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男二扶正系统(快穿) > 215、侯爷打脸宝典(二十三)

215、侯爷打脸宝典(二十三)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常嫣嫣也绝不会料到, 兜兜转转这么多次,身处一个专为她算计的陷阱之中, 即便母妃在此, 她也无处可逃。

    念及此,君锦也难得生了些许怜悯之情来,毕竟比起今日为常嫣嫣备好的“大礼”,她当日施与自己的那些痛苦与磨难,委实算不上什么。

    至少她不为旁人接纳之余, 还有一个邵捷愿意亲自上门求娶。而若是常嫣嫣声名狼藉,今日之后又会有几个纨绔愿意捡她这双破鞋。

    雪珠扶着她缓步走上石阶, 嗓音柔似春风:“小姐不妨开心些, 您看不上那邵府公子,主子总是最疼爱您,自然不会将您往火坑里推。”

    君锦玉垂首掩去眼底精光, 犹犹豫豫道:“哥哥待我极好,锦玉甚是感激……只不过嫣姐姐也是哥哥的妹妹,今次若按着哥哥的计策, 陷她于不仁不义之境,锦玉也会良心难安……”

    “这些都是她自个儿自找的, ”碧珠暗暗冲谢嫣的背影抛了个轻蔑的白眼,“谁叫她平白无故仗着王妃的愧疚之情侣欺负您?小姐就是心太软,对待这种人不尽快打杀了,难不成还要留着她继续给我们使绊子?”

    “是我大意了,”君锦玉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看似十分挣扎煎熬,“哥哥的大业,也因嫣姐姐的关系一再搁置,她虽身世可怜……未免也太碍事……”

    “所以啊,”雪珠笑眯眯续道,“嫣小姐早先嫁出去,于我们府上众人才是大义。高献好歹也是虎贲将军的嫡子,生性不羁洒脱,将来可是要承袭爵位。正巧嫣小姐性子也与他很是合得来,嫁与他为正妻,岂不是比嫁进那些刻板规矩多的世家,要来得快活得多?”

    君锦玉犹如被她说动,狠了狠心一闭眼,十分克制道:“也罢,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我也不计较她以前做的那些错事,她嫁与那高献,我也算与她两清。”

    雪珠碧珠由衷笑道:“小姐这么想才是正理。”

    往来钟灵山与京城之间的,大多为京城颇有名头的权贵。

    由于此地距离京城有些远,且寻常百姓苦于糊口奔波,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过来游山玩水,是以来此踏青的男女,多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后人。

    有商贾一掷千金买下此处山湖,又砸了不少银子修建起亭台,另还提供食宿,专供游人登山踏青游乐。

    穿过空地甬道的尽头,湖畔边就零零碎碎建着几座临湖小楼,只需立在二楼窗轩前俯视望去,便可将漫山湖景尽数收入眼底。

    她们早些忙着赶时辰,出行前也未用早膳,正巧这湖里多的是味美肉嫩的湖鱼,寻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做几碗鱼羹也十分容易。

    君恪事先打点好所有事宜,雅间也早先与掌柜商议备好,不必再劳烦人费神。

    谢嫣陪着于氏走上陡峭狭窄的木梯,觅得之前备好的雅间推门进去,她将将走到一人宽的窗边,正要作势推窗赏景,却听于氏叹了口气,低低道:“嫣嫣,母妃今日领你出来,为的就是叫你好好散一散心。”

    谢嫣心中略略一拧,喉咙有些微发紧,却缓缓蓄起一个明丽的笑容:“王府中的景色本就幽美,我近日好得很,母妃不必担忧。”

    于氏还欲说些什么,君锦玉却跟着君恪攀上二楼。

    于氏望了眼二人身后乌泱泱的随从,倒也适时止住了话头,只不动声色按住谢嫣的手背拍了拍。

    三人围着雅间中央的酸枝木八仙桌坐下,君恪对着前来奉茶侍候的堂倌随手比了个手势,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堂倌就领着几个婢子,端上一盅鱼羹并几道爽口小菜。

    君恪慢悠悠用了半碗,便放下筷箸,默了片刻,面色有些不悦:“为何还不见邵府的人过来?”

    那堂倌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虽被他严厉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倒也没因畏惧过甚而失仪。

    他深深作揖回禀:“回王爷的话,眼下湖水已融得差不多,正是个泛舟的好时节,邵大人许是寻船家租船,这才误了时辰……”

    不待他再解释,君锦玉忽然扯了扯君恪的衣袖:“哥哥无须这般着急,他们误了些时辰也没什么,我看这里景色极好,用完了饭去窗台那边赏赏湖也是妥当之举。”

    周妈妈便在一旁打着圆场:“小姐许久未出来,这等烟波浩渺的湖可没怎么见过哩。”

    “也罢,”君恪微微颔首,眼底阴霾散去,慢慢浮起一抹迁就和宠溺,“玉儿且在此陪着母妃说说话,我出去瞧一瞧。”

    君恪一走,这满屋子里陪侍的人,也一下子少了一半,雅间内顿显宽敞明亮。

    这座小楼本就临湖,故而清晨还有些料峭寒意未曾褪去,生怕冻着主子,下人也没敢主动前去开窗。

    于氏却不顾这些,唤冯妈妈取来一件厚氅披上,见身旁两个姑娘裹得还算严实,便吩咐堂倌将观景的窗轩打开。

    雕花菱格窗打开的一瞬,有夹杂着碧草红花芬芳的湿润水汽,争先恐后钻入窗沿。

    即便是坐在二楼朝着远处放眼望去,窥不见这湖的边际,也难以推测出湖水之广。

    湖面平滑如铜镜,偶尔微风掠过湖面之上,才撩起几道不浅不深的涟漪,混着湖畔翩然散开的柔软花瓣,一齐流淌着流向远处。

    湖上雾霭沉沉,连四周的翠山也仿若宣纸上一点点晕开的山峦,端的是缥缈悠远。

    这湖据说极深,故而湖上这些撑船的船夫,就没一个不会凫水的。

    可会凫水是船夫,定州常年旱灾频发,常嫣嫣又哪里会水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君锦玉愈发觉得心中快慰激动,连嘴角也抑制不住上扬。

