被掼得踉跄两下,衣服绊着脚,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

    “大王……”她刚出声,楚王却面色一寒,突然将她拦腰扛起,放在肩上。

    “啊!”阡陌大惊,挣扎着,一路尖叫。

    楚王却不理会,手臂抓着她,岿然不动。

    卫士和寺人们亦是惊异不已,连忙跟上,却听楚王的声音传来冷冷传来,“跟入者死!”

    众人止步,望着楚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未几,传来砰砰的摔门声。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