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国色 > 139、第 84 章

139、第 84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秦二世胡亥登基的那一年, 正好也是冒顿成为匈奴的首领的那一年。

    在他的铁血手腕之下, 匈奴内部无人敢与之抗衡,草原各个部族都向匈奴俯首称臣,就连雁门关内的中原王朝, 同样也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匈奴人之名传遍雁门关内外, 令无数人心惊胆寒。

    而这时候的冒顿,不过三十开外。

    这位匈奴首领的身形有着匈奴人特有的高大壮实, 面容因为常年带兵打仗而显得有些粗粝, 高鼻深目的长相与中原人迥异,然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双极其锐利,像狼一样的眼神, 当他凝目打量一个人的时候, 能把对方看着冷汗直冒,双股战战。

    此时前来参与谈判的使臣们, 除了刘楠依旧可以在他的注视下保持镇定如常之外, 其余的人都有些有这种被猛兽盯住的不自在,尤其是听了他提出的条件之后,更是无不脸色大变。

    刘楠曾经在刘远出征的时候监国,虽然那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很多事情也并不需要他真正去做最后的决策, 但是也正因为有了这段参政经验,现在的国库究竟空虚到了什么程度,在场只有刘楠最为清楚。

    现在的大乾别说三十万金, 只怕连拿出十万金都非常勉强,而且匈奴人狮子大开口,要的还不止于此,单说那些绫罗绸缎,粮草干货,刘楠光是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清单,就已经看得火光直冒。

    他将罗列了种种索要之物的羊皮反手往食案上一拍,冷笑道:“阁下想要我们的诚意,陛下便直接将我派了过来,可单从这一份名单上,我却实在看不出阁下的诚意所在!”

    冒顿单于:“我如何没有诚意了?难道区区这么一点东西,中原那么富有,你们也拿不出来?”

    顶着匈奴首领如狼似虎的灼灼目光,蔡松有些着急。

    他的官职是谏议大夫,此番被委任为谈判副使,随同刘楠出行,实际上宋谐和安正等人担心刘楠没有谈判经验,曾经私底下嘱咐过蔡松要多辅佐刘楠,遇到什么情况要及时向咸阳汇报等等。

    在来之前,所有人都已经料到匈奴人肯定会漫天要价,刘楠这一行人所要做的就是落地还钱,讨价还价,尽量以不损害朝廷的利益为准则。

    所以蔡松很担心刘楠会一时热血上头,随口就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条件,又怕他被冒顿单于激怒,从而再次挑起战争。

    偏偏这种场合,他又不能出声提醒,只能在心里面干着急。

    幸好刘楠并没有头脑发昏,他沉声道:“中原再富有,对朋友自然毫无保留,但是对敌人,我们只会还以刀枪!”

    发出嗤笑声的不是冒顿单于,而是他旁边的左贤王羌义:“太子殿下,我听人说,你在中原以能打仗而闻名,没想到你的嘴巴也这么厉害,但光是嘴巴厉害是没有用的,你们打又打不过我们,只能乞求和平,现在你们脚下踩着的,也是我们匈奴人的土地了,想必你们陛下一定很想将雁门关以内的土地收回去,这么多土地,怎么也能值上不少钱,我提出的这三个条件,已经足够宽容了,要是不同意,那也好办,你们大可走人,我也不会派人拦阻,咱们还是战场上见罢!我倒要看看,这么有骨气的乾朝太子,能不能像你们那位许大将军一样,宁死不降!”

    蔡松闻言连忙出列,拱手道:“单于,实不相瞒,如今乾朝确实无力再与匈奴打仗,不过匈奴想必也不可能长期待在中原,如此一来,和谈便是皆大欢喜,两相得宜的大好事,但单于所提条件委实过于苛刻了,莫说我乾朝如今没有适龄的公主下嫁,单是那三十万金,我等实在也拿不出来啊!”

    刘楠冷声道:“实在走投无路,那就拼死一战罢,以我大乾如今的国立,就算不能打赢你们,倾尽全力,总也可以让你们元气大伤的,到时候两败俱伤,我们倒也不亏本了!”

