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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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頔听到消息时,心都漏跳了片刻。

    他慌慌张张的朝着山谷口奔去。

    整个白狼谷的族人全部都出来了。

    当弟頔看到狼那熟悉身影的时,悬着的心才渐渐回落进肚子里。

    很多族人的身上背着的不是猎物,而是受伤未愈的同伴。

    狼走到弟頔面前,知道小爱人担忧,不等弟頔开口询问,先将情况讲了个大概。

    “......我们将死去的族人挖了个深坑就地掩埋了。还好有你教给大家的止血方法和草药,除去当场被撞死或者踩死的族人,其他受伤的族人起码都活了下来。”

    “我当时带队在另一个方向狩猎,所以避过一劫。等我们赶到的时候,猛犸象群也已经带着他们的幼崽走了。”

    狼描述了整个事情,不带丝毫个人情绪。

    此次惨况发生,就是由末一手引发的,若不是他不听头狼劝诫,非要去偷袭坠在象族身后的幼崽,那群猛犸象根本就不会发狂,进而袭击白狼兽人。

    这种狂妄自大,不听调派的行为在狼族是不可原谅的。

    按照狼族的规则,末要被驱逐出部落。

    即便他是狼王的儿子,也绝不可能有转换的余地。

    狼后和狼王这么多年就这一个孩子,狼后自然是不舍得让儿子在冬天来临之际被逐出部落,那无异于是让他去送死。

    狼王的山洞中,此刻只有巫和狼后。两人一起长大,互相扶持至今,感情很深。

    巫满脸忧虑,道:“狼后,是时候做决定了。否则,末可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狼后有些担心:“可是你知道,蒂在部落里的威望一天比一天高,如果他不同意,其他兽人都会站在他那边的。更何况,狼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巫眼神中冒出一抹狠厉:“只要王还是王,你还是狼后,他还想再部落里生存,就必须要遵守我们狼族的规矩。”

    狼后想了想,为了儿子,他似乎也只能那么做,“我知道了。”

    山谷广场上,此时已经聚集了狼族所有的兽人和亚兽人。

    狼王站在广场的最前方,在他脚下,匍匐着的是他唯一的儿子。

    狼王是王。

    他肩负着整个族群的生存和繁衍。

    狼族部落已经很多年没有因为狩猎而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伤亡了。

    而末,不听指挥,擅自袭击猛犸象幼崽,是此件伤亡事件的关键。

    他必须要为此负责。

    狼王看着脚下的儿子,不忍的闭了闭眼,正要开口判决,狼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等一下,王。”

    狼后走到与狼王并肩的位置。

    末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看到狼后,顿时精神一震。

    族中有威望的兽人奇站了出来,对狼后质问道:“狼后,你可是要为末求情?”

    狼后眸光微闪,但看到狼狈的儿子,又立刻坚定的回复道:“奇,我没有要为末求情。只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要先宣布。”

    听他这么说,奇才向后退半步。

    其他兽人虽然心中不悦,但都没有阻止狼后的行为。

    反正末是一定要被逐出部落的,这事任凭狼后如何说,都不可能被改变。

    狼后看了眼站在人群后方的弟頔,高声说道:“昨晚,兽神降谕,我族现任大巫年事已高,需要传承巫位给蒂。蒂若要接手我族大巫一职,并纳二兽人为侍,为我狼族传承繁衍,则我狼族大兴。”

    “但是很早之前,王和巫都游说过蒂,被他拒绝了。蒂明明有能力接手大巫一职,却偏偏屡次拒绝,触怒兽神,对我族降下如今的惩罚。”

    他这话说完,顿时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蒂拒绝当巫这个事,全部落的兽人和亚兽人基本都知道。

    蒂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为部落带来了很多改变。

    食物种类增多,制盐,普及草药等等。

    这每一项的贡献都堪比巫了。

    但是,蒂确实拒绝了做部落大巫。

    兽人们单纯且愚昧。

    一句触怒兽神,不管如何的不知不解,他们也依旧会因此而感到恐慌。

    就好比,弟頔带给他们很好的生活,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死亡,那么对他们来说,还不如将就的活着。

    看着周围兽人们议论纷纷,狼皱眉将弟頔护在身边。

    弟頔此刻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站在狼后身边的巫没等他们讨论多久,便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原本再有一个月就入冬了,以我狼族传统,入冬之后凡是没有幼崽的亚兽人和兽人都会被兽神选择,结为伴侣。昨夜,我和狼后共同占卜,得出蒂的伴侣除了狼,还将有末。”

    “因此,末如果被放逐,那么蒂和狼也将一起被放逐。”

    狼后用一种颇为惋惜的语气说道:“不用我说,大家也都能看到,自从蒂来到我族,我族食物存储以及食物种类都多了很多。”

    “我和巫计算过,如果不是蒂今年带领大家将树豆和鱼做成好吃的食物,让咸咸草变成没有苦味的盐,我族这个冬天将还会有族人饿死。”

    “蒂对部落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所以,希望王能够看在蒂的面子上,不要将末逐出部落。”

    “末固然犯下大错,您可以将末降为三等兽人。今后,他的所有食物由他自己承担,部落不再负责他的一切吃穿,只让他自己在部落边缘生活。”

    “至于伴侣,如果蒂愿意接手我族大巫之位,那么,末作为末等兽人是配不上蒂的,到时候就有蒂自行决定。你看如何?”

