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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往事不散浅心头,岁月不洗旧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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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曦并没有拒绝风无心热烈和渴望的唇吻,任由他的双手肆无忌惮地在她滑嫩的肌肤上游走。夜愈加深了,云曦不知道下逐客令会不会令他难过。

    “无心,我可以进来吗?”这时,门外却响起了风渊的声音。

    风无心不舍地松开双唇,云曦也整理好衣裳便去开门了。

    廊外的月光特别明亮,风渊推着轮椅车。

    “爹。”“风世伯。”

    月近中天,银光引人悲愁。

    “无心,有件事,现在也当和你与曦儿说了。”风渊的目光屡次飘忽,慢慢与风无心对视,“雁门关内,无名山,剑气峰,我风家尚有一处山庄府宅,是我等安身立命之地,我们想……以此地光复折剑山庄。”

    风无心一听,心中热血便是翻滚,“无名山,剑气峰!可是爹爹为何刚刚阁中不说?”

    “无心,此地乃是我风家最后的筹码,仅有几人知晓。现在折剑山庄树敌无数,我们可在此隐秘之地养精蓄锐数载而江湖武林不得知,可堂上有一些外人……我与叔叔不晓他们可信与否。”风渊这是在向风无心问主意,让他很惶恐。

    风无心思忖几分,说道,“萧大哥与辽国诸众,还有道门朋友且不论。旧部影衣卫四总督与其爪牙,我认为……可信。他们患难来助,暂无所求,若我们尚对他们有所猜忌,恐使江湖英雄寒心。我风家人立于世,无需咬牙隐忍,当光明磊落!”

    “也罢……以后,风家就靠你和曦儿了。”风渊的微笑让风无心不知所措,急忙抢话道,“爹,无心不想当这个庄主!”

    “那你想让曦儿担任,还是那些外人?”风渊目光严肃而认真,他叹声道,“爹已经老了,没用了。而叔叔和婶婶也想引身而退……你还想让爹失望吗?”

    “可是……”风无心回望了一下云曦,期盼能找到一种依靠。可云曦微笑地摇了摇头,“家里,还是需要一个男人来扛。”

    “立庄之时,如若你想接纳贺云刃和萧世侄诸人,那么庄主之位,你用何以服众?若是不接纳那些人,那么恐以我等现在之力,难以与江湖诸雄抗衡。”风渊摇了摇头说道,“叔叔说了,复名之后,便不再叫折剑山庄……因为,过去就让他过去了吧……”

    “那么……用什么呢?”风无心沉重是因为他背负着曾经的责任,“爹,我……”

    “你决定吧。”风渊慢慢推着自己的轮椅往门外去了,“秋后天凉,记得要多添衣。”

    一夜,风无心都蜷缩云曦的怀中,几次不安地问道,“曦儿,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无心哥哥。”云曦有些累了,语气也变得弱了,渐渐想要睡去,她知道自己是风无心的软肋,也是他坚不可摧的依靠——这个大男孩开始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为未来而惶恐,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香软的床榻,那最爱的人的呢喃……

    “等等我,等等我。”无锡繁华的街头,一个盘着长发,锦衣薄纱的可爱小女孩追逐着一辆绝尘而去的马车,小女孩嘤咛的泣声纵然是路人也是怜惜不舍,“一鸣哥哥,等等曦儿啊。”

    可是飞驰的马车并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意思,一名气质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抱起了小女孩,“曦儿,一鸣哥哥下次还会来的,没事啦。”——那时候的云影的脸是干净光洁的,没有那乌黑的络腮胡子。

    “那哥哥什么时候会再来呢?”没有人理会少女天真和渴望,云影只是笑了笑,将手中早已备好的糖放进了小女孩的嘴里,“曦儿,我们回家了好吗?”