    二人一软一硬,软硬兼施,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抢来的屋子正堂之中,冒顿单于居中坐着,左右两边分别是匈奴贵族列席,除了方才说话的那位左贤王羌义之外,余者蔡松都不认识。

    而刘楠他们则坐在中间被安排好的座位上,从形势上来看,就像是被匈奴人团团包围起来似的,绝对不会令人感觉舒服。

    此时坐在左贤王羌义对面,另外一个匈奴贵族便道:“你们中原人最是狡猾!嘴上口口声声说拿不出来,实际上还不定藏着多少财物呢!我听说你们的秦皇死的时候,在咸阳宫里藏了众多珍宝,如今你们的皇帝得了咸阳宫,那些珍宝自然也就属于你们皇帝所有了,只要稍稍拿出一点来,还不是想换多少粮食就有多少粮食,竟还敢到我们跟前来哭穷!”

    蔡松道:“这位是?”

    冒顿单于开口道:“这是我们匈奴的右贤王,丹巴贺。”

    蔡松苦笑:“右贤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陛下入主咸阳时尚未称帝,城中多少财物,最后都被西楚霸王项羽收入囊中,这也就罢了,如今我等建国未久,百姓久历战火,许多地方依旧颗粒无收,惨不堪言,即使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啊!”

    他又拱手对冒顿单于道:“陛下为表诚意,特地将太子殿下派了过来,若能议和成功,匈奴与中原修百年之好,双方互惠互利,亲如兄弟,这对于单于来说,也是稳钻不赔的买卖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之前左贤王也好,右贤王也好,在那里挑三拣四,诸多嘲讽,无非都是在打压他们的气势,如果刘楠这边稍稍气弱,立马就会被他们趁火打劫,可见这个冒顿单于也是老奸巨猾,中原人素来对匈奴人持鄙夷态度,认为他们是茹毛饮血的蛮夷,殊不知这些人一点都不能小觑。

    任何小看冒顿单于的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如果蔡松他们也持同样的态度,那么他们就很可能是下一个大月氏或者东胡。

    听了他的话,冒顿单于终于施施然笑道:“你这中原人倒是很有意思,竟然用买卖来形容我我们的谈判。不错,我确实也不想打仗了,不过假使你们提的条件无法弥补这一次匈奴出兵的损失,那我们宁可再打一回,也好过跟你们在这里锣拢

    蔡松道:“既然如此,还请单于将条件稍稍宽限一些,也好让我们回去向陛下交代!”

    冒顿单于道:“二十万金,十万匹丝绸,三十万石精细粮食,还有你们的公主,不能再少了!”

    表面上看,匈奴要的粮食好像有点少,但实际上粮食不能储存太久,而且匈奴实际上也并没有中原人想象的那么穷,尽管他们远远落后于中原。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生活,注定他们不可能像中原农耕民族那样具有稳定的生活结构,所以掠夺和进取只是他们的本性。

    蔡松面露为难之色:“单于,公主之事,只怕陛下不肯答应,若是翁主的话,身份同样尊贵……”

    冒顿单于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皇帝只有一位亲侄女,刚刚封了翁主,嫁给了你们一位诸侯王。”

    蔡松没有想到匈奴首领竟然会对大乾的情况如此了解,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又听得对方道:“你们皇帝如今有三位公主,听说大公主姿色过人,聪敏异常,若皇帝愿意将她嫁给我,我可封她为大阏氏。”

    阏氏相当于匈奴的皇后,但是在匈奴,阏氏可以不止一个,只在前面加上各种称号或者按照宠爱程度来排名。冒顿原先就有一个阏氏,宠爱异常,后来他主动给自己的老婆射了一箭,又让属下跟着射,目的仅仅是为了训练部下令行禁止的反应和忠诚。

    这个典故,蔡松也曾听说过,他绝对不会认为刘远会愿意将自己的爱女嫁给这种心狠手辣的男人,更不要提这个男人还是异族,是大乾的死敌。

    他强笑道:“单于,长公主已经由陛下赐婚,再过一年半载便可成婚……”

    冒顿单于哈哈大笑:“莫说你们公主尚未成婚,就算已经嫁做人、妻,我也不介意,我们匈奴人从不讲究这些!非但如此,将来若是我死了,你们公主还可继续嫁给我的儿子,尽情享受当女人的乐趣 ,这不是很好吗?”

