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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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对李建成言听计从，我不放心将孩子完全交给她，不得不迫使自己打点精神亲自照看。我有过孩子，却不曾幸为人母，也无从知晓该如何照料才好。孩子经常在夜里饿得啼哭不止，于是我让人在外室为乳母安置了床榻，方便她时常看顾。李建成对此很介意，最后终究没说什么。
夏夜星稀，凉风合晚，空气中透着微微冷意。孩子已经困了，却不肯睡下，而是睁着乌黑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我。
书房里没有点灯，只借着内室的灯光照亮了一方桌角。李建成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手里携着一方狭长的翠玉印石逗弄着桌案上的猫。小猫抵不过他费心打搅，最后被惹恼了，身子一跃跳下桌子跑了出来。
李建成有些索然无味地将印石丢在桌上，跟着走了出来。他势强且不管不顾，我只能选择用避让来面对。刚抱着孩子往外室走了几步，李建成走了过来，仰着身量将孩子从我手中一把抽离。我怕他对孩子不利，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李建成侧头看着我，暖黄色的烛光柔和了他犀利的眉宇，呈现出一片刀锋血刃之上的温和。
“长得这么快，本宫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松开了自己的手，开口说：“他已经有名字了。”
“哦？不妨让本宫听听。”李建成挑眉，饶有兴趣。我看着襁褓之中的婴儿说：“叫祈安。”
李建成蓦地沉寂，他低头看着我，半晌方用手抬起了我的脸。“这孩子命途低贱，早已不应该活着了。不过正因他低贱，本宫让他活着并不难。”我看着李建成，坚忍着听他把话说完。
李建成兀自叫了乳母进来吩咐道：“将他带出去，今夜不用送回来了。”乳母不敢抬头，答了声“是”跪安之后便离去了。李建成在我身后说道：“你若是为那孩子好，就听本宫的，不要对他太关注了。”
我站在自己的宫室里，却对一切都只能听之任之。不安和无力感最终转化为恨怒。
李建成从后执起我的手，我回头正对上他幽深无底的眼眸，透露着异乎寻常的认真。他说：“在你和元吉成婚之前，二弟向皇上请求过赐婚，这你应该知道。”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不知道的是，本宫也曾向皇上请求过赐婚。”
我闻言，心中的疲惫几乎将我压垮。“你要证明自己对我的用情之深，还是打算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找个借口。”
李建成蹙起眉头，半晌才说：“你不该这样想。”
“本宫的妃子可能是太子妃，再以后可能是皇妃，甚至是皇后。你前朝的血脉，注定不能为皇上接受。而二弟，他是次子，只要负责安稳守己就好。可你和二弟在雁门关的纠葛，皇上有所耳闻。你身上的不定数，是他最不应该拥有的。将你赐婚给元吉，是皇上左右思量之后，走的最稳的一步棋。”
听他这样平静地叙述，我以为心中早已平复消失的伤口却又开始不安分地隐隐作痛。我将手从李建成手中用力抽出来。
“不用再说了。”
李建成却偏执地再次攥住了我。“在你成婚之前，本宫与元吉曾有个誓约。只要他让你保持完璧，本宫许他皇太弟之位。”
我怔住，惊愕地看向李建成，他的面庞背着光，笼上了一层阴影，可眼神之中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皇太弟的继承权是凌驾于皇子之上的，这就意味着李建成的子嗣从此失去了继位的可能。他现在膝下尚无一子，他日若李元吉等不及，为了皇位下手毒害，也不无可能。
初时的震惊之后，我却只想苦笑。我的一切是被人做好的一张网，我被困在其中不放弃地挣扎，却不曾想一切都被掌控在收网人手中。
李建成缓缓低下头，微凉的唇齿贴上我的。我只问他：“你既对我用心良苦，又为何现在要将我置于如此境地……你让我如何自处？”李建沉默了片刻，手臂紧紧环住了我的身体。
“用不了多久，本宫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他复又低头，冰冷的唇印在我额上。我木然看着他脖子上狰狞的刀痕，却再流不出一滴泪。
“以后你我还有漫长的日月相守，不要抗拒本宫。等一切安定下来，本宫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
…………
东宫侍从前来传旨，让侍女为我着正装到东宫觐见。李建成向来还是有些顾忌，除了在他一手掌控生死的内监侍女面前，从不与我一起在旁人面前露面。侍女为我着衣上了妆，侍从引轿到了显德殿。
大殿中间跪着一个戎装的身影，垂首望地，态度恭敬。李建成一身玄黑金蟒朝服坐在上首，他的目光向我投来，然后平静地移开，对内监吩咐道：“赐座。”
我在玉阶之上落座，内监立刻在我面前拉上了一层薄纱。隐约可见下首跪着的那人抬起头看来，很快又低下了头。
李建成对那人说：“李都尉，齐王妃已到。你可依齐王吩咐问候一声。”
“是！”那武将抱拳说道：“属下奉齐王命令行事，请太子谅解。”李建成没说什么。那武将兀自隔着纱帘向我看来，我定睛细看，终认出这是李元吉的心腹，李正。我见过他两次，都是沉默寡言跟在李元吉身后，永远垂首敛容如同一个影子。
“齐王妃。在下上骑都尉李正。此次到长安述职，特奉齐王命令问候齐王妃。齐王妃是否一切安好？”
这是我摆脱李建成禁脔最好的时机。李正是前来述职的，他应该不会杀李正灭口，只要我此刻开口……可若如此轻易，李建成又怎会让我前来？正自犹疑不安之时，后殿传来婴儿若有若无的哭声。这哭声如同铁绳，将我牢牢束住。我转头看向李建成，他面无表情看着大殿下方，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动着。
