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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累成一条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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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赵磊站起身,眼镜男以为他要收拾完就滚蛋,却见这小子顾自从烟盒里拿了根烟,悠悠地点上,狠命吸了几口,又拧灭在烟缸,深深地垂下了头。

    瘦猴一声长叹,头朝窗外,来了个画外音:“唉,几个小时没吸烟,苦涅!”

    当着杨眉董事长的面,眼镜男优雅地从上衣口袋掏出5oo元钱,轻蔑地甩在桌上,这大概是他在老板面前,办过的唯一正确的事:“听到咱老板的话还愣着干啥涅,赶紧收拾东西。我马上去叫刘哥开车送你们……”

    “不必了。”赵磊缓缓抬起了头,淡然伸手,将电脑屏幕朝向了杨眉老板。

    屏幕上,一张合照光彩夺目,杨眉白衣白裙,宛如仙女下凡,笑意吟吟地站着,她的身边,是国家主要领导人威严的身影。

    “啊……”杨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磊颓然入坐:“累死小哥我了。眉姐,算你狠,硬生生把我们哥俩逼成了狗,这是第一张修复的照片。接下来,技术不是问题了,问题是你需要给我们时间,五六十张图恢复,没六七个小时,神仙也说时间不够哪。”

    眼镜男的眼镜,滑到鼻梁之后,顶了数次就再也顶不上去了。

    杨眉的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呀呀,你们真行哈。可以可以,只要技术没问题,这活儿就交你们办了。哦对了,我当初开的价格是多少?”

    “6ooo元。”瘦猴抢了话头。

    杨眉连思考也没多思考,脱口而出:“凑个整,给一万,辛苦你们了。”

    瘦猴当场傻了:“一万?老天,一万!好多钱呐!”

    在当时,一万元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一年的收入,两人忙了一夜,就顶过了人家一年。

    其实一万的价格,杨眉还是赚了,从京城订两位技术人员的加急机票,来回就得近万,报酬也是上万,加上五星级酒店两间房两天、吃喝、报酬等,指定在两万开外。

    “你们忙,我先去办事。”杨眉转向了眼镜男,“你,给两位小师傅提供最好的夜宵,悉心照顾,听到没?你这料,恐怕也只能干干这种活了。”

    老板的话外音,恁是眼镜男再笨,也听出了味道。

    赵磊皱了皱眉,这分明是将眼镜男打入冷宫、甚至让他卷铺盖滚蛋的节奏啊。

    他跟眼镜男,没啥仇怨,只不过刚来时这小子没轻没重的,根本没拿他俩当人而已。事情办到让眼镜卷铺盖的份上,他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眉姐,等等。”赵磊叫住了走到门边的杨眉,小小地撒了个谎,“嗯,其实眼镜哥,工作挺负责的,小媳妇似地伺候我们俩,我俩一致觉得,不能给差评,得给他点个赞。另外,他的无线电知识,和计算机有许多相通之处,也帮了我们很多忙,许多细节问题,眼镜哥的知识和我们的知识一相融,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是吗?”杨眉盯着眼镜男。

    眼镜男鸡啄米般拼命点头,这年头,工作难找哦。

    杨眉终于笑了:“呵呵,倒看不出来,这军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哈。行了,我忙事去了。”

    美女飘然出门。

    眼镜男心有余悸地盯着老板好看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墙角尽头,猛然转身,三两步跨到桌前,颤抖着从烟盒里抽出根烟,递到赵磊嘴边,恭恭敬敬地用打火机点上。

    “小……小兄弟,哥我谢谢……谢谢你!”

    ……

    时针滴滴嗒嗒,不知不觉走到了凌晨2时,四十多张被恢复的照片,已经妥善地存于电脑和硬盘两个地方,眼镜男倒茶送水,真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也累得趴在桌上睡了个迷糊,高保真耳机里,的士高音乐还在炸响。

    楼下车间的嘈杂声,已经轻了很多,除了几个管理人员,其他人估计都已散了。硅晶圆芯片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他们不可能整明白,唯有等明天上午沪市专家飞来后,再寻求答案了。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赵磊站起了身:“猴子,哥偷个懒,去外面舒舒筋骨,剩下的你慢悠悠弄吧。”

    “腰细!”瘦猴中日文交流大片看多了,这种简单的日语,说得字正腔圆,中气十足。这小子虽然整宿未合眼,可是两眼仍然精光四射,整个人像打了鸡血般亢奋。

    怎么会不亢奋呢,这几天来,他的命运整个地生了变化,看到了财富之门缓缓敞开的精彩时刻,看到了重回美国的希望,也看到了神一样的磊哥,犹如战神附体般所向披靡,那可是他的财神爷哪。

    赵磊走到眼镜男身边,抬脚踢了踢他的屁股,眼镜男臀下装了弹簧般蹦起,虽然在迷糊中,他仍保持着全心全意的工作警觉:“兄弟,要什么?咖啡还是浓茶,你呛一声就行。”

    “陪小弟到楼下转转。”赵磊扔了根烟过去。

    “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转?”嘴里嘟哝着,身子却摇摇晃晃地朝门边走去,只要赵磊有要求,他眼镜男心甘情愿地去完成。