    随着他的话语,屋内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蔡松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饶是他修养再好,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与他一同前来的乾朝人俱都与他一般反应。

    即使对方调笑的不是他们,但身为中原人,大家却都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一个公主受到多大的侮辱,就意味着这个国家的男人有多么无能。

    惟独最应该生气的,长公主的亲兄长,太子殿下,却反而冷静下来,一言不发。

    事有反常即为妖,蔡松绝对不认为太子不在乎长公主,他只会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为防刘楠突然发难,蔡松采取了缓兵之计:“还请单于给我们一些时间,容我们私下商议。”

    冒顿单于也不指望他们当场就能答应下来,便爽快地一口答应了。

    会面之后,刘楠一行人被安顿在单于旁边的一所房子里。

    匈奴人占据了上党之后,自然不会费心去经营,他们直接就把地方官杀了,再鸠占鹊巢入住城中最好的宅子,他们将上党当成一处可以掠夺资源的新地方,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财物就从上党被源源不断运往关外,凡是与匈奴人对抗的官民,此时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是以刘楠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座萧条冷清的城池。

    而在匈奴人过境的其它地方,同样也是差不多的景象。

    把随从打发出去外面守门,确定屋子内外无人窃听之后,蔡松这才稍稍放松下来,愤愤道:“匈奴欺人太甚!”

    刘楠平静道:“成王败寇,你要他们如何讲理?”

    见他如此冷静,蔡松奇道:“殿下难道不气?”

    刘楠道:“绝对不会答应的事情,我为何要气?”

    蔡松大吃一惊,忙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须从长计议,殿下不可轻易决断!”

    刘楠冷笑:“怎么?难道你还真想答应他们的条件,将长公主下嫁不成?”

    蔡松头疼道:“看匈奴的模样,二十万金已是最少,若再谈下去,只怕公主下嫁一事,他们也是万万不肯让步的!”

    同为男人,冒顿单于的想法,蔡松也能猜到一二,对冒顿来说,公主不仅是公主,她的聪慧和美貌只是附加品,她的存在意味着冒顿征服了中原王朝最高的统治者,这种心理上的快感,便是跟乾朝再打十场的仗,也未必能得到,甚至更进一步地想,假如现在乾朝的皇帝不是男的,而是女的,只怕冒顿提出要娶的就不是公主,而是皇帝了。

    刘楠道:“我朝公主何等尊贵,长公主又是于国有功之人,怎能委身此等蛮夷!待过个三五载,大乾富国强兵,报仇指日可待,难道国内竟无一个不怕死的儿郎,反倒要一个女儿家去献身?”

    蔡松见他语调平和,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受伤之后的太子比受伤之前的许王,竟还多了几份威势,但他职责所在,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殿下,此事请容臣禀告陛下,再由陛下决断。”

    刘楠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也好,那就由你去写信罢。”

    他的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做什么决断?

    蔡松离开之后,独自一人的刘楠开始思考。

    以前他总是不肯面对现实,总认为自己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闯出一片天地,但是一直到受伤之后,他才发现,就算他一直自诩没有依靠任何关系,但实际上离开了刘远,他什么都不是,在军中他虽然也是从底层奋斗起,虽然也是凭借军功晋升,但军中立功比他多,或者与他一样多,晋升却没有他快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没有刘远这位父亲的存在,许众芳更加不可能亲自将他带在身边加以调教。

    他是刘远的长子,现在则是皇帝的长子,这个身份不可改变。

    在被立为太子之后,刘楠开始试着去思考自己以后的道路。

    当太子和当许王是不一样的,刘楠之前曾经监国一段时间,也慢慢地能够接触到一些政务,开始试着用一个上位者而非普通人的角度去看问题。

    刘远是他和刘桢等人的父亲,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皇帝,在刘远有限的教导刘楠的时间里,刘楠很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就算刘远再疼爱刘桢,他也会从大局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而不是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试想一下,如果匈奴坚持不肯去掉娶公主的条件,而且公主和亲能够为中原换来哪怕是三五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刘远会做这个交易吗?

    刘楠几乎冷酷地将自己放在刘远的位置上,然后悲哀地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当然最后不一定是刘桢出嫁,也有可能是刘婉,又或者刘妆,她们同样是嫡出的公主,冒顿单于应该也不会太过坚持,但是不管刘楠与刘婉刘妆的感情如何生疏,他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远嫁匈奴,在异国他乡无助凄凉地死去。

    如果等到咸阳那边有回音,不管刘远如何回复,刘楠觉得那个回复应该都不是自己乐意看见的。

    那一夜,他对着摇曳的烛光思索了良久,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传来侍从。

    “你去冒顿单于那里,代我传话,就说我想单独与他会见一面。”

