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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回忆绵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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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月亮还只露出半个玉脸盘子,会宣阁内,简笙终于把剩下的两间房收拾停当,伸了个懒腰,简笙来到房里唯一的桌椅前,坐下,撑着下巴,想着中午的事,脸不争气的又红了,还好裴至今夜当值,明早才能见着他。简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打了个哈欠,昨夜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她实在很困……

    月上三竿,一阵寒风刮来,简笙迷糊睁眼,看着漆黑的屋内,打了个哆嗦,心道:怎么睡着了?走出去,发现夜已深沉,简笙皱眉,准备关门离开,忽听一个凄厉的叫声响起,简笙一顿,心疑听岔了,关上门,才走几步,一阵呜咽声传来,那声音在这空寂的院落里显得有些诡异。简笙停住脚步,回身,朝声源走去。简笙来到端置阁附近,声音时断时续地从阁楼发出,好奇心驱使她朝端置阁俞走俞近,及至转角,简笙停住脚步,见一人坐在门前,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身旁放着一个白色披单。简笙一顿,环顾四周,想要绕过那人,巡视片刻,简笙找到出路,她可以借着黑暗沿着墙檐到房侧看看!简笙屏息,小心翼翼地来到房侧,透过半开的窗户,好奇地朝里望去。待清房中景象后,简笙大骇,凌乱的屋内,一对男女衣衫不整地侧对着她,女人俯跪于地,身上伤痕累累,男人正举着鞭绳用力抽打身下女人,每抽一下,那小小的身子便颤抖不止,因嘴里被塞了布块,痛呼声最后只能化作模糊的呜咽。风拂过,女人似有所感,突然朝窗户这边看来,是阿良!简笙睁大眼,惊慌捂嘴,好一会儿才退开,贴着墙壁,身抖如筛。原来简章说的都是真的!在她入裴府前一天

    “爹,简笙不能去裴府!”

    “为何?”

    “我听说像简笙这般大的女孩去了那里,没有一个是能活着出来的!”

    “纯属无稽之谈!”

    “爹,我觉得此事不是空穴来风,你想想春巧,她进裴府后都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看着简笙去送死!”

    “混账话!裴尚书断案如神,执法公正,怎会知法犯法?此事莫要再提。”

    “可是,爹——”

    “我心意已决,你放心,简笙去那一定不会受到亏待,还没有哪一家对下人的待遇会像裴府这么好!简笙去了吃穿不愁,我欠的债也可以还清了,你的考试费用也有了,多好!再说了,她签的可是活契,三年后可不就回来了么。你还是加紧时间准备今年的省试吧。别的就不要挂心了!”

    “简笙,小心裴矢渝。”

    “简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简笙,裴至是他的儿子,为人却比他父亲可靠……”

    简笙回神,心情低落,看了眼周遭,又趴在墙角,细心听着房内动静。房里呜咽声喘息声不知什么时候都停止了,一阵窸窣响动,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走进来

    “老爷”

    “抬走”

    “是”

    简笙看去,见管家将手中的白布一扔,盖住那一动不动的躯体,裹紧,抬起放至右肩,深一脚浅一脚地了走出去。简笙看见,那被裹着的躯体颤动一下,裸露在外的一截小腿上血痕顺着脚跟流下,血水无声滴落在地,那红色一下染红了简笙的眼,滴落在她心底。看到这里,简笙惊怒交加,咬紧牙关,浑身痉挛,这一刻她是多么无力!她也终于知道阿良想要杀何人了。脚步声传来,简笙看去,裴矢渝已走出房门,关门时却突然停住,向简笙这边看了一眼,半晌,若无其事,举步走远。简笙抚着胸口,人走后一屁股跌坐在地,靠着墙根大口大口呼吸空气,良久,踉跄着起身,失魂落魄朝自己院落跑去……

    是夜,四周静悄悄的,回到房中,简笙关上门,疲惫地坐在地上,闭眼,阿良愤恨痛苦的眼神以及流血的身躯清晰浮现在脑海中。简笙抱紧自己,埋头大哭起来,上天为何待她这样不公?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到过关爱。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有一个地方让她觉着温暖,老天爷却连最后这点暖意都要夺走!哭声凄惨压抑,给这沉沉夜色裹上了一重厚重的悲哀。不知过了多久,简笙哭累了,抽抽噎噎就着脏衣服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简笙醒来,只觉浑身乏力,由于哭了一夜嗓子干痛,抬手摸了摸烫呼呼的额头,有气无力地朝洗手架走去,才走几步,脚下绵软无力,“噗”的一声,简笙倒在地上,无力挣扎几下,起不来,索性闭眼就这么躺在地上。时间静静流逝,裴至发现简笙时,人已昏睡过去,一阵忙活,一上午过去了。

    简笙看着坐靠床头睡着了的少年,有些抵触,拿下额上湿毛巾,掀开被子准备起来,少年察觉到响动,睁开眼

    “醒了?”

