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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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了宫，千琋一路跟着领头的公公穿过夹道，至永和门停下。那公公对着门内一衣着得体的宫婢道：“姑姑，万琉哈氏带来了，劳烦姑姑跟娘娘通报一声。”
那宫婢看了眼千琋，回头对公公说道：“你且在这稍等片刻。”说罢便回身入了内。不多时，但见那位宫婢折回来对公公道：“劳驾公公辛苦了。”
那公公谄笑道：“姑姑哪里话，为娘娘跑腿儿是奴才的荣幸。”
那姑姑颔首一笑，未再多言，便领着千琋入内，眼前宫殿高耸，面阔五间，阳光洒在琉璃顶上，金灿灿耀得人双目微眩，檐下斗拱皆绘龙凤和玺彩画，前院正殿匾额高悬，上书“永和宫”，东西各有配殿。
千琋跟着那姑姑入了正殿，只见殿中漫地金砖，光可鉴人，正中铺着银红地串枝花栽绒毯，以玉兰、海棠花卉布满全幅，取其“玉堂富贵”之意。临窗炕沿上垫着鹅黄色银丝撒花毯，上置紫檀雕莲瓣纹炕桌，纹样繁复。桌上放着一青花斗彩勾莲纹瓷瓶，内插一簇蕙兰，鲜艳润泽，娇嫩沾露。底下一径黄梨木交椅、高几，皆搭着簇新黛色绣花椅搭。屋外日头打进来，窗明几净，敞亮怡人！
厅堂一紫檀木折枝石榴花美人榻上卧着位端庄妇人，闭目养神，容长脸蛋，端庄秀美，因保养得宜，风韵十足，大方得体，不算绝色，却很是赏心悦目。
千琋上前请安道：“奴才万琉哈氏请德妃娘娘的安，娘娘金安。”
德妃睁开眼，妙目微敛，打量了她一番，遂幽幽开口道：“的确标致可人，只是这如花似玉的年纪，怎穿得这样素净？可是名唤千琋么？”声音柔和温婉，却自有一股威严。
千琋垂首诺诺道：“回娘娘，正是奴才。”
德妃颔首，转头看向侍立在身侧的一位翠色衣饰的女子道：“茗湘，蜜梨银耳山楂羹可送去乾清宫了？”
那位唤茗湘的宫婢眼眉和顺，面容清爽服帖，乍一眼看不惊艳，却长得细腻耐看。只听她柔声回道：“回娘娘，下朝时分已送去了。”
德妃面上清淡一笑，对千琋柔声道：“听闻你才艺出众，平素在府里可有何物精通？”
千琋恭声道：“回娘娘，奴才不敢言精通，微懂些皮毛罢了，倒是学过筝、琵琶、扬琴……”
“可会箜篌？”德妃打断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
千琋顿了顿，回道：“奴才略知一二。”
德妃扬起一抹笑意，温言道：“好！”遂对茗湘吩咐着：“你去将那竖头箜篌取来。”
片刻，茗湘便捧着箜篌过来了，但见此物以黄花梨木制，材质细密，纹理柔美，张二十三弦，粗细有别，未髹朱漆，将原木黄润色泽尽显无余，其上为凹螺旋形，以描金如意云纹图饰，古朴而精致。
只听德妃温声道：“便弹一曲《平沙落雁》罢。”
千琋应允，恭敬接过，竖抱于怀，轻捻纤纤素手，双手抱弹，柔美音色自指尖流泻而出，清澈婉转，时而高昂嘹亮，时而空灵缥缈，令人如痴如醉。
德妃不由闭目凝神细听，突然茗湘在德妃身侧恭声道：“娘娘，皇上来了。”德妃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整束妆容，徐徐回身，迎上去朝着皇上行蹲安道：“皇上万福，妾身不知圣驾突临，匆忙见驾，还望皇上莫要怪罪妾身德容有失。”
皇上伸手将德妃扶起，笑言：“爱妃无需妄自菲薄，你素来得体，何来怪罪之说？”他牵起她就座，轻叹一息道：“是朕近来忽略了你，倒叫你心生惶恐了。”
