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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女子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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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人只顾着看许淑卿的喧闹中,他在座中沉默不语,半晌便起身离席。

    月光洒弦,他的眼光扫过了深夜月色下的辽阔海面。

    渔火点点散布四周,他当然早就看到了令人惊疑的地方:

    唐坊所有渔娘的左肩下,都配备了一只改装的小弩机和十枝短羽箭。

    而他更没有忘记,以扶桑的制弓技术,他曾经在泉州蕃坊里见过他们最好的弓箭,它不过是射出五十步木弓。

    而大宋军中常备的强弓已经能射出二百步,且不要提弩机了。

    但唐坊这种更适合女子所用的小型弩机,他不论是在大宋,还是在交战过的金军里,都没有见过。

    那位女坊主,不仅在坊中开了工坊制火器,连弩机也在她的准备中吗?

    她如此苦心经营,却居然并不支持季辰虎内侵扶桑?

    她还有什么更重要的战事要准备?

    他岂能不疑心?

    韩参政府在朝中密布党羽,已经是势大不掉。

    他是北宋名相韩琦的曾孙,是吴太后亲妹妹的儿子。四年前宫变之时,正是由他进宫向太后进言,得了太后慈旨,保了官家登基。

    朝中本有四五位参知政事,现在赵宰相的下场可见,政事堂可谓是韩参政一人独掌了。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在官家面前做出一番功业。

    否则以他外戚之身,没有宗室牵制,又因为贬斥朱熹等理学大儒,引得士林群起而攻。没有北伐这般的大功大事,他如何立足于朝堂之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留着赵宰相在朝岂不更好?

    他沉思着从席上踱步离开,行走间,他从袖中抽出了她让李海兰呈上来的赔罪礼单。

    长长的礼单里不仅是珠宝财货,她也隐晦地献上了一副弩机,一杆火枪,一台投石机,一套厚纸铠甲。

    她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她对大宋的礼敬?

    也许还要告诉他楼云,她对大宋朝廷里韩参政的擅权图谋并没有关联?

    说不定正是因为唐坊里这种他无法看透的形势,他心底才会对那女坊主念念不忘……

    他如此解释着刚才那一曲陨乐后所谓的“明心自见。”

    他镇定下来,平静将礼单纳入袖中,缓步走回了舱内。按礼数,他也应该回一封短信给那女坊主才好。

    正思索着如何回信,一时间,他竟然也忘记去查看同席的王世强和陈洪到了何处。

    舱道笔直,他拢着雪披走向公舱厅,他深思着,一步接一步,等他在舱门前停住脚步声,他却蓦然一惊。

    他发现,他竟然停在了陈文昌的房前。

    房前看守着的两个陈家仆从被曲声所动,也早已不见踪影。

    但门底缝下透出的灯光和依旧静坐观书的人影,还是清楚表明着陈家最出色子弟的与众不同。

    他愣了半晌,不明白他怎么就走了这里。

    他是想劝说陈文昌进坊求亲?还是,他想再探问几句,抚平心底的怀疑:江浙海商提出的亲事不可谓不好,陈文昌如此淡定,必定与她有了私约。

    他伸手欲叩门,却又迟疑。

    陈文昌虽然委婉,却也很明确地表示他不愿意因为求亲之事而再生纠葛了。

    而那份女坊主,她多年来不惜耗尽金砂海珠,仅仅就是为了支持那位曾经悔婚的王纲首?

    她是为了他们之间一番情意,才每年通过黄氏货栈提供一万两金砂供入韩府?

    经由王世强亲自安排民夫、工匠修理江北边境河道,用这笔年年不断的金源建立军港码头,修理内河运粮兵的槽船、兵船。

    她就是如此为大宋的北伐大计全力准备,毫不懈怠?

    这便是女子的深情?

    他本来以为,族妹楼鸾佩对王世强的情意才真是百死而无悔……

    “大人——”

    楼大心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恰到好处。

    楼云正觉得突然来找陈文昌完全是莫名其妙,此时听到楼大的声音,他不由得就在心中舒出一口长气,顺势转身看他。

    陈文昌虽然没有出仕,在泉州士林里却也有几分人脉。以他这样的性情确实能交游不少的好友。况且,听说官家在宫中,都已经感觉到各地士林文人的清议压力了。 他当然也不能视而不见。

    即使不是为了陈家,仅是为了陈文昌,他也应该把这门亲事订下来。

    楼大隔着七八步远,借着舱道口的火光看着他的脸色,只觉得他似乎也并没有生气。

    “怎么回来了?”

