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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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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照常去上班,我教的是数学,前两堂都有课,之后还要准备周一的例会,周末孩子们的作业也还要批改,虽然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可做起来总有些力不从心。

    今天周一城没有来。

    平常他跟班上的几个人总能在课间掀起玩的浪潮,他的声音也很容易辨别,在一群小孩子当中,很轻易的就能看出他是那个头头儿。今天这个头头儿不在,有人还来问我是不是请假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支吾着回了声“啊”,这回他算是请了个长假。

    就这么到了中午,我见到了那个害我睡不着觉的人。

    一件随意的黑色外套,一头清爽的短发,左手提着一袋水果,右手牵着周一城。

    学校的规定是要进行午休的,要么在学校,要么在家里,总之,三点钟才上课,我看了下时间,一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脑子里想着要带他们去办公室,总不能在走廊上谈吧。可身体怎么也不知道动,嘴也不知道要开口,眼睛也一直离不开那个人。

    长高了?嗯。

    还是那么瘦。

    脸更有棱角了。

    比记忆中的更好看些。

    这身衣服跟他很搭。

    ……

    全是这种有的没的的东西。

    “安老师打算在这里谈?”他眼角带着些许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煞是好看。人都被迷住了,还能指望我回答他什么?

    最后是他问周一城我办公室在哪儿,周一城带他去,我跟在他们后面走的。

    这路上我不住的提醒自己,注意场合注意言谈,尤其注意举止,哪能像刚刚那样被色所迷。一路上自己被自己鄙视几百遍。

    可是,这么些年了,我还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比我这些年里见到过的男人都要好看许多。

    一边这么想一边唾弃自己,就这么碎碎念着到了办公室。

    这不是那天主任的办公室,而是我们几个班主任的,所以里面还有几个人坐在办公桌上或工作或打盹。周一城把他带到我桌子面前,靠窗角落里,这会儿因为是午休,只听得外面风吹大树和远处汽车的喇叭声。

    我呆呆的看着他把水果放我桌上,左手很漂亮,手指也很干净,上面什么都没有。之后他转过身来看我,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让我坐下。

    这期间周一城一直很安静,许是他很听他哥哥的话吧,哥哥,应该是这样叫没错吧。

    等我坐下,默默地重又鄙视自己一番之后才算是进入状态。这个时间,这个人,这些东西,到底是干嘛来了?问题才刚刚从脑子里爬出来。

    “你……”我想开口问,可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我应该表明我还记得他,并且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直接问来意呢?还是该考虑一下他可能已经记不得我、而纯粹是把我当成一个班主任,先寒暄一番再说正事呢?

    啊……我怎么一遇上他脑子就不够用了呢?

    他好像也不急,我就这么慢吞吞的半天说出来一个字,还是个人称代词,他也不在乎。

    “你……要不要先坐会儿?那边有板凳。”说着我指了指凳子,周一城看看他,又看看我,很自觉的去搬了两根凳子过来,然后坐下。

    他也就顺势坐下,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握着,两只手都很干净。没戴任何东西。

    我又要默默地鄙视自己了……

    “请问,”管他记不记得,直接问最好。“周一城,是来办转学手续的?”听主任说,他妈妈给他打了电话说要转学,不过没提什么时候办手续。可也不该提着水果来找我啊。

    “我不转学。”这时候才听到周一城的声音。果然旁边的人不一样,孩子的状态都要不一样啊。这回他也没低头,没干别的,直直的看着我。

    看我没反应,他又重复了一句他不转学。

    “我想安老师还不清楚周一城打架的原因。”嗯,我点点头,我的确不清楚,两个孩子都不说,谁能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他为什么要转学?”哎,这两者,有逻辑关系么?我脑子本来就不很灵光了,这会儿就更不灵光了。

    “他要这时候转学了,岂不是承认打架错全在他了?”想想,好像也是哦。我又点点头。

    “这些水果算是前两天麻烦安老师的一点心意。听说下午三点上课,一会儿周一城就回去上课。这半天算是请假了。老师应该没有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然后他就站起来嘱咐周一城:“上课之前,你就先待在老师办公室,困了就趴桌上睡会儿,老师会叫你起来的。”周一城点点头。

    “那就麻烦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

    他就走了。

    哎,他是不是少说了什么?周一城打架的原因我还是不清楚啊。罢了,小孩都在这儿了,我就不信我问不出来。

    “哎哎,刚刚那个是学生家长?”对面桌的肖铃从一堆作业本里抬起头来问我,“真年轻,真帅啊……”这种类型的花痴,还是直接忽略的好。

    “嗯,他们都这么说。”周一城坐得端端正正的,回过头去回了她一句,神色里满是骄傲。这才像是平常的那个周一城,跟那天那个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周一城很不一样。

    肖铃不教他,本不知道他是谁,只听说了我班上有人打架,听了之前的对话就猜到是谁了。她看作业本剩的不多了,就直接过来跟小孩说话了。

    “周一城是吧?战斗力不错啊。刚刚那个是你的谁啊?”

    “我哥哥。”

    “哦,那你哥哥有女朋友吗?就是那种经常黏着他、跟他在一起的女孩?”

