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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湖彼岸有座坡度平缓的高山,骆驼双峯似的尖顶卖相独特,由一高一低两个坡峯相连,双双被终年不化的白雪覆盖。沸水湖湖面就像明镜般清澈,天空倒影出奇地蓝,间或飘过白云几朵。将近日落时分湖上无风、水面无波,「双驼峯」偕蓝天白云及云朵缝隙透出的明灿日光映入湖中,影像完美深邃,比湖外实景还要来得立体而鲜明。
紧沿湖边儿是高低不一的水草地,地表像两级阶梯那样上下错置、有段落差。上层草长,曲曲折折蜿蜒而过,一路连接远处的草地,下层渐渐吃水。两层水草地之间是条窄小难行的小土道儿,常烙了人的足迹和牛只蹄印。泥泞时,牛蹄更深深陷入黑湿泥里去,踩出一个个盛了浅水的小窟窿。
草地一角有个低矮的黄褐色灌木丛,东一株、西一株随地生,长成一团团放射状纠结多刺、又干又脆的小黑枝子,和蕊芯零碎、迎风乱飞的土黄小花儿。灌木丛最边儿上有株独立不羣的白梅,天气越冷到骨子里去,越长出许多□□粉的花儿,时值孟夏还没凋落,很有点儿洁净清爽、风骨傲人的味道。
接近白雪覆顶的双驼峯方向,湖里莫名所以冒出浓稠的泥浆,闷闷顶撞水面,穿透湖水表层,扑将出来,终至泥花四溅。泥浆团的圆心位置鼓鼓胀胀,质地最黏腻。圆心四周一圈泥浆质地较单薄,才刚拥上来就大涟漪似地泛开去。到了外圈,泥浆质地最为清淡,与流水融合。如是这般,蒸着热气的泥浆在蓝色湖面持续蕴酿,还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居民也不以为意。
十来位十六七岁年纪的年轻女孩儿一个个皮肤白皙,留着金色长发,在靠北侧的湖里裸着身子洗澡,顺道戏水。沸水湖这一端既深且广,几处水草丛长得老高,鲜绿鲜绿地窜出水面。女孩儿分散开来各泡各的,同时笑语连连分享她们自个儿专属的话题。洗着洗着,秀发全浸湿了,就用手掌顺过一遍,平贴在头上。
再过来些,蓝水拍岸,白沙地覆盖的涯岸边儿直接就是深水,没有缓冲的浅滩。湖岸大树旁正对着湖面架了座滑梯,由一根压弯了的宽木料建成,一翼短、一翼长,像人手虎口倒置的形状。短的一翼坡度陡直,每隔几寸就嵌入一条细横木,是为阶梯。长的一翼坡道表面刨得分外光滑,左右两侧各钉上一道圆滚滚的直木条儿当扶手。
一名男子爬上阶梯顶端,两手搭住扶手往下溜,「噗通」一声滑落湖中,随即笑着露出紧裹蓝布巾的头。一旁孩子们忽左忽右绕着滑梯嬉游,见大人带头示范,都忘了胆怯,纷纷停止观望,攀上滑梯,直对着水面俯冲而下,不一会儿就玩儿疯了。
其中一名三岁男童调皮捣蛋捡起大人留置岸上的一根粗麻长腰带,自个儿玩儿开去,来到湖北岸,把长腰带悄悄套上草丛里一只白天鹅颈间。天鹅给惊动了,连忙逃跑,黑黑的蹼掌先原地挪移几下,转过身来面朝湖心,丰腴的身躯这才缓缓离开地面,斜斜升空。
男童举起短小的手臂,拼命想抓牢长腰带。天鹅起飞之际,他抢着跟上好几步路,差点儿给拽进湖里去,结果一个踉跄趴在湿泥地里。这一跤跌得灰头土脸,可他对脏兮兮的衣裤丝毫不以为意,倒是猎物失手,心里好呛,失望之余不忘赶紧爬起来,眼巴巴追望天鹅和他那长腰带的去向。
