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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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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呼呼吹,她浑身起了波浪一般抖了抖,“胡说八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世子送的。”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对于将要面对的一切,她似乎已经知道。

    “段易是我杀的。”

    她抬起头:“我……那时候我有这么想过。”

    “我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死前所说的不会是谎言,你不好奇他说了什么?”

    胭脂双眼直勾勾望着山顶加快脚步:“不好奇。”

    他笑了一笑,将她一把揽回身边,而手捏的她半边身子生疼,脚下却只缓缓的度量着往前走:“今年开春,我的人在青州一处画馆内看到一卷画册,并买下来带回皇城交给了我,你见过那卷美人画的,那些美人果然是个个翩翩若仙,但我只对最后一页画上的姑娘感兴趣,所以我亲自去了一趟青州,见了画馆中的画师,据画师说那位姑娘曾在画馆附近流浪,她因饿极急于了讨一口饭,就接受画师的请求做了那画卷中最后一画的人。”他又轻轻一笑,“胭脂你猜画卷上画着的你的旧主子还活着吗?”

    她匆匆回:“她已经死了。”

    “你是说她死无全尸只有焦骨吗?”

    “对,全天下都知道。”

    “死无全尸不算是交代,看不到全尸只有两种可能,死了或是逃走了。”

    她站住,抬起头,狠狠道:“看来在你的世界里很多死无全尸的人都还是活着的,除非看到他们血肉模糊的尸骨你才相信对吗?太霸道了!”

    他冷笑一声:“看在你如此恼怒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相信你的话,不过或许她死在火里,或许死在别的地方。”

    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看向他,“就算你找到郡主又怎样,八王府早就失去势力了,不可能再帮到你们什么,郡主她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难道你们还要继续追杀她?”

    “男人寻找女人,不外乎是阴谋或者仰慕,你偏偏觉得和阴谋有关吗?”

    “难道还是仰慕?大人你是这么世俗的人吗?”

    他笑起来:“我是啊。”

    她挣脱开加快脚步,胸口一阵又一阵闷热,这□□并没有用,看不穿的就算摘下面具也视而不见,能看穿的始终会将她看个透。

    她本来以为还能藏的更久,难道是近来自己的举止行为太欠考虑,总是给了旁人这样那样的线索吗,又或许这也不怪自己,不过是胭脂将慕挪藏得太久了,突然之间胭脂累了,再也掩盖不住。

    可他说的什么仰慕?太可笑了,谁要他的仰慕,那种永远一副我看你其实并不爽不过是为了客套才对你笑的模样,谁要一个失去身份的郡主,他不过是要一个得不到的玩物,只是若有一天得到了必定就弃之若敝。

    她停下脚步想讥诮他几句,却感到身后的他靠过来,低下头,唇息撞击在她耳廓上散开又环绕,他轻轻说了一句话。

    那夜之后,似是什么都被说破了,似是什么都没说破,胭脂不再与燕南风独处,偶尔两人目光相视她就咧开嘴傻笑,笑着挪开视线,不再看回去。可是脑袋里嗡嗡作响,夹杂着全是那夜他的那一句话。

    “她如果现在还在世,早就该为我诞下一男两女了。”

    “你说什么?”

    他笑的洒脱而不惋惜:“不奇怪,当年圣上要给八王爷下马威,将郡主指给我,其实是不平级的下嫁,为了八王府的脸面,八王爷应是把这个消息压了下去。”

    她愣愣,脑袋里嗡嗡的:“你说当年郡主是被指婚给你了?”

    他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你看你的脸都吓僵了。”

    她摸了摸脸,心虚的呵呵笑,始终在硬撑:“不是啊,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家郡主已逝多年,奴婢居然能遇到准姑爷,真是三生有幸。”

    “这样就是三生有幸了?更有幸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她还想问什么意思,燕南风已经笑着回屋了。

    那夜她站在小阁楼上发了半天的呆,直到百里扶桑起夜看见她,才应招呼进屋睡觉,然而这一夜睡的也是不□□稳,心头不知怎的砰砰直跳,像在怀里揣着一只兔子,拼命的踹她,她觉得累的想放兔子走,却又怕它走的太快,只能逼自己清醒。

    燕南风说话的时候好像是笑的,又像是人畜无害的微笑,又像是阴险乖张的狠笑,一副我就是满肚子坏水不怀好意还不怕让你知道的模样。

    里屋传来动静,百里扶桑问:“你怎么还没睡,半夜去了哪里。”

    “我尿急呀,起夜去茅房了。”

    他咳了一声,总觉得不再自然,这样的话从一个郡主和一个丫鬟口中说出是不一样的感觉。

    胭脂似乎感觉到了,翻了个身子,透过微弱的夜光正好可以看见他的半边脸。

    “你不用太在意我说的话,我现在就是一个粗人。”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要走的太远就告诉我一声,毕竟,我已经知道你身份,我该保你周全的。”

    她心底一动,悠悠道:“即使是因为我的身份,我还是很感激你,可是我希望和公子之间没有身份分别,就只像朋友一般相处,而且我当粗人已经很多年了,习惯了粗话粗衣粗茶淡饭。”

    “人本来就是在一个一个身份之间变化的,有朝一日也许我会变成阶下囚或是一方之主,到那时身边的人也会对我有所改观,并不奇怪。”

    她银铃般笑起来:“就算你变成阶下囚,我也还是会像现在一样对你,不过如果你变成一方之主,我可就要离你远一点了。”

    “为什么?”

    “我怕被你杀了。”

    “但你却不怕去见圣上?”