    ……

    还是那条街,已经日近黄昏了。

    小女孩哭泣着逼问道,“一鸣哥哥为什么不跟人家说就走了,呜呜呜。”

    “曦儿不要哭了,哥哥请曦儿吃桂花糕。”少年将怀中包纸敞开,里面的透明晶亮的桂花糕对于小女孩来说,比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更加的诱人——小女孩所喜欢的,少年总会记得。

    “一鸣哥哥有新娘子吗?你让曦儿做你的新娘子吧,要不要?”小女孩甜美无邪,那般郑重的诺言更显得像小孩子过家家。

    少年笑了笑,轻抚了一下小女孩的脸庞,“好啊!一鸣哥哥最疼曦儿了,不过要等你十八岁哦!不要哭了。”

    “拉钩,嘻嘻……”撒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少女的妆容淡雅刚好,一身红粉襦裙守望着街道尽头,倾国倾城。

    悬日摇摆,黄昏色暗。

    “小姐,慕容家来信了,说慕容公子去折剑山庄办事了,他不会来的。”老仆欲为少女添上一件外披,却被少女用手轻轻拨掉了,“一鸣哥哥说过,曦儿穿这样最好看了。”

    少女还是等来了他的俊郎。

    那一夜,少年来提亲了,并将那把七彩琉璃的炼心剑送到了少女的手上,并许下承诺,“心之固守,剑断情断。”

    因为他们彼此都相信,钢铁之剑不会无故折断。

    ……

    “云水遮曦”,少女头带流苏金簪,身穿齐胸粉襦裙,笑靥如花,她轻抚着一根根发亮的冰弦,“绿绮”巧夺天工,甚得少女欢心——最重要的,它是少年不变的心意,“曦儿等我,两年后,我就会来娶你。”

    少女笑开了花。

    ……

    炼心剑断了,绿绮琴毁了,新郎也死了。

    梦境与情伤皆不饶人,泪流滚滚淌湿了绣花枕,少女的心也碎了。

    直到晨曦刺伤了云曦的双眼,她才舒展疲惫的身体,发现风无心早已离开。她也颠晃起身,脑袋有点恍惚,轻声唤了几声“无心哥哥”,无人回应的失落。

    风无心身着广袖白袍以抵御沙漠中秋后的寒风。那件绛红色的外披衣袍是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记得那时母亲说,“无心啊,娘相信你长大后一定会比你爹爹还高还俊朗。娘现在就给你织,不然娘怕以后老了没有机会。”风无心没有想到,十几年后,他穿起来竟是刚好合身。想是母亲梦到他长大后的模样吧。

    然而那夜大火后,那件外披被窜起的火苗烧出了几个窟窿,他便沮丧地将它随手一丢,如今再也找不到了。

    萧将离的信除了一些无聊的内容外,就最后那句“帮我照顾好萱儿”最实在了——风无心知道,萧将离总是会想办法去解决事情,而不是像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无措地等待。

    风无心盘转过几条被黄沙盖满的走廊,敲开贺云刃几人的房间。

    “哎呀,风少主,你舍得让我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姑娘跟这三个臭男人挤一间房间吗?”风无心刚进门,便听到了赤练抱怨声。其实这房间并不小,至少有四张床。

    “哎呦,在血水里可以趟过来,还怕我们几个臭男人?”雪鹰理了理蓝白色的衣裳,他特别在意他那柔顺发亮的短发。

    风无心环顾四周看了看,“你们那群黑衣兄弟呢?”

    “如影随形。”贺云刃微微一笑道,他看着风无心不解的眼神又解释道,“影衣卫已无根据之地,兄弟们四处可为家,形如一般百姓。仅有当风雷召集令亮起时,他们便会化成黑夜杀手,集合到我们的身边。”

    “哟哟哟,主要还是我们老大付不起这有间客栈的房费呢。”赤练点了一下邪刃的肩膀笑道,“风少主,你看看奴家生得这般美丽就没有动心过?”