    ……

    这么一来,我也就不用问原因了,她要愿意逗他,就随他好了,我倒还有好些事没做,毕竟上午状态不好……

    到上课时间了周一城也没睡成觉,我的事情也没做进去多少,他讲的都是我不知道的他。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平常都干些什么,家里有没有他的朋友来访,女性又有多少……肖铃连他喜欢吃什么都问出来了。周一城回答的是水煮鱼,我倒是一阵恍然,那曾是我最喜欢吃的。而当年,也是因为他我才会喜欢上这道把自己辣得不行的菜的。而现在,我已很久不吃了。

    下午的课我特意去看了看,毕竟两个打架的人都来了,我怕他们再出点什么事。不过还好,他们打架请家长的事也就几个老师知道,还是主任在例会上说的,让各班主任加强班级管理,这件事也不让外传,影响不好。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影响最大的是两个孩子,生怕他们再起冲突。而学生们不知道倒也是件好事,他们也就随口问问周一城为什么请假,之后又玩到一块去了。赵道在班上没有周一城那么受欢迎,虽然脸上和手上都有伤,但他一直都坐在座位上,大概就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去询问的倒也不一定真得问出个答案来,这个年纪的孩子,磕磕碰碰总是很容易发生的,说不定是撞到什么上了或是被什么给刮伤了。看上去也真像那么回事。

    就这么到了放学时间,放学铃响了之后,本想再叫两个人过来问问缘由的,这回没家长在,说不定他们能说点什么出来,最后还是作罢了,一是还有其他老师在,二是我也不知该从何问起,还是再过段时间好了。只要这几天他们不出什么问题,就再等等也无妨。顺便,也算是给自己一个理由,能够跟他扯上点关系,这个关系扯的时间越长自然是越好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就又恢复到之前平静的生活了。早起,挤公交,备课,上课,改作业,开会,吃饭,睡觉,再循环往复。

    班上的情况也恢复到了之前,也可以说成是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两个没有交集的人这下就更没有交集了。好像打架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一样。

    而自从那日听了周一城说起他喜欢吃水煮鱼之后,我回去忍不住搜索了一下它的做法,看着网页上的图片,我越看越馋,最后妥协于自己的胃,在周末的时候去超市买回了鱼……明明自己的厨艺不好,却偏偏不愿意去饭馆里点这道菜。

    “草鱼洗干净,沿鱼骨取下肉,切成连刀片。用白酒、蛋清、盐、胡椒粉、淀粉抓匀备用。”嗯,这步好了。

    “热锅,下麻油,炒香豆皮和油菜,盛在碗中……哎,我碗呢?”

    “冷锅凉油慢慢炒热豆酱,加入花椒大料桂皮小茴香麻椒、葱姜蒜、辣椒炒香,下入鱼骨和鱼头,炒到变色后,添水烧开,转文火煮10分钟……炒到变色……”

    “下入腌好的鱼片,鱼片变白扶起后,加麻油、盐调味即可。把蒸锅的鱼连同汤一同倒入装豆皮油菜的大碗中。最后用锅子加热100克左右的油,至冒烟,趁热浇在鱼片上。”

    最后我看着我做的,再又看看别人的图片,深深的挫败感袭来……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道菜……

    到了晚上我还是去了饭馆,总觉得今天不吃到好吃的水煮鱼就不能罢休。为此,我还特意在网上搜了一家评分很高的水煮鱼好吃的店子。或许是老天感念我的执着,光是看着端上来的冒着热气的水煮鱼我就觉得它肯定无比好吃!

    “安老师!”

    我都拿好筷子了啊,怎么这会儿还能碰到学生来打断我呢?不过这个声音倒是很耳熟,等我回过头去看时,正好看到周坠辰好笑的看着我,外搭周一城一脸的惊喜。

    “安老师也喜欢吃水煮鱼啊?”我就知道……为什么一定加个“也”啊……莫名有种干坏事被抓到的感觉。

    “嗯,这家的水煮鱼味道很正宗,我带周一城来吃过几次。”哦,是么。那你大可以坐到旁边去啊,有必有坐这里么,我跟你很熟么,今天你怎么又穿得这么好看呢……我还没腹诽完,他就已经叫了服务生点餐了,于是又是一大盘的水煮鱼……虽然还没上桌,可我已经能想象它上桌的样子了……

    鉴于上次见面我太过色迷心窍,我回家反复的思索并且反思了我的错误,也顺便幻想了一下再遇到的情况,想着自己一定不能再被他的外表给迷惑。可怎么想不到,这个下次是在饭店了,我的面前还摆着诱人的水煮鱼。所以,我就只能低头吃鱼了,装作这个人不存在。他倒也不见外,看着我吃,周一城就坐他旁边,这么吃着,好像确乎是不太好啊……他们的鱼怎么还不上来呢?这鱼怎么那么辣呢?

    看样子,也就只能招呼小孩吃了,至于他么,再等等好了,不着急。

    “周一城,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我尽量只看他,尽量不用余光去看旁边的人。可余光里已经有他了,有他半笑不笑的表情,直直的看着我。有些心虚啊。

    而周一城则转过头去看他,示以询问的眼神。

    “那多不好意思。”声音里带着他特有的笑意,看样子心情不错?所以才来吃水煮鱼?说着,他递给周一城一双筷子,也给自己拿了一双,从碗里夹了一块又大又肥看上去就很好吃的鱼片给有周一城,之后他又很自然的夹了另一块很大的鱼片进他自己的碗里。这叫不好意思?

    “安老师不吃么?”我能说我是被你的自然给吓到了么?我们,有这么熟么,现在这样子就像是一家人出来吃饭一样。

    可是啊,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记恨你的,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