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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逸回家,神魂颠倒的不独倪裳,还有虎妞。蒲逸一入屋,倪裳全程抱着蒲逸胳膊,走哪跟哪:“仔耶,还那么瘦,别管行李先,洗洗手洗洗脸,就下去吃点好东西,妈妈给你炖了乳鸽花旗参,番茄鲍鱼盅,还有你爱吃的肥牛和酿苦瓜。才多大啊,就跟你老妈子一样,天天跑市场,买菜做饭,仔仔受苦了。”蒲宁嘟囔:“不小了吧,整19了,这年纪,俺都跟你拍拖,忍辱负重一年了。”倪裳叮铃铃一瞪:“那是啥时代,能跟现在比么?”

    这腻腻歪歪,蒲逸烦,虎妞也烦,蒲逸脚边蹭半天,就没它什么事。一着恼,窜了出去,噌噌噌跑上三楼,又噌噌噌跑到楼下,搞出很大动静。再度回到蒲逸房间,见倪裳终于松手,便蹑着猫步,小淑女般悠悠过来,抬头望望,轻喵一声。蒲逸猫腰将虎妞一把捞起,另一手打开行李箱:“活活,虎子又长个了,帅多了。来来来,给你带了爱吃的罐头。”虎妞乖乖趴着,任由蒲逸摩挲,满眼哀怨秒变一脸满足,轻舔蒲逸小臂,时而瞄瞄蒲逸:唉,说多少次了,是虎妞不是虎子,大姑娘家耶。算了,一年不见,不计较了。

    虎妞入门时间,比那对牡丹鹦鹉就早十来天,落生同样也就十来天的样子,弱弱的一团小毛球。蒲逸负责领回家,倪裳负责耍玩,蒲宁则要负责养护。网上查了教程,备齐各式家生,上好猫粮伺候,时不时各种罐头加餐。喂食铲屎洗澡操心操劳,虎妞眼中,也不见地位有多高。譬如蒲逸这待遇,蒲宁是享受不到的,捞起托着,虎妞总要一番抓挠啃咬,做出各种抵抗后,才一脸嫌弃,勉强就范。倪裳命好,甩手掌柜不劳而获,反是虎妞时常要娇嗲嗲求抱抱。倪裳说,小猫小狗,第一是讲究先来后到,虎妞是蒲逸抱养的,心里就认定蒲逸是它正主子,开门迎接的是倪裳,所以她是二主子,谁叫你那时去鼓浪屿浪,回来人家已经排好座次了,再怎么讨好也是猫奴,铲屎官一枚;第二讲眼缘,儿子和她都慈眉善目,良心大大的好,故而虎妞安心托付,你呢,肯定哪里有问题,给虎妞嗅出来了。一番说辞,蒲宁竟无言以对。

    现实也是如此。蒲逸高三,说好是出国,毕竟马上还有个毕业大考,还老样子,优哉游哉,带着耳机听音乐做作业,时不时逗逗书桌上陪护的虎妞。蒲宁心焦,伸手拔掉蒲逸耳机,大声开吼。虎妞先是陪着挨训,一脸愁容,见蒲宁没完,就腾地起身,挥拳扑打,蒲宁只好悻悻作罢。夜里,蒲逸一去洗澡,虎妞立马跳上床,枕头边卧等。蒲宁凶它,老邋遢了,别沾床。蒲宁凶一句,虎妞就退让一步,小身子一点一点往床角挪,最后啪嗒掉了下来。蒲宁哈哈大笑,虎妞火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再跳上床,直接仰躺在蒲逸枕头上,爱咋咋地。待蒲逸入睡,再穿窗爬墙去到主卧,陪倪裳就寝。蒲宁夜猫子,深夜上网,或看电影,到后半夜,虎妞就从窗口进来,先伸懒腰,再跳到蒲宁背后,卧倒,四只爪子使劲推搡蒲宁,给它腾足位置。碰上球赛,虎妞就趴在电视机上,薄薄的机顶,生生能趴个半场,挥爪加入战团,超级替补,忙得不亦乐乎。

    一日蒲逸晚起,背起书包匆匆下楼,旋即又咚咚咚跑上楼,抱回虎妞。说刚才正下楼,隐约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是虎妞,鬼头鬼脑,悄咪咪的跟随,一步一个台阶。平时蒲逸跟同学上街,虎妞就在前面带路,一步一回头,陪到小区门口,街坊纷纷围观,说你家这猫违反广电新规,成精了。蒲宁出门,虎妞就爱理不理,仰摊在沙发上睡它的懒觉,回家,倒会应门,一头扎进蒲宁手中的购物袋,检视一番,再让蒲宁拎着晃个半天,荡秋千。

    蒲逸时差还没倒顺,饭后不久就洗刷睡下,虎妞自然赖在房内。倪裳拉着蒲宁出来,关上门,说由它吧,昨天跟兰姨搞了一天卫生,顺带给虎妞洗了澡,预着它会这样的。小青没见着,窝在客厅吊灯那里,时不时喈一声梦呓。鸟儿入黑即抱窝,天性使然,满屋灯火浑不管。

