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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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点四十分,日光已经穿透云层。

    天堂轩,顶楼。

    这里原本的一层几十间的豪华套房,依照大少的意思腾出了几个房间设计改造成一个能休息能办公的植物房。

    植物房,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有植物的房间。

    室内有人工喷泉、藤架等豢养了各种植物盆栽,室外有爬山虎蔓延覆盖了墙面,甚至还有些触手紧紧的抓着窗户,悄悄的从窗缝里爬到里面来,像是要偷看里面的主人。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落地窗温柔的洒进来。

    喷泉吐出的雾气在阳光里如梦如幻。阳光落在喷泉的岩石边缘,还有一点落在水里,映着水光反射在白色的天花板上,熠熠闪耀。

    他坐在轮椅上,停在白色书架前,翻了几页,然后轻轻的合上书放回书架上。轮椅慢慢的行到阳光下,他微微弯下身子,看着那株仙人掌,上面还沾有露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他很喜欢仙人掌,更喜欢上面的尖刺。不过——他不喜欢仙人掌拥有这样明显的防备,会给人一眼就能看透的机会。

    阳光里,晶莹剔透的露珠静静的砸在地面上,在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瞳里渐渐消散。他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此时的温柔光线,暖暖的轻轻的扫在他的眼皮上,泛起丝丝温暖。

    沈慕则身为私人医生,一天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时候来给大少做身体全面的调整与检查。这个环境也是做检查的“工具”之一。

    他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阳光直直的射进他浅褐色的眼瞳里,宛如透明的一颗珍珠镶在他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

    “怎么样?”沈慕则在身后的书架子旁边,蹲下身子,拉开矮柜,从里面拿出大大方方的医药箱。今天,他没有戴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柔和的十分慵懒,不是之前戴眼镜时的精明。

    “脚底有发热的感觉。”

    沈慕则边朝着他走过去,边伸出手指感受着室内的湿度——能让江时白心境平稳的湿度。

    “今天湿度调的有些低,大概是外面温度太高了。”他放下医药箱,半跪下身子,卷起他的裤脚,低着头问:“哪只脚发热?”

    “右。”

    沈慕则抬起他的右脚,用骨节用力抵着他的脚心,问:“有感觉吗?”

    “......嗯......有点酸......”他握紧把手,脸色开始有些发白。

    沈慕则听出不对劲,抬头看了眼,忙放下脚,直起身子问:“怎么,哪里痛?”

    江时白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不习惯腿越来越有知觉了,即使这知觉是来自痛意。

    沈慕则看着他,半久,才泄了口气,放松下来。“你不要每天晚上不睡觉硬撑着站着,那样会适得其反。”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从小长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时白的性子。

    他偏过头,抬手飞快的擦了下额角的汗。“她呢?”

    沈慕则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后,嘴角一挑,问:“怎么?现在就需要她来?”

    江时白淡淡的咳嗽了两声。“江沉那边,她去吧,让火鸟看着。”

    沈慕则挑起的嘴角一僵,微微抿住,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收回思绪,拉起心跳仪表,将线的一端贴在江时白的胸口上,微微凝起的眉头让江时白淡淡的笑了一声。沈慕则抬了下眼,哼了一声:“笑什么?”

    他偏过头,看向地面上的那株仙人掌。“那样的人如果能活下来,那就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时白。”沈慕则站直身子,声调忽然沉了下来。

    天花板上的波光粼粼的水纹晃荡不停。江时白侧过脸,在他的目光下只剩下一张苍白的且毫无生气的冷硬线条。这还是一张脸么?颧骨上的那块圆形的淡粉色的疤痕在白皙的肤色上异常明显,像是一块宿命雕刻在他的身上。

    “裴娜跟我说,姜辛尼是个有生命力的人,你会喜欢的。”

    他低低的笑出苍白的笑声。

    沈慕则蹙起眉头,担心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裴娜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江时白为什么会这样笑。难道喜欢上一个人不好吗?他已经孤独太长时间了。