出身蘑蘑族的沸水国公主「吻师里」三十出头,天生仪态高贵、冷峻自傲,昂着下巴,高挑蛾眉,由穿戴整齐的众使女随侍,□□裸从湖里出浴,不羞不臊,派头十足。肩膀宽、腰臀窄的吻师里骨架特别高大,一头长发体积庞硕,半潮半干贴住两颊,垂散胸前,沙地长年曝晒的结果,黄色褐色发丝错错杂杂,干燥而纠结。才出水面,还没到岸,吻师里就边走边揽过使女递上的布巾摀在胸前,肩颈整个儿□□着。巨幅白布巾纵长从腋下垂到脚踝,横幅五尺宽,她双手从胸口挪到腰际,往后一拨,四名使女即迅速从后头接过去,平行牵着左右两幅布巾,尾随主子一一踏上东南角湖滩。
岸上一名年少的使女鬈发墨黑,睫毛长得出奇,颧骨颇高,长得俏丽逗趣。她两手插腰扬起小圆脸,自吹自擂用力喊道,「湖边儿上的东西我已摆设妥当!不像平日丢三落四的,今儿我一样也没忘。能干吧!」吻师里听她嚷嚷,只抿着嘴撇过头来望了一眼,就不置可否扬长而去,十足地高高在上又不苟言笑。
吻师里沐浴毕,躺在遮阳棚下的藤椅上休息,轮到使女们洗澡,这时,湖那边儿走来一名宫里的老妈子,眼袋松弛,面颊下垂,满脸老相,憔悴得一蹋胡涂。个儿小又驼背的她披着一件褐色粗麻缝的连帽斗篷,缩着头快步走,好不容易及时赶到湖边儿,这才松了口气,两手托高软帽沿儿来看看眼前的秀峯丽湖。向晚的天际几乎无云,浅蓝一片,洁净无瑕。老妈子看还有时间就逛了几步,爬上一旁矮丘的半坡坐下,盘腿饱览这湖光山色,舍不得挪动。
不一会儿,众使女沐浴毕陆续上岸,老妈子连忙猫着腰上前伺候,一一给围上白布巾。众使女个性都还甜,笑脸迎人出得水来,跟老妈子亲切搭着话。她们头顶一律梳了左右俩包包头,余发披肩,随意卷了几圈以银钗绾在高处,以免打湿。出身卑微的众使女固然不比公主的气质美貌,可放眼望去各个清秀大方,也有几分大户人家出身的样子。
长发及腰的个民女在湖畔捣完衣,两手端起盛满衣物的广口洗衣篮,顶在腰间托牢了,起身往回走。大地平阔,气候清爽怡人,一朵薄云被劲风北逐,快速掠过低空,岸边儿放牧残余的稀疏草叶也给吹低了头。一边走着,民女的散发和曳过脚踝的裙襬一边大肆飘荡着,教她不免意识到,怎么起风了?
这时吻师里公主举起纤纤玉手,遥指对岸双驼峯山谷,瞇盻着眼看分明了,用她酷酷的女低音喊了一句,「有烟!」众使女不禁抬头望去,果见阵阵黑烟上旋,冒出山谷再朝北推进,很快就弥漫了半壁湖山。
吻师里出身高、城府深,比同龄女子多了几分见识和主张。她判断这熏烟情势不对,当机立断叫大伙儿打道回府。先唤来始终在边儿上回避待命的四名轿夫,叫他们分乘两匹马赶回城郭报警讯去!然后吻师里随意套上一件平领大袖宽松罩袍即舍下轿子,一跃上马,令使女们两两一骑跟她回城。此外,随队运送遮阳棚、躺椅、布巾和鲜果酒食的八名挑夫和四名扈从则半数骑马护驾,半数打点了一切徒步进城。
回程上,大伙儿高度关切双驼峯情况,浓浓熏烟当中已持续窜出橘色火焰,向北延烧。这火离城郭虽有段差距,却紧邻沸水国赖以维生的林场重地,举凡石材木料、薪柴泥炭,举国上下吃的用的、穿的玩的无不仰仗这一片山哪!如今山林大火说起就起,加上风向不巧,眼看沸水城就要断炊断粮,陷入围城锁国的绝境。
夯土包砖的城墙高耸,围出一块四四方方地盘,城里盖了许多天蓝琉璃尖顶的防御小塔,塔跟塔之间曲曲折折来回立起一道薄薄墙面,长长蜿蜒,层层防护,把个沸水城隔得像座迷宫。吻师里一行进城时,正值石胆和明月老人在湖畔沐浴梳理毕,骑马抵达城门请求借宿的当儿。吻师里贵为公主毋须通报,直接由扈从开路飞马入城,与驾马车的明月老人擦身而过之后,瞥见领在前头、刚要进城的石胆,惊觉这男人真是帅呆了。待她入城后,石胆早已落在后面,公主还禁不住回头好好再瞧了他一眼。
石胆注意到了,但是没放在心上,倒是抬头望了望西山的火势,心里估算,半片林木虽难保,黑烟也太呛人,可这山与城之间光秃秃的草地就算着了火也不足以引火烧城,遂决定在此住下。毕竟得要充份补给粮水才能继续长征,以寻求与南蛮各国联盟,进而谋求西犁中兴、西域和平之道。
