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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袁家二大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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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张巡检签字,是因为张巡检请老爷子“喝茶”的时候,是他要求的将粮仓和粮食卖给张熹;让县令余慈孝做监督,是因为张巡检出面了,就等于这桩买卖是县衙督办的。

    张熹冷笑一声,林月提出让张巡检签字,让县令做监督的要求不算什么要求。张巡检不说了,张熹已经对张巡检许愿,只要粮食到手,他就给张巡检五百斤稻谷,灾年行贿,给粮食比给银子实惠,不然,张巡检怎么会一脸正气的让老爷子到县衙“喝茶”呢!

    张巡检是县令最重要的下属之一,让张巡检去做县令余慈孝的工作,自己再给张巡检加一百斤粮食的贿赂,有余慈孝对张巡检的信任,还有张熹自认为在仓西县的知名度,让余慈孝签字也是有八九分胜算的。

    张熹对县令余慈孝签字的预判果然没错。

    余慈孝了解了买卖双方张熹和曹家文的情况,知道张熹是仓西县的大地主,有田地有商铺,家底厚实。而曹家文是仓西县秀才案首,人品极佳。灾年的曹家小面没有像其他粮食制品那样疯涨,而是坚持按照低于市场行情的价格销售,曹家对加盟店的粮食供应也是按照低于市场行情的价提供,没有哄抬物价,趁火打劫的行为,曹家的壮举,不仅为世人做出了表率,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仓西县食店的正常经营,保证民众有粮吃的义举。

    还有,县衙动员曹家卖粮,曹家二话不说就同意将粮卖给张家,不仅如此,曹家理解张家买粮没有现金的难处,还同意张家赊账!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无私奉献的精神。

    再说,张巡检动员曹家卖粮,是遏制囤积居奇的行为,县衙是在用实际行动规范市场,维护社会秩序。

    张熹虽然没钱,哪怕赊账借债也要卖粮来保证民众的粮食供给。余慈孝捋捋下颌的胡子,心里很是宽慰,仓西县民风纯正,顾全大局,买卖双方高风亮节,都是通情达理的好公民。

    余慈孝对曹张两家人的义举感动,决定不仅要支持两家人的买卖行为,还要张榜,将这两家人在灾年的表现公开表彰。这件事办成了,县衙就做成了一项大灾之年遏制哄抬物价,遏制囤积居奇,调剂粮食盈缺,保证经济正常发展的政绩,今年县令政绩的评分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至于用张家湾三百亩地做抵押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张熹本人都愿意,县衙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张巡检和余慈孝都愉快地在张熹的欠条上签了字。

    这个年代,是没有官府为商人买卖行为担保的说法,但林月让官府担保,就是让官府像孙猴子那样,为她划一个圈,防的是张熹到时耍赖,余慈孝做县令没有官府为商人作保的经验教训,他不知道,为他人作保,最终会有自身难保的教训。

    好在林月并没有要害余慈孝的意思,余慈孝新任仓西县令,做官不容易,两人无冤无仇,何苦要害他?林月防的是张熹。

    张熹拿着张巡检和县令签字的欠条,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按照他对灾情的判断,今年的灾情来得如此猛烈,受灾面积如此深重而广泛,没有三年两载是难以恢复的,只要粮食到手,按照现在的粮价,用四五六七倍的价格卖出去,十拿九稳。

    他认真测算过,粮食卖出去以后,不仅能够如数归还曹家的欠债,还能再盈利几百两银子。今年灾情如此严重,粮食只会越来越珍贵,价格只会越来越高,怎么会出现还不了债的万一呢?

