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红尘苟且 > 第三十八章 消失的爱人

第三十八章 消失的爱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苏青萍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是医药公司的理货员,每天九点上班,六点下班,我每周去找她两次。如果忙的话,一周就去一次,冬天要来了,天黑的特别早,而且已经有点冷。

    清洁工把积攒起来堆在地上的垃圾点燃,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酸臭味,点不燃的,用铁锨铲起来装在立起来的垃圾桶里,那味道,真够呛的。我从旁捂着鼻子经过,苏青萍打电话来说晚上想去吃砂锅老鸭,那天起了很大的雾,雾气寒凉,我说梁平,你看这大雾,这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梁平说你少冒充哲学家。

    在红兴市红枫区一家瓦罐酸汤老鸭店里,苏青萍坐在我对面,这家店的老鸭汤,是她喜欢的味道,我给她讲了今天哲思涌起关于大雾的语录,讲了几句锅就开了。

    “你多吃点,”我给她捞了一勺子炖烂的鸭肉。

    “你也赶紧吃,”

    “嗯,这家店以后我们要经常来。”我随口一说。

    火锅的雾气把落地玻璃变得模糊起来,街道上橙黄色的霓虹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已经看不清街上的车辆和行人的面貌。

    “咝,”苏青萍吸了一口气,“我肚子有点疼。”

    “疼得厉害吗?”我放下筷子问她。

    “上午就有点不舒服,现在越来越疼了,”她按着小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赶紧去医院。”我拎起包,“老板,结账。”

    出了店门口,在街边等出租车的时候,她已经疼得站不起来,脸色愈发难看。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到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医生做了检查后说是急性阑尾炎,要马上做手术。

    把她送进手术室后,我从她包里拿出电话来找到她妈妈的号码,说了现在的情况,手术要做完的时候,她爸妈同时赶到医院。

    医生出门摘下口罩:“谁是病人的家属?”我们三个同时走了过去,医生看了一眼我们对着苏青萍的妈妈说:“里面是你女儿吗?”

    她妈妈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医生,我女儿没事吧?”

    “放心,这种小手术我们经常做,没问题的,你跟我过来,我跟你交待一下。”医生前面走,她在后边跟着。

    我不好再跟过去,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那天走过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一过拐角,医生对崔红说:“阑尾炎是没什么问题了,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有个坏消息,你女儿先天子宫畸形,可能无法怀孕。”

    医生离开,崔红怔在那里,她一直没过来,我走过去看她,苏善东也走过来,但崔红并没有当场告诉我们结果,搪塞着说医生交待让好好照顾病人,有些话你们男人听了不方便。

    苏青萍被助医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插着氧气和尿袋,还是半昏迷的样子,头发凌乱,面色憔悴,偶尔动一下嘴唇,推车上插着一根铁架子,上面挂着两瓶液体,顺着透明输液管缓缓流入她的静脉。我守到她醒来,她让我回去,说是她妈妈在就行了,后来的几天我看过她两次,直到出院。

    我是一个月之后才从苏青萍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她问我:“我这一辈子都做不了妈妈了,你还要我吗?”

    电话里我听出她的悲伤,安慰道:“肯定会要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这才说了那天医生把崔红叫到一旁告诉她的事情,我说:“你放心,我现在就给我妈妈打电话,她一定会支持我的。”

    我其实并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而是编了一套说辞,说脾气向来温和的庞淑华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孙丙岩,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会同意,包括孙建国,你自己想想看,我们家就你一个,你倒好,脑子一热,要娶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让我们全家脸往哪儿放,你要是敢把她领进门,我当场死给你看。”

    又说到爷爷奶奶抚养我到十三岁,我一直对他们不敢有半点违逆,可是现在他们统一了战线,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我,一时间我成了一个众叛亲离的人。

    并且搬出了孙建国,说他也打来了电话:“你平时怨我,我也不怪你,你想想你爷爷奶奶,年纪那么大了,你忍心吗?”并且强调后边他又说了很多,诸如永远断绝关系之类的,苏青萍听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着。

    又过了一个月,我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苏青萍,她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让你为难了。”

    “这么大的事情,说服所有人需要点时间的。”雪花在路灯下飞舞,她双手插在裤兜里,神情恍惚,无力睁着,能让人感觉到冰凉的透明。我看着她,装出无奈的表情。

    她不再说话,转身慢慢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口中自语:“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们全家接受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们全家接受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

    “我送你回去吧,”我说,“天太冷了。”

    我去接她,被她用力甩开。

    不论我怎样做,她都不肯听,还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一瓶白酒,猛得喝了一大口,呛得眼泪直流。

    我夺过白酒,一口干掉,胃里像是着火了,眼睛也开始湿润。

    直到她打了我一耳光。

    你到底想怎样?

    想死!她说。

    我转身走掉,走了一阵,回头望还能看到她,她在路旁站了一会儿,有辆出租车问她要不要坐,她上了出租车,消失在夜幕里,我本来想打个车跟着,但是大街上那会儿连只鬼也看不见,红绿灯变成了黄灯一直闪个不停。

    我打电话她没有接,再后来就关机了,她应该是回家了,我想。

    苏青萍消失以后,我有几次悄悄藏一瓶酒在床下,备一包辣条佐酒,喝到不省人事,无声流泪,清醒之后又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自我折磨,我喝酒流泪的时候梁平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收拾空酒瓶我也不会让他看见。这世上若有一种灵丹妙药,可以使人以清醒而不受伤害的方式失去爱情,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交换。我想,爱情之所以是爱情,是因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彻底失去了自己,刀山火海和万丈深渊都不在话下,我把刀柄递给了我的神明,她顺手就插在了我的心窝。

    她那天确实是回家了,第二天约我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说了些话,怪怪的,肖萌萌说,她说她想一个人去一次远方,从那儿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每个月都去她家找她,她爸妈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只是每个月打一笔钱回来,提起这事就掉眼泪,2006年8月,我有一次去敲门,开门的不是她爸妈,说是房子已经卖掉了,让我以后不要去打扰了。

    你能想到她去哪儿了吗?肖萌萌一字一顿的问。

    我摇摇头。

    她去了东莞,在夜总会里上班。

    我的心咯噔一下。

    有一天,有个喝醉了酒的人,用烟头在她身上烫,她咬了那个人的手,那个人腰里别了把水果刀,一刀刺在了她身上,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肖萌萌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她去东莞之前,你明明知道她情绪不好,如果你多陪陪她,你再勇敢一点,也不会这样,你就是个懦夫!

    我说不出话来,朱慧哭出了声,梁平也在擦眼泪。

    庄茂臣道:“这样的结果是谁也不想看到的,这件事也不能怪孙丙岩,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而且现在,最难过的就是他了。”我很感激庄茂臣,说这样的话。

    此刻连绵的群山只剩下了沉默,冷风掀起雾气在山谷中盘旋。

    肖萌萌一共打过我两次,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想打回去,这一回,我觉得她下手太轻了,纵然苏青萍的死,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我终归难辞其咎当时的自私和懦弱,我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觉得亏心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