    她当然怕还怕得要死,本来她只是想寻个地方好好躲着活着,不知怎么了不知怎么着就越走越远,比她所预想的要走的太远,这一切一切的奔波动荡不会让她习惯,要说害怕,她只是害怕未知的结局。

    “会怕,不过也没关系。”她顿了顿,“反正都要死的。”

    她的脸白白的,窗棂里投下的月光里生出一层朦胧的雾色,模样轻薄柔软,他这样熟悉□□上的脸,可心里期望的是竹林里初次见到的那张柔弱脸,眼睛里也含着雾色,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轻声说了一句:“不会的。”

    他总是不会的不会,话语里是猜测与安慰,她安心的恩了一声,翻过身要睡,被褥从肩上滑落,他起身走上去迟疑了好久才伸手将被褥盖好,被褥软绵绵的有温度,他的食指突然无所适从,僵直着,人也是。

    数日后的清晨,众人在桌前用餐,突然有人行色匆匆进来,竟是碧之,她见到竹楼中有外人欲言又止似的,燕南风端起茶杯笑了笑:“说吧,什么事?”

    “公子,有消息说圣上已近在皇城八百里外了,有国师随行。”

    百里扶桑与胭脂均是一愣,燕南风夹了一筷子紫苏送到嘴边,“走的哪条路?”

    “是长平道,车马近十里长,绵延不断。”

    点了点头他似心中明了了,摆手让无关人都出去关上了门。

    百里扶桑想起天山雪冰中冻住的人尸,不住质疑:“长平道两边虽多有小路但是无法行走大批车马,大道唯有一条路径直通天山,就是我们来去的同一条路径,如果圣上与国师真的从天山上来,我们不可能遇不到。”

    燕南风用手指沾茶在桌上轻轻描画,边画边道:“所以有两种现成的可能,要不然是他们与我们所有接驾的人马那么刚巧的错过,要不然就是他们全是鬼,不过我对怪力乱神之事倒是半信半疑。”他已在手边描画好一副图,胭脂侧光一望是一头雌鹿踏在大浪头,“方便的话还请百里公子帮忙查一查这幅雌鹿逐浪图腾的由来。”

    扶桑点头又道:“既然圣上回宫了,我想我也不能再逗留了。”

    燕南风只道:“好,那不阻拦二位了,只是世子的事…”

    “世子我已飞书派人去找,多谢燕大人关心。”

    走时二人悄然无声,只带走了一匹马,下山时胭脂频频回头望向竹楼,百里扶桑默了片刻,问:“在看什么?燕南风?”

    “怎么会,只是看看竹楼,这个竹楼以前在八王府里,挨着我的院子,小时候我常上去。”她昂起头望着前路:“还是很感激,若不是他我怎么再见竹楼。”

    她总是万般感谢千般恩泽,只有小心翼翼的人才会如此以感激来观望。

    他道:“从前在宫中见过燕大人吗?”

    “没有。”

    “那我呢?”

    “也没有……我从前不太与人来往,便是与世子之间的玩乐我爹娘也不大允许。”

    “为什么?”

    胭脂脑中似有什么一明即灭,似是有那么个为什么,但又好像被嘱咐过不可说不能说,却正巧她也记不住了,只好转了个话端:“公子真的派人去找世子了?”

    他点了点头,目色中渐凝重,“只不过希望并不大,就是我们在山上的那几日山上都连起了四五次雪流沙,即使是适应了天山气候的雪狼也难以幸免,何况是人。”

    道远而狭长,两侧芦苇似有在早春中复苏,然而却是一片死寂,二人相对无言,他忽然又缓缓道:“我以为你会因为世子的失踪变的焦虑不安。”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与他就好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她不用多问,那传言一定与当年的传言一模一样,说世子早已染指晋安郡主,说兄妹之间破了祖宗规矩,他们自知是清白的,但到底还是谁也不辩驳就任由当年流言蜚语变得不堪入耳。好在此刻百里扶桑没有提起,他只是加快了马速,道:“我去过皇城那座寺,见过他为你立的灵牌,那殿内无论人流稀薄,一定会有一百盏长生灯,都是他为你点的,明知你不在人世,还要逆天为你续命。”

    她闭上眼将头靠在他右胸膛上,每一句话都好似费劲吐吸,轻的要被马踢声踏碎:“我们曾经很好,后来不太愉快,不过全都不冤他,只是那时候是我第一次放下他,后来八王府遭灭顶之难,我一人逃出辗转流离曾想去找他,可那日我站在高高的城门下突然明白,原来没有了八王府我什么也不是,我和他隔了不止一层高墙的距离,那时候我又放下了一次,后来我入了陆公府,从那时候起心就安下了,再也没想过他。

    我已经把过往都放下了,再相遇也只是想对他好一些,弥补曾对他的无情无义,可他若过的不好,我也不想再端起这一切,都五年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我都放下了,曾经的事就别再提了。”她说完话浅浅一笑,心头却莫名一颤,她想起慕连侯踏入青城的第一夜,她明明用真面目面对过他一次,但在灯火重影那一刻谁也没能从心里翻出旧人的模样,她隐隐知道这无关物是人非,这不过就是遗忘。

    “郡主。”

    她不喜欢这称呼,却只是沉默着微微蹙起眉头,好像做着一个噩梦,他的手脱开一边缰绳,掌心轻轻盖在她双眼上,湿热立即化成一片,钻到他指缝中。

    他的声音依旧冷如冰,却像是多了一些什么,“跟着我也许会很无趣,但至少你不会痛不会累更不会生死无常,你愿意吗?”

    她扶着百里扶桑那只手,轻轻点头又重重摇头。

    远处天空正是落阳,一方青天被满目红云遮挡,天地间唯有八方芦苇野草和一匹马两个人,此刻他心中空荡荡,颔首沉思又蹙眉,半晌才放下盖在女孩子双目上的手,见她睫毛翻起一根一根轻轻按下,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