    她正沉浸在幻想中无法自拔,冷不丁听见身旁的于氏问道:“锦玉是想到了什么,竟如此高兴……不妨说出来,也好叫你嫣姐姐乐上一乐……”

    她猛然回过神,但见一屋子的人都盯着自己,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顿了须臾,才磕磕绊绊辩解:“没什么,锦玉就是在寻思,邵府之人怎的还未如约前来……”

    “小姐,”周妈妈故作夸张得捂住她的嘴,“您怎么当众将这等闺阁心思当众说出来……知情的人,说您担心小王爷被这邵府人惹得不悦,不知道还以为您……”

    语毕又拿眼睛去偷看谢嫣。

    君锦玉羞得满脸通红,慌忙扯下周妈妈捂住她嘴巴的大掌,吞吞吐吐道:“我……”

    这等小女儿的姿态倘若放在以前,于氏莫不早就哄上了几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锦玉先前令她太过失望的缘故,如今竟觉得她这举止叫人不怎么舒服。

    于氏搁下碗筷擦了擦嘴,疏疏淡淡道:“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在外人说,免得又叫旁人挑我们王府的错处。”

    从前使惯的小手段今次忽然起不上半点作用,加上又遭了于氏一顿训斥,饶是君锦玉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样的冷嘲热讽。

    她脸色一白,指尖恨不得绞断怀里这方手帕,她咽了一口气,垂下头弱弱道:“锦玉往后定会慎言,还望母妃不要生气。”

    于氏起身踱步到窗前:“今日是你与邵府公子约好游湖的日子,暂且不必计较这么多。”

    君锦玉默默称是。

    这酒楼里的鱼羹,味道甚是不错,谢嫣多喝了一碗,舀尽最后一勺的时候,忽听外头响起一阵脚步踩踏木楼的动静。

    她抬头便见君恪大步推门进来,引着一位做官家打扮、服饰端肃,看上去约摸三十多的夫人,对着于氏道:“母妃,这正是邵夫人。”

    于氏是上了皇室族谱的王妃,身份自然比邵夫人高了不止一星半点,按照宫中礼节,邵夫人还应当向于氏执礼。

    于氏素来不喜用身份压旁人,寻思等到两家小辈成亲后,想来邵夫人也是亲家,这般多礼倒显得有些不妥,便免了邵夫人的礼。

    邵夫人歉疚道:“早上过来的时候,途中出了些意外,这才耽搁了不少时辰,叫王妃在此多等许久,是妾身之过。”

    “无妨,”于氏示意她坐下说话,“误了时辰委实算不得什么,只要府里人安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即便面对的是锦亲王妃于氏,邵夫人神态之间也不见惶恐不安,言行举止不说贵气逼人,也是十分得体大气。

    两府主母寒暄数句,邵夫人望了眼窗外的湖景,见湖畔已经泊了几只画舫,便主动开口道:“犬子眼下正在楼下雅间里候着,若是锦玉梳洗妥当,不如随同邵捷去湖心岛赏赏花。”

    于氏满口应承下来,微微侧过身子嘱咐周妈妈:“快些带小姐去隔间里整理行装。”

    周妈妈惦记君锦玉这桩婚事,届时倘使如愿做了邵府少夫人,她身为陪嫁姑子随君锦玉一同上门,身份也只增不减,比在王府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活可要轻松许多。

    她屁颠屁颠去搀扶君锦玉起身,不多时就转去隔间更衣。

    君恪也寻了个借口遁走,他淡淡道:“母妃与邵夫人且在此好好说些体己话,儿子便去楼下同邵公子见个礼。”

    于氏点点头:“这里有人侍奉,你大可放心下去。”

    君锦玉与君恪一走,坐在桌子旁的谢嫣显得十分打眼。

    邵夫人这才隔着人群留意到她,蹙眉思索一瞬,猛然间记起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姑娘是何人。

    原以为自定州那等苦贫之地出来的姑娘,神态模样也十分怯懦粗莽,不想见了真人,居然是个神采不输君锦玉的贵女,完全不似料想中那样畏畏缩缩。

    到底是皇室宗亲血脉,即便沦落到那等境地,也没能消磨骨子里的皇室气韵,相较之下,君锦玉则被她衬托得过于平淡了。

    邵夫人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邵捷这孩子轻易不动欲念,一旦动了,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既然喜欢君锦玉这样的小家碧玉,她几次三番阻拦无果,寻思邵府里人丁简单,就算君锦玉是个不安分的,也有法子治她,邵夫人遂只得厚着脸皮替他求娶。

    她目光定了定:“这位应是君小姐罢,王妃儿女双全,果然好福气。”

    于氏闻言笑弯了一双杏目:“哪里及得上夫人有福气,嫣嫣上回进宫赴宴,太后赐婚人选还未定下,也不晓得会许给哪户人家。眼下也就是锦玉叫我省心些,竟能被夫人的公子看上……”

    邵夫人心中可谓是有苦说不出,她本不中意君锦玉,见锦亲王府待这养女不错,邵捷又喜欢她喜欢得紧,才松口允诺邵捷娶她过门。

    她挤出一抹笑容,涩然应道:“王妃谬赞了,犬子哪里似王妃所言这般出众。”

