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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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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连雅下了飞机,开机便接到许彤的电话,才想起相亲这回事。她告诉许彤马上回家,便挂了电话。

    取车路上,她想到要不要先跟赵晋扬打个招呼,毕竟如果换成自己,会有背叛的感觉。

    琢磨再三,上车前她给赵晋扬去了一条短信。

    赵晋扬的电话来得奇快,许连雅刚启动车子,车内空气还没换完。

    “看到短信了?”她问,不明笑意爬上嘴角。

    “下飞机了?”那边也问。

    许连雅轻轻嗯了一声,降下了车窗,看着窗外依然灰蒙蒙的天。

    “要去相亲了?”他似乎一点也不急,带着调笑的语气,像在说“你也有今天”一样。

    许连雅不自觉低下头,看着穿牛仔裤的双腿,想到昨天才穿的裤子,现在已经有点发镜了。

    她说:“我之前还没跟家人说起你的事……”也许她该说一句“抱歉”,可怎么也无法开口。

    “没事。”赵晋扬浑不在意似的,又像平衡她一般说:“我也还没跟家里人说。”

    可听在她耳朵里像在赌气,许连雅说:“你不生我气么?”

    “我生什么气。”

    许连雅想象他说这话的样子,应该是在哪个角落,无所谓地耸肩。

    “要是你觉得不错,也可以考虑考虑。”

    许连雅呛他:“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么!”说完这块石头却砸在她脚上,也没她这么当女朋友的。

    赵晋扬的笑声很清晰,“我说认真的。你妈让你去看看,你就去看看呗。”

    许连雅在沉默的缝隙里忽然想到别的事,也许他并没开玩笑,而是一种类似托付的情绪。

    刚刚愤然的心情瞬间平落,甚至往深坑里走,许连雅轻声说:“我就去看看。看看而已。”

    “看好了跟我说一声。”

    许连雅听着心头涩涩的,“嗯。”

    **

    等许连雅完事回家,赵晋扬的电话又打不通了。她只好暂且搁置一边。

    许彤敲门进来问她如何,许连雅简单地说互相看不上。

    “哪看不上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要求多,挑剔。”

    “反正就是不搭调。”

    “人家小林哪不好了,现在做这个什么电脑的不是很吃香吗?”

    许连雅无力辩解,“他什么都好,我就是不来电。”

    许彤在衣柜边杵了好一会,醒悟过来般说:“哎,小雅,你老实告诉我,你不是……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吧?”

    “啊?”许连雅弯腰在床边叠着衣服,闻声回头,笑:“怎么可能,不早跟你说没有了吗?”

    许彤的狐疑并未因此消减,锐利的眼神像要将她洞穿一般。

    许连雅忙转移话题,“过几天我要回去了,和一茹何津一起走。弟弟下学期要升学考了,等考完试,你们一块下来玩吧。”

    许彤说:“再说吧,七八月那么热。你弟弟可能还想去,我们是没那时间了。”

    “他自己来我也可以带他去玩。”

    “你有那时间不如好好找个男朋友。”话这么说,许彤看到姐弟俩相处融洽心里还是安慰居多。

    做母亲的想一碗水端平了,可评判标准不在自己身上,有没端平孩子最有发言权。那会离婚没几年便又再婚怀孕,许彤心里也怕女儿受冷落,不敢少一分关心——虽然很多时候是以她的角度出发。

    许连雅还是那句老话敷衍,“我尽力。”

    回去那天初七,刚刚二月的开端,离情人节还有近半个月。赵晋扬去了外地,一时回不来。

    许连雅、冯一茹和何津三人轮流开车。许连雅开的那段有点飘,副驾座的何津提醒了一两回,许连雅应过,却无任何改善。她干脆开进了服务站,换了下一个。

    何津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

    许连雅说:“没有。”

    他皱眉,“老走神。”

    “抱歉了。”也许无足轻重的道歉才能那么轻易说出口。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何津噤声,他不再说什么,让她歇着,一会他来开。

    冯一茹觑着何津到一边抽烟,过来手肘捣了捣许连雅侧腰,“你咋啦?”

    许连雅刚陷入一片混沌的沉思,如梦初醒般说:“嗯?……没事。”

    冯一茹上下打量的眼神让她想起许彤,许连雅挤出笑,“过年又上班了,想店里的事呢。”

    “也是。”冯一茹甚觉有理地点点头,自己单干毕竟要自负盈亏,“你那还缺人手吧?”

    “也单单不是缺人手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许连雅顺着这条线想下去,果然又自寻了一堆烦恼。

    “最近几个月状况不是太好。”看到冯一茹一惊一乍的表情,她忙补充,“没有亏钱,就是比以前少了一些。”

    “每个行业都有淡季旺季之分嘛。”冯一茹说,“冬天了,狗狗怕冷,来洗澡的次数都少了,当然会有点影响啦——哎,算了,我又没经验。”

    “你说得挺对。”可应该也不止这个原因,许连雅说:“我想着要是真做不下去了,就趁没结婚回去把研究生读了。”

    冯一茹翻了个白眼,“你当初干脆跟小熊猫到四川读研岂不是更好。”

    许连雅释然地笑了笑,“那会上学上了十几年,早腻了,是真不想读书了。出来几年发现自己空缺的地方还不少,想回去补补。也是到工作了,才知道自己哪方面欠缺,上学时候就看着成绩,什么也不了解。”

    “回华农?”