乳母对李建成言听计从，我不放心将孩子完全交给她，不得不迫使自己打点精神亲自照看。我有过孩子，却不曾幸为人母，也无从知晓该如何照料才好。孩子经常在夜里饿得啼哭不止，于是我让人在外室为乳母安置了床榻，方便她时常看顾。李建成对此很介意，最后终究没说什么。
夏夜星稀，凉风合晚，空气中透着微微冷意。孩子已经困了，却不肯睡下，而是睁着乌黑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我。
书房里没有点灯，只借着内室的灯光照亮了一方桌角。李建成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手里携着一方狭长的翠玉印石逗弄着桌案上的猫。小猫抵不过他费心打搅，最后被惹恼了，身子一跃跳下桌子跑了出来。
李建成有些索然无味地将印石丢在桌上，跟着走了出来。他势强且不管不顾，我只能选择用避让来面对。刚抱着孩子往外室走了几步，李建成走了过来，仰着身量将孩子从我手中一把抽离。我怕他对孩子不利，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李建成侧头看着我，暖黄色的烛光柔和了他犀利的眉宇，呈现出一片刀锋血刃之上的温和。
“长得这么快，本宫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松开了自己的手，开口说：“他已经有名字了。”
“哦？不妨让本宫听听。”李建成挑眉，饶有兴趣。我看着襁褓之中的婴儿说：“叫祈安。”
李建成蓦地沉寂，他低头看着我，半晌方用手抬起了我的脸。“这孩子命途低贱，早已不应该活着了。不过正因他低贱，本宫让他活着并不难。”我看着李建成，坚忍着听他把话说完。
李建成兀自叫了乳母进来吩咐道：“将他带出去，今夜不用送回来了。”乳母不敢抬头，答了声“是”跪安之后便离去了。李建成在我身后说道：“你若是为那孩子好，就听本宫的，不要对他太关注了。”
我站在自己的宫室里，却对一切都只能听之任之。不安和无力感最终转化为恨怒。
李建成从后执起我的手，我回头正对上他幽深无底的眼眸，透露着异乎寻常的认真。他说：“在你和元吉成婚之前，二弟向皇上请求过赐婚，这你应该知道。”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不知道的是，本宫也曾向皇上请求过赐婚。”
我闻言，心中的疲惫几乎将我压垮。“你要证明自己对我的用情之深，还是打算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找个借口。”
李建成蹙起眉头，半晌才说：“你不该这样想。”
“本宫的妃子可能是太子妃，再以后可能是皇妃，甚至是皇后。你前朝的血脉，注定不能为皇上接受。而二弟，他是次子，只要负责安稳守己就好。可你和二弟在雁门关的纠葛，皇上有所耳闻。你身上的不定数，是他最不应该拥有的。将你赐婚给元吉，是皇上左右思量之后，走的最稳的一步棋。”
听他这样平静地叙述，我以为心中早已平复消失的伤口却又开始不安分地隐隐作痛。我将手从李建成手中用力抽出来。
“不用再说了。”
李建成却偏执地再次攥住了我。“在你成婚之前，本宫与元吉曾有个誓约。只要他让你保持完璧，本宫许他皇太弟之位。”
我怔住，惊愕地看向李建成，他的面庞背着光，笼上了一层阴影，可眼神之中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皇太弟的继承权是凌驾于皇子之上的，这就意味着李建成的子嗣从此失去了继位的可能。他现在膝下尚无一子，他日若李元吉等不及，为了皇位下手毒害，也不无可能。
初时的震惊之后，我却只想苦笑。我的一切是被人做好的一张网，我被困在其中不放弃地挣扎，却不曾想一切都被掌控在收网人手中。
李建成缓缓低下头，微凉的唇齿贴上我的。我只问他：“你既对我用心良苦，又为何现在要将我置于如此境地……你让我如何自处？”李建沉默了片刻，手臂紧紧环住了我的身体。
“用不了多久，本宫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他复又低头，冰冷的唇印在我额上。我木然看着他脖子上狰狞的刀痕，却再流不出一滴泪。
“以后你我还有漫长的日月相守，不要抗拒本宫。等一切安定下来，本宫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
…………
东宫侍从前来传旨，让侍女为我着正装到东宫觐见。李建成向来还是有些顾忌，除了在他一手掌控生死的内监侍女面前，从不与我一起在旁人面前露面。侍女为我着衣上了妆，侍从引轿到了显德殿。
大殿中间跪着一个戎装的身影，垂首望地，态度恭敬。李建成一身玄黑金蟒朝服坐在上首，他的目光向我投来，然后平静地移开，对内监吩咐道：“赐座。”
我在玉阶之上落座，内监立刻在我面前拉上了一层薄纱。隐约可见下首跪着的那人抬起头看来，很快又低下了头。
李建成对那人说：“李都尉，齐王妃已到。你可依齐王吩咐问候一声。”
“是！”那武将抱拳说道：“属下奉齐王命令行事，请太子谅解。”李建成没说什么。那武将兀自隔着纱帘向我看来，我定睛细看，终认出这是李元吉的心腹，李正。我见过他两次，都是沉默寡言跟在李元吉身后，永远垂首敛容如同一个影子。
“齐王妃。在下上骑都尉李正。此次到长安述职，特奉齐王命令问候齐王妃。齐王妃是否一切安好？”
这是我摆脱李建成禁脔最好的时机。李正是前来述职的，他应该不会杀李正灭口，只要我此刻开口……可若如此轻易，李建成又怎会让我前来？正自犹疑不安之时，后殿传来婴儿若有若无的哭声。这哭声如同铁绳，将我牢牢束住。我转头看向李建成，他面无表情看着大殿下方，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