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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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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回到办公室,秘书昨晚就被打发走了,程倒了一杯水给罗飒,然后坐到对面沙发上。

    “他们几个小时前开的会,讨论要成立专案组,调查启程的问题……”

    罗飒这几日回老宅陪父亲,昨晚无意中听到他在书房接电话,听到“启程”字眼时便留了心,等父亲睡着后她偷了钥匙去书房,从他抽屉里找到一份文件,上面列举了启程集团涉嫌走私,以及程本人涉嫌杀人和贿/赂政府官员等罪状。

    她震惊无比,用半晚上的时间消化了这一事实,今天一早就联络自己在市委工作的朋友,因为工作性质和父亲的关系,她多年来也积累了不可小觑的人脉资源,对方告诉她今晚市委就要召开会议,专门讨论这个。她等了一晚,得到消息后,立即来找程。

    程面色平静地听她说完,问:“吓到你了吧?”

    罗飒仍抱有一线希望地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程点头。

    嘴角凝起一抹嘲讽:“没错,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个走私贩,杀人犯……”

    “别这样说,”罗飒打断他,“我知道你是不得已。”

    “不。”程靠向椅背,视线偏向一旁,低声道:“你不需要为我找借口,没有任何理由足以让人去犯罪,我有其他的选择。”

    选择在悔恨和遗憾中苟且偷生,选择生不如死。

    这是他曾经的想法,这样的选项是他绝不会选的,如今他竟有一丝怀疑,这样想着眼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迷惘。

    罗飒看得心里微痛,然后开口:“程,和我结婚吧。”

    程看向她,眼中不无讶异。

    “他们这次应该是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声称要开展第二阶段的严打,连可能引起的经济损失都不顾,偏偏我爸还一副秉公办事的态度,只有把我跟你绑在一起,我爸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而且……”

    她声音渐低,“对我有所亏欠,只要我求他,他就会手下留情,我还有两个舅舅在北京,必要时可以在上面活动,把这件事压下来……”

    她的全盘托出,尤其是对自己至亲的算计,让程心中微微震撼。他认真地看着她,意味深长道:“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还要这么做?”

    对面女人眼里深情涌动,已无需多言。

    他叹口气,“罗飒,谢谢你的好意,我不……”

    “你先别急着拒绝。”罗飒打断他,有些艰难地继续:“我知道,你在意白露是不是?”

    他刚才倒水时她就眼尖地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不是从前那枚,这个小小物件曾是她的眼中钉,因此对细微差别都格外敏感。

    她自嘲地一笑,“到了现在,我已经不奢望那些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度过眼下难关。”她有些苦涩地补充,“不妨碍你跟白露继续。”

    这大大超出她骄傲底线的言辞,让程喉结微动。

    “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我对你割舍不下只是不甘心,不服输……”罗飒自嘲般笑了下,直到昨晚,看到那份文件时,她的手在发抖,然后浑身都开始发颤,彻夜无眠。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好好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程却已站起来,平静道:“今天这一切,我早有心理准备,也能应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东西不适合你,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说完率先往出走,没走几步罗飒就追上来从后面抱住他。

    他身体微僵,只听她哽咽中带了委屈:“就是个虚名而已,你也不愿意吗,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

    程眼里涌过一丝不忍,放缓声音说:“我不能这样,这对你不公平。”

    罗飒的脸贴在他后背上,带着鼻音说:“这世上从没有公平,感情的世界里更没有。”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程听来却如夜空中的一道闪电,撕开了浓稠的黑暗。

    阴郁了数日的心情豁然开朗。

    凌晨五点,徐丽收工。

    她从老板那儿领了这几日的酒水提成,足够作路费,她心里算计着是直接回南方,还是先回一趟老家看一眼。

    冬天夜长,这个时间除了市中心繁华地带灯火通明,其他地方都在黑暗中沉睡,寂静无声。

    她暂住在姐妹那里,旧式小区路太窄,出租车只能提前下,她沿着胡同走至一半时,长期的隐匿生活练就出的敏锐直觉让她嗅出危险的气息。

    她扭头,身后没人。

    再走几步,猛地回头,差点叫出来,几米开外竟然站了个人。

    悄无声息的,鬼魅一样。

    但那张死也忘不掉的脸却让她瞳孔缩紧,扭头就跑,没跑两步就被迫停下,前面又出现一个人。

    那人低笑一声,“贱人,让我们好找。”

