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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唆鲁禾帖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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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与塔塔尔人的战争结束后,铁木真不再召我前去为他占卜未来凶吉,我也不主动前去为铁木真占卜未来凶吉。我宁可呆在家中,看老者留下来的书。我不想再看见,也不想再参加战争,我已经厌恶了这残酷的战争。

    虽然小巴颜终于从伤痛中走出来,但却变得和脱脱一样,沉默寡言,没有了往日的纯真快乐,眼睛中尽是对战争和生命的冷漠。小巴颜的母亲呼和自从伯颜去世后,没有了笑容。我知道伯颜将是他们心中永远的伤与痛,在他们面前我也不再提伯颜这个名字。

    有一天,小巴颜跑来向我问道:“阔阔出哥哥,你最近怎么没有随可汗出征?听说很多人都随可汗出征了,为什么阔阔出哥哥你没有参加啊?”。

    小巴颜的话,让我想起来前几天铁木真曾遣人来向我询问凶吉,随即被我随口一句“在长生天的庇佑下,即便是有短暂的失利,胜利也必将属于可汗”,将其打发走了。如此看来这是要爆发战争的形势,不知道这残忍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在这诉诸武力,充满纷争与战火的年代,和平注定是短暂的,不能长久的。我没过多久便接到去铁木真大帐的命令。铁木真派的随从对我说是庆功宴,但当我来到铁木真的蒙古大帐,果不其然,看到蒙古大帐中的每个人都沉醉在美酒和女人之中,大家都在享受着欢乐。

    与其说是胜利过后的庆功宴,倒不如说是胜利过后的狂欢会恰当。这里的每一个的眼中都没有对胜利的喜悦,眼中只有无尽的欲望。这蒙古大帐中到处都充斥着欢笑声和哭泣声,我选择坐在一个角落里,独自一个喝着美酒,看着他们尽情放纵享乐,也不管他们怀中的女人那深深的泪痕和闪烁的泪光,强迫女人与自己一起饮酒,与自己一起欢笑,更不说去理会女人眼中的悲伤。令人没想到的是,忽必来居然一身酒气地来到我的面前,向我敬酒。

    “阔阔出巫师,您真是不愧是长生天的使者,您占卜的未来一点也没有错。在和王汗的战斗中,若没有您的预言,说“我们即便是有短暂的失利,胜利也必将属于我们”,我们也不可能能打败王汗,您的说太准了”。忽必来言语中充满了对我的敬佩。

    我听到忽必来的话,差点让酒呛到,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与铁木真交战居然是铁木真的义父王汗。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我们的利益才是永远的”,也难怪铁木真会特意遣人向我询问凶吉。

    我在这狂欢会上没有呆多长时间,便带着铁木真赏赐我的战利品,和随我而来的脱脱骑马离开了这里。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脱脱向我说道:“阔阔出可汗难得赏赐你一次,你为何不尽可能地多拿些战利品回去呢?”。

    我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我拿太多战利品回来,别人定会心生不满,说我尺寸之功未立,全凭一张嘴就得如此之多的战利品。再说这些东西对我又没有什么用,我又何必要多拿而自找麻烦呢”。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打断我和脱脱的谈话。我们二人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两个蒙古士兵正要对一个女子进行侮辱,那女子拼命抵抗。我见此情形,马上赶忙去阻止他们的恶行。

    我和脱脱很快就来到他们身边,我坐在马背上大声地斥责道:“混账你们还不快住手,是谁允许你们干这禽兽不如的事,你们就不怕长生天对你们的惩罚吗?”。

    “你谁啊!居然敢坏我们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腻了,那就让我们做回好事,送你去见长生天。哈哈”。士兵转过身,抽出刀来,蔑视着我说道。

    我从身上掏出之前铁木真赐我的显示身份的牌符亮给他们看,他们看见牌符,立刻都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我不屑一顾地说:“还不快滚,别再让我再看见你们”。

