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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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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痴心

    碧瓦朱檐的府邸,纷华靡丽的闺阁,京中的富贵人家见惯了,享受惯了,做久了那云端之上的人上人,自然就受不得有朝一日跌入尘埃。为了披住那名为体面的皮,内里不知做了多少龌龊事。上京城的世家大族,偌大的宅院底下,哪家没埋着一地枯骨。

    一夕翻身,偶然得了泼天大运之人,便更变本加厉,想要霸着从前不曾奢想过的纸醉金迷。那尘垢粃糠之人,一朝大权独揽,品到了生杀予夺的乐趣,便毁廉蔑耻也要稳住立身之根本,人云宁为王侯鞍前狗,不做顶天立地人不就是了这个道理?

    孙坚白每次踏入锦府,虽说不上胸中醋海翻波,也得承认他心生艳羡。他自问学识人品、长相阅历皆不输锦元良,可就是这玄之又玄的运道一事,让他无处求个公道。

    可孙坚白又想,这堪称气运滔天的人,生一窝孬种蠢胚比寻常人生些拐瓜裂枣更让人惋惜。

    视线从那雕着不同形态异兽的琉璃瓦当上移开,接过侍女摆放规整的南方小点,品着上好碧螺春,孙坚白心中连叹,果真惬意!莫说卖几个闺女给东厂,就是把自家老母送与那太监能换得这样的好时日,他也是愿意的。

    “大人,府上堂小姐可醒了?”

    吃罢喝足,孙坚白双袖一甩,看着最近越发焦头烂额的锦元良,心里诡异地升起一丝快慰。任你机关算尽,怕也想不到从自个儿裤裆里钻出的孽障,能搅乱那往后百步的棋路罢。

    “人是醒了,可如今别说提携锦府,怕是他日得道,第一个要灭的便是我锦府一门。”

    锦元良捏捏眉心,石头越是得用,越说明锦葵对石头的在意超过了他人想象。

    孙坚白不置可否,对于主家这瘫子烂事,不是他可以置喙的。

    “东厂掌刑连生,近日来多方打听一年轻女子,那年龄相貌,或许便是府上堂小姐。”

    “哦?竟如此?什么时候的事?”锦元良皱着眉头,如今不是个好时候啊。

    “这事情不太好打听,那连生寻人具体寻了多久,无人知晓,但我这也是近日才通过几个同乡那知道,东厂的人曾经下过江南,去过胶州,寻一个约莫十四五上下的姑娘。”

    孙坚白猜想那连生寻的应该就是锦葵,怕是知晓了如今人不在辽东,又失了联系,一时之间只能派人暗中打探。

    “这年龄同时机,竟也对得上。”

    锦元良为官多年,也是那八面圆融之辈,朝中多人几次三番想跟东厂攀个交情,可苦于没有门路。今日的东厂,不管是厂公汪淮还是下面几个叫得上名字的百户千户,无一例外要么孤家寡人,要么半个绝户。若是寻常上峰他还能投其所好,寻些美女铜臭,可东厂的胃口堪比那饕餮巨兽,就算是举力倾家也未必能喂得饱他们。

    “你去找人同连生搭个线,我见见他。”

    锦葵如今病重,听大夫那意思竟是不大好了,不管怎样,锦葵就算死也不能死在锦府,若是死前能搭上东厂,也不枉费他拼着得罪席家给她接入京城。

    “那……她同锦府的关系?”

    如今锦葵同锦府不说势如水火也差不到哪去了,这时候选择让她跟连生搭上线,未必是件好事。

    “她同锦府并无大恨,若能搭上东厂,牺牲一个嫡女又算得了什么?”

    孙坚白点点头,一个蠢出根儿的嫡女,换得东厂的提携抑或说好意,还是划算的。

    锦元良掸开锦袍上的褶皱,若锦葵真是连生要找之人,他也不怕她能飞出他的手掌心,自是有办法让锦葵一心一意为他所用,为光正锦府所用。

    东厂的人不是说能搭上线就能搭上的,所以在锦元良放出风去,过了好几日,才收到东厂那边连生想要见他的消息。对于锦元良来说,他是极其不愿同连生打交道,只因此人诡谲多变,上一刻同你杯酒言欢,下一刻你可能就会成为他的掌下亡魂。

    “听说你想见本千户?”

    连生冷着眉眼,自他寻他妹妹的事情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近日多的是人来他这儿讨赏,都说有消息,可他次次无功而返,他都被折腾烦了。

    “是,据闻连千户在找人,下官觉得那人或有可能是下官的亲侄女。”

    锦元良看着连生面露不耐,心中不喜,只面上绝对不敢表现出来。都说东厂千户连生男生女相,姿容一绝,可那狠辣性子也无人出其右。东厂早年间的酷刑废弃多少年了,自连生做了掌刑千户后,那令人发指的酷刑吏法又一一搬了出来。

    眼前这人的狠辣是刻在骨子里的。

    “呵!不知锦大人从哪得知的消息,本千户要找的人是您侄女呢。”

    连生心中耻笑,他怎不知他竟还有锦元良这么个大伯?若他真是利欲熏心,他倒不介意收个当朝三品的干儿子。想做自己的伯父?也行,送他下地府去跟自己的老子作伴便可。

    锦元良一听连生这笃定的语气,便知自己误会了,若他寻的真是锦葵,只二人姓氏连生就该明白。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不然平白涮了连生,回头他定给自己吃挂落。

    “我也是刚把葵姐儿从辽东接到京城,可自入京她就病了,先前听说她同大人有些交情,还望大人能在她病中时候探望一二,以解那孩子的相思之情。”

    锦元良这话说得相当低姿态,此时他摸不清连生同锦葵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孙坚白说二人举止亲密,以连生的处事风格,他能对一个农女有几分亲近,便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了。就算二人只有些浅薄交情,他说锦葵在病中,想要见见他,连生也不会不卖这个面子。

    孙坚白说连生同锦葵举止亲近,乃是他们在京中久了,京中的大家小姐世家嫡女,男女大防苛刻到近乎变态的地步,就是新婚夫妻也少有在人前嬉戏谈笑的场景。可辽东偏远,乡下人家男女老少都是劳动力,若是女子也要讲究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怕是一家子都要饿死了。

    孙坚白只不过看见二人一同谈笑说话,便觉得二人关系匪浅,可却忘了,百姓间都是如此交流的。

    “锦葵入京了?”

    连生眉头一皱,看着锦元良的眼神透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