    他出神的看着外面的屋顶,在阳光灿灿亮亮的,看久了眼睛酸涩的很,这才让他回过神来,他抹了把侧脸。“该去吃早餐了。”

    轮椅沉重的碾过米白色的地板,一点一点的碾过,他越过阳光,阳光从光着的脚掠到他的身上,然后是后背,然后是静静的停在米白色的地板上,悄悄的随着时间移动。

    “......时白。”身后的沈慕则低低的吟喃着。

    他的背影,是渐渐的的从最光亮的地方陷入了黑暗里。从小到大,永远都跟在他身后,看到的永远是他的背影,可是,却也总能从他挺直的背影里看到他在黑暗中的挣扎到最后的孤独。

    明明深陷在黑暗沼泽里,却仍是渴望温暖阳光......为什么不走出来呢?是因为不会走路么?

    沈慕则转过脸,看向外面的蓝天。

    ——孤独太久的人,会习惯孤独,一旦有人闯进来,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她赶出去。

    ******

    她从左边将窗帘一路拉到右边,大片大片的阳光直直的从外面透进来。她睁大眼睛,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

    天际线,海岸线融合在一起。

    城市都在这一刻苏醒。

    她从来没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去看风景,一次都没有过,因为,每当她站到最高地方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黑与白,然后要从那里跳下来,以此来训练自己的恐高——从高处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好像就要这样死去......因为恐惧,眼睛紧紧闭着,溢出的泪水让她对死亡有说不出的清晰感。清晰的都能听到死神走过来的脚步声。

    透过身前这面巨大的落地窗,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快要把玻璃吞下去了。”身后的人提着一袋东西,推开门走进来就看见姜辛尼一直趴在落地窗上,专注的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火鸟关上门,忍不出发声。她惊异的转过身,他扬了扬手里的早点,说:“这是从厨房拿过来的。”

    “咦,居然有小笼包。”辛尼拿起筷子,惊讶的看了眼火鸟手里端着的早点,又低下头飞快的看了看袋子里的其他早点。一副食欲大开的样子。她笑:“哇,火鸟,你女朋友也有这待遇么?”

    火鸟抬眼睨了她一眼,放下盘子,“这就是她让我叫厨房做这些的。”

    辛尼眯起眼睛笑,卧蚕更加明显的突兀出来。她咬了一口包子,就听见火鸟说:“大少有腿疾,你到时候要辛苦点。”

    辛尼抬眼,直直的看着他,目光认真的询问。

    “辛尼。”火鸟拿出袋子里所有的早点,端正身姿,认真的看着她,“娜姐应该和你说过,走到这里就没有回头路了。”他看着她,大概是因为真心欣赏辛尼这样的女生,也或许是因为那场车祸,他从心底把她当成朋友了,所以,他会说这么多,会用这样的话来警告她。

    落地窗外,阳光悄悄移了位置。姜辛尼夹住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留下了印记,等到反应过来时,中指上的印记已经由白泛红了。她怔怔的看着手指上的印记,视线渐渐往下,落在盘子里的那些小笼包。

    馅心很饱满,不油不腻,刚刚好,还泛着一丝淡淡的香甜味。

    她夹起一个小笼包,抬起头,微微一笑:“有这么好吃的小笼包,我才舍不得离开呢。”

    火鸟摇头轻叹,笑了笑。

    ——没有回头路,那就一直往前走,总有一条路会像贪吃蛇那个游戏一样,回到一开始的地方,即使最后归零。

    吃完这些,火鸟开始步入正文,认真的盯着姜辛尼,语气都变得严肃:“姜辛尼,有任务了。”

    “哈?现在?”辛尼表示很不满的意思,拍桌子,“现在我还没吃饱,去个屁啊。”

    “......吃完再去。”火鸟真是觉得头疼。娜姐怎么会推荐这种人?吃不干净的小吃摊不说,脾气还这么难伺候,真是头疼。

    门外。

    经过的轮椅稍作停顿。男人指尖微微抠住扶手,看向走廊的尽头。那里的光比这里的更亮,可为什么,这里却更让人心生荡漾的错觉......