    他们立刻唯唯诺诺说道:“是是小人明白”。他们说完,骑上马,一溜烟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我跳下马,走到那女子面前,见她的衣服被蒙古士兵撕破了,胳膊也被抓伤。我连忙脱下我的衣服,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并安慰道:“姑娘你没事吧!”。

    她就像受伤的小兔,颤栗地蜷缩着身体,非常警惕小心地看着我。我露出微笑,用温柔的语气向她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家就在附近,如果姑娘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我家换件衣服,然后再让我送你回家”。

    不知是被我的诚意所打动,还是别的原因,她终于点了点头。我将她扶上马,我则手牵马缰步行,脱脱见我步行,也跳下马,牵着马步行。一路上她沉默不语,只是呆呆地注视前方。我们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回到了家。我们回到家后,我将她拜托给小巴颜的母亲呼和照顾,顺便将我所得战利品都交给呼和。

    到了第二天,我在自己的帐中看老者留下的一本《佛经》,当我看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决定生死。”这段时,我听道有人走进我帐中的脚步声,我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昨天被我救的女子。

    “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要不是有您及时相救,我恐怕凶多吉少了”。那女子走来向我行礼道谢说。她穿着呼和的衣服,淡淡的笑容,已经不再是昨天害怕,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她。

    我立即起身向她说道:“姑娘我既与你有缘,救你也是我理所当然,分内之事,姑娘你没必要向我道谢。要是见你有难,而不向你伸出援手,我想长生天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对了,我还未请教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叫唆鲁禾帖尼,我是克烈部人”。女子回答道。

    “我记得克烈部就是王汗的部落?也难怪士兵会抓你”我突然明白道。唆鲁禾帖尼非常难过的点了点头,我连忙向唆鲁禾帖尼道歉道:“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事,我是无心之失,还请你原谅我。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的话,可以留在这里,把这里当作你的家“。

    “咦”唆鲁禾帖尼眼中闪出光芒,走到我的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佛经》,仔细看了看,非常好奇的说道:“这是?”

    “你手上拿的是一本名为《佛经》的书,这是一位老者特意留给我的”。我向她解释道。

    “那这个也是书?”。唆鲁禾帖尼放下佛经,又从桌上拿起我曾抄写过的佛经,问道。

    “这个是我闲来无事,自己手抄的佛经,我写的不怎么好,让你见笑了”我很惭愧的说道。

    唆鲁禾帖尼转过头来,拿着我的手抄本,一脸困惑地向我说:“写?这是您手写上的去?那这书上写的是什么?”。

    “嗯,是的。这书上所写的是我们汉人所发明的汉字,它是一种文字,它承载者我们汉人引以为傲的文化,有着我们汉人千年以来的成果”。

    唆鲁禾帖尼看着我的手抄本,感慨的说:“要是蒙古有朝一日能像汉地一样,也能使用这美丽文字,那该多好啊!”。

    唆鲁禾帖尼他的一番话,不禁让我重新打量一下在我的面前一直被我忽视的她。犹如海水般清澈见底的眼睛,秀长的飘逸长发,薄薄的淡红双唇,白净的衣服,洁白的双脸,当她走到我的书堆中,拾起我书堆最顶端的那一本《诗经》,这一刻,她仿佛是从书中走出的女子,清秀的目光,淡淡的笑容,让我不能忘怀。

    当她清秀的目光与我的目光重合时,我连忙摇摇头,叹息说:“想要在蒙古使用汉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想使用我们汉人的汉字,就必须接受我们汉人的文化,这会涉及到传统观念的改变,需要有排除自己那过度的自尊意识和对外事物的藐视之情,只能说这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战斗。毕竟富有远见的人往往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遵循传统的守旧之人。也正因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对我的可汗说过我懂汉字,也没有主动向可汗提出要求蒙古人学写汉字”。