    徐丽第一念头是白露出卖了她,随即又否定。

    眼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她逼来,她心跳如雷,瑟瑟发抖,将手探向挎包。

    待那两人走到近前,胜券在握地、伸手欲将她擒下时——

    “去死吧。”她猛地按下防狼喷雾,冲着两人就是一通乱喷,同时抬起膝盖撞向其中一人□□,然后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愤愤咒骂,没跑几步,就听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穿透肩胛骨,痛得她眼前发黑,但求生的欲/望大过一切,两条腿像拧了发条的机器般疯狂奔跑……

    直到经过一道狭窄墙缝时,手臂被一道大力捉住猛地扯了过去。

    她刚要呼叫,就听一声低语:“别怕,我们是警察。”

    程终于回到海边别墅,已经下午两点多。

    送走罗飒后,又接了几个电话,随后又开始处理公务,直到这会儿才得以脱身。不过才离开几日,迈进家门时心里竟有种出远门归来时的安心。

    有同样的想法的不只他一个,肥猫露露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以十米冲刺速度奔过来,在他脚前脚后热情地打着转。

    却唯独不见那个人。

    他环顾四周,最后在厨房看到她扎着围裙的背影,在切菜。

    他走到门口时,她手中落刀的节奏明显一顿,却没转身。

    程皱眉,“周姐呢?”

    “她有事。”白露闷闷地答。

    “我看她是不想做事了。”

    白露这才半回头,“别这么说,谁没个特殊情况。”

    程不以为意,交代了一句:“带上我的份,我中午也没吃。”然后转身离去。

    白露炒菜做饭还是很有效率的。

    程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下来时,菜已上桌,她正在摆碗筷,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热气飘香,看着就有食欲。

    她给他盛了饭,又盛了一小碗鲫鱼汤,然后在对面坐下,整个过程中头也不抬,更别提言语交流了。

    程发现她眼睛好像有点红,问:“眼睛怎么了?”

    “辣椒辣的。”

    他一瞧桌上,还真有一道青椒炒肉。

    接下来两人专注吃饭,只听得碗筷相碰的声响。

    白露吃完一碗,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的空碗,语调平板地说:“上午罗小姐来过,跟我说了你的情况。”

    程收回夹菜的动作,一言未发地看着她,等她下文。

    幸好如此,否则非得被她下一句噎住。

    白露下一句说的是——“你跟她结婚吧。”

    她说完从去拔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大小过于合适,竟然用了挺大力气才拔下来,然后从桌面递到他这边。

    程盯着戒指,眉头拧起,“她让你这么做的?”

    “不是。”罗飒只是给她分析了利弊,让她劝他,要以大局为重。

    “她能帮你。”

    程哼了声,“你这是发扬风格,还是……”他加重了语气,略带嘲讽,“求之不得?”

    白露只淡淡回应,“我不想你有事。”

    事情的发展超出她的预料,她枯坐冥想了几个小时后发现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程沉吟片刻,听不出情绪地说:“好,我会考虑。”说着拿起戒指。

    白露滞留在戒指上的视线被打断,眼里忽地一暗。

    余光中瞥见他将戒指揣进裤子口袋,然后起身,离开座位。

    碗里还剩小半米饭。

    白露洗碗时还在后悔,该等他吃完再说的,自己真是让人扫兴。再看看浸泡在水中空空的右手,心想这下好了,干活时也用不着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出去时也不用担心掉下去丢掉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根本不适合自己。

    她刷完了碗筷,又擦流理台,动作细致得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

    看着纤尘不染的排油烟机,和崭新明亮的各式厨具,她轻轻呼了口气,她喜欢做饭,也刚刚喜欢上这个厨房,想到此她又低头拉开抽屉,把里面的的刀叉一样样摆放整齐……

    直到身后响起一道略带责怪的声音:“还没收拾完?磨蹭什么呢?”