    风无心没有理会她,惹得她“嘁”一声道,“没礼貌。”

    “你们来相助,有何求?”风无心微笑一声道,“既然你们患难来助,我们既是生死朋友……抑或说是生死兄弟,把话说开一点对彼此都有帮助。”

    邪刃和贺云刃彼此对视了一眼,均是笑了,松了口气道,“这样最好,我们还怕一切都是徒劳呢。”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为兄弟们,还有自己寻得一安身之地。”贺云刃摊手表示无奈道,“影衣卫已被取代,我们已是一群无身份之人,有钱也没有身份去花销享受。他们也不可能一辈子当杀手,如果得到折剑山庄的收容……或是说加入折剑山庄。”

    “猜到了。”风无心闭眼谈笑了一声,目光有锁住贺云刃,“如今折剑山庄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我们……”

    “我们可以重建,不是吗?你们风家人依旧可以以一地傲世武林,因为你们是有身份之人。你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愿望,不是吗?”贺云刃抢话道,句句说进了风无心的心坎里。

    风无心嘴角微翘,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是兄弟了。”

    “我很喜欢你的爽快,所以你想跟我们说什么?”邪刃此时卸下了一身遮身黑袍,面容便不再神秘。他的左脸有一条可怕的长刀疤,自左眼到嘴角。一头黑夹杂着些许白的中长发有些许凌乱。面容凶恶,目光炯炯有神,“你要记住,不是你选择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你。我们有绝对的实力得到你的青睐。”

    风无心只是轻轻一笑不作此答,另说道,“雁门关内,无名山,剑气峰。”然后伸出手去,“让我们共举盛世,以兄弟相待,恩仇共赴。”

    四名总督相视一笑,皆伸出手去盖住风无心白嫩的手背,“以兄弟相待,恩仇共赴。”

    风无心走后,邪刃小心翼翼地把门上,再左探右望才敢把心中的犹豫说出来,“大哥,你觉得我们……能混到什么样的位置?”

    “你觉得呢?”贺云刃笑容爽朗,“我觉得,风少主不会亏待我们。”

    “至少不会是看门的。”赤练嘻嘻一笑道,目光对着雪鹰,“三哥,你轻功那么好,估计能当个送信的……奴家当个舞姬还是愿意的。”

    “嘁,年过三十的女人估计讨不到少年郎的欢心吧。”雪鹰诙谐一瞥,惹得赤练咬牙恨道,“你这个人有时很令人讨厌,都说不要暴露一个人女人的年龄了。”

    邪刃直接无视两个人的对话,回道,“我觉得,风少爷现在正想着一个可以服众的方法,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屋檐和墙垣,我们也不能反客为主不是?”

    “且不说风无心三兄弟,风家老一辈和实力水涨船高的云曦,怕这云子傲,唐飞,风紫霜和南宫映雪几人的身份地位,也将在我等几人之上。”雪鹰的口气不是很友善,“这样的生活,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吗?”

    “不!”贺云刃抬手止住雪鹰,用很信任的口气说道,“你们要相信,风无心不是一个举贤唯亲之人……我觉得,更旷阔的世界在向我们敞开。”

    “所以,我们必须先铲平眼前的障碍才能阔步向前。”邪刃挥舞着他的大黑刀,手在刀刃上细细地摩挲,“她将再与我重现江湖,一展往日风采。”

    “嘁,一个大男人还这么矫情。”赤练理了理衣裳,微笑道,“我想去看看我们的武艺超绝的云姑娘,嘻嘻。”

    赤练卷起自己冗长的红长裙,三十多岁的她施了一些粉黛,容颜尚是娇美。她的语气总是那般邪魅诙谐。她辗转上了三楼,楼道尽处,云曦只身着白纱外披和洁白的里衣,素面略是憔悴,乌黑的长发披散更是有几分凌乱的美。

    云曦柔和的目光对着那盆已经渐渐枯萎的紫罗兰。她右手指尖探出,凝放出一朵冰花落在枯萎的花瓣上,紫罗兰好似有了精神,花瓣渐渐光亮而舒展,枯木逢春。

    赤练吃惊地向前几步,云曦投来的微笑让她有了力量和自信向前和她攀话,“嗨,美丽高贵的云姑娘。”

    “嘻嘻,赤练姐姐就会取笑人。”云曦的语气很柔和,脸上的倦容收敛,挤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进来吧,刚好,怜情刚刚为我送来了一些点心。”

    其实赤练非常羡慕云曦,她的容貌,她的身世,她的温柔,她的完美,还有拥有那么多爱她的男人。

    苏式糕点赤练并不怎么喜欢,太甜太腻了,但她觉得应该要笑着吃完。云曦送来一杯凉茶,笑道,“姐姐不习惯吃,曦儿已经吩咐妹妹们送上别的来。”

    “这小姑娘洞察力还真是惊人。”赤练心中惊叹道,呷了一口凉茶,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的云姑娘真是幸福,衔着金钥匙的生活,天仙般的容颜,还有那么多爱你的男人。哎,羡煞我也。”

    赤练的语气像是在调侃,可云曦分明从她眼里看出了滚滚不绝的悲伤,轻声地说道,“姐姐……心中是不是藏了什么?”

