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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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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只记得,城市的夜已经开始,街上的霓虹灯闪闪烁烁,缤纷的色彩晃得我眼都花了。S大在夜幕中,像是一只巨大的兽,等待着夜归的人。天上半是璀璨的华光,半是浓得像墨一样的黑,交接在一起,像一条弄污的彩带,从天际缭绕到校门口。

    我很想告诉高纪扬,我无力应对,我希望还像往常那样,躲在他身后,让他帮我解决为难的事。可是,我该怎么说?难道我要告诉他,我长得和你父亲的旧情人一样?

    不,要是他知道了,主动和我分手怎么办?要是他为了自己的父亲而离开我,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指责他,可是,理解不代表接受。我绝对不能接受他离开我,不管是为了什么。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或许并不长,但是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他了。我知道我这个性格不好,太容易陷入感情,不能自拔,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这样,要么不爱,爱了,就是满心满肺的眷恋,眼里,心里,只有他。

    如果他对我说出那两个字,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当初林靖宇离开我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我到现在都仿佛还记得。是高纪扬治愈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还不会这么快走出阴影。

    本来,我总觉得,世界上没有救世主,多大的伤痛都只能自己一力承担,没有人可以帮你。可是,当高纪扬出现后,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救世主。只要他站在我面前,即便是茫茫黑幕,也能被他驱散,他带我的是满目的光辉。

    只要看见他,我就仿佛看到了我幸福美满的明天,不管周围有多少的诋毁与恶毒的诅咒,只要他一句,“我在你身边,”我能鼓起所有的勇气。可是,如果他要离开我呢,我几乎可以瞧见那原本被他驱散了的黑暗一点点向我靠近,逐渐逐渐地吞噬我。

    不,我绝不让这件事发生。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旦抓住救命稻草,怎么肯放手?只要有过一次那样窒息般的感受,就绝对不会想要第二次。

    我要千方百计地对他好,我要把他当做我的王一样,顶礼膜拜,我要对他千依百顺,用我的满腔柔情将他融化,让他再也无法离开我。我要让他对我的爱可以超越一切,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让他动摇。

    想到这,我就发疯般在包里找手机,把里面的一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本来一伸手就能拿到的手机,现在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手机呢,手机……”我顾不得头上汗湿的刘海,认它们挡在眼前,只是厌烦地甩了甩头,想把他们甩到后面去,不要妨碍我。

    终于,在包包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白色手机,上面的粉色小猫吊坠在风中摇曳,表面可能包了一层釉,光滑得像花晴柔软的肚皮,在夜色中流转着隐隐的波光。我颤抖着手按下那个最熟悉不过的号码,不一会儿,他就接了。

    “小凝,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高纪扬富有磁性的声音,就是这声音,让我深深着迷。

    我该说些什么呢?问他现在好不好?问他有多爱我?问他我能为他做些什么?问他……

    “小凝,是不是想我了?要是想见我,我现在就去学校。”高纪扬带着调侃与隐隐的笑意说。

    “纪扬。”

    “嗯?”

    “你,你明天早上要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吧?”我终于想到一件可以为他做的事,急急地开口。

    “小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过来一会儿高纪扬才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些担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仓皇地掩饰,好在,他看不到我现在的神情,“我就是想亲手做早餐给你吃啊,你不高兴吗?”

    “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当然是在宿舍啊,这么晚了,我能在哪。”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我有些心虚地说。

    “让叶音接电话。”高纪扬的语气不容反驳。

    “她,她不在。”

    “那总有人在吧,若荷呢,凌芳呢?”

    “我们宿舍的人,你怎么都认识?”