    于氏也不见外,招招手唤谢嫣:“嫣嫣你来。”

    连君锦玉这个唱戏的旦角都走了,谢嫣独自坐在桌边本就难熬。乍听于氏开口唤她过去,她立刻如蒙大赦般疾步上前。

    “这位正是邵夫人,一会子锦玉他们去游湖,嫣嫣你不妨就跟着母妃四处看看,反正难得出一趟门,瞧你整日闷在府中也无事可做,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散散心。”

    能处在于氏眼皮子底下,免得一着不慎中了君恪事先布好的天罗地网,谢嫣当然求之不得。

    她向着邵夫人屈膝行了晚辈礼,随后紧挨着于氏坐下,仰头笑眯眯道:“都听母妃的。”

    谢嫣又陪着于氏坐了会儿,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腕上佩戴的镯子,隔着雕花窗却陡然瞥见君锦玉金红色的身影。

    她果然并非真心喜欢那些过于素淡的颜色,之所以自打她回府后,时时喜欢穿些素衣,无非就是想借此博人同情与爱怜罢了。

    事实上她此举十分见效,尤其是君恪这样自视甚高的男子,素来偏爱怜弱的姑娘,正巧君锦玉对了他的胃口。

    老太妃与于氏虽长了君恪一辈,可府里的荣华富贵到底仰仗君恪谋取。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君锦玉她不需要讨好太多人,只要牵动君恪的一心一念,就能得到所有她想要得到的一切。

    远处湖面上缓缓驶来一艘画舫,木浆划破平滑的湖面,似一滴自镜面上跌落的水滴,格外引人注目。

    君锦玉繁复的裙摆被湖风吹得纷纷扬起,最后又打着旋垂落在脚边。

    她裙摆上头绣着的朵朵牡丹迎风怒放,在披风的掩映下若隐若现。腰身被那朱色与金色勾勒得不堪一握,十指染着淡粉色的蔻丹,一头鸦羽散在脑后,模样嫩如三月春花。

    而一旁在岸边守着的君恪,侧头看向她,看那神情,竟像是已经痴了。

    见过那么多三观不正的剧情,但是面对君恪这种一旦精.虫上脑,就不知道什么叫骨肉亲情的叉烧,谢嫣仍旧忍不住唏嘘了几声。

    她摇了摇头,不屑地转转腕间手镯,末了又仔仔细细拢好袖口。

    于氏也留意到楼下的锦玉,瞧着外头随从众多,天气晴朗明丽,是个外出散心的好日子,便也有些跃跃欲试:“东湖畔那里的桃花开得正浓,他们小辈去游湖也罢,我们倒不如去那里赏一赏花。”

    沿着陡峭木梯小心翼翼下至一楼,谢嫣跟在于氏身后出了酒楼,只不过是这一瞬间下楼的功夫,湖岸边却停了好几艘画舫。

    邵夫人本是要叫邵捷过来给于氏请安行礼的,于氏却柔声婉拒道:“上回来府中做客,就已经见了令公子一次,今日就别打搅他们的兴致,我们快些走吧,临到午膳再遣下人叫他们回来,倒那时候再行礼也不迟。”

    于氏这般坚持,邵夫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故而只不甚放心地向湖岸边瞧了一眼,也同于氏并肩走至东湖畔。

    两位长辈走在前头叙话,谢嫣身为晚辈定然不能打搅,她留心着距离,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两人身后。

    于氏时不时回首看上一两眼,看她紧紧跟在后面,复又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走了数十步,身侧渐渐传来画舫靠岸搁浅的动静,谢嫣往里策挪了几步,一个做小厮打扮的青年忽而跃下船头,指着她一拍大腿喊道:“君小姐!”

    这一声“君小姐”唤得中气十足,恭谨之余,甚至还夹杂着些许庆幸之情,就是君恪平日与她吵嚷起来,也没他这样底气足。

    谢嫣驻步循声侧望过去,小青年生得细瘦,看这副细皮嫩肉的样子,就知不是船家花钱雇的水手,而是那些贵人身边侍奉的小厮。

    春芷惦记君恪先前的所作所为,生怕这又是君恪布的一招棋局,狐疑地打量他片刻,最后才不动声色问:“你是何人?”

    “先前只有一面之缘,小姐那日未曾留意过二九,就算不记得二九,也不是什么大事,”小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如今……如今小姐与我们公子有缘……能娶得小姐这样的姑娘为妻,可不就是我们公子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春芷听他前面的言辞,虽然觉得没头没脑了点,但也能入耳。可这泼皮忒不晓得分寸,越说便越是过分,到最后竟口出恶言肆意玷污小姐的闺誉。

    春芷的脸色一刹那变得十分难看,她日日贴身伺候小姐,小姐见了什么人,又与什么人打过交道,无人比她更为清楚。

    自打入京以来,小姐除了日日与刀疤容大郎他们身在景梅苑,所能有过一面之缘、又被对方这般牢牢记住的外人,唯有上次那个险些对她们不善的纨绔子。

    晓得小王爷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景梅苑,却不想下手如此狠绝,上回计策落空,非但没有叫他收敛些,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大有不将小姐嫁给那个纨绔子,就不会轻易停手的意思。

