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药修还魂 >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县城的东面山丘温婉,水脉畅达,这儿有着肥沃的土地,勤劳的农户,也有着高墙围拢的富贵别院。

    怡岚轩便是其中之一,它除了精致亭台楼榭外,还有着县中最是名贵的各色花木,无论春夏秋冬,此处自有一景。

    今日在通往怡岚轩的小道上却很是热闹,不时便有下仆簇拥着主人的车马而过,引得那正在田间劳作的农户们都纷纷引颈而望。

    “阿爹,这是第六家了吧,却是去做什么哩?”站在小径上的少女,看着远去的马车,好奇地垫脚眺望。

    正在除草的汉子直起身子,掀衣抹汗:“哪里能晓得那些富贵人家做啥子哩。”说完又弯下身子继续干活。

    少女嘟起了嘴,却也未执着于答案,取过脚边的竹篮,倒过一碗水,送去给了自家阿爹。

    少女口中的马车在架行了二里路后,便被拦阻了下来。

    “少爷,是李家公子。”车外的侍从看着来到车窗处禀到。

    车厢内传出衣衫摩擦的声响,外面的小厮赶忙打开车门,但见一茶色衣衫男子走下车来。

    “江兄。”见得来人,站立在路边的着藏青长袍的李家公子,抬手作揖。

    “李兄。”江家公子回礼。

    江公子见的一旁已经倾斜了的马车,便已然心中明了:“在下正欲前往怡岚轩,不知李兄欲往何处?”

    李公子闻言,面带一丝愁容,道:“在下也正要前去,只是现下……唉,当真是令江兄见笑了。”

    “既然你我同路而行,若李兄不嫌弃在下车中简陋,不如相伴同去。”

    “江兄笑言。”李公子再次揖礼,“在下厚颜,谢过江兄援手。”

    “李兄多礼,请。”

    “江兄先行。”

    今日这郊外别院之所以会这般宾客盈门,乃是应了叶家之邀。

    叶家或许算不上什么大家,甚至在这个宗族观念十分强盛的时代,它的宗祠中只供奉了两代先人神牌,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可谓是没有根的人家,却硬生生凭借着各代家主的自身的能力,令叶家财源广进,又资助寒门学子,使得旁人未敢肆意欺凌。

    因而,在叶家嫡出大公子康复设宴之后,县中所有的受邀人家都一一赴宴。

    时日未至正午,怡岚轩中已经宾客齐至,公子们围坐廊亭或吟诗作赋,或赏玩珍奇,若有兴起,沿着涓涓流水,更可曲水流觞。

    便是娇客,在这繁花绿柳中投壶,对弈,打秋千,也自有各自的趣味。

    作为今日的主人叶瀞庭一身流云儒衫,跪坐于地衣之上,浅笑着与各家公子行着酒令,暖融融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使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叶瀞庭缓缓地扫过园中的春景,看着身旁熟悉的友人,面容上带出一个复杂的笑意,感受着身体被环拥进明媚的阳光中,他静静地闭起了眼睛。

    ……

    隐月立身在梧桐树上,一身青衣的他完美地隐没在茂密的枝叶之中,静心凝神,细细地感受着孕育在群山之中浓郁的木之灵气,树下,木烨霖斜身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之上,抬首,透过头顶仿佛遮天蔽日的繁茂枝叶,看着那斑斓破碎的青天。

    “哎呀!”骤然响起的惊呼,打破了此处的宁静,抬头遥望,只见林外的碧波池旁,娇俏的女子,正兴致勃勃地喂食着池中的锦鲤,偶尔被跃出水面的鱼儿,惊得娇呼连连。

    隐月收回视线,正打算闭目,忽然双目一睁,而后微微抽动着鼻翼,嗅闻着空气中一缕浅淡的气味,不多久,隐月便捕捉到了这陌生的药香,继而很是不快地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个空间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于陌生了,即使翻阅了大量典籍,却依旧犹有不足。