    此刻的弟頔已经气的肺都要炸了。

    妈的,这是什么逻辑?跟我有什么关系?兽神跟你说,他怎么不跟我说?靠!

    弟頔强忍着,没有把脏话骂出来。

    狼的手被弟頔使劲捏住。

    狼能感受到自家小爱人的愤怒。

    狼王和广场上的一众兽人们还在消化狼后和巫的一番话。

    然而不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狼便上前一步,用所有兽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高声对狼王道:“我要向你挑战。”

    原本广场上还有指指点点的动作和窃窃私语的声音,伴随着狼的一句挑战,顿时鸦雀无声。

    弟頔原本还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在不藐视兽神的前提下,化解狼后给他刨的坑和强加的罪名。

    毕竟,在兽人大陆生活的越久,他便越清楚“兽神”这两个字之于兽人的意义及威力。

    哪成想他还没开口,狼先来了这么一出。

    “按照狼族的规矩,我向狼王挑战。胜者为王,败者逐出部落,或者死。”狼盯着狼王,一字一句说道。

    王位争夺,在任何狼族部落,或者任何等级制的兽人部落,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毕竟是改朝换代的事情,又关乎部落和族群的生存和繁衍。

    狼选择在这个时候挑战,直接打破了狼后和巫的算盘。

    如果狼败了,死了还好,起码蒂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必然会为了生存留在部落。

    如果狼没死,那么以蒂对狼的感情,必然会跟狼一起离开。

    而就在刚才,巫亲口说了,兽神选定的蒂的伴侣不仅有狼,还有末,那么末也必须要跟着蒂走。

    这对末来说是死路一条。

    如果狼胜了,那么狼将是新的王。

    王都换了,狼后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巫的地位也会因为有蒂的存在而变的岌岌可危。

    到时候,就不单单是一个末被放逐,老狼王一家都会被赶出部落的。

    可是此刻已经容不得狼后后悔了。

    规矩如此,当狼提出挑战时,狼王就必须要接受挑战。

    狼扭头,用那双坚定而温柔的蓝宝石眼睛看着弟頔。

    似是安慰,似是给自己勇气。

    狼之所以这么冲动决定,主要是因为弟頔被狼后和巫联手设计了,他不想自己的小爱人生气,无奈,被逼迫。

    再者,狼王虽然厉害,但毕竟因为之前救末,被猛犸象甩了一鼻子,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狼知道他受了内伤。

    也算狼王命大,若不是他正值壮年,灵活矫健,堪堪躲开了猛犸象的象牙攻击,此刻狼王怕是已经和其他几个族人一起埋骨草原了。

    狼这一战有赌的成分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被逐出部落。

    所有兽人将狼和狼王围在中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狼毕竟还年轻,或者说年幼。

    即便再厉害的人也会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

    狼需要时间,但时不我待。

    第一个回合,狼跟狼王飞扑相撞,狼王因体型优势,略胜一筹,双方试探结束。

    每一次的王位更迭,都伴随着血腥和杀戮。

    尖牙、利爪、身躯是他们的武器。

    这是关乎尊严和生死的战斗,两人除了第一回合试探,之后每一次挥爪,每一次嗜咬都是见了血的。

    两头狼都在为自己的尊严和族群的繁衍而战。

    看着两个因搏斗越来越虚弱的兽人,弟頔大脑快速转动着,想着如何才能化解掉这场争斗。

    再这么下去,这两人怕是要同归于尽了。

    其实,按照他的思维来看,这场决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狼王受了伤,伤势大小不明,从这点来看,怎么说都是狼王吃亏。

    但别忘了,狼还未成年,或者说即将要成年。

    一边是受了伤的狼王,一边是即将成年的幼崽。

    两个人打的不分上下,从心里上,弟頔知道,还是狼赢了。

    还是那句话,狼要成长,需要时间。

    但是狼族兽人们可不看这些。

    他们只看输赢,不管双方条件如何,实力是否悬殊。

    狼王之争,一旦开始,就一定要出结果。

    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上天惩罚。

    在两头不死伤就绝不认输的狼即将要做最后厮杀的时候,地震了。

    是的,地震了。

    震感还很强烈。

    兽人们一时不防,全都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弟頔一瞬间想到解决之法,可是不等他高喊制止,那边巫先扯着他的破锣嗓子高喊道:“都住手!兽神发怒了!”

    狼谷周围的山上,不断有石头滚下来。

    幸运的是,此刻狼族所有兽人都聚集在狼谷广场的中央,没有兽人受伤。

    所有兽人和亚兽人都害怕的匍匐在地,嘴里念着兽神息怒。

    只有弟頔努力站着,维持平衡,并且感受着什么。

    大约持续了一分钟,第一波震动才结束,所有兽人依旧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弟頔走到一身是血的狼的身边,狼因为刚才的打斗,体力严重