德妃敛了敛衣袖，摘了镶珠团福翡翠护甲，浸了素手，亲自冲净杯盏，泡了一杯龙井双手奉给皇上。茶水清润，幽香袅袅，皇上浅尝一口，赞道：“唇齿生香。今年新贡的龙井不多，你这儿竟还留有。”
德妃温润一笑道：“知道皇上爱喝，妾身没舍得开封，今日正好物尽其用了。”
皇上颇有些动容道：“朕素知你体贴，只是也莫要屈了自个儿，回头朕让内务府往你宫里再多送些来。”
德妃忙起身福礼道：“妾身谢皇上恩赐。妾身不拘喝什么，能幸得皇上这般心意，妾身已是知足。”
皇上虚扶一把，她方复入座，听闻皇上缓声道：“爱妃有心了。朕方才尝了你的蜜梨银耳山楂羹，清香润喉，酸甜可口，甚是开胃！”
德妃似有触动，面容凄婉道：“皇上喜欢便好！妾身失责，这些日子因灵儿福薄之事，妾身伤神忧思成疾，竟卧病日久，未体恤到皇上龙体，实在罪过。昨日听闻皇上近来食欲不佳，妾身心焦，遂做了这蜜梨银耳山楂羹，此羹开胃之余更能益气养肺，和血通脉。皇上日理万机，妾身蒲柳之姿不敢侍于跟前，恐损圣颜。服侍圣驾之事，自有宫中花容似玉的妹妹们担待，妾身爱莫能助，唯有在膳食上多下苦功，还望皇上龙体安康。”
德妃口中所言灵儿便是新殇的七公主——爱新觉罗·璇灵，皇上亦心有戚戚焉，轻拍了拍德妃的手背，沉声道：“新人虽好，却不及旧人贴心。你身子刚愈，莫过于操劳，这些日子倒是朕疏忽了你。”他环顾四周，良久方叹息道：“许久未踏入永和宫，竟有些恍然了。方才路过，听到你屋里似有妙音传出，久未闻矣，朕觉新奇便过来瞧瞧。”
德妃收拾了神色，指着千琋，轻浅一笑道：“便是这孩子在弹箜篌，那日宫宴上妾身看着她甚有眼缘，今日便私心唤了她入宫，偏巧这孩子也会弹此乐，妾身一时便听得入了神。”
皇上亦兴起，看着千琋道：“你再弹一次，叫朕也听听。”
“奴才遵命。”千琋扶起箜篌，信手弹奏。琴音袅袅，变化多端，抑扬起伏，娓娓动听，萦于心间。曲罢，听闻皇帝感慨道：“自灵儿之后，这把箜篌久未再鸣，今日一闻，感触良多。”
德妃眼角润湿道：“是呢，灵儿自幼主意大，别的女儿家皆好学筝，她偏不依，嫌筝凡庸，琵琶俗气，偏要挑这无人问津的器乐，说是独爱‘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非缠着学这‘惊天地、泣鬼神’之器乐，害得皇上颇费了一番心思替她精挑乐师呢。”
皇上眼眸闪着宠溺与自豪的笑意道：“是啊，吾儿从来玲珑，虽是女子，却心胸宽广，便是这《平沙落雁》之曲，在她指下亦弹得铿锵有力，将鸿鹄远志尽泄无余，倒比她几个兄弟还豪迈些。”言至此，皇上眼眸暗沉了几分，默了会儿看着千琋道：“方才听你弹奏倒是将激昂之色舒缓柔和许多，吟猱之间多了几分缠绵悱恻，颇显群雁情深，倒也独具匠心。”
千琋忙跪于地，恭敬道：“奴才技艺浅薄，不敢与公主天人之作相媲。”
皇上微微一笑道：“见仁见智罢了。”
德妃在一旁开口道：“妾身看着这孩子沉稳，很是喜欢，有她在跟前，常让妾身想起灵儿承欢膝下的时光。”
皇上温声道：“朕知道你思儿心切，你若念想得紧，朕让璇滢来永和宫陪你一阵，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说。”
德妃忙道：“皇上，万万不可。璇滢能得太后垂怜，乃是她的福气，妾身久病，未能服侍太后跟前，已是不该，难得璇滢能受太后福泽庇佑，常侍于宁寿宫，且当是替妾身尽孝了。妾身无事，皇上万不可为妾身卑微之身叨扰了太后清净。不如这样，妾身看着与千琋这孩子甚是投缘，可否向皇上讨个恩典，让她在宫里小住作陪？”
皇上欣慰一笑道：“爱妃如此通情达理，朕岂有不允之理？”