    春芷所能想到的细枝末节,谢嫣自然也能揣度得出。

    她不认得眼前这个颇为自来熟的小厮,何况于氏就在不远处,也难以想象此人究竟胆大包天到了什么程度,竟敢当众胡言乱语。

    若他是君恪刻意安排的人,毁坏她名声是小事,可万一后头还留有后手,更需仔细谨慎。

    所幸她穿得素淡,钟灵山除了锦亲王府与邵府,又不是没有旁人来此踏青游湖。她淹没在人群中,又紧紧跟着于氏与邵夫人,就算要下手,也不得不费些力气。

    谢嫣指着不远处正手握帷帽,候在一旁的君锦玉,肃然道:“这位小哥怕是认错了人,我可不是什么君小姐……你瞧见那边那个穿金红色八破裙的姑娘没有,那才是锦亲王视如珍宝的妹妹。”

    小厮脸上立刻浮起一抹迷茫又欲言又止的神色来,他看看谢嫣,又瞧瞧不远处那抹艳丽窈窕的身影,挣扎着嘀嘀咕咕道:“不是么……二九明明记得,公子那夜在宫里见到的,明明是……”

    他挠了挠头,眼睁睁看着谢嫣走远。

    正瞧得入迷,画舫上悬挂的帘子由人从里侧挑开,一个容貌端正,气度儒雅的青年自里间步出来,微有些诧异:“二九,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方才见着个和君小姐生得很像的姑娘,”二九闻言泊好画舫,迎他下来,也没将方才的意外放在心上,“不过衣饰太过素净,许是二九眼拙认错了也说不准。”

    邵捷无可奈何摇着扇子:“你素来做事马马虎虎,幸而人家姑娘大度,才没计较你这点出格举止。”

    二九脸上有些挂不住,露着八颗大白牙,干干笑了几声。

    不远处候着不少锦亲王府的侍卫,尤为那抹金红色倩影最是引人注目,见此情形,邵捷心底里不禁溢出了几许愧疚之情。

    清晨他们出府意欲行往钟灵山,途中却被不知从哪里流窜而来的乞丐堵住了路,那些人死占着官道不肯让开,邵捷又不愿与百姓为难,寻来官府后,这些人又做鸟兽散得没影,最后也值得不了了之,而他也误了与锦亲王府事先商议好的时辰。

    自那夜皇城一别,他脑海中日日盘旋着君锦玉的笑颜。那个姑娘不卑不亢接下容太后懿旨、执杯饮茶的姿态在他眼前久久挥之不去,似乎只要闭上了眼,就能触及那道鲜活生动入骨的影子。

    可惜娘看重女子德行,君锦玉前些日子又在京中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尽管邵捷明白那样特立独行的姑娘,定也不会将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放在眼中,可他也没有那个勇气敢将心意说与娘听。

    由此忧思过度,加上平日公务繁忙,顾不得用膳,是以才患了场大病。

    只是这病来得甚是及时,娘不忍他这副为情所困的憔悴模样,不得不退步妥协下来。

    说是只要那君锦玉不是爱惹是生非之人,倒也能允她嫁进来。

    邵捷欣喜若狂之余,精神气也恢复了大半,终于不再整日病恹恹地依赖参汤吊着命。

    多日积攒下的郁气,在得知王府应下婚事后顿时一扫而空。

    他越想心中越是忐忑不安,锦玉虽不是王妃的亲女儿,却也被当做掌上明珠娇养多年的,若是他出了一点差错,岂不是会寒了他未婚妻的心。

    邵捷犹如身处一片冰火两重天内,一想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待他孝期过了,就要嫁他为妻,心头就似舀了一碗滚烫开水。

    然而转念想到君恪那副冷淡疏离的态度……邵捷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里里外外都透着寒凉。

    他疾步上前,敛衽对着君恪深深一拜:“邵捷不才,见过小王爷。”

    君恪瞳仁倏然缩紧,他负手俯视眼前这个在京中颇有清誉的邵捷,眸底有刀锋般凛冽的光晕一晃而过。

    他实则很赏识邵府家风,不论是邵祭酒,还是年纪轻轻就官拜翰林院的邵捷,均是八王爷幕僚的最佳人选。

    只不过邵府今次犯下的错误,却是他们穷尽满身才华与衷心,也无法弥补的大错。

    若他有一个自小疼爱的亲妹妹,而不是常嫣嫣这等只会窝里斗的妖女,他大抵也会满意邵府这门亲事。

    而邵府恰巧错就错在此处,一则求娶的不是他亲妹妹,其二就是招惹了他的锦玉。

    他一个眼风扫过去,二九差点被他冷厉的目光吓得尿裤子,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才稳住自己没能当众给邵府丢脸。

    君恪扯开嘴角,下巴微微紧绷,望着他冷笑道:“你倒有眼光,竟看上了锦玉。”

    君恪一直就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对待容太后与圣上也仅是面子上的恭谨而已,旁人更不必再提。

    邵捷只当他仍对邵府心存芥蒂,也没觉得他态度这般不阴不阳有何异样之处,故而十分诚恳道:“小王爷尽管放心,若是与君小姐……邵某定也将小王爷视作嫡亲兄长,万不会悖逆小王爷的决断。”

    君恪觑他一眼不再言语,嘴唇紧紧抿成一线,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其不好。

    邵捷神色不变如初,对着君恪行了一礼,随即踱步至君锦玉身侧,比了个“请”的手势,因着心中忐忑,言辞也不甚明晰,有些结巴道:“君小姐……可否随邵某前去湖上一揽?”

