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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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周治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无人打扰的屋子里睡长长的一觉，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自从他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没有任何奇怪梦境的困扰。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熟了，他似乎在沉眠中失去了意识，乃至在这样半梦半醒间失去了对自我的意识。
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存在，他不是黑暗的一部分，他是隐匿在这个黑暗中的一个有思想的个体。在产生这样想法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这周围的黑暗开始渐渐地对他进行排斥，仿佛想要把他从这片温暖舒适的空间里推出去似的。他开始思考，思考有关自己最简单的问题。
我……是谁……
“对，我是周治……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人……
“对，人。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只要不跨越那条模模糊糊的边界，我就能一直以人类的方式生活下去……”
边界……那是怎样的边界？
“那是人与异常的边界。只要跨过去，我就不再是周治，而是一个游离在人类身份之外的怪物……”
边界……这样的边界，就这样打破不也挺好的吗……
那样的话……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耳边似乎开始可以听到声音了，像是海浪的声音，不，像是什么在蠕动。空气中有一种甘甜的气息，让人想起春天的花。
黑暗中的排斥感越来越强，他好像忽地被排除在了外面一样。原本静止的开始流动。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宛若地狱一般的景象。
他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过于惊悚，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空荡荡的房间里尽是蠕动的血肉，仿佛寄生似的爬满了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隐隐有光芒透过血肉之间的缝隙从不知道何处照射进来，让房间不至于显得一片黑暗。房间内除了四周血肉的柔软墙壁之外一无所有。血肉与血肉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血腥味。
这分明就是他前几天在梦中看到的场景！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他敢肯定，这充满血肉的房间，就是那座漆黑高塔的一部分！
“呕——”
梦终究是梦，在梦中看到怎样的异常终究都不算奇怪，虽然眼前的景象让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但是这蠕动的声音和眼前刺鼻的气味让他明白这不是单纯的梦境而已。血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开始呕吐，他开始呕吐出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绿色粘液。这粘液落在地上，很快就渗入了血肉之中。地板因为血肉的缘故软绵绵的，让他腿脚打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从胃里吐出了这样绿色的粘液，他的手脚和身体都是黏糊糊的，仿佛整个人刚刚浸入装满了史莱姆液的缸里，显得十分狼狈。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干呕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勉强算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和味道，开始打量起这个不大的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打量的。肉、血管、神经、眼珠、肉、肉、肉……！四处除了血和肉之外一无所有。他在绝望中发出自嘲的微笑。
明明想着只要不主动迈出那一步就没有关系。他小心翼翼地靠着装作什么异常也看不到，在提心吊胆中活过了这几年。但一切终究还是无法挽回，就算是他自己不去探寻，总有绝望会找上门来。他看到了异常，正因如此，除了堕落入异常中迷失之外，他别无选择。
他自嘲地感谢着自己之前数年来作为人类的无能。
娘的，破罐子破摔了！他倒要看看这些奇形怪状的血肉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衣服除了黏糊糊的之外仍然是自己之前那一身，随身的物品都丢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张公交卡和一把家门钥匙。他再三确认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于是准备掏出钥匙，对着这看起来除了柔软恶心之外别无特色的血肉之墙划上一下。
钥匙刺入墙壁，发出“噗呲”的声音。钥匙自然不可能和锋利的刀具相提并论，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不过是将钥匙插进肉块与肉块之间的空隙而已。血肉组成的墙壁比他想象中的更厚，钥匙几乎完全没入了血肉，却还没有进入到最底部。他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把钥匙再拔了出来。拔出的钥匙上也附着了一层绿色的粘液。
完全没什么用嘛。
房间里的血肉依旧蠕动着，刚刚塞进了钥匙的部分除了比起刚刚略微有些肿胀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周治相信，如果他刚刚没有把钥匙拔出来，而是就这样塞进去不动的话，最大的可能性也只不过是这把钥匙会被墙壁蠕动着吸收进去罢了。他可不想自己家的钥匙就这样消失不见——虽然现在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回到家里，但手里拿着点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道具，也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会发生些奇效。
房间里又潮又湿，让周治感到一丝闷热。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并不算新鲜的空气混合着血肉近乎腐烂的味道冲进了他的肺里，让他感到有些头晕。他开始试图回忆自己数日以来有关高塔的梦境。毫无疑问，这布满血肉的房间就是他在梦境中看到的景象。
他能够回忆起，在梦里，自己在那人面乌鸦的引导下，走进了这座高塔。梦里的他每一次都是一样，顺着高塔螺旋的楼梯拾级而上。最开始看到的只是大理石制成的冷冰冰的台阶，但随着他逐渐向上走去，地上会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肉块和内脏，像是被什么撕扯过似的。再往上走，肉块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肉块会充满整个空间，蠕动着的仿佛活的血肉会攀附在墙壁上、台阶上、扶手上，让他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他隐约记得，在梦境的最后，当他顺着楼梯爬到塔顶的时候，在那里看到的会是同样的那只人面乌鸦。
梦里的他在高塔的塔顶四下远眺，看到的不再是任何风景，只是一片纯白得一无所有的空间。仿佛这世界上除了这高塔、这乌鸦、再加上他本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存在。