千琋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面上依旧恭敬如常，不敢流露半丝。
皇上和德妃又絮絮说了一阵话，方起驾离开。
德妃面色柔和对千琋道：“你暂且在这住下，但凡有事只管与茗湘说，不必拘着。”
千琋恭谦应允，便随着茗湘下去了。茗湘收拾出西配殿一处空置的屋子，此处清净，离德妃处也有些路，千琋心里倒也满意。
待收拾妥当，天色已暗沉，暮色四合，想着前殿该是传膳了，她正犹疑着要不要过去伺候，却见一个小宫婢进来传话道：“姑娘，娘娘唤你去前殿。”千琋忙整了整衣角，快步向前殿走去。
转入殿，只见德妃端坐于主位，面色和煦，微微笑着，下首竟坐着定嫔娘娘，千琋上前行礼道：“德妃娘娘金安，定嫔娘娘金安。”起身后立于德妃娘娘身后随侍。
德妃温言：“你在本宫宫里不必拘礼，伺候的事自有奴才们去做。定嫔娘娘听说你入了宫，过来看看你。”
千琋还未搭话，定嫔已接口道：“千琋到底年幼，妾身也是担心她行事不周全，叨扰了娘娘。”
德妃笑道：“妹妹过虑了，本宫看这孩子处事倒甚是稳重。”
定嫔亦含笑道：“能有几分入娘娘的眼，是她的福气。”
她二人又叙了会儿话，德妃望了眼殿外黑沉的天色道：“才用了晚膳竟有些乏了。本宫先去靠会儿，你二人也好说会儿体己话。”说罢遂徐徐起身。
定嫔见此亦忙起身，笑道：“娘娘说笑了，哪有什么体己话？倒是显得生分了。娘娘既乏了，妾身也便先告辞了，回头再来叨扰。”
德妃颔首笑道：“千琋，送送定嫔娘娘。”
千琋允声。德妃便转身入了东暖阁。宫婢明素搀了定嫔徐徐往外走，千琋随在身后。出了永和门不远，定嫔便放缓了脚步，留明素在后头远远跟着打量四围，千琋心念一动，知道定嫔有话与她说，忙快步跟上去搀着定嫔的手，定嫔寻了处僻静之地，仔细环顾无人，方拢了拢柔滑缎面的衣袖，低声附向千琋耳畔，千琋见此也不由绷紧了神思，忐忑不已。
待入了宫，千琋一路跟着领头的公公穿过夹道，至永和门停下。那公公对着门内一衣着得体的宫婢道：“姑姑，万琉哈氏带来了，劳烦姑姑跟娘娘通报一声。”
那宫婢看了眼千琋，回头对公公说道：“你且在这稍等片刻。”说罢便回身入了内。不多时，但见那位宫婢折回来对公公道：“劳驾公公辛苦了。”
那公公谄笑道：“姑姑哪里话，为娘娘跑腿儿是奴才的荣幸。”
那姑姑颔首一笑，未再多言，便领着千琋入内，眼前宫殿高耸，面阔五间，阳光洒在琉璃顶上，金灿灿耀得人双目微眩，檐下斗拱皆绘龙凤和玺彩画，前院正殿匾额高悬，上书“永和宫”，东西各有配殿。
千琋跟着那姑姑入了正殿，只见殿中漫地金砖，光可鉴人，正中铺着银红地串枝花栽绒毯，以玉兰、海棠花卉布满全幅，取其“玉堂富贵”之意。临窗炕沿上垫着鹅黄色银丝撒花毯，上置紫檀雕莲瓣纹炕桌，纹样繁复。桌上放着一青花斗彩勾莲纹瓷瓶，内插一簇蕙兰，鲜艳润泽，娇嫩沾露。底下一径黄梨木交椅、高几，皆搭着簇新黛色绣花椅搭。屋外日头打进来，窗明几净，敞亮怡人！
厅堂一紫檀木折枝石榴花美人榻上卧着位端庄妇人，闭目养神，容长脸蛋，端庄秀美，因保养得宜，风韵十足，大方得体，不算绝色，却很是赏心悦目。
千琋上前请安道：“奴才万琉哈氏请德妃娘娘的安，娘娘金安。”
德妃睁开眼，妙目微敛，打量了她一番，遂幽幽开口道：“的确标致可人，只是这如花似玉的年纪，怎穿得这样素净？可是名唤千琋么？”声音柔和温婉，却自有一股威严。
千琋垂首诺诺道：“回娘娘，正是奴才。”
德妃颔首，转头看向侍立在身侧的一位翠色衣饰的女子道：“茗湘，蜜梨银耳山楂羹可送去乾清宫了？”