    君恪目光骤然沉凝下来。

    莫说邵府的小厮,就是连雪珠碧珠这样的高手,也惊惧万分,不敢贸然出言做这个出头鸟。

    久久无人应他,邵捷渐渐手足无措,君锦玉攥紧手中丝帕,将他面上窘态全部收归眼底。

    寻常人视邵捷为乘龙快婿,可邵捷却入不了她的眼。

    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锦亲王府嫡女,哪怕想嫁的定安侯、甚至是入宫,于氏与君恪皆会尽力满足。

    常嫣嫣眼下的不能嫁,可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于氏给她挑的夫君又岂会比邵捷差。

    明明就是个与下人有私情、品行不端的镖门女,在外却装出一副凛然大义的正经模样,耍得天下人团团转。

    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就好命,常嫣嫣含着金汤匙出生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夺去她的一切。

    今日是她最后的机会,若不将她也狠狠踩入泥泞中摸爬滚打一回,又怎么对得起她这些时日受的苦?

    幸好有帷帽的遮挡,方可将她的蔑然情绪隐藏得分毫不显,君锦玉慢悠悠开口:“那便有劳邵公子。”

    邵捷示意二九去差船家将画舫引渡过来,二九早有离去之意,得令后,脚底如同抹了油,呲溜一下蹿出丈远距离。

    邵捷本欲去扶君锦玉,周妈妈生怕叫他占了便宜,威风凛凛挤进二人中央,目含凶光瞪了他一眼。

    邵捷只得邀她先行上了画舫,继而才一撩衣摆迈了上去。

    几个船夫麻利驱使着船只朝着湖心岛驶去,雪珠只身乘了只乌篷船停在岸边,她收好腰间佩剑,拱手对着君恪道:“主子,人已经上了那艘画舫……”

    君恪遥遥往湖里丢了枚玉扣,疏疏朗朗眯起双眼:“他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虎贲将军威武一世,可惜生了这么个脓包嫡子。”

    “高献虽然死不开窍,可奴婢看高将军府上的嫡女却十分争气,”雪珠仰头凝视他,神色十拿九稳,“高将军近来频频出入太后宫,每次回府莫不都有太后的赏赐……奴婢私以为,定安侯的婚事怕是要定下了……”

    君恪远眺远处山景,语调平淡麻木:“既然如此,切不可放走高献这条鱼,你们知道该如何做,不要再出第二次意外。”

    上回嫣小姐身旁杀出个身手不凡的护卫,此人以一敌四,杀得高府护卫节节败退不说,还割伤了高献的双唇,令他们痛失良机。

    雪珠与季全皆自行领罚,已有许多年不曾吃过刑罚,当日自己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而留下的鞭痕,仿如历历在目,雪珠只觉背脊上一片痛麻,迅速垂首道:“是。”

    君恪眺望那艘渐渐自视野里消失的画舫,顿了顿,忽而叹息了句:“邵捷要是拼死抵抗,大可对他下手,但是切不可伤了锦玉。”

    雪珠自是满口应承下来。

    湖水平静无波,湖畔边栽种着成群的桃花树,越是驶离岸边,花树倒影在湖水中,上顶蓝天,下临碧水,桃花灼灼开了一案,竟是罕见的好看。

    邵捷方从那些花树上收回视线,却禁不住细细思索起来。

    他记得那夜与君锦玉在亭中偶遇,她的身量在姑娘中算是纤长高挑,已堪堪长到他眉毛处,可片刻前跟着她上船之时,她的发顶却也只是及他下颔。

    再比如,他虽然仅与君锦玉有那一面之缘,却也晓得她肤质虽细嫩,却不比一般贵女来得白皙剔透。

    这看眼前这位姑娘……身量玲珑娇小,那露在帷帽外的手,可称得上是肤如凝脂。

    邵捷:“……”

    他定了定神,依着原先想好的说辞,娓娓同君锦玉道来:“突然登门求娶君小姐,实在是邵某唐突。只是自那夜一见后,我便思慕小姐……今日……”

    “且慢,”满怀愁绪还未倾诉彻底,却被听得不耐烦的周妈妈凉凉打断,“邵公子,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们小姐在府中素来深居简出,今次还是大半年来头一遭出门,什么那夜相识、什么心仪……邵公子可不要胡言乱语,污我们小姐的闺誉……”

    “是邵某思虑不周鲁莽了……妈妈莫要置气。”

    周妈妈看他穿得人模人样,生得不错,也算顺眼,再过个一二十年,未必不会有邵祭酒那等作为,锦玉嫁过去就是做少夫人的命,总不会吃苦,故而没过多追究他的失礼,只哼了声,便不再多话。

    “锦亲王府家风甚严,邵某也知君小姐自重自爱,许是小姐不曾留意过邵某,便也不晓得邵某这些心事。那日八王爷生辰,夜有大雪骤降,邵某钻入长亭冲撞了君小姐,那一眼便为小姐风华所倾倒,因此禀明了家母,誓要娶……”

    “等等。”

    周妈妈越听这话越觉不对味,什么八王爷生辰,什么大雪骤降,那次八王爷生辰她有所耳闻,明明是小王爷领着嫣小姐入宫领太后赐婚的懿旨……

    周妈妈嗫嚅道:“邵公子可是记错了,那夜随小王爷入宫的,并非我们玉小姐,而是景梅苑的嫣小姐。”

    “妈妈不必再取笑邵某,”邵捷朗声笑道,“那日君小姐也穿着身艳色罗裙,恰如今日这般容颜生动。”

    邵捷事先请教过翰林院中的同僚,那位同僚乃是玩弄风月的一等一好手,有他指教如何俘获心上人的心意,自是妥当不过。

    他自信此话能令君锦玉眉开眼笑,不料她不笑也罢了,竟好像越发沉默起来。

    金红色帷帽帽檐周围,压着圈开得正旺的桃花,桃花用绢杀堆叠而成,花梢处还缝着一粒粒珍珠。

    若是仔细去瞧,那帷幔四垂而下,里头若隐若现的少女面容,似乎在轻轻颤抖。

    邵捷有些疑惑:“君……小姐?你这是……”

    君锦玉抿唇不语,只卯足了劲去掐手里的丝帕。

    邵捷以为她是默许了他的倾诉,便自顾自接道:“其实早先有幸拜读过君小姐的诗札,是邵某眼界胸襟狭隘,这才错解了小姐的意思,竟也将小姐视作那些矫情造作的酸诗人……有美人兮,见之不忘。自那夜宫宴一别,君小姐令邵某着实难忘,说来也是可笑,幸得太后未替小姐指一门婚事,这才叫邵某钻了空子……”

    察觉身旁的君锦玉犹似轻轻发抖,终于也听出一点端倪的周妈妈低喝道:“邵捷,你够了!”