遥远的湖彼岸有座坡度平缓的高山,骆驼双峯似的尖顶卖相独特,由一高一低两个坡峯相连,双双被终年不化的白雪覆盖。沸水湖湖面就像明镜般清澈,天空倒影出奇地蓝,间或飘过白云几朵。将近日落时分湖上无风、水面无波,「双驼峯」偕蓝天白云及云朵缝隙透出的明灿日光映入湖中,影像完美深邃,比湖外实景还要来得立体而鲜明。
紧沿湖边儿是高低不一的水草地,地表像两级阶梯那样上下错置、有段落差。上层草长,曲曲折折蜿蜒而过,一路连接远处的草地,下层渐渐吃水。两层水草地之间是条窄小难行的小土道儿,常烙了人的足迹和牛只蹄印。泥泞时,牛蹄更深深陷入黑湿泥里去,踩出一个个盛了浅水的小窟窿。
草地一角有个低矮的黄褐色灌木丛,东一株、西一株随地生,长成一团团放射状纠结多刺、又干又脆的小黑枝子,和蕊芯零碎、迎风乱飞的土黄小花儿。灌木丛最边儿上有株独立不羣的白梅,天气越冷到骨子里去,越长出许多□□粉的花儿,时值孟夏还没凋落,很有点儿洁净清爽、风骨傲人的味道。
接近白雪覆顶的双驼峯方向,湖里莫名所以冒出浓稠的泥浆,闷闷顶撞水面,穿透湖水表层,扑将出来,终至泥花四溅。泥浆团的圆心位置鼓鼓胀胀,质地最黏腻。圆心四周一圈泥浆质地较单薄,才刚拥上来就大涟漪似地泛开去。到了外圈,泥浆质地最为清淡,与流水融合。如是这般,蒸着热气的泥浆在蓝色湖面持续蕴酿,还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居民也不以为意。
十来位十六七岁年纪的年轻女孩儿一个个皮肤白皙,留着金色长发,在靠北侧的湖里裸着身子洗澡,顺道戏水。沸水湖这一端既深且广,几处水草丛长得老高,鲜绿鲜绿地窜出水面。女孩儿分散开来各泡各的,同时笑语连连分享她们自个儿专属的话题。洗着洗着,秀发全浸湿了,就用手掌顺过一遍,平贴在头上。
再过来些,蓝水拍岸,白沙地覆盖的涯岸边儿直接就是深水,没有缓冲的浅滩。湖岸大树旁正对着湖面架了座滑梯,由一根压弯了的宽木料建成,一翼短、一翼长,像人手虎口倒置的形状。短的一翼坡度陡直,每隔几寸就嵌入一条细横木,是为阶梯。长的一翼坡道表面刨得分外光滑,左右两侧各钉上一道圆滚滚的直木条儿当扶手。
一名男子爬上阶梯顶端,两手搭住扶手往下溜,「噗通」一声滑落湖中,随即笑着露出紧裹蓝布巾的头。一旁孩子们忽左忽右绕着滑梯嬉游,见大人带头示范,都忘了胆怯,纷纷停止观望,攀上滑梯,直对着水面俯冲而下,不一会儿就玩儿疯了。
其中一名三岁男童调皮捣蛋捡起大人留置岸上的一根粗麻长腰带,自个儿玩儿开去,来到湖北岸,把长腰带悄悄套上草丛里一只白天鹅颈间。天鹅给惊动了,连忙逃跑,黑黑的蹼掌先原地挪移几下,转过身来面朝湖心,丰腴的身躯这才缓缓离开地面,斜斜升空。
男童举起短小的手臂,拼命想抓牢长腰带。天鹅起飞之际,他抢着跟上好几步路,差点儿给拽进湖里去,结果一个踉跄趴在湿泥地里。这一跤跌得灰头土脸,可他对脏兮兮的衣裤丝毫不以为意,倒是猎物失手,心里好呛,失望之余不忘赶紧爬起来,眼巴巴追望天鹅和他那长腰带的去向。
出身蘑蘑族的沸水国公主「吻师里」三十出头,天生仪态高贵、冷峻自傲,昂着下巴,高挑蛾眉,由穿戴整齐的众使女随侍,□□裸从湖里出浴,不羞不臊,派头十足。肩膀宽、腰臀窄的吻师里骨架特别高大,一头长发体积庞硕,半潮半干贴住两颊,垂散胸前,沙地长年曝晒的结果,黄色褐色发丝错错杂杂,干燥而纠结。才出水面,还没到岸,吻师里就边走边揽过使女递上的布巾摀在胸前,肩颈整个儿□□着。巨幅白布巾纵长从腋下垂到脚踝,横幅五尺宽,她双手从胸口挪到腰际,往后一拨,四名使女即迅速从后头接过去,平行牵着左右两幅布巾,尾随主子一一踏上东南角湖滩。
