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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荣国府。

    几个看花弄草的青衣婆子,正忙里偷闲似的,趁着喝茶的空隙儿,硬生生的像是管不住自己嘴似的,坐在廊下说些闲话。

    一个罩着蓝色褂子的婆子,打着蒲扇,眯着眼笑着说道:“前几日咱们孙大小姐的周岁宴各位可是去瞧过没有?哎呦喂,可不是老娘我没什么见识,不说那银子跟泼水似的,那整匹整匹的湖色绸缎子竟是眼都不眨的,拿来铺桌子!我的乖乖,单是那些小瓷小碗的,大老爷通通看不上咱们府里的,逼着琏二爷琏二奶奶在银楼专门给孙大小姐打了一副。晃眼瞧着,这京城里面,有谁疼孙女能盖过咱们府的?”

    话还没落音,另一个婆子就拍了拍她的肩,撇撇嘴,说道:“孙女有什么的,若是我家的媳妇生的女孩儿,也不过是......”

    原先说话的那个婆子‘噗嗤’一声,竟是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说道:“我的好姐姐,可是你说的,那是你们家的事儿,可不是这荣国府里大老爷的做派罢了!”

    这一番话也是惹得其它几个婆子笑了起来,那婆子还不服气,说道:“大老爷也是忒随意了,我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而已,值得什么?珠大奶奶如今肚子里还揣着呢,那底下的小妖精们眼红的可是不少啊?哼?那后面便是。”

    这话还没说完,旁边倒茶的婆子捂了她的嘴,便是急急忙忙说道:“你这是说些什么浑话,幸好是咱们几个老姐妹说说罢了。可是闲的没事吗,没在琏二奶奶前长个脸不成?让你胡扯去!”

    那婆子还不甘心,有些不开心的理了理衣衫,冷笑道:“不说便是不说了,这爷们儿房里的事儿,不说隔着辈儿,也没有做老子管到儿子的房里去。”

    远些那个蓝褂子的婆子听着这些,挑挑眉说道:“原先是想着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好在背后论些主子的闲话。不过是沾了些孙小姐的福气,也不能像你这般轻狂。既然你这般说道,我也只得给你讲讲,省得你一时气不平,倒是把自己给折了去。”吃了口茶,缓了缓暑气,慢慢说道:“咱们府里,琏二奶奶可是王家的小姐。王家你还能不知道?就是那‘金陵王’的王家!那和咱们家可是世交。其次,你且看看,咱们府里,哪个爷们儿是成日里抱着小老婆吃些花酒的。就是珠大爷,也不过身边只有一两个服侍的做做样儿罢了。”

    又抬眼见那婆子还不服气,继续说道:“琏二爷如今又是举人老爷了,偏偏啊,这孙大小姐生下来没几日,就是这二爷中举的日子。你说说,就凭着这点儿,不说老太太大老爷了,就是琏二爷、二奶奶能不疼她吗?”

    众人听了,也是心里默默琢磨着,不自觉得点点头,那婆子嘴边闪过一丝得意,竖起手指,晃了晃,笑道:“最后一点儿,也不用我说了。这孙大小姐可是府里孙子辈的第一人,就这一点儿,即便是个不出彩的,那也是在老爷太太们的面前挂上号了的。你们瞧瞧,我说得都对不对?”

    之前那左性子的婆子还是不死心,犹做挣扎得道:“即便是你嘴中能说出花来,可是有一点儿是没说准的。那孙大小姐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姑娘,怎么,怎么敌得过小子去?”

    蓝褂子婆子听了这话,更是笑得极为酣畅,倒是把那婆子弄得面红耳赤,恼怒得很。

    蓝褂子婆子笑了半天,才收了声儿,说道:“哎呦,可是把我的肚子给笑疼了。你这个蠢货,去年孙大小姐出生的时候你是瞎子聋子不成?没看见没听见不成?真真是,”又揉了揉肚子,好似真的听了个几好笑的笑话,说道:“那老太太都当着琏二奶奶的面儿说了:‘先开花,后结果。这事儿不急不急。’大老爷也是把这孙大小姐疼得跟眼珠子,心尖子似的。你这,你这,可是还没懂这里头的意思不成?”

    凤姐和平儿立在葱葱郁郁的竹丛后面,听着那些老婆子的卖弄,两人心里倒是都颇为觉得好笑。凤姐听了半天,也不见得有什么,搭了平儿的手,轻手轻脚地向另一条小径走了过去。

    “我就是说着府里最是些多嘴多舌的老货了,你们二爷竟是骂我想得多。”凤姐着了一件紫绡翠纹裙,头上插着支景福长绵簪,手上套了支金镶珠宝摺丝手镯,年纪虽小,但也是仪态万方,缓缓地踱着步子,嘴边含着一抹笑:“这府里怎么净是听着写廊下的叽叽喳喳、嘀嘀咕咕的声响,还以为是那些画眉鸟儿的在叫唤。可不过是些老婆子磕牙罢了。前几日大老爷才说了,大姐儿最近睡得不安稳,让人去吧这些雀儿啊,鸟儿啊的拿出去。却是又给让我遇上了。”

    平儿扶着凤姐的手,听了这半是讽刺半是打趣的话儿,心里也不禁一颤,忙笑道:“奶奶说得可是。大老爷最是心疼姐儿,若是听得这些,岂不是又是一阵火气。这大热天的,只怕是上火得紧。”

    凤姐虽是知道她这话儿里奉承意味居多,但也是最是高兴别人小意捧着。这自打大姐儿出生后,又最爱听着别人夸女儿了。眼里也是多了分喜意,但嘴上却是没透出,说道:“大老爷也是,太疼惜这姐儿了。若是以后养出个娇纵小姐,可是怎么办才好?可是往后我都压不住她了。”话里话外却是流露出几分得意。

    平儿心里如何不知,忙争辩道:“奶奶说得也是忒严重的,若是让那些碎嘴子,长耳朵的听去了,没得让人家看轻了大姐儿的。这大老爷疼爱姐儿,是姐儿的福气。这娇嗔,娇纵,比着那些木头性子,还不是好的多吗?”凤姐儿最是个爽利能干的女子,如何喜欢自己的亲生闺女柔柔弱弱

    地,一句话要绕几个弯似的性子。

    果不其然,凤姐儿听了这话,也是笑了出来,拍了拍平儿的手,说道:“还是你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