    转而又软声软语哄着君锦玉:“玉儿,别同他这等口无遮拦一般见识,你也不能不说话不是,可否与妈妈说说,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她话音方落,君锦玉忽然一把掀开帷帽,暴怒道:“停船,本小姐要回府!”

    周妈妈大惊失色,连忙捡起跌落在地的帷帽,她拍了拍帷帽上的灰尘,急急忙忙又要往君锦玉头上套。

    “我的祖宗哎,怎么能当着邵公子的面,摘了帷帽,若是传出去,可叫……”

    “戴什么戴,”君锦玉一脚踢翻周妈妈手中的帷帽,盛气凌人指着一脸茫然的邵捷骂道,“他要娶的是常嫣嫣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我才不会嫁给这种瞎了眼的男人,妈妈你且让我下去,我要下去!”

    “玉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哩,”周妈妈拍着她肩膀柔声宽慰,“锦玉乖啊,不闹脾气。”

    她劝了君锦玉,本要唤邵捷安慰个几句,嘴巴刚刚做出个口型,却见邵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她们二人道:“你是什么人?”

    周妈妈:“……”

    二九:“……”

    众随从:“……”

    于君锦玉而言,她看不上邵捷是一回事,邵捷认错了人,提错了亲又是另一回事。

    她可以连同君恪将邵捷与常嫣嫣算计在内,却不能容忍一向儒雅呆板的邵捷羞辱她。

    什么叫宫宴上一面便就此难以忘怀,什么叫嫌弃她诗词作得矫情?他既然喜欢的是常嫣嫣那等骚浪蹄子,何故来招惹她!

    君锦玉哭哭啼啼推开隔扇就要出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寻哥哥替我做主!”

    二九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好半天也缓不过来,画舫内的下人全去外头拦着暴怒中的君锦玉,一个个挤得二九险些摔跤,他护在邵捷身前扬起脖子道:“我们公子求娶的是府上的锦玉小姐,你们可不要随随便便寻个人过来糊弄我们……”

    周妈妈一手拦着君锦玉胳膊,腾出另一只一巴掌,照着他面门就是用力一下子:“滚去一边待着,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还以为你们邵府是多么金贵的人家,不愿拜入小王爷麾下也不算什么,可看你们那么急吼吼倒贴定安侯府,也没见人家点头答允……搁在以前,你们这一个两个也只能给我们姑娘做个洗脚婢罢了!”

    二九目眦欲裂:“你这泼妇,疯疯癫癫胡乱说些什么!”

    周妈妈撸起袖子正要酸他几句,君锦玉却挣脱她的怀抱,奋力冲到夹板上,用尽了全力去解拴在一边的小舟。

    周妈妈跳脚大喊:“小姐要跑了,你们要是拦不住,回去就叫小王爷削了你们的脑袋!还有你们这些船夫,快去跟王爷通个气,就说玉小姐不堪受辱,意欲投湖寻死,叫他们多遣些人过来护着!”

    众人七手八脚先是拦下打算遁走的君锦玉,又拨出两个船夫,另外带上两府在各自主子跟前得脸的侍从,几个人解了艘小舟便朝着湖岸划去。

    这头不甚安分,谢嫣却在东湖畔的桃林里独自偷闲。

    邵夫人与于氏觅得一方石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京中近来十分有趣的见闻,谢嫣不便去打搅,就另寻了靠近她们一处石桌坐下。

    酒楼里的掌柜待客很是细致,时不时就遣几个堂倌婢子送些新鲜果蔬过来。

    谢嫣就着果盘一边品尝果子糕点,一边竖起耳朵认真留意听于氏那头的谈话。

    邵夫人道:“原先还在为捷儿的婚事发愁,还是我家老爷安慰的在理,他说京中名望正盛的两位贵人,一位是小王爷,另一位则是定安侯府那位侯爷,皆是功成名就之人,却久久未有婚配。左右他们这两位天潢贵胄都不急,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又替捷儿干急些什么。”

    邵夫人相处起来,还是颇有意思的人,不然也不会被邵祭酒放在掌心珍视了一辈子。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邵府门第清白贵重,何况邵府二老又是这等不俗之辈,生的独子也比那纨绔子高献不知争气了多少,邵捷别的姑娘不中意,却偏偏喜欢的是原女主君锦玉……真是时运不济。

    可在背后语人是非本不是君子之为,何况邵捷的私事也论不到她来插手操心,就算估摸以君恪宁杀一百也不可能放过一个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可她作为一个外人,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谢嫣甩了甩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念头,正要专心对付手里这枚形状奇异的果子,脑中却猛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机械提示音。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已经上升至百分之六十五,任务进度正在加速中,还望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手里的果子掉在了石桌上:“怎么突然间又涨了?”

    系统清了清许久不曾开过腔的机械嗓,不紧不慢道:“当然是任务进度条正在上涨啊,宿主难不成还以为程序出了问题?”