岸上一名年少的使女鬈发墨黑,睫毛长得出奇,颧骨颇高,长得俏丽逗趣。她两手插腰扬起小圆脸,自吹自擂用力喊道,「湖边儿上的东西我已摆设妥当!不像平日丢三落四的,今儿我一样也没忘。能干吧!」吻师里听她嚷嚷,只抿着嘴撇过头来望了一眼,就不置可否扬长而去,十足地高高在上又不苟言笑。
吻师里沐浴毕,躺在遮阳棚下的藤椅上休息,轮到使女们洗澡,这时,湖那边儿走来一名宫里的老妈子,眼袋松弛,面颊下垂,满脸老相,憔悴得一蹋胡涂。个儿小又驼背的她披着一件褐色粗麻缝的连帽斗篷,缩着头快步走,好不容易及时赶到湖边儿,这才松了口气,两手托高软帽沿儿来看看眼前的秀峯丽湖。向晚的天际几乎无云,浅蓝一片,洁净无瑕。老妈子看还有时间就逛了几步,爬上一旁矮丘的半坡坐下,盘腿饱览这湖光山色,舍不得挪动。
不一会儿,众使女沐浴毕陆续上岸,老妈子连忙猫着腰上前伺候,一一给围上白布巾。众使女个性都还甜,笑脸迎人出得水来,跟老妈子亲切搭着话。她们头顶一律梳了左右俩包包头,余发披肩,随意卷了几圈以银钗绾在高处,以免打湿。出身卑微的众使女固然不比公主的气质美貌,可放眼望去各个清秀大方,也有几分大户人家出身的样子。
长发及腰的个民女在湖畔捣完衣,两手端起盛满衣物的广口洗衣篮,顶在腰间托牢了,起身往回走。大地平阔,气候清爽怡人,一朵薄云被劲风北逐,快速掠过低空,岸边儿放牧残余的稀疏草叶也给吹低了头。一边走着,民女的散发和曳过脚踝的裙襬一边大肆飘荡着,教她不免意识到,怎么起风了?
这时吻师里公主举起纤纤玉手,遥指对岸双驼峯山谷,瞇盻着眼看分明了,用她酷酷的女低音喊了一句,「有烟!」众使女不禁抬头望去,果见阵阵黑烟上旋,冒出山谷再朝北推进,很快就弥漫了半壁湖山。
吻师里出身高、城府深,比同龄女子多了几分见识和主张。她判断这熏烟情势不对,当机立断叫大伙儿打道回府。先唤来始终在边儿上回避待命的四名轿夫,叫他们分乘两匹马赶回城郭报警讯去!然后吻师里随意套上一件平领大袖宽松罩袍即舍下轿子,一跃上马,令使女们两两一骑跟她回城。此外,随队运送遮阳棚、躺椅、布巾和鲜果酒食的八名挑夫和四名扈从则半数骑马护驾,半数打点了一切徒步进城。
回程上,大伙儿高度关切双驼峯情况,浓浓熏烟当中已持续窜出橘色火焰,向北延烧。这火离城郭虽有段差距,却紧邻沸水国赖以维生的林场重地,举凡石材木料、薪柴泥炭,举国上下吃的用的、穿的玩的无不仰仗这一片山哪!如今山林大火说起就起,加上风向不巧,眼看沸水城就要断炊断粮,陷入围城锁国的绝境。
夯土包砖的城墙高耸,围出一块四四方方地盘,城里盖了许多天蓝琉璃尖顶的防御小塔,塔跟塔之间曲曲折折来回立起一道薄薄墙面,长长蜿蜒,层层防护,把个沸水城隔得像座迷宫。吻师里一行进城时,正值石胆和明月老人在湖畔沐浴梳理毕,骑马抵达城门请求借宿的当儿。吻师里贵为公主毋须通报,直接由扈从开路飞马入城,与驾马车的明月老人擦身而过之后,瞥见领在前头、刚要进城的石胆,惊觉这男人真是帅呆了。待她入城后,石胆早已落在后面,公主还禁不住回头好好再瞧了他一眼。
石胆注意到了,但是没放在心上,倒是抬头望了望西山的火势,心里估算,半片林木虽难保,黑烟也太呛人,可这山与城之间光秃秃的草地就算着了火也不足以引火烧城,遂决定在此住下。毕竟得要充份补给粮水才能继续长征,以寻求与南蛮各国联盟,进而谋求西犁中兴、西域和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