    “这是‘焱燚(yànyi)’的味道。”树下,木烨霖同样闻到了它,在开口的同时,木烨霖忽然纵身一跃,轻身来到隐月的身旁,看向更远处的廊亭,“焱燚是一种世间难寻的奇药。”

    隐月闻言抽出袖中的玉扇,展扇轻摇,却未回头看向身边之人。

    木烨霖垂目滑过那扣紧扇骨的指尖,眼中溢出一抹笑影,口中却细细为隐月介绍道:“焱燚长于艳阳炙烤,永无湿寒之地,其株矮萎,结果于根茎之下,其形宛若龙眼,其色朱红,其味腥苦。对于男子而言,这是一味大补无漏之药,常人食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武人吞服更可增长内力,凝练经骨。”

    通过送药之行,木烨霖不仅知晓了身边之人的喜好,更是意外发现了一些小秘密。

    隐月心中录入了焱燚的讯息,然后寻着药香,探出神识。

    修为不过先天的木烨霖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意外感知,双眼微眯,转瞬间就既然恢复了正常,唇角勾出玩味的笑意,继续给身边之人讲解:“即是男子奇药,于女子而言自然就是剧毒之物,若是误服此药,女子体内的血液就会骤然沸腾,不出片刻便会渴水而亡,便是男子,在服药之后,就不能再见金乌之芒,三月为期,如若不然,便会极阳化极阴,耗损自身生气,周身血肉好似寒冰,每到午夜全身由内而外冰至寒点,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廊亭处便传来了喧哗之声,瞬间慌乱了的人群中时不时便有呼喝之音相传。

    “服药之人若是曝露在阳光之下,就会溢散出常人不可嗅之异香。”隐月接着木烨霖的话说到,神识已经清晰地看见骤然倒地的叶瀞庭,隐月的眼中一片深沉,殷红的唇角划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叶家大公子,当真是执着的很。”

    木烨霖转身看着他状似愉悦的神情,抬手卷起脸侧的一缕长发,点头应和:“二少爷所言极是。”

    ……

    若要问叶老爷此时的心情,只怕是唯有晴天霹雳才可形容一二。

    “快说究竟怎么回事儿?!”叶老爷一把扯过来禀小厮是前襟,厉声喝问。

    谁家儿子健健康康出门,却横着被人送了回来,心情都不会好。

    小厮尚带青涩的圆脸上满是汗渍,对着自家老爷怒火冲天的模样,心中直颤,哆哆嗦嗦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少爷一直都好好的,不知……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晕过去了。”

    “滚!”甩手将小厮推开,叶老爷大步迈出,神色焦急地奔出屋去。

    在叶老爷赶到竹云居时,正巧遇到了步履匆匆的周氏。

    “老爷,大少爷如何了?”周氏浅福下身子,便急忙问道,“唉。”叶老爷摇着头,伴着周氏一同走进了竹云居。

    ……

    竹云居内,叶瀞庭人事不省地躺在拔步床中,隐月和木烨霖围站在床前,而原本应该正在医治叶瀞庭的卫七却老老实实地站立在拔步床外,与他一同的还有屋中伺候的下人,此时他们都僵直着身子,眼中无光,仿佛人偶一般。

    隐岂仔细打量着床上的叶瀞庭,不及弱冠的年龄,身体康健,容貌斯文俊秀,家中富足,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将自己体内的生气耗损的犹如花甲老人。

    对自己下药的隐月见过不少,为名、为利……就如同之前他自己在东方家的手段一般,不过是博同情罢了,一旦目的达成,所得之利绝对多于其间之弊。

    但是这位叶家大公子却很是有趣,叶老爷虽然放权于周氏,但是却从未有以庶易嫡之心,即使长子缠绵病榻,也依旧认定他的继承之权。

    若说是怕周氏手段了得,暗中加害,可这由他自己动的手却更是狠厉,这样损己利人的行为,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