    “小凝,你的一切我都会关注。”

    我眼里浮起来了一层雾气,寂静的夜更朦胧了。

    “我在校门口。”我不再隐瞒,老实告诉他。

    按下挂机键,我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到边上的一张石椅上,也不管上面脏不脏,就那么坐了下去,好像一下子被抽出了所有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有两束强光打过来,晃得我眼前一花,好像是车上的大灯。过一会儿,灯光暗了下去,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子迈得很大,边走过来,边喊着我的名字,“小凝。”

    “小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啊。”高纪扬很快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抓着我冰凉的手,着急地问道。

    我靠在他怀里,一点点把头埋进去,只想寻找一点安全感,不知道这个怀抱还能拥有多久。我感觉到高纪扬的手在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温厚的手掌,带来心安的感觉。

    “没事,我就是想对你好。”我慢慢地把头抬起来,刚一离开他的怀抱,就觉得一阵冷风吹来,脸上一凉。

    高纪扬张开双臂,把我紧紧环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柔声道:“我知道,小凝,可是我希望你能对自己更好一点,这样,我才能放心啊。”

    还是告诉他吧,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就算高宏凛没办法亲口说出那段过往,可是,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我们在一起的。

    不,不行,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因为自己的父亲而离开我的。

    那你就主动离开他,也别告诉他了,免得父子俩见面尴尬,随便找一个借口,离开他。你不是爱他吗,爱他,就成全他的父子之情,爱他,就不要让他为难。

    不可以,爱是自私的,我不想轻易辜负了自己,别人的人生是人生,我的就不是么?我也想要幸福的人生,我也想要美满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拥有?

    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在我心里响起,激烈地争论着,吵闹着,头快要爆炸一样。我痛苦地抓住头,口中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应该是我和高纪扬的恋爱中遇到的第一个危机,而且还是个貌似无法解决的危机。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追问我,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神经质一样地对他好。上网查找各种食谱,在宿舍偷偷炖汤,装在包暖杯里给他送过去;他看文件累了,我就给他按摩、敲背;他上下车,我抢着给他开车门;问他热吗?冷吗?渴不渴?累不累?简直像个女仆,无微不至到失去自我。

    终于,在那一次,他的皮鞋不小心沾上了一点点灰,我蹲下去小心地用纸巾擦拭,为了更光亮,我站起来就要去找鞋油,他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手。

    “够了!小凝,你到底怎么了?!”高纪扬提高了声调,是质问的口气。

    我眼里一酸,强忍着眼泪,连日来,压抑在胸中的委屈、担忧和害怕在那一瞬间好像就要冲破胸膛,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就是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高纪扬掰过我的身体,强迫我面对他,再次问我:“小凝,有什么事告诉我,我是你的男朋友,如果你有事连我都瞒着,那我们的感情算什么?”

    看我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他继续道:“之前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我一直在等着你自己开口,可是,这么多天了,你还是那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你说想对我好,可是,我现在不好,很不好,因为你不好,我如何好得起来?”

    “纪扬,你爱我吗?”

    “小傻瓜,你说呢?”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原本总觉得女人问这种话特别矫情,爱不爱,也不是说了就算的。要是不爱,说了也是甜蜜的谎言,要是爱,不用说,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能感受到。可是,不知怎么了,我就是要听到他亲口说,才会安心。

    “爱,很爱很爱。”

    听他说出这话,我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心,突然就那么开阔了,告诉他吧,要对自己有信心,对他有信心。

    “纪扬,还记得那次在你家,你爸对我……”我说了一半,不用多说,他肯定记得。

    高纪扬点点头,听我继续说下去。

    “你爸找过我,告诉了我他以前的事,他,他有一个旧情人,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艰难地说出这几句话,尽量精简,略去了高宏凛口中的爱恨痴缠与波动曲折,希望他不会受到太大的震动。

    死一般的寂静,静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不敢看高纪扬的脸色,等待着他开口,可是,等了好久,久得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一样,等得心越来越慌,越来越不安,焦躁,还是没听到他开口。

    终于,我按捺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他苍白的脸,和满眼的不相信。我生出手去摸他的脸,冰凉的触感。

    “纪扬?”我轻轻喊了一声,他没有反应,我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从脸颊上滚落,我好像听到了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无力地放下手,轻轻地挣开他的怀抱,转身朝门口走去,就在门“吱嘎”一声响起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一句,“小凝,你让我好好想想。”

    轻轻带上门,我靠在他办公室外面的墙上,整个人就要垮下去,满心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