    简笙看着他不语,老半天才发出一个鼻音

    “嗯”

    裴至皱眉,略过心中的不适,起身端过换了好几遍的热粥准备喂她,刚舀起一勺,伸出去,简笙别扭转过脸

    “我自己来吧。”

    裴至一滞,眸色一暗,看着闹别扭的小孩,放下勺子

    “请便。”

    简笙从他手里接过粥碗,一舀一舀,吸溜吸溜喝起来。裴至站在床边,打量她片刻,随意问

    “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简笙埋头,眼圈发红,裴至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蹙眉

    “简笙,你怎么了?”

    简笙喝完粥,将碗塞进裴至手里,躺回床上,背对他,闷声

    “我想睡一会儿,你出去记得带上门。”

    裴至看着简笙的背影,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合上门……

    下午,简笙刚睡醒,小云便过来看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突然小云环顾四周,神秘兮兮地凑近简笙,小声

    “简笙,你知道么,”

    简笙看了她一眼,淡问

    “什么?”

    “就是,阿良,和我们一同进来那个,”

    说到这,小云停下,打量简笙神色

    “她怎么了?”

    简笙抓着袖角,不甚在意

    小云犹豫片刻,拉近和简笙的距离,低声

    “她今早悬梁自尽了!”

    简笙咬唇,双手交握,克制颤抖,淡漠

    “哦”

    还是逃不过啊

    见她如此,小云一怔,又继续

    “听说,她偷了老爷书房里的宝物,被裴管家抓到了,她怕被赶出去,又想到名声败坏了,一时想不开,便——哎,也是个可怜的,裴管家让她家里人来领尸,她娘死活不肯来!裴管家便随给义庄处理了。”

    简笙压下心头怒火,对小云道

    “我有些累了,想一个人呆会儿。”

    小云不好再做停留,起身告别。简笙站在院中,没来由的,对这个地方感到深深的厌恶,她要离开这儿!她一刻也呆不住了!想着,发了疯般,简笙拔腿跑出院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冲出裴府,守门人竟一时忘记追上去……简笙漫无目的地跑着,身后一布衣少年默默跟着,脸上满是担忧。简笙来停下脚步,看着那总是紧闭的大门,泪如泉涌。布衣少年站在她身后,不敢上前。简笙呆立门前,好一会儿,回身,看见少年,一怔,俩人对视片刻,简笙抬袖,擦干泪水,径直越过少年朝前走去。少年刚抬起的手又放下,最后咬牙,走到简笙面前,拉住她

    “简笙,你还好吧?”

    自进裴府后,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过

    “谁欺负你了?”

    简笙扭头,挣开,冷冷

    “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我——”

    “对不起?你们哪里有对不起我的?都是我拖累了你们,如今,你们钱也拿到了,我们两清了。”

    少年沉默了,简笙冷笑

    “看吧,我说对了。你现在肯定在心里笑话我,我真是犯贱,怎么还会来这儿!”

    简笙愤然转身,快步走起来。简章看着她的身影,握拳追了上去,拉着她,一把抱住,颤声

    “简笙,我没有!我没有笑话你,也没有想过要抛弃你,我只是——我真没用!”

    简章自责,看着眼睛红红的女孩,心痛不已,他真是个懦夫!

    简笙止住的泪又不争气地往下落,想要推开简章,却推不动,抓着他的衣襟,嚎啕

    “我讨厌你们!我讨厌那个鬼地方!”

    简章按着她,轻声

    “别哭,都会过去的,简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马车上,少年看着那对相拥的身影,手不觉握紧,好一会儿,甩下窗帘,冷声

    “走吧”

    ……

    傍晚,暮色笼罩大地,简笙回到房中,合上门,闭眼靠在门背上调整情绪,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回来了?”

    简笙吓了一跳,睁眼,顺着声源抬头,裴至负手站在她对面,面无表情。简笙下意识开始紧张,吞吐

    “你你,怎么在这儿?”

    裴至反问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简笙挨着门,组织语言,片刻细声

    “睡久了,有点闷,出去逛了会儿。”

    裴至看着她,不语,突然迈步,走近她,简笙一凛,语无伦次

    “你你,我,你要做什么?”

    裴至却只抬起手,放在她额头上,比了比自己的,体温正常,拿开手,裴至淡声

    “喝药了?”