    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却不够清晰。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在悄悄的变化。

    这一路上的监控录像,他看的很清楚,包括,那场车祸——

    她无助挣扎时,想要抓住路人的手,眼睛里明明是有绝望,可一下子,就溢满了大片的希望,好像有东西在那双褐色的眼睛里跳跃着,施了魔法一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她瞬间从绝望里苏醒过来?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们被困在山脚底下泥泞里。他一身都是泥巴,冷冰冰的看着裴娜因为蜂蜇的疼痛而一直在泥巴里打滚。

    那时候,他们才十四岁,少爷还是少爷,他的腿还是完好无缺的,裴娜还是个娇滴滴的公主,被姑妈宠坏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娇滴滴的女生在脏兮兮的泥巴里,在满是蜂子的追捕中,她没有哭,只是带着他跑,直到,他们俩从山坡摔滚了下去。

    “少爷,你别怕,我会带你离开的。”她脏兮兮的脸上有很多伤口,少爷身上也是,好看的衣服都被折腾的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可是他还是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在乎自身的状况。她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半路又缩了回来,问:“少爷,我可不可以抓着你的手啊?”

    少爷低下头,看了看她的手,手背上都是蜂蜇出的包。他突然问:“疼么?”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裴娜天真的以为少爷这是关心,可当她看到少爷慢慢抬起头露出的冷笑,她忽然觉得少爷很可怕,可怕的有些可怜。她摇了摇头,自顾自的也不经他同意就抓住了他的手,说:“不疼。”

    少爷想挣开她的手,可是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他说:“你要怎么办?要一直在这儿么?”

    裴娜想了想,松开少爷的手,说:“我去那边找找有没有什么遮雨的地方,你在这儿别动,好不好?”她问的很认真,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带着恳求。他意外的说:“好。”裴娜四处看了看,留意了下四周的标志,然后才从雨中跑开了。

    他看着她弱小的背影,冷笑。

    裴娜回来的时候,少爷不见了。她顿时吓的哭了,一直在那里喊“少爷”,可是,没有回应。她哭的很凶,都快喘不过气了,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她心中的害怕就越来越大,哭的也就无法控制了。

    他在山洞里,看着这一幕,觉得她太能哭了,哭的烦人。就是烦人,他才下去阻止她继续哭下去。“喂,别哭了。”

    “少爷.......”哭声戛然而止。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亮晶晶的,她冲过来,抱住少爷,说:“少爷......我好怕啊......好怕你被狼叼走了......”

    少爷皱了皱眉。“那儿有山洞,你看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么?到底是你瞎还是我瞎?”

    “少爷。”山洞里,裴娜拉着少爷的手,声音软软的,“少爷,以后你别跑,好不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别怕,就算以后家里还有别的少爷也没关系,我就只有你一个少爷,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的——不,谁伤害你我就杀了他!”少女说的很认真,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少年。

    “杀人犯法的。”

    “我不管,我的少爷,谁也不可以伤害。”

    少爷静静的,不想再说话,可是,嘴角却悄悄的挑了起来。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她还在说。

    “少爷,你要是一直在泥巴里,我也会陪着你在泥巴里。”

    “我不会陪你打滚。”

    “我陪着你就行了。”

    ......

    可惜......

    已经不在泥巴里,而是在沼泽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无人来救,绝望到麻木。

    他闭了闭眼睛。

    “走吧。”

    无论,沼泽之外是什么样的世界,他也不想出去了。

    而另一边。身在监狱里的裴娜刚刚睡醒,看着窗外狭窄的天空,心中一片宁静。或许是姜辛尼答应她愿意去照顾他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天空飘过的那片淡淡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