    唆鲁禾帖尼把我的手抄本放回到桌上,眼睛充满迷惑的说:“我听小巴颜说,您的预言非常的准,您可否告诉我,这无休止的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和平什么时候能再回到蒙古,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会爆发这可怕的战争”。

    我非常无奈地说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因而战争也是无止境的。我只能告诉你,当欲望遭到毁灭之时,和平之光便会孕育出来,到时人们便会迎来真正的和平”。

    唆鲁禾帖尼听完我的话,开始将双手手指交叉放于胸前,向上帝虔诚的祈祷。我看到她祈祷的方式,我不禁惊奇地向唆鲁禾帖尼说道:“唆鲁禾帖尼你也信仰上帝?你是基督教,不,你是聂斯脱利派的?”。

    现在轮到唆鲁禾帖尼吃惊了,“阔阔出大人您不是长生天的使者?难不成您也信上帝,是聂斯脱利派的嘛?”。

    “不,我不是聂斯脱利派的,我是新教的。虽然新教现在还不为人知,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它必定会大放异彩的”。我自豪地说。

    “要是蒙古都信仰上帝,都是上帝的子民的话,或许蒙古也就不再会战争了,许许多多的人也就不会流离失所,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为战争失去生命。在上帝的庇佑下,大家都和平的活的这个世界上,那该有多好啊”。

    “那不也一定,在遥远的西方,在上帝的国度里,那里的人们都虔诚的信仰着上帝,但仍然存在着战争,反倒是人们渐渐成为上帝的羔羊。其实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没有了生命便没有了一切,。与其叫人改变信仰,倒不如去拯救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我相信上帝也会认同我的看法,毕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想要结束这残酷战争,就必须诉诸武力来解决纷争,但武力的统一只是暂时,只有开明和宽容才能使和平更加长久”。

    “开明和宽容?”唆鲁禾帖尼不解的说。

    “印度有一位君主,这位君主信仰真主安拉,但他的臣民却大都信仰印度本土的印度教,信仰真主只是少数。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因为这位君主非常开明且对他的臣民非常宽容,各个教派之间平等,不额外征收异教徒税,官位向他的所有臣民开放。也正因如此,这个国家在这位君主的统治下,安定和平”。

    “您的意思是说,要善待各个教派,不想他们征收额外的税赋,平等地对他们”。

    “这只是一部分,想要国家安定和平,最重要的是政治清明,每个人都恪守札撒,不徇私”。

    “能告诉我,您说所说的那位印度君主,他叫什么名字”唆鲁禾帖尼向我询问道。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说:“他的名字叫作阿……阿育王,对,就是叫作阿育王,他曾说过,君主的职责就是为他的臣民谋福利”。

    唆鲁禾帖尼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礼拜,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当我想再见她时,呼和却给了我一封信。我困惑不解地打开信封,看到信上的内容,居然是唆鲁禾帖尼写给我的离别信。

    “阔阔出大人,对不起,我要走了。我要回到我父亲的身边,因为我的父亲和我的部落需要我。我的父亲是王汗的弟弟札合敢不,父亲为了部落,要将我嫁给你们铁木真汗的小儿子拖雷。如我继续留在您的身边的话,不仅仅是我的父亲和我的部落,恐怕就连您也会有性命之忧,我不能这么做。是您告诉我,在这世上没有比生命更加珍贵的,即便是信仰和权力,那么为了父亲和族人们,我理应背负这一切。感谢上帝教我遇到了你,让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阔阔出大人”。

    我看完唆鲁禾帖尼写给我的信,我想起唆最后一次见鲁禾帖尼时,她那明亮而又坚定的眼睛,它必将是一个伟大的女性。正是看到唆鲁禾帖尼的坚强与伟大,才知道自己的渺小,也知道自己也不能再逃避。

    我走到帐外,仰望蓝色天空,大感惭愧地说:“一个女子尚且知道为了族人的性命,愿意背负真沉重的十字架,也愿意承受下去。我当真还不如一个女子,现在想想我若不去做,还能有谁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