    简笙回味那抹冰凉,摇头

    “没,”

    裴至转身,打开桌上食盒,看着凉透的汤药,淡淡

    “可惜了”

    合上食盒,裴至来到简笙跟前

    “药凉了,我让阿奇重煎一副送来,你记得按时喝。”

    简笙有些恍然,看着他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热一遍就好了。”

    裴至没回她,指指门,简笙让道,见裴至打开门,暮色里,少年抿着唇,表情冷硬。简笙低头,想要说着什么,少年却不再看他,衣摆一动,连抹影子都没留下。简笙抓着门框,委屈至极,泪吧嗒吧嗒往下流……

    夜幕降临,简笙在少年房外徘徊,看着烛影下秀气的身影,简笙咬牙,下定决心。少年正坐在窗前,看从官署带来的卷宗,忽听敲门声响起,少年一滞,放下书,披起外袍,打开门,看见一脸踌躇的女孩,愣住,迟疑一下,低问

    “有事?”

    女孩期期艾艾地望了少年,红着脸,小声

    “裴至,我有话对你说,能让我进去么?”

    少年俯看她,平静拒绝

    “男女大防,且是深夜,怕是不妥。”

    女孩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望着少年,惶惶无措,好半晌,闷声

    “我知道了,打扰了。”

    说着失落转身,少年伸手,凉凉

    “说说看。”

    简笙回头,迷惑

    “什么?”

    少年别开眼,淡声

    “不是有话对我说?”

    简笙一怔,回身,摊手

    “啊,本来是有的,刚刚那一下,忘没了。”

    裴至……

    面色一凝,睨着她,气不打一处来

    “小小年纪,你便是学会这般抓弄男子的么?倒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简笙茫然,仔细一想,脸又红了,却是被人羞辱的,愤然甩开他的手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裴至冷笑

    “你这话,倒是遇到过很多男人。”

    简笙看向他,难以置信,憋红脸,泪在眼眶打转,咬唇,转身便走。裴至却当她是心事被说中恼羞成怒了,心头怒火更甚,对着那背影,嘲讽

    “我早该料到,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手段,还留在身边,你一定很得意吧?”

    简笙停下脚步,回身,泪流满面,仰着头,怒吼

    “裴至,我要是还找你,我就是猪!”

    裴至气笑,倚着门,应道

    “可不是么。”

    简笙……握拳,咬牙转身便跑,还没跑出院门,有个身影却比她更快,简笙撞上一堵肉墙,来不及反应,人已被按进怀里,熟悉的气息,简笙抬头,眼角还挂着泪珠。裴至脸色铁青,恨恨看着她

    “我让你走了么?”

    简笙气极,天下竟还有他这么不讲理的,张口,朝着那手臂咬去,少年拧眉,闷哼一声,简笙适可而止,欲推开他,少年却愈发搂紧她。简笙不得法,恨恨骂道

    “你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是非不分、寡廉鲜耻的小人!那般嫌弃,却还来招惹我干甚!你可真是——”

    厚脸皮

    少年俯身,抬起女孩的下巴,堵住她咄咄逼人的指控,简笙睁大眼,震惊地看着放大的俊颜,呼吸困难……

    房中,简笙撑着脑袋坐在裴至对面,看他圈圈画画,过了一会儿,简笙好奇问他

    “阿至,你在看什么书?”

    要做这么多记录

    裴至看着黑色披袍下的小人,简短回她

    “律案”

    简笙似懂非懂

    “是干嘛用的?”

    裴至放下笔,解释

    “记录刑案,根据条例,量刑定罪。”

    裴至一顿,挑眉

    “明白?”

    简笙滴溜着大眼点头,轻声

    “我很好奇,你们每天做这个,不会烦躁么?”

    裴至一滞,看向她,意味深长

    “之前没什感觉,因为不懂什么东西叫有趣,什么又是枯燥。直到——”

    简笙等他说下去

    “直到养了一头小猪,她不在身边时,才发现,有些事,确实很是无趣。”

    简笙不解

    “你什么时候养猪了?”

    她怎么没看见?

    裴至扬唇,顾左右而言他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路上,俩人沉默走了一会儿,简笙突然问道

    “你刚才说律案是用来量刑的?”

    裴至点头,好奇她为何又突然提起,简笙若有所悟

    “那,如果,有人知法犯法,残害无辜,但他权利很大,你们要如何给他定罪,如何量刑?”

    裴至一怔,脱口而出

    “若朝官知法犯法,按律罪加一等,情节严重者,论刑以死。”

    简笙一默,死刑?确该如此,只是,那人终究是——看着裴至,简笙怅然,突然说道

    “这世上,总有逍遥法外之人,亦有不得大白之冤屈,若是,有专门保护我们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百姓的律法就好了。”

    裴至不意她会说出这番感慨,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此前他从未觉得天朝律法有不妥之处,直到程放案一出,他才知,原来天朝法度并非如他所见那般完满,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善。简笙的话倒是提醒他,既然目前没有能解决程放案的律法,为何自己不创造一个呢?困扰他多日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