    谢嫣捡起掉落的果子,擦了擦外皮上沾染的灰,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继续与系统磕牙:“说来你也好久没出现过,不妨说给我听听,又去做什么了……”

    系统白了她一眼,转念想到它就是翻白眼翻到零件故障,谢嫣这厮也不一定能看见,便傲慢道:“从前我许久没吱一声,不也没见着宿主有这么大惊小怪的时候么……”

    谢嫣咳了声:“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不同往日。说来这个世界一旦完成,到那时我们应该也会立即解除绑定。你看,留给我们时间不多,我记挂你些,也是情理之中,007,你感不感动。”

    系统的电子音一窒,道她嘴上说的好听,只怕心头此刻依依不舍的,还是它那位“前任”宿主。

    临到最后一个任务世界这个节骨点,再加上高层一走就是三个月,它见惯谢嫣这段时日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还是窃以为这姑娘很傻,不过也有些于心不忍,倒也懒得再与她斗嘴。

    一人一系统正在谢嫣意识中你来我往地谈天说地,却有几个人跌跌撞撞冲入桃林中。

    为首的一个妇人正是侍奉君锦玉的婆子,寻到与邵夫人叙话的于氏,就如同见了活菩萨,眼中立刻泛下两行清泪,婆子一路膝行过去,又悄悄觑了姿态悠然的邵夫人一眼,哀求道:“王妃快去救一救玉姑娘,玉姑娘遭邵公子羞辱,如今正寻死觅活要跳湖,多亏有下人拦着。只怕她那个劲头也撑不了多时,烦请王妃去瞧瞧!”

    于氏骇然起身:“锦玉她如何了?”

    婆子捂着嘴巴嚎哭:“不堪受辱,正要投湖自尽呢!”

    邵夫人这会子也笑不出来,她匆匆忙忙向婆子打探:“邵捷可是做了什么有损君小姐颜面之事?”

    那婆子也不敢按照周妈妈的意思胡扯,就照着事实原委又添油加醋描述道:“本来两位主子聊得甚是开怀,可主子聊天,我们这些下人也不能太过仔细探听,邵公子说着说着,竟不晓得为何突然提起、提起嫣小姐来……说他也中意嫣小姐。玉姑娘只是顶了几句,邵公子的贴身小厮却指责我们玉姑娘身份卑贱……”

    语毕又苦苦哀求:“玉姑娘可是王妃您的心头肉,若是想不开一时寻了短见……”

    于氏拍案道:“你先去喊人备船。嫣嫣,既然此事牵扯到了你,怕也要随母妃走这一趟。”

    邵夫人抹不开面子,她虽对邵捷的人品深信不疑,可逼得未婚妻一怒之下跳湖,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小事,故而她也不假思索上了画舫。

    于氏一路上忧心如焚,等到坐上了画舫,又烦躁地打量向守在画舫里的一众随从。

    左看右看也没看见君恪的身影,她揉着眉心道:“怎么又不见恪儿?”

    碧珠自人群中款款而出:“回王妃的话,王爷早已去湖心岛候着邵公子与玉小姐,怕是一时半会还接不到消息。”

    “罢了,他暂时到不了也无甚干系,”于氏一拢肩上披风,“且叫船夫划得再快些。”

    碧珠却陡然盯向立在于氏身后的谢嫣,脸上浮起薄薄怒意:“嫣小姐,听说玉姑娘是因着您的缘故才投湖自尽,可否请嫣小姐详说一番,究竟是怎么与邵公子相识的?”

    谢嫣心中“咯噔”一声,果然她预料得不错,君恪今日兴师动众前来除了替君锦玉虚张声势,还有一个意图,便是要逼得她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

    与妹夫私通这种罪名一旦坐实,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无毒不丈夫,君恪这招果真狠辣无情。

    谢嫣不怒反笑,背脊却挺得越发笔直:“碧珠姑娘所言好没道理,我还没因这点误会动辄大怒,你却仅凭一个婆子颠三倒四的言辞敲定了我的不是……是急着替你家玉姑娘申冤呢,还是为的往我头上扣帽子?”

    碧珠反驳道:“你……”

    谢嫣却忽然沉下了脸:“下人顶撞主子乃是府中大忌,邵夫人在此,不可再出言无状,还不快退下!”

    她这番话说得巧妙,如今牵扯的是邵捷与谢嫣两人,碧珠不指责邵捷,却反过来诬蔑她,显然心中藏私。

    谢嫣抬出邵夫人出来挡一挡,便是有镇住碧珠之意。

    碧珠吃了个哑巴亏,见于氏投眼望过来,她心中立刻泛起一丝慌乱,只得就此作罢。

    两侧木桨破湖划动许久,终于得以窥见邵捷与君锦玉共乘的那艘画舫。

    仅剩的几个船夫此刻拼尽了全力划桨,连邵捷也随同其中。

    众人齐心虽是,然而缺了几个船夫,这船看上去不过就是漂了个一两里。

    君锦玉挣开下人束缚,跃上甲板扶住桅杆又哭又跳:“我求求你们,放我走吧,邵公子既然喜欢的是嫣姐姐,又为何要向我提亲。难不成是想效仿娥皇女英,逼我委曲求全么?”