    脚步声响,楼云在舱道中走了几步。

    他很干脆地离开了陈文昌的房门,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似乎也懒得训斥楼大,只是道:

    “外面怎么安静下来了?”

    “那坊里有老妇人坐船出来,把她接回去了,说是她们坊主召她回去——”

    楼大小声禀告着,见着他没有生气,便放心地露出了满脸的失望之色,

    “听说那女子姓许,已经和季辰虎订了亲,看着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唐坊女子怎么这么早就订亲了,那李姑娘也是——”

    他的声音颇为沮丧,似乎许七和李海兰没有订亲,说不定他楼大还有机会的样子,直让楼云无奈,只听他继续道:

    “那女坊主既然要她回去,大人,是不是季辰虎已经回坊闹事,所以才——”

    “等着骏墨传回来的消息吧。”

    楼云也不再多问,更没多去思量他早就安排在唐坊的细作。

    想必骏墨会找到机会离开季氏货栈,引开坊丁们的注意力。同时,那熟悉唐坊的小宋商就能趁乱挂出烟雨画灯,在她所居的小院屋前标上暗号。

    他早已经安排好的计划顺利完成。

    “请”她上船后,让她与陈文昌相见,劝她与陈家订下亲事。

    如此,他此次东海之行便可一举而定。

    等陈家与唐坊联姻之后,他也不需要再去费神思量:

    三年前他收到族妹的求助信,派出那扶桑僧人去试探王世强,结果使得王世强弃她而联姻楼家。

    这是不是一场大误……

    他只是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吩咐道:

    “你传信给驻马寺里的泉州僧人,让他们今晚就直接面见空明大师,出示本官的亲笔书信。让他们向空明问一问,唐坊私造火器,又一直打探福建路对岸的琉球岛,到底是什么居心?”

    “大人,陈家不是向大人禀告过,半年前她就暗示过嫁到泉州的条件。她是想带一些陪嫁的匠户到大宋落籍。大人不是还在泉州知府那边协商过,在蕃坊里给他们留了五百个落户的名额?那女坊主没料到大人有如此手段,所以才打听了琉球岛?”

    楼大跟着他向外急走,又回头瞟了陈文昌紧闭的房间。

    在外面如此的热闹中,楼大对这书呆子的无动于衷虽然有些匪夷所思,眼中却居然也生起了一丝佩服之意,

    “大人好眼光,陈家的文昌公子,说不定还真能与那位女坊主般配,大人是打算让他亲自进坊,当面求亲?”

    二十名家将潜入扶桑板船,而后在唐坊西二水门悄然登岸。这件事是他楼大亲手安排,甚至唐坊中的小宋商也是他挑选安排。但这两者之间的种种联系,他并不十分清楚。

    只是隐约猜到了一些。

    舱口风吹,楼云身上虽然还有几分寒意,却摘了身上的雪绢披风,丢在了他的手上。

    他没好气地斜了楼大一眼,叹道:

    “且动动你的脑子吧,你看刚才那些唐坊男女在外面布阵的声势,还有他们为那许娘子吹哨欢呼的着魔样子,五百个名额怎么够他们用的?”

    说到这里,他摇了遥头,

    “要不是亲眼看到,本官也以为季氏只是和南洋那些小国蕃部的王子、贵族一样。在国内争权失败,便带着几百人的奴口和财货到大宋来避难享福。我本来想,即使她带来了七八百的陪嫁匠户,也不一定需要拆散他们。泉州蕃坊四十万蕃商家属,难道不比他们更多?把他们往蕃坊里一送,自然而然就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他不再多言,脚下也已经走到了甲板舱门前。

    眼光一亮,甲板上火光照眼。

    他此时眼光一扫,看向已经归位安座的宾客和属官们,还有窃窃私语着的十六乐伎。

    他皱眉半晌后,突然道:

    “王纲首呢?”