那位唤茗湘的宫婢眼眉和顺，面容清爽服帖，乍一眼看不惊艳，却长得细腻耐看。只听她柔声回道：“回娘娘，下朝时分已送去了。”
德妃面上清淡一笑，对千琋柔声道：“听闻你才艺出众，平素在府里可有何物精通？”
千琋恭声道：“回娘娘，奴才不敢言精通，微懂些皮毛罢了，倒是学过筝、琵琶、扬琴……”
“可会箜篌？”德妃打断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
千琋顿了顿，回道：“奴才略知一二。”
德妃扬起一抹笑意，温言道：“好！”遂对茗湘吩咐着：“你去将那竖头箜篌取来。”
片刻，茗湘便捧着箜篌过来了，但见此物以黄花梨木制，材质细密，纹理柔美，张二十三弦，粗细有别，未髹朱漆，将原木黄润色泽尽显无余，其上为凹螺旋形，以描金如意云纹图饰，古朴而精致。
只听德妃温声道：“便弹一曲《平沙落雁》罢。”
千琋应允，恭敬接过，竖抱于怀，轻捻纤纤素手，双手抱弹，柔美音色自指尖流泻而出，清澈婉转，时而高昂嘹亮，时而空灵缥缈，令人如痴如醉。
德妃不由闭目凝神细听，突然茗湘在德妃身侧恭声道：“娘娘，皇上来了。”德妃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整束妆容，徐徐回身，迎上去朝着皇上行蹲安道：“皇上万福，妾身不知圣驾突临，匆忙见驾，还望皇上莫要怪罪妾身德容有失。”
皇上伸手将德妃扶起，笑言：“爱妃无需妄自菲薄，你素来得体，何来怪罪之说？”他牵起她就座，轻叹一息道：“是朕近来忽略了你，倒叫你心生惶恐了。”
德妃敛了敛衣袖，摘了镶珠团福翡翠护甲，浸了素手，亲自冲净杯盏，泡了一杯龙井双手奉给皇上。茶水清润，幽香袅袅，皇上浅尝一口，赞道：“唇齿生香。今年新贡的龙井不多，你这儿竟还留有。”
德妃温润一笑道：“知道皇上爱喝，妾身没舍得开封，今日正好物尽其用了。”
皇上颇有些动容道：“朕素知你体贴，只是也莫要屈了自个儿，回头朕让内务府往你宫里再多送些来。”
德妃忙起身福礼道：“妾身谢皇上恩赐。妾身不拘喝什么，能幸得皇上这般心意，妾身已是知足。”
皇上虚扶一把，她方复入座，听闻皇上缓声道：“爱妃有心了。朕方才尝了你的蜜梨银耳山楂羹，清香润喉，酸甜可口，甚是开胃！”
德妃似有触动，面容凄婉道：“皇上喜欢便好！妾身失责，这些日子因灵儿福薄之事，妾身伤神忧思成疾，竟卧病日久，未体恤到皇上龙体，实在罪过。昨日听闻皇上近来食欲不佳，妾身心焦，遂做了这蜜梨银耳山楂羹，此羹开胃之余更能益气养肺，和血通脉。皇上日理万机，妾身蒲柳之姿不敢侍于跟前，恐损圣颜。服侍圣驾之事，自有宫中花容似玉的妹妹们担待，妾身爱莫能助，唯有在膳食上多下苦功，还望皇上龙体安康。”
德妃口中所言灵儿便是新殇的七公主——爱新觉罗·璇灵，皇上亦心有戚戚焉，轻拍了拍德妃的手背，沉声道：“新人虽好，却不及旧人贴心。你身子刚愈，莫过于操劳，这些日子倒是朕疏忽了你。”他环顾四周，良久方叹息道：“许久未踏入永和宫，竟有些恍然了。方才路过，听到你屋里似有妙音传出，久未闻矣，朕觉新奇便过来瞧瞧。”
德妃收拾了神色，指着千琋，轻浅一笑道：“便是这孩子在弹箜篌，那日宫宴上妾身看着她甚有眼缘，今日便私心唤了她入宫，偏巧这孩子也会弹此乐，妾身一时便听得入了神。”
皇上亦兴起，看着千琋道：“你再弹一次，叫朕也听听。”
“奴才遵命。”千琋扶起箜篌，信手弹奏。琴音袅袅，变化多端，抑扬起伏，娓娓动听，萦于心间。曲罢，听闻皇帝感慨道：“自灵儿之后，这把箜篌久未再鸣，今日一闻，感触良多。”