    商人盈利的冒险精神和急于报复曹家的情绪,激励着张熹,使张熹热血沸腾,用曹家的粮食打赚钱的时间差,亦是张熹空手套白狼的绝技。

    张熹恨恨地想着,曹家居然敢打我张家湾肥田沃土的主意?你曹家不知道我张熹是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县衙大门外的墙上贴出一张由县令余慈孝署名的表扬信,大意是表扬曹家文,大灾之年建粥棚,主动抵制粮价暴涨,有粮却不卖高价的义举;表扬张熹,大灾之年为了保证粮店有足够的粮食供应,不惜负债,以高于灾年前三倍价格购粮的行为,号召民众向曹家和张家学习,在困难面前互帮互助,共度灾年云云。

    表扬信一贴出来,就在民众中产生强烈共鸣,大家都对曹家和张家灾年不趁火打劫高风亮节的义举点赞。但张熹看表扬信的时候,眼皮却不断的跳。

    张熹将存粮从曹家文名下买回来以后,转手就用灾年前的市场价,再提高四五六七倍,将粮食又卖了出去,买粮的商家都是他以前联系好的,这些买家大多数都是张熹多年的生意伙伴。

    但自从县衙写了表扬信以后,买张熹粮食的商家都知道了,张熹用灾年前市场价三倍买了曹家的粮。表扬信无意间将曹家与张家买卖粮食的价格公之于众,这是张熹没有预料到的问题。现在张熹用四五六七倍的价再卖给他们,商家们对张熹的这种行为都很不满,虽然大家都是商人亦是朋友,这种转手赚大钱的事大家都做过,但这样明目张胆不择手段赚朋友的钱,感到自己的智商被张熹贬得太低,所以大家都表示以诚信为本,愿意买张熹的粮,但都不愿意出很高的价,张熹最终卖出去的粮食,绝大多数只能略高于三倍的价卖了一部分,留下部分在自家粮店零售。

    张熹在粮店外挂了一张招牌,招牌上写明,每天卖稻谷、小麦、玉米和各种豆类若干斤,标出的价格是去年市场价的三倍。这个价是县衙定的,公开卖粮的价格只能按照县衙定的价格出售,但只有张熹店里的伙计知道,招牌上写的内容只是噱头,粮店按照标价每天卖出的粮都是象征性做做样子而已,一旦有人出的价超过三倍,张熹就会悄悄地卖给他。

    在买卖粮食的过程中,虽然没有达到张熹设定的最大利润,但大宗粮食一进一出,张熹还是赚了一百多两银子。怀里揣着几张银票,张熹心里乐滋滋的,回家让侄儿张学东陪着自己喝小酒。

    在逃荒的众多亲戚中,侄儿张学东是与张熹关系最好的,张学东勤快,会来事,在他自己的家乡也混得风生水起,要不是这场天灾,张学东不至于会逃荒到伯父家暂时避一避。

    张熹喜欢这个侄儿,喝酒的时候,两人一边喝一边聊,话说得投机,各自的酒量也是半斤八两,张熹越喝心情越好,微醺之际,张熹嘴里呼出一口恶气,那个曹秀才娘子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张熹面前搞怪!

    张学东不认识曹秀才娘子,见伯父这么短的时间,将粮仓粮食转手一下赚得盆满钵满,就不断恭维要以伯父为榜样,好好向伯父学习。

    张熹很得意,接着刚才的话,我要她知道,张熹是社会五大狠人!不好惹!

    张学东是张熹三叔的大儿子,他家被水淹后,带着妻儿老小也在张熹家度灾。张学东在老家的时候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优点是勤劳,缺点是容易冲动,喜欢与人争论是非,也喜欢在人前提虚劲。

    张学东对叔父灾年收留他一家很感动,觉得不能白吃张熹的饭,他要尽可能帮张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每天他都自觉地来到张熹粮店帮忙做事,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他做。张学东闲不住,自己找了一些事情做,扫地呀,抹桌子呀,搬运东西之类的,一刻也不闲着。

    今天和以往一样,一大早张学东就来到张家粮店,粮店刚开门,店里就已经没粮卖了,人们看着空空如也的粮店,只能摇着头叹息一声默默离开。灾年,到处都没有粮,老百姓能理解。

    店外来了两个老人,男的拄着一根拐杖,女的一双小脚,两人穿着乡下人的粗布衣裳,都是短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庄稼人,听他们说话的口音,还知道是外地人,但凡这个时候出现的外地人,大多数都是逃荒来的。女人小心扶着拄拐老男人,两个老人在街上颤巍巍地走着,来到张家粮店门前,拄拐的男人站住,对女人说,去看看有没有粮食卖,再问问价,走的时候买点粮食回去做种子,不然连种子都开口向别人要,还是不好的。

    两人慢悠悠来到店铺门前,张学东正站在店门外向街上打望,拄拐的老人问张学东,有稻谷卖吗?