    云曦这么一说,更好似有一把利剑刺进了这个女人的心——赤练原本举到嘴边的茶杯突然停滞了下来,语气压得极低,“心中藏的,就是因为……不能拿出来的。”

    “不全然是。有些过于强大的悲伤,释放出来不是更好。”云曦拿起茶壶又为她沏了一杯,自己亦呷了一口,“曦儿以前总是依赖着爹爹,哥哥,无心哥哥……还有一鸣哥哥,可曦儿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云曦目光盯着赤练道,“姐姐好像一直都……扛着什么。”

    “你这小姑娘真不太讨人喜欢。”赤练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暗淡了,口气也弱了许多,“这世间有了爱情,孩子这种美妙的东西,为什么还有疾病,夭折,杀戮这些可恶的东西呢?很多完美的东西总会被一些它们打击得七零八落而充满遗憾。”

    “你知道,痨病吗?”

    “痨病,那不是……”云曦捂嘴惊道。

    “没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尸病。患病者通常会被当成恶魔,被世人所唾弃,被遗忘在最孤独寂寞的角落,甚至是被人活活打死!”赤练越说越愤懑,手握成爪,血丝阵阵。

    “影衣卫的‘血魂爪’。”云曦心中一动,指尖飞出数道清流进入赤练的眼中,试图让她平稳一丝。

    “呵呵,万化归真诀还是真是可怕!”赤练苦笑一声,“你可知这‘血魂爪’因何而来?”

    “十余年前,我原是百花门门主第一高徒,‘落英神掌’继承人。后来,我与莲峰山下徐家村一名秀才相爱了。”赤练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渐渐变得挣扎,悲伤还有痛苦,“那年,我相濡以沫的相公考上了举人,我卖了私藏已久的手镯本想为他操办一场庆祝酒席……可不幸的是,他却患上了痨病。”

    “他在赶考途中,曾救助一名咳血不止的少年,那名少年便将痨病传染给他。”赤练的目光变得灰暗,狰狞,双手握成爪不断在颤抖,“在遭到村民驱逐后,我们开始流浪,寻遍名医……可终看尽人白眼,哈哈哈,什么医者仁心,全是放屁,各个一听痨病就……那时,我也怀孕了。”

    赤练一沉默,空气仿似凝结,变得阴森和死气沉沉。她紧按住自己发疼的脑袋,狰狞的双目充满了血丝,云曦被情绪所感染,面目也变得悲伤,指尖射出一股清流在清洗女人的眼眶,泪流滔滔。

    “在回到徐家村的路上,我相公永远地离我而去了。我顶着大肚子,用板车推着相公发臭的尸体进入村口,那些可恶的乡亲们拿着石头砸我,想要用火烧掉我相公的尸体,甚至想打掉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在生下来十天后,就夭折死了。”

    “哼,哈哈哈!”赤练突然发笑令人毛骨悚然,“后来……在一个大雨夜,我以‘落英神掌’杀尽全村五十四户共三百六十三人!那一夜,一颗颗被斩下的头颅堆积成了血山。飘飞的掌风从粉红色的落英变成血红的蚕丝,‘血魂爪’因此而来。”

    “后来,我加入了影衣卫,无时无刻都在杀人!赤练之名,就此而来。”赤练开始平复心情,脸上的笑容渐渐舒缓而开。她擦尽泪水,理好衣裳,缓缓了站了起来,对云曦微笑道,“不知为何,我是那么的喜欢你。或许你身上有一种让人怜悯而想吐露心声的魔力吧。”

    赤练抬头望了望窗外,莞尔一笑,轻举群练跨门而去。

    云曦一时都不知该是怜悯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