在他失去意识，来到这里之前，看到的也正是这片纯白的空间以及这面目狰狞的乌鸦。他试着回忆了一下这乌鸦的面容。那应该属于一个瘦小的老人。他隐约觉得，这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另一边。
周治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无人打扰的屋子里睡长长的一觉，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自从他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没有任何奇怪梦境的困扰。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熟了，他似乎在沉眠中失去了意识，乃至在这样半梦半醒间失去了对自我的意识。
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存在，他不是黑暗的一部分，他是隐匿在这个黑暗中的一个有思想的个体。在产生这样想法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这周围的黑暗开始渐渐地对他进行排斥，仿佛想要把他从这片温暖舒适的空间里推出去似的。他开始思考，思考有关自己最简单的问题。
我……是谁……
“对，我是周治……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人……
“对，人。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只要不跨越那条模模糊糊的边界，我就能一直以人类的方式生活下去……”
边界……那是怎样的边界？
“那是人与异常的边界。只要跨过去，我就不再是周治，而是一个游离在人类身份之外的怪物……”
边界……这样的边界，就这样打破不也挺好的吗……
那样的话……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耳边似乎开始可以听到声音了，像是海浪的声音，不，像是什么在蠕动。空气中有一种甘甜的气息，让人想起春天的花。
黑暗中的排斥感越来越强，他好像忽地被排除在了外面一样。原本静止的开始流动。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宛若地狱一般的景象。
他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过于惊悚，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空荡荡的房间里尽是蠕动的血肉，仿佛寄生似的爬满了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隐隐有光芒透过血肉之间的缝隙从不知道何处照射进来，让房间不至于显得一片黑暗。房间内除了四周血肉的柔软墙壁之外一无所有。血肉与血肉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血腥味。
这分明就是他前几天在梦中看到的场景！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他敢肯定，这充满血肉的房间，就是那座漆黑高塔的一部分！
“呕——”
梦终究是梦，在梦中看到怎样的异常终究都不算奇怪，虽然眼前的景象让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但是这蠕动的声音和眼前刺鼻的气味让他明白这不是单纯的梦境而已。血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开始呕吐，他开始呕吐出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绿色粘液。这粘液落在地上，很快就渗入了血肉之中。地板因为血肉的缘故软绵绵的，让他腿脚打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从胃里吐出了这样绿色的粘液，他的手脚和身体都是黏糊糊的，仿佛整个人刚刚浸入装满了史莱姆液的缸里，显得十分狼狈。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干呕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勉强算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和味道，开始打量起这个不大的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打量的。肉、血管、神经、眼珠、肉、肉、肉……！四处除了血和肉之外一无所有。他在绝望中发出自嘲的微笑。
明明想着只要不主动迈出那一步就没有关系。他小心翼翼地靠着装作什么异常也看不到，在提心吊胆中活过了这几年。但一切终究还是无法挽回，就算是他自己不去探寻，总有绝望会找上门来。他看到了异常，正因如此，除了堕落入异常中迷失之外，他别无选择。
他自嘲地感谢着自己之前数年来作为人类的无能。
娘的，破罐子破摔了！他倒要看看这些奇形怪状的血肉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衣服除了黏糊糊的之外仍然是自己之前那一身，随身的物品都丢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张公交卡和一把家门钥匙。他再三确认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于是准备掏出钥匙，对着这看起来除了柔软恶心之外别无特色的血肉之墙划上一下。
钥匙刺入墙壁，发出“噗呲”的声音。钥匙自然不可能和锋利的刀具相提并论，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不过是将钥匙插进肉块与肉块之间的空隙而已。血肉组成的墙壁比他想象中的更厚，钥匙几乎完全没入了血肉，却还没有进入到最底部。他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把钥匙再拔了出来。拔出的钥匙上也附着了一层绿色的粘液。
完全没什么用嘛。
房间里的血肉依旧蠕动着，刚刚塞进了钥匙的部分除了比起刚刚略微有些肿胀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周治相信，如果他刚刚没有把钥匙拔出来，而是就这样塞进去不动的话，最大的可能性也只不过是这把钥匙会被墙壁蠕动着吸收进去罢了。他可不想自己家的钥匙就这样消失不见——虽然现在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回到家里，但手里拿着点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道具，也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会发生些奇效。
房间里又潮又湿，让周治感到一丝闷热。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并不算新鲜的空气混合着血肉近乎腐烂的味道冲进了他的肺里，让他感到有些头晕。他开始试图回忆自己数日以来有关高塔的梦境。毫无疑问，这布满血肉的房间就是他在梦境中看到的景象。
他能够回忆起，在梦里，自己在那人面乌鸦的引导下，走进了这座高塔。梦里的他每一次都是一样，顺着高塔螺旋的楼梯拾级而上。最开始看到的只是大理石制成的冷冰冰的台阶，但随着他逐渐向上走去，地上会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肉块和内脏，像是被什么撕扯过似的。再往上走，肉块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肉块会充满整个空间，蠕动着的仿佛活的血肉会攀附在墙壁上、台阶上、扶手上，让他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他隐约记得，在梦境的最后，当他顺着楼梯爬到塔顶的时候，在那里看到的会是同样的那只人面乌鸦。
梦里的他在高塔的塔顶四下远眺，看到的不再是任何风景，只是一片纯白得一无所有的空间。仿佛这世界上除了这高塔、这乌鸦、再加上他本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存在。
在他失去意识，来到这里之前，看到的也正是这片纯白的空间以及这面目狰狞的乌鸦。他试着回忆了一下这乌鸦的面容。那应该属于一个瘦小的老人。他隐约觉得，这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