德妃眼角润湿道：“是呢，灵儿自幼主意大，别的女儿家皆好学筝，她偏不依，嫌筝凡庸，琵琶俗气，偏要挑这无人问津的器乐，说是独爱‘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非缠着学这‘惊天地、泣鬼神’之器乐，害得皇上颇费了一番心思替她精挑乐师呢。”
皇上眼眸闪着宠溺与自豪的笑意道：“是啊，吾儿从来玲珑，虽是女子，却心胸宽广，便是这《平沙落雁》之曲，在她指下亦弹得铿锵有力，将鸿鹄远志尽泄无余，倒比她几个兄弟还豪迈些。”言至此，皇上眼眸暗沉了几分，默了会儿看着千琋道：“方才听你弹奏倒是将激昂之色舒缓柔和许多，吟猱之间多了几分缠绵悱恻，颇显群雁情深，倒也独具匠心。”
千琋忙跪于地，恭敬道：“奴才技艺浅薄，不敢与公主天人之作相媲。”
皇上微微一笑道：“见仁见智罢了。”
德妃在一旁开口道：“妾身看着这孩子沉稳，很是喜欢，有她在跟前，常让妾身想起灵儿承欢膝下的时光。”
皇上温声道：“朕知道你思儿心切，你若念想得紧，朕让璇滢来永和宫陪你一阵，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说。”
德妃忙道：“皇上，万万不可。璇滢能得太后垂怜，乃是她的福气，妾身久病，未能服侍太后跟前，已是不该，难得璇滢能受太后福泽庇佑，常侍于宁寿宫，且当是替妾身尽孝了。妾身无事，皇上万不可为妾身卑微之身叨扰了太后清净。不如这样，妾身看着与千琋这孩子甚是投缘，可否向皇上讨个恩典，让她在宫里小住作陪？”
皇上欣慰一笑道：“爱妃如此通情达理，朕岂有不允之理？”
千琋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面上依旧恭敬如常，不敢流露半丝。
皇上和德妃又絮絮说了一阵话，方起驾离开。
德妃面色柔和对千琋道：“你暂且在这住下，但凡有事只管与茗湘说，不必拘着。”
千琋恭谦应允，便随着茗湘下去了。茗湘收拾出西配殿一处空置的屋子，此处清净，离德妃处也有些路，千琋心里倒也满意。
待收拾妥当，天色已暗沉，暮色四合，想着前殿该是传膳了，她正犹疑着要不要过去伺候，却见一个小宫婢进来传话道：“姑娘，娘娘唤你去前殿。”千琋忙整了整衣角，快步向前殿走去。
转入殿，只见德妃端坐于主位，面色和煦，微微笑着，下首竟坐着定嫔娘娘，千琋上前行礼道：“德妃娘娘金安，定嫔娘娘金安。”起身后立于德妃娘娘身后随侍。
德妃温言：“你在本宫宫里不必拘礼，伺候的事自有奴才们去做。定嫔娘娘听说你入了宫，过来看看你。”
千琋还未搭话，定嫔已接口道：“千琋到底年幼，妾身也是担心她行事不周全，叨扰了娘娘。”
德妃笑道：“妹妹过虑了，本宫看这孩子处事倒甚是稳重。”
定嫔亦含笑道：“能有几分入娘娘的眼，是她的福气。”
她二人又叙了会儿话，德妃望了眼殿外黑沉的天色道：“才用了晚膳竟有些乏了。本宫先去靠会儿，你二人也好说会儿体己话。”说罢遂徐徐起身。
定嫔见此亦忙起身，笑道：“娘娘说笑了，哪有什么体己话？倒是显得生分了。娘娘既乏了，妾身也便先告辞了，回头再来叨扰。”
德妃颔首笑道：“千琋，送送定嫔娘娘。”
千琋允声。德妃便转身入了东暖阁。宫婢明素搀了定嫔徐徐往外走，千琋随在身后。出了永和门不远，定嫔便放缓了脚步，留明素在后头远远跟着打量四围，千琋心念一动，知道定嫔有话与她说，忙快步跟上去搀着定嫔的手，定嫔寻了处僻静之地，仔细环顾无人，方拢了拢柔滑缎面的衣袖，低声附向千琋耳畔，千琋见此也不由绷紧了神思，忐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