    隐月转过身来,对着身旁的木烨霖说道:“三日后,可否起行?”不管这叶家大公子心中有什么样的秘密,都与他无关。

    木烨霖低笑一声:“休整一日,明日便可起行。”

    “好。”得到想要的答案,隐月再次看向叶瀞庭,眼中一片淡漠。

    而后,伸手自袖中取出针包,展开后,内里却不是寻常的银针,而是做工精细的金针,隐月并指成剑,截留住经脉中的焱燚之气,而后用金针将几处要穴封住,唯留双手掌心向上,指腹贴近颈侧,精纯的元力透过指尖,侵入叶瀞庭的体内,将游走在其中的焱燚之气,威逼裹挟着汇聚于双臂之上,期间,由于元力在体内强势的作为,即使是在昏迷中,叶瀞庭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不禁扭曲了脸庞。

    遗憾的是,正在他床前围观的两人,虽然都有着令他能舒适些的能力,却都没有丝毫动手的打算。

    木烨霖津津有味地看着隐月用指尖划破叶瀞庭的掌心,交错的十字伤口,瞬间便令叶瀞庭体内的血液,汹涌而出,寒凉的血液流入掌下的笔洗之中,霎时间便使其蒙上了一层冰霜。

    待到血水渐止,木烨霖抬手敲击起床柱,连叩三下之后,暗卫翻窗进屋。

    “处理了。”木烨霖让开身体,卫三上前,取过笔洗,同样翻窗而出。

    隐月将一颗米粒大小的虫卵打入叶瀞庭的掌心,它将陪伴着他一生,必保其百毒不侵,将虫卵推入血脉之中,隐月拔出金针,走出拔步床,候在一旁的卫七端过身旁侍女手中的铜盆走进其内,将叶瀞庭手中残留的血迹擦拭干净,取出药膏将其涂抹在伤口处,无色的药膏快速渗入皮肉之内,几息之间破裂的掌心内只余四条交错的红痕。

    卫七端着血水走到窗边,正对上送归笔洗的卫三,卫七眨眨眼,笑眯眯地将手中的铜盆交予了自家三哥,自己则接过笔洗,放回了几案之上。

    隐月反手一挥,解除了屋中的迷心之药,原本静默的下人转瞬间便忙活了开来,紧接之前,未有断绝,而被卫七拿走的铜盆的侍女也只是疑惑一瞬,而后便在屋中紧张气氛的影响下重新前去打水。

    就在隐月整理好衣袖之时,杂乱而匆忙的脚步声便隐隐传来。

    叶老爷奔进屋中,令想要见礼的下人都继续做活,而他自己则快速地冲进内室。

    “卫先生,不知我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得叶瀞庭当真昏迷不醒,叶老爷立刻转身看向卫七。

    卫七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神情有些不善的男子,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郁气。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药师,也理解此人的一番慈父心肠,但是被人质问还是很不快的,更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叶瀞庭咎由自取。

    暗自扯了扯嘴角,面上带出了冷淡:“恭喜叶老爷,叶公子,痊愈了。”

    怒火冲天的叶老爷看着卫七冷漠的面容,再听着说是道喜,却好似报丧的话,顿时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倒下,冷彻心扉。

    冷静下来之后,叶老爷才堪堪抓住了卫七话里的意思,结结巴巴地追问道:“卫……卫先生,说,说的可是……我儿痊愈了?”