    二九被她这变脸如翻书的阵仗惊得叹为观止,明明之前被周妈妈抱住的时候还乖巧矜持得很,他们这边刚松懈,谁知锦亲王妃一现身,这说不得骂不得的大小姐又闹将起来。

    二九都差没给她跪下,顶着脸上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欲哭无泪恳求道:“君大小姐,求你别再折腾了,我们公子认错人是罪该万死,可你也不要抹黑我们公子,我们公子才不是那样放浪形骸的纨绔……”

    这头画舫上还在折腾,两船甫一靠近,于氏便火急火燎跳了过去,一把将扶着栏杆摇摇欲坠的君锦玉拽进怀中,含泪柔声安慰:“锦玉不哭,母妃就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母妃说,旁人不搭理,母妃替你做主……”

    君锦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妃你将我送回定州常府好不好,或者送去京郊别苑也行,锦玉、锦玉是没脸再在京城待下去了……”

    谢嫣跟在邵夫人身后走至于氏身侧,二九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仰头大口喘气之时,余光却瞥见娉婷站在一众人身后的谢嫣。

    正巧邵捷绕到甲板前来,二九指着谢嫣示意他看:“公子,二九方才提到那个与宫宴上遇到的君小姐,生得相似的姑娘,就是她!”

    邵捷诧异仰头去看,循着那夜的记忆,仔细端详她眉目间的神色,终是肯定,这位才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邵夫人拧着眉头,狠狠剜了他一眼:“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邵捷沉声不语,最后还是二九主动替他解围:“公子认错了人,那夜宫宴上姑娘,不是那位锦玉小姐,却是这位嫣小姐。”

    邵夫人一头雾水:“什么宫宴?你不是心仪锦玉多年么?”

    二九抹了把额头冷汗:“此事说来话长……”

    君锦玉哭得撕心裂肺,看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于氏想着尽快将她安抚下来,这里距离湖心岛更近,便做主领着君锦玉乘一艘画舫先行上岛,待其余人等也抵达了湖心岛,再行商议今日二府的意外。

    君锦玉如今一见了谢嫣与邵捷就哭个不停,自是不能与他们同乘,最后思索再三,便由邵夫人与谢嫣、邵捷共乘。

    这样的安排,旁人觉得甚是合理,可看破君锦玉与君恪心思的谢嫣,焉能不晓得他心中的考量。

    娶则为妻奔则为妾,牺牲她与邵捷,一是可保全君锦玉不会被逼着嫁人,也能全了她先前失的声誉,二便是邵府心系容氏一派,若揪着这个把柄逼邵捷做些违心之事,也能重创容氏。

    这么细想来,谢嫣深觉大抵与君恪的谋划也差不离,是故一直与邵捷刻意保持着距离。

    邵夫人也不是傻子,这个情势下,自然不能伤及无辜。见着邵捷还朝另一侧回望过去,她不由得多责备了两句:“如今锦玉因你的缘故失了颜面,你可不要再将嫣小姐牵扯进来。”

    邵捷长叹一声:“娘教训的是。”

    谢嫣俯视足下清澈湖水,心中细细盘算一会儿该如何应对早有图谋的君恪二人,正想到出神,却瞧见湖面上除了她与春芷的面容之外,竟又多了一张脸。

    她未来得及侧滚躲开,碧珠却按住她的肩膀,施力将谢嫣往湖水里推。

    谢嫣不是吃素的小白花,纵然躲不开练家子碧珠的偷袭,寻一两个破绽报复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春芷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谢嫣与碧珠双双跌入湖水中。

    三月的湖水还凝着点点尚未消融干净的寒气,甫一沉入水中,谢嫣便被冻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湖水冻得她牙齿都发麻,碧珠推她下水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眼下竟然又撕起她的衣衫。

    谢嫣穿得多,碧珠不容易动手,就在水里拔了刀子冲着她一通乱划。

    谢嫣灵活地避开碧珠快要挥到她面门上的匕首,扣住她腕间软穴,逼着她迫不得已丢了刀子。

    碧珠见此招不成,干脆拖着她往水里沉去,临入水前耳旁还依稀有春芷的惊呼:“小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碧珠在水底隐了须臾,不一会儿又提着她浮出了水面。

    春芷乘坐的那艘画舫早已不知所踪,谢嫣暗道不好,遂死死咬住碧珠露在外头的手腕,试图做最后的反抗。

    碧珠闷声哼了一声,却越发快速地解她衣裙:“对不住了嫣小姐,奴婢本不想害你,可谁叫你非要不自量力同小王爷作对呢?你以为邵捷会娶你?嗬,小王爷可不是那等恩将仇报之人,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活该做那高献的入幕之宾!”

    谢嫣顾不上自己的衣着,仰头用力对着碧珠的脸撞下去,碧珠不敌她露这一手,吃痛捂住鼻梁低低骂了句“不知好歹”。

    谢嫣趁着她失神之际,拼命往湖心岛的位置游,见到口鸭子又要飞得没影,碧珠忍住痛意,急急忙忙追赶上去。

    快要触及谢嫣那根飘散开来的腰带时,眼前忽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碧珠以为是自己闭气太久所致,倒也没放在心上。

    正要鼓足力气再去抓人,肩头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她痛得说不出话来,胸腹剧烈起伏间,又有一根绳子缠上她脖颈手臂,死死将她锁紧。

    察觉到身后无人追赶,谢嫣这才回首瞧了一眼。

    见着碧珠没了人影,她如释重负,可思及满身褴褛,她又有些发愁,这副样子游去湖心岛,即便不精疲力尽而死,也要遭人羞辱。

    正在踌躇间,视野之内忽然驶来一艘装点布置极为奢华的画舫,画舫四角垂着层层叠叠的红纱,舫中人影模模糊糊,看这样子,倒有点像哪位头牌的私产。

    大抵人在饥渴难耐之时,就算看见鸩毒也义无反顾会喝下去一样。冷冷清清的湖面忽然出现一艘头牌画舫,谢嫣也来不及揣摩太多,她抱着裸.露肩头冻得瑟瑟发抖,正要开口请画舫里的姑娘收留片刻,忽然有一只带着玉扳指的手从帘底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