    ——————

    等到刘远收到消息,说刘楠那边单方面答应了匈奴提出的赔款献物的条件时,已经是五日后的事情了。

    原先的三十万金降低到二十万金,十万匹丝绸,三十万石粮食不变,刘楠用这两个条件,来换取己方不必将公主和亲。

    据说冒顿单于并不太乐意。

    不管对方乐不乐意,刘远反正是快要气死了,他将刘楠派出去,本是为了他的身份能够让匈奴人认可,也可锻炼他的能力,却万万没想到他回如此大胆,竟然擅自瞒着咸阳这边跟对方谈判。

    单是刘楠答应的这些条件,刘远就已经想吐血了,别说二十万金,现在国库全部的库存加起来也不到十万金,就算去把当年那些诸侯王的家给抄没了,估计能搜刮的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两万金,国家现状之窘迫可想而知,二十万金,这是刘远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刘远跟匈奴谈判,只是为了能争取个几年的时间,好充分筹备战争,否则这二十万金送出去,几年后国家还有没有可战之力且不说,只怕以后的史书上,他必要背上一个奴颜媚骨乞和于匈奴的名声,这是刘远万万不能忍受的!

    一怒之下,刘远将安正重新派了出去,又连着下了三道命令,将刘楠召了回来。

    至于匈奴那边,刘远让安正提出,希望以五万金,十万匹丝绸,二十万石粮食,公主下嫁的条件,与匈奴签订十年互不犯边的和约,并言道,这八万金已是国家所能拿出来的上限,再多也没有了,如果你们匈奴那边还不接受,那么大乾这边也只好继续奉陪到底,直到两败俱伤为止。

    也不知道匈奴那边是如何商量的,三日之后,匈奴人便有了回复:五万金太少,当在打发叫花子吗?起码八万金!也不会有什么十年和约了,至多三年,三年之后,约定是否有效,还要看冒顿单于的心情。

    堂堂公主下嫁,却只能换来三年的和平,此话传回咸阳,人人义愤填膺,更不必说刘远在听到蔡松回来汇报时的脸色了。

    与匈奴人的答复一道回来的,还有冒顿单于的调笑般的话:似你们太子殿下这般爱护姊妹,宁肯用珍贵的粮食和财物来换,也不肯让她们嫁过来,要是换了在匈奴,此等心慈手软之辈,早就被人杀了,哪里还能当什么太子?我劝你们陛下,还是趁早换个太子为妙,免得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到头还还要被败没了。

    刘楠比蔡松早回来了两天,蔡松在作汇报的时候,刘楠便站在旁边听着。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蔡松当然不敢转达,但跟着蔡松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位匈奴的使者,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嚣张,时不时瞥向刘楠,不屑之意昭然若揭。

    刘远听罢也没有什么反应,面色如常地让人将使者带下去休息,又遣退了蔡松等人,这才对着刘楠冷笑道:“你都听清了?”

    这点侮辱在刘远看来或许很难忍,但他不是没有忍过,当年项羽再三逼迫,他也同样忍了下来,现在的冒顿单于,也不过是又一个项羽。

    只不过他比项羽更难对付,刘远知道,这也许是他毕生所碰见的,最强大的对手了。

    听见刘远的话,刘楠垂首:“孩儿都听清了。”

    刘远一拍书案:“那为何还自作主张,惹人笑柄!”

    刘楠:“钱财粮食没了,还可以再赚,但人要是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匈奴人意在折辱我们,并非真心想要求娶公主,请阿父三思!”

    刘远冷冷道:“如果用一个人就可以换得国家三年太平,百姓三年无恙,我宁可这么做。”

    刘楠重重叩首:“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阿父的亲生女儿,我的亲妹妹!”

    刘远再一次觉得儿子在政治观点上的幼稚,一个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人,何以会如此心慈手软?正如匈奴人所说,一个这样的太子,将来能够成为国家的君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生存吗?

    他觉得很失望。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阿桢去和亲。”

    刘楠道:“阿父误会了,阿婉她们同样是我的妹妹,男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亦是死得其所,女子何辜,一旦嫁到匈奴,以匈奴人对中原人的仇视,她们只会被匈奴人凌辱而死!”

    刘远:“伯勇,你可知道当初宋文君为何给你起这个字号?”