    许连雅没多想地点头,“如果要考研,当然想回去。”

    “不考虑出国?”

    许连雅愣了一下,几乎第一反应地否定。

    冯一茹又轻轻蹭了蹭她手臂,“不一定是读研,不也很多那种出国进修学习的机会。”

    许连雅说:“太远了……”

    “打个飞的就能回来。”冯一茹想起似的说,“你还舍不得你爸爸啊?”

    当初就是为了和雷毅近一些,许连雅才选了华农。她顺着台阶下了,说:“是吧。”

    冯一茹放弃劝解,感慨似的说:“其实说真的,我一直觉得陪我们走完这辈子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孩子,而是伴侣——虽然听上去有点不孝顺,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许连雅心里接道:“所以我才不想走远啊。”嘴上却说:“这话怎么那么不像你风格。”

    **

    开年几天门庭冷落,许连雅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店员夏玥提前别别扭扭地打招呼,想情人节那天早下班。许连雅准了。

    面对老板的爽快,夏玥倒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说:“哎,那要辛苦你了,雅姐。”

    许连雅实话实说,“也没,那天我也有事。”

    夏玥讶然,“雅姐也有约会?”

    “没,其他事。”她否认得太干脆,过后反思为什么会不想让人知道赵晋扬的存在。也或许跟他一样,她也在等待一个转折点。他们的关系会过渡到另一个阶段,更稳定的,也更坦坦荡荡的。

    夏玥连哦了两声,不再做声。

    赵晋扬这回没再放她鸽子,二月十四那天早晨准时出现在许连雅家门口。

    许连雅自然地搂住他,在他肩窝嗅了嗅,“洗过澡了?”

    “必须啊。”他拥着她进屋。“想好去哪里了么?”他指过节。

    他眼里还有血丝,不用问也知一晚未眠,要不就失眠。看着他疲累的模样,许连雅不忍心地说:“其实过不过节无所谓的……”触及他眉间的川字,又说:“只要你放假,每天都是过节。”

    赵晋扬眉头舒展,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许连雅纳闷了,“笑什么?”

    “你也会说那么温柔的情话。”

    像被他不经意挑了一下下巴,轻佻的态度叫她一阵心跳加速,落于下风的许连雅恼了。

    “我想出海。”许连雅说。

    轮到那边疑惑了。

    “上次说好八月十五再去一次,你跳票了。”

    赵晋扬松了一口气似的,“你都记着呢。”

    许连雅学他的语气,“必须啊。”

    “好,我陪你去。”

    她的笑容只停留了一瞬,“要预订吗?会不会今天赶不及?”

    “不用。”他果然挑了一下她下巴,“一般人才不会情人节去那里呢。”

    许连雅打开他的手,给了一记淡淡的白眼。

    这时,赵晋扬身上传来滴滴的声响,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摁掉了。抬头的瞬间与许连雅的眼神撞上了。

    “要回去吗?”她问。

    他摇头。她宛若眼里迷雾未散。

    赵晋扬兜好手机,说:“是个闹钟。”

    “噢……”她无意识地点头,为自己的敏感苦恼。

    “只是个闹钟。”他安抚地重复,可没什么疗效。他只好从夹克的口袋掏出一瓶小小的药,摇出单调的声音,“要吃个药,我怕忘了。”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去给你倒杯水。”

    许连雅从厨房端出水,不放心地问:“明天要检查,现在吃影响结果么?”

    他接过先吞了一口,药扔嘴里,又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嘟。

    “没事,现在吃了,今晚就不吃了。”

    听起来并不那么权威。

    许连雅说:“你休息一下,我傍晚才有空。能等么?”

    “多久都等。”

    许连雅抿嘴笑了,似在笑话他:又说大话了。

    许连雅进屋把睡衣换了,又破天荒地化了一个淡妆,刚出卧室便捕捉到脆弱的一幕。

    赵晋扬弓着腰坐沙发上,像压垮的禾苗。他脑袋低垂,一只手在胸口捶了两下。他似乎没觉察到她的注视,忽然仰起头,靠到靠背上。她未见过那般紧锁的眉头,不是印象中生气时的弧度,而像遭受了痛苦。

    而这么一下,也让两人的目光再次遇上。

    那个皱眉、那个难受的表情,仿佛只是她的幻觉,被打了响指一般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挤出的微笑。

    他说:“穿那么漂亮。”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无辜的声音。

    许连雅坐到他身边,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并未异常。

    “我没事。”这人强调,摁下她的手。

    许连雅后知后觉地说:“药效上来了是不是?”

    他定定看着她,许连雅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妥协,他头痛地将额头的刘海往后捋了捋,露出那个浅浅的美人尖。

    “有一点。”

    阻断药会影响中枢系统,容易头晕和恶心。每一颗药都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人的身体再强,也终究不是铁铸的。

    “一会就没事,我坐下就好了。”他说,“之前都这样。”

    这种经验的得来让人无奈,许连雅只好说:“回床上躺着吧,躺着好受点。”

    赵晋扬也许是真累了,不再逞强,回到卧室。许连雅帮他掖好被子,还被他抽空笑话一下,“真当我病人啊。”

    “睡吧。”她摸摸他粗糙的脸颊,“我很快回来。”

    他顺从地闭上眼,浓黑的睫毛形成两道弯弯的弧线,眉头却还是微皱的。

    许连雅忽然想到,过了新年,赵晋扬也算是三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