    “呵。”卫七轻嗤一声,“贵公子的确已经痊愈了,如有不信,尽可另请验看。”

    卫七相信当下的叶瀞庭定然健健康康,而今后即使他千方百计也休想再次在自己身上用药,在不幸地招惹上主人之后,就休想善了,无论他究竟作何打算,都注定成空。

    “好!好啊!”经得卫七确认,叶老爷赶忙俯身仔细检查昏迷的儿子,但见他的确面色红润,心中立时宽慰,而后激动地一蹦三尺,连声倒好,之后,方才讪讪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向卫七道歉。

    “这,这……卫先生您看,某这也是一时情急,多有过错,还望先生海涵。”说着便躬身请罪。

    “叶老爷慈父心肠,卫某怎敢怪罪。”卫七听后平淡地回到,叶老爷听着卫七不冷不硬的话,神情尴尬,“谢先生体谅……”

    不去管内室中的事情,外间,慢了叶老爷一步的周氏也进的屋来,正巧和坐于桌边的隐月、木烨霖二人瞧了个正着。

    对于这位叶家后院的主人,隐月和木烨霖都没有关注的兴趣,因而只是淡淡地扫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但是另一方,周氏打一眼对上木烨霖眼睛,就身子一顿,待到看清一旁隐月的面容,便犹如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响一般,整个身子都因胆颤而僵硬了。

    “夫人?”随侍在周氏身边的红莺和红鸽立刻察觉了周氏的颤栗。

    “无碍。”周氏深吸了口气,抬手用丝帕遮掩了半面,勉强稳住心神,垂落的眼睑之下,眼眸紧缩,眸光慌乱闪动。

    余光看向落座的男子,周氏心中瞬间划过百千思量。

    这时,叶老爷忽然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看见周氏面色不佳,快步上前,安抚道:“快别忧心了,瀞庭无事。”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顺着叶老爷的话,周氏转过身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此番多谢卫先生妙手回春,且快快备下酒菜,我定要好生谢过先生。”了却多年心事的叶老爷并未发现身边之人的心不在焉。

    而作为屋中的局外人,周氏的异常又哪里会逃过两人的眼睛,看着福身告退的妇人,隐月和木烨霖都不约而同地微微敛起了眼睑,神思莫测。

    ……

    周氏斜倚在舒适的美人榻上,精致的绣裙铺成而下,抬头遥望,窗外水秀天青,莺歌逐云,正是春光明媚时,回首,取过一旁的铜镜,平滑程亮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主人的容颜,柳眉娟秀,翩若烟云,杏眼弯弯,水色温柔,琼鼻挺立,细致玲珑,樱桃小口,未语还休。

    看着铜镜中映照着的容颜,周氏忽然有些怔愣,左手不自觉地向上抬起,轻轻抚上镜面,脑海中恍惚出现熟悉的容颜,她用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爽朗语调,在一如现在一般的春光中漫声调笑……

    “……这般佳人,何人有幸,聘之为妻。”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周氏的神智,至此才恍然发现,自己正呢喃出声,说着的却是早已为已经忘却了的话语。

    暮然间,她一把掷出手中的铜镜,“哐当”铜镜撞击在青石之上,生出涩耳之音。

    “夫人!”屋外候立着的红莺和红鸽听见屋里的响动,立时躬身唤道。

    “无事。”周氏的声音自屋中传来,红莺和红鸽对视一眼,看着彼此眼中的诧异,心中一紧,同时半蹲,而后无声站起,如同先前一样,候在紧闭的屋门前。

    周氏平息下骤然翻滚起伏的心绪,默默闭起双眼,失力般软倒在榻上,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将过去忘得干干净净,但是忽然在这一刻,周氏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分毫,过去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被刻印在脑海,甚至因为时而惊醒,而显得越加清晰。

    幼年的她,在□□中高高地当着秋千,

    少时的她,在锦绣的楼阁中伏案描红,

    一身蓝衣的她,在草地上放飞纸鸢,

    一身褐色的她,在马场中策马飞奔,

    一身狼狈的她,在燃气的烈火中满目仇恨,

    一身嫁衣的她,在空荡的婚房中一脸决然,

    一身血色的她,在血腥的产房中浑身绝望……

    她的言行举止、她的音容笑貌……

    “放过我,放过我。”周氏蜷曲起身体,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口中含糊不清地不住低语,“放过我……不好吗……对不起……不想……”

    这位在叶宅执掌中馈的妇人在这一刻崩溃的犹如髫年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