    杨眉的公司占地面积很大,至少得有大半个足球场,紧挨办公大楼的是样品提炼车间,全部由高精密度的高科技设备控制,几乎没有什么粉尘、噪音污染。

    完整的集成电路产业链除了包括设计、芯片制造和封装测试三个分支产业。

    处于产业链最顶端的设计这块,几乎完全掌握在达国家手中,没华夏国什么事。芯片制造,华夏国也只有极少数企业能够参与,并且介入程度不深。而多数企业,则在竞争产业链最低端的封装测试。

    杨眉的企业,已经跨过了底端产业,刚刚进入到中端,如果和米国的合作谈不下来,那么她很可能重回底端。

    后天由市长陪同前来的米国企业,就是看中了芯片制造这块业务,如果产品能让他们满意,源源不断的上游订单,将从大洋彼岸飞来,杨眉的企业,说不定能笑傲华夏国集成电路产业之巅。

    市场逐鹿,竞争的就是产业话语权,谁掌握更高形态的产品,谁就将成为标准制定者,掌握着无尽的话语权。

    芯片安装的试验区,就是办公楼下的这个车间,不料原先一帆风顺的生产线,却在米国客户即将到来时卡了壳。

    芯片车间门口,有几个管理人员在抽烟聊天通宵值班,不允许外人进入。

    赵磊带着眼镜男,并没有东游西逛,而是目的性非常强,径直走到了芯片车间口,他拉了拉眼镜男袖管:“嘿,眼镜哥,带我到车间里去瞧瞧。”

    眼镜男吓了一跳:“别逗了,你要车间里去看什么?里面除了仪器还是仪器,你啥也看不懂。”

    赵磊乐了:“我说眼镜哥,昨天刚到你们公司,你也是这样说小弟来着的,对不对?”

    眼镜男讪然:“呵呵,不过阿磊,你要看芯片车间干什么,里面技术是保密的……”

    赵磊果断打断了他的话:“这我知道,否则我请你下来干啥涅?你是公司负责计算机系统的,可以以检查设备为名进入车间,对也不对?”

    “嗯……”眼镜男犹豫着,“车间……车间不允许外人进入……”

    赵磊沉下了脸:“眼镜哥,在董事长面前,我可是拼了老命帮你点赞的。一报还一报,我就进车间看个稀奇,啥也不会干,行不?再说,现在设备都没在运营,就算我是间谍,也得不到生产参数。”

    “那倒也是。”眼镜男狠了狠心,带着赵磊走进了车间。

    为了以防万一,眼镜男没敢离赵磊半点,并且时刻注视着他,是不是会掏出笔纸记下什么,或者像间谍那样,随时随地变出个微型相机,卡嚓卡嚓地拍个爽。

    然而赵磊什么也没干,只是背着双手,派头挺大地在车间转了个圈,还捏着两块晶圆芯片,到显微镜下好奇地瞅了瞅,随即就出来了。

    他的心里,藏着山星公司前总裁给的一系列参数,其中一项,就是和微型芯片有关。

    山星公司的这项技术即将要淘汰,而华夏国的芯片技术,却刚刚展到这个层次。

    一个要淘汰,一个要展,这就叫做产业转移。

    眼镜男一头雾水,这家伙闹哪样?

    赵磊却看了个明白,问题,应该就出在这儿。

    回到楼上,瘦猴正挥汗如雨地进行着数据恢复,瞧这猴子投入的劲儿,赵磊就知道过不了多久,猴子一个人就可以把图片全部给恢复。

    简单的人力重复劳动,赵磊不打算再参与,在这个分工越来越细的社会中,劳心与劳力者的阶段地位,会越来越明显。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也。

    再过几年,一小撮聪明绝顶的人,将引领着这个世界,踏入前所未有的阶段,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呗。

    哥是干大事的人,展的是宏图,谋的是未来,管的就是人才。唯有把具备不同绝活的人才,团结并融合到一起,才能打造出一个强大无比的团队,称霸商界!!

    抽着烟,赵磊带着眼镜男,朝杨眉的董事长办公室而去。

    他初步确定,芯片的问题出在设备上,问题其实挺简单,但能不能看出这个简单的问题,则需要具备相当的功力。

    有一个故事说,华夏国从欧洲进口了台仪器,结果生故障无法运用。花一万美元聘请德国工程师前来修理,结果人家观察两天两夜后,仅仅用粉笔在某处划了条线,让修理工将划线部分的线圈减少十六圈,故障就此解除。华夏国工人表示不服,哪有这么容易就赚取一万美元的?德国专家轻描淡写地说:“用粉笔划一条线1美元,知道在哪里划线9999美元。”

    赵磊也准备在杨眉的设备上,划一个圈,它的价值,至少是几万。因为杨眉刚才在电话中说起过,请专家来回费用就是这个数。

    如果是做生意,那么杨眉再给赵磊一万报酬,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这些钱,赵磊并不打算赚。

    生意场上的事很复杂,该赚的钱,赵磊会赚得毫不含糊。但有些钱,不赚比赚了更好。

    因为,有一种生意,叫感情投资。

    他要用感情,去投资一笔更大的生意,带来的收益,恐怕无法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