    问话间,他不由得暗恼刚才听了那陨曲后心神不宁,居然都没发现王世强离席不见。

    楼云刚召了家将,去给泉州僧放鸽传信,他此时回过身来,连忙道:

    “大人放心,刚才小人已经问过了,王纲首到了船尾去接了刚刚从唐坊回来的黄纲首,两人正在密议。”

    他脸色缓和下来,总算也觉得楼大有了些用处,点头之后向席位上走去。

    在入席之前,自然有林窃娘不需要他的眼色,就已经亲自取了琵琶在手。

    她两三轮华丽的指法迸出雨打芭蕉的清艳之声,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宴席上的众人。

    而他听到这乐声,不由又想起了那陨曲,反而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了看海面上如星光遍布的点点渔火,吹陨女子的小船果然已经驶回了唐坊水门,他突然向一直跟在身后的楼大问道:

    “你看到什么了?”

    楼大一愣。

    好在他有些正事转不过弯来,但这玩乐嬉游之事却万分聪明,他马上反应过来:

    楼云是在问他听陨曲时的感觉。

    他顿时来了精神,小声禀告着:

    “大人,那曲子听着很像咱们在西南山里的时候,山呀水呀草甸子,什么都有,还有女人——”

    然而他居然又不再继续说,只是一味地捂着嘴偷笑,向楼云递着男人都懂的眼色。

    这小子和眼角余光还不时地瞟向了乐伎席上,除了对林窃娘,他竟然是对那十几位乐伎都脉脉含情。

    “……”

    楼云一看他那猥琐的笑容,就知道:

    那怕这小子与他前半截说不定都是一样的感受,山雨海风,幽深壮美,后半截这小子看到女人,断然不会和他一样镇定跟随看个究竟。

    他更不可能会在曲终时,走到那板屋小院里,看到那季氏女子。

    他一定是早就钻树林子和女子们胡闹去了。

    他完全就问错了人。

    此时,他背上渗出来的那一身冷汗,不知不觉也被他自己身体给烘干了。

    他再不言语,沉脸在正位上坐下。

    楼大早已经习惯他这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只敢老实地站在他的身后。

    和王世强一样,那离席不见的陈洪便也在此时,悄悄地走到了楼云的身边。

    他在他耳边轻声道:

    “大人,小人船上带着的扶桑通译,刚才到了扶桑人的船上送酒食。他已经打听出来,扶桑那位小国主恐怕已经是败了。平家如今丢了扶桑京城逃到了濑户内海上。所以那位式部丞才直接出了东海来迎接大人。”

    “还有呢?”

    楼云的脸色没有变动。

    他倚坐椅中,似乎在聆听乐伎们准备齐奏的下一只曲乐。

    陈洪知道他在泉州出使前,就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扶桑话。

    他禀告的这些消息,那两位年轻的扶桑使者当然都知道。刚才楼云在席上虽然没有从他们嘴里全部打探出来,却推测到了一二。

    现在,楼云正等着,等陈家派出的通译传来更有用的消息。

    “大人,还有一个消息。:”

    陈洪说到这里,自觉得意。

    他觉得自己带上十年前曾经来过扶桑的两个老管事何等明智?否则被那女坊主坑了,他陈洪还是个糊涂鬼。

    他强按着不安兴奋,再禀告,道:

    “大人,平家本来打算带着国主一直败退进九州岛,听说连征用唐坊的船、货的手令都写好了,为了修建国主的宫殿。但因为听到虾夷人又从北海道杀出,要抢回以前被占领的部落地盘,东日本谋反领主们算得上是腹背受敌。所以,平家才决定在内海上决战——”

    楼云听到这里,嘴边总算绽出了一丝微笑。

    他伸手端起了杯盏,笑道:

    “陈纲首辛苦。”

    说话间,他的眼睛扫过了刚刚归席的王世强,见他也是一副皱眉深思的模样。楼云知道是那黄七郎带回了消息,想必那女坊主也给他出了难题。

    乐伎们的曲声悠扬,林窃娘亲自执萧,吹起了他最嗜听的《山鬼》之曲。

    瞟着王世强暗沉的脸色,他的心情便也愉悦了三分,低声笑道:

    “本官也听说,唐坊一直在大批地买进虾夷奴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