    她没回头,轻轻推上抽屉。

    又听他说,“该散步了,走吧。”

    程已经穿好外衣,白露被他催促上楼去换衣服,又被提醒今天气温有点低,要多穿点,然后俩人沉默着一道出门。

    外面的确有些风。

    白露忙紧了紧围巾,她不能感冒。

    看到她棉衣袖口露出的细白手指,程皱眉,语气不佳,“怎么没带手套?”

    “忘了。”

    她刚说完,手就被他握住,温热的掌心包裹住的仿佛不仅仅是她的手,还有她的心。

    虽有风,却不足以掀起大浪,只听到一下又一下的浪花翻涌的轻响。冬天的海面沉稳而辽远,有种历尽沧桑后的包容之美。

    两人步调一致,不知不觉间沿着海岸线走出很远。

    走着走着,白露放慢步伐,抬脚踢了几下地面。

    鞋底卡了石子,咯着不舒服,她正要费力地弯腰去弄。

    程出声阻止,然后蹲下,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脱下她的鞋子,又从口袋掏出手帕放在沙滩上,让她踩上去,他这一系列动作从容而霸道,她都来不及拒绝。

    他专注地跟那一粒顽固的小石子作斗争,棉靴防滑底沟壑很深,石子棱角分明,其实可以有更好的方法,可他执意用手,像个笨拙的孩子,又像个实心眼儿的憨傻男人……

    她看着他浓密的短发,还有后颈处整齐的发际线,有点陌生,第一次这个角度看他……眼底忽感酸胀,赶紧在他起身之前用手抹了下。

    他终于成功清除入侵者,拍了拍手,给她穿上之前用手握了一下她的脚,像是确认她有没有冻着。她的脚重新踏进棉靴里,鞋底软毛给予的柔暖之感直达心脏。

    程却没立即站起来,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白露的手被他握着,疑惑地看向他,就听他声音低缓地一句一顿道:“从咱们初次见面,到现在,快两年了。”

    “在一起生活也满一年。”

    “我舍不得。”

    他抬眼,“白露,我舍不得这样的日子。”

    她听得心中微颤。

    然后见他低头从口袋拿出那枚戒指,轻轻地重新为她戴上。

    而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男戒,仿佛是当初她笨拙地戴上去的模样。他看着她,声音轻柔,却仿佛宣誓般一脸郑重地说:“我娶的女人,只能是我孩子的母亲。”

    说完他亲吻她的手背。

    她如被击中心脏,全身战栗,泪水瞬间冲破眼眶。

    程这才站起,用手指替她抹去泪水。

    白露双唇微抖,“程,我……”

    “你只需要说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和缓的声音打断她,她似乎失去言语功能,只剩下泪腺在起作用,他用整个手掌包住她的脸,“你不说话,我当你愿意了。”

    她的泪涌的更凶,洪水泛滥般冲刷着他的手,又一次次被他干燥的掌心吸收。

    良久后,看到她泛着晶莹泪花的眼中似乎带了笑意。

    他移开手,看到她嘴角漾起一对梨涡。

    那么小,那么浅,却足以让他溺毙其中。

    他低头吻上一侧小坑,用舌尖轻舐,然后唇舌轻移,覆上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厮磨。

    女人身体微微颤动,然后抬起手臂,用力向上,环住他脖颈。

    他得到鼓舞,双手揽住她不再纤细的腰身,舌头勇猛地探进她口中,勾住她怯生生迎上来的小舌,狠狠缠住,肆意侵扰。

    两人都无比投入,唇舌间津液交织的声音仿佛比身旁海浪声还要响。

    程心中渐渐安宁下来。

    如果两人的世界里,注定没有公平,注定有一个要付出更多,为什么不能是他呢,他比她年长,比她经历得多,他从来无所畏惧,既然已付出那么多,何不继续下去。

    爱是取,更是予。

    他这一年来的快乐,不仅仅是从她那里得到了身体的温存和心灵的慰藉,更重要的是,他重新被赋予了一种角色,担起一种责任,被她需要,给她需要的,在这个互动过程中他感觉到真实,和充实,体会到了一个男人立于世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