    张学东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

    老人又问,有玉米或者小麦卖吗?

    张学东语气就更加不耐烦,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说完又加一句,你们瞎了狗眼?没看店里是空的吗?

    老人一听张学东骂他瞎了狗眼,心里就很生气,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声音颤抖着问,我问问还惹着你了?你凭什么张口就骂人呢?你骂我没长狗眼,难道你长的是狗眼?能这么对老人说话吗?

    张学东原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见拄拐老人不示弱,也骂他长着狗眼,张学东来了劲,就站在拄拐老人面前,故意拉长声音,我就是长的狗眼,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敢咋样?

    拄拐老人恨得浑身直打哆嗦,用拐杖指着刘学东骂,你觉得你很牛逼,你在我眼里不过是条狗,因为只有狗眼才会看人低!

    两人的争吵声将附近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围在张家粮店门前看着热闹,人越围越多,有帮助拄拐老人打抱不平的,有为张学东帮腔的,也有好意劝解双方的,正吵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拄拐老人也是有个性的人,今天无缘无故被张学东当众羞辱,绝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

    拄拐老人举起手里的拐杖就向张学东身上打去。张学东是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哪里容得了一个外地逃荒老人对自己的无理,没等拐杖打到身上,他就顺势抓住拐杖向外一推。拄拐老人连连后退几步,重重跌倒在地上,后脑勺碰在坚硬的石头上,当即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与拄拐老人一同来的老妇人见状,趴在拄拐老人身上吓得呼天抢地大哭。围观的人赶紧帮忙叫来郎中,郎中用手指试试拄拐老人的鼻息,摇摇头,说没救了。拄拐老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后脑勺下流出一大滩鲜血,只见他面色惨白,确实停止了呼吸。

    人群里就有人大叫起来,出人命了!张学东这才意识到撞了大祸,顿时吓得冷汗直流,脸色唰地一下也惨白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死去的拄拐老人,身子像被钉子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有人飞跑到县衙报官,衙役来了,一根铁链锁住张学东,径直将他关进了县衙的大牢。

    袁记药材行一个伙计见过袁老板家来的逃荒人,知道拄拐老人是袁老板的二叔,伙计们都叫他二大爷,这个伙计跑回袁锦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袁锦报告,说二大爷被张熹家粮店伙计打死了!

    袁锦和杨珍一听,大惊失色,火速赶到粮店,见粮店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很多人都在议论他们亲眼所见两人的争执和推拉情况。

    袁锦和杨珍挤进人堆里,见二大爷仍然躺在地上,县衙杵作正在验尸,二大爷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后脑勺下一滩殷红的鲜血,人已经死了,二大娘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了,现在醒过来,坐在二大爷身边,仍然呼天抢地大哭不止,几个看热闹的妇人正在好心扶着劝慰她。

    袁锦还没来得及问话,人群外又挤进一些人来,张熹家逃荒来的亲戚们听说粮店出了事,都赶来了。

    张熹家亲戚中有人就大喊,说这个老头先用拐杖打人,张学东是自卫!还有人大声说,这个老头骂我们老板是狗眼,还打人,张学东为民除害,见义勇为!那些目睹了全过程的民众一听这话都激怒了,说现场的见证人很多,你们不要以为老头死了,死无对证就诬陷他。还有人说,是张学东先骂人,老头的拐杖并没有打到他,是张学东将这个老人推倒在地死的,张学东是肇事的罪魁祸首。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