    刘楠静默片刻:“丞相希望我人如其字,勇猛善战。”

    刘远摇摇头:“知耻近乎勇,勇乃智,而非鲁莽,忍耐,识时务,同样也是勇的表现。这么多年了,我本来以为你现在已经有所感悟,但是我发现你并没有。”

    刘楠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很明白,父子二人的分歧,在于两人在看待问题上的根本性差异,除非一方妥协,否则不可调和。

    但刘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刘楠希望能够努力一下,说服刘远:“阿父……”

    刘远:“下去罢。”

    这是拒绝沟通的表现。

    刘楠无可奈何,只得深深一揖,这才起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刘远叹了口气,面露疲惫之色。

    ——————

    “我没能劝说阿父改变主意,只怕他真要以公主来和亲了。”

    太子东宫之内,刘楠对刘桢苦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阿父会让谁去和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亲口说,不会让你去。”

    刘桢默然良久。

    在这件事上,她没有一丁点的发言权。

    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阿兄,阿父既然不喜欢你说这些话,以后你就不要说了。”

    刘楠:“那你让我说什么,如果连这些都不能说,我还是我吗?你知道,我与阿父不同,我做不到像他那样,像他那样……”

    这是一场只有兄妹二人的谈话,别无旁人在场,饶是如此,刘楠仍觉得有许多话说不出口。

    他被立为太子之后,居所就跟着从宫外迁回了咸阳宫,一进一出都有无数宫人簇拥,与在许王府的自由截然不同,刘楠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却无可奈何。

    宫闱之中,隔墙有耳,说话还是得处处小心才好。

    像陈素,郭质,赵廉这些平日里交情还不错的朋友,也不可能再时时出入太子东宫,徒惹非议。

    处在刘远的立场上,刘桢没有任何谴责的余地,身为一个皇帝,就需要站在同样的角度上看问题,牺牲一个女儿能够换来哪怕是一个月的和平,估计刘远都会愿意尝试,更何况是三年。

    而且匈奴人那边提出要让刘桢去和亲,刘远甚至还直接准备换人。

    可能是刘婉,也可能是刘妆,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刘妆正好也到了宜婚之龄,而且没有婚约在身。

    但刘桢根本不敢想象张氏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人心都是自私的,如果可以不去,她当然不愿意去。

    那张氏肯定也会想,凭什么就应该让我女儿替代你去呢?

    兄妹二人相对无言,默然不语。

    所有人都觉得,此事好像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乾朝现在根本无力与匈奴再战,不管如何挣扎,他们最终也只能答应对方的条件。

    如果刘桢不会被送去和亲,那么肯定也会有一位公主需要承担起这个重任。

    但所有人,包括刘楠和刘桢在内都没有料想到的是,就在两天之后的深夜,宫中发生了一桩大事。

    美人虞氏悬梁自尽。

    同时在她的床榻之下,被发现了数具贴着生辰八字的绢制偶像。

    这种巫蛊式的诅咒之法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立时便闹到刘远跟前。

    半夜从某个侍妾身边醒来的刘远一看到那几片写着生辰八字的绢布,脸色马上就变了。

    因为那上面正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

    谁会这么大胆,竟然敢诅咒皇帝?

    虞氏已经死了,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畏罪自杀。

    可真的会是她吗?

    既然有胆子诅咒皇帝,又为什么会自杀?

    总不成是因为被人发现而心虚了罢?

    可谁会发现这种事情而不上报?

    谜团一个接一个,瞬间将真相层层裹了起来,让人窥之不透。

    即使是贵为皇帝的刘远,也不可能一眼就看清本质。

    张氏闻讯赶来,兴许是听到一些风声,她脸上同样是惊疑不定。

    “陛下,发生了何事?我听说虞氏她……”

    刘远顾不上和她说话,直接就让人将贴身伺候虞氏的宫婢抓到这里来问话,同时又让内侍带人去将所有宫室的人都控制起来,没有皇命不得四处走动。

    虞氏性情内向,不喜生人,伺候她的宫婢从她进宫起就一直跟着她。

    她亲眼目睹了虞氏上吊的尸体,也是她第一个上报的,早就被人牢牢看住,此时被押到刘远跟前,早就吓得泪流满面。

    刘远满目阴沉,眼神直欲吃人一般地盯着她:“你可知道这些布偶的来历?”

    那宫婢瑟瑟发抖,连连摇头,却不说话。

    刘远直觉这人定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便将闲杂人等挥退,只留下贴身内侍和张氏在场,又问了一遍,末了道:“若你坦白从宽,一五一十招出来,朕可饶你不死!”

    宫婢面色苍白,抖了半晌,猛地对着地面叩了好几个响头,直叩得头破血流。

    “……陛下,陛下容禀,是公主让虞美人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