    “小青青越来越胆大,这两天都上桌了,它吃它的,我吃我的,妞妞围观。跟妞妞也慢慢熟络,妞妞凑过去,也不飞走,只是躲远一点点。就是晚上睡觉麻烦,天一黑就飞来飞去,找窝,一晚一个地头,目前餐厅客厅吊灯是小青青的床。”倪裳汇报。“小亲亲?肉不肉麻么。”蒲宁摸摸光膀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倪裳不理他,续道:“抓紧买个笼子啥的,整舒服点,好在有纱窗,飞不出去。家里都干干净净,浴缸也存了水,鱼缸换水我可搞不掂。兰姨说你,干嘛不装个净水器,打开水喉就直接换水。”蒲宁道:“那科技,能信吗?再说整天窝着,就指着这体力活健身了。”

    说起鱼缸,蒲宁也汇报,早些时在龙岗闲着,微店拍卖平台搜了几天,找好了一条锦鲤,伊佐昭和,27公分,比预想的大些,灰常漂亮,不像大日昭和那般雄浑霸道,胜在旖旎浪漫,倪裳喜欢的那类。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截止日前拍下了,千来块钱,想跟卖家约哪天发货,谁知道这鬼卖家蒙人,各种理由搪塞,总之这鱼不存在,说换一条银鳞昭和给他。那是变种,能比吗?气得他跟平台投诉,最后也只是退款了事。没辙,重新开找,最后勉强锁定深圳一家进口鱼商,桃太郎昭和,23公分,大小合适,花色就逊多了,老实巴交的类型,700起拍,明晚截止,他要盯紧了,七月是淡季,好的当才三四月就卖完了,越往后越没啥好鱼。

    倪裳道:“那么贵,一缸鱼都抵不上这一条,小正太便宜便宜多好看,玩闹的就别太费钱了。”蒲宁:“反正一样养工,来条纯种进口鱼,一缸鱼颜值大提升。再说,锦鲤长寿,养好了,没准靠它养老了。眼下三缺一,麻溜的补够四条,没看我,好久不出新画了么,再不出货,就得拿这些旧货抵数了。”说着,指指墙上的“四时之春”。倪裳叮铃铃瞪眼,急道:“你敢!你现在的画,爱咋咋的,我只认以前的,那是我的青春,多少钱都不换。别人的画,我只看到一堆颜色,完全没感觉,真是邪门了。”这话听得多了,还是很受用,蒲宁抚须眯眼而笑。

    “呀,说到邪门,差点忘了跟你说件事。”倪裳说着,忽然身子一抖,趿拉着拖鞋去关上卧室门,又跑去拉上窗帘,搞得蒲宁也一身紧张,跟了过去:“别神经兮兮,快说呀。”倪裳贴近蒲宁,低低道:“下午买菜,碰到春龄姐,她说岛上……岛上出大事了,”倪裳声音微颤,抱住蒲宁,“昨晚,有个小孩掉河里了,一群小孩大声呼救,好多大人赶来下水救人,捞了好久没捞着,后来警察也来了,河边打亮大灯,忙了一宿,整条河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那小孩。昨天夜里,我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窗口看到桥头那边亮晃晃的,又不敢出去,大半夜也没敢跟你说。”蒲宁揽着倪裳,没插话,摩挲着她的一头长发。

    倪裳又颤声道:“春龄姐说,几个小孩在桥头玩,玩那种夜光陀螺,那小孩,突然就冲了出去,撞破栏杆一头栽了下去。小伙伴跑过去看,看不到人,这才哇哇大叫。春龄姐还说,小孩父亲是个画家,他家小儿子,小学放暑假,一家子在这岛上好多年了,说你也认识。要是认识,哪天去慰问一下,一天一夜没找着,估计凶多吉少了,唉,好可怜。”蒲宁大惊:“莫非,是黄大雄?怪不得今天回来,感觉岛上是有点异样。”倪裳眉头紧锁:“是呀,这些天总觉得特邪乎。那个涓涓,来舞蹈队后每晚到场的,这一段老缺席,来了也神不守舍,动作都跟不上。前两天,小区超市出来碰到老孟和盛可来,正要打招呼,这俩当没看见,扭头进了地下车库,我敢肯定,他们是看到我的。”蒲宁安慰道:“你那队员,要带孩子的吧,哪有你们师奶得闲。至于那俩,向来懵懵忪忪,尤其阿来,你不早说过,这家伙神神道道的么,你就少琢磨了。”

    倪裳叮咛:“明天仔仔起来,你也记得叮嘱他,千万别一个人去河边,特别是夜里。”蒲宁使劲点头,脑中倏然闪过,张妈跟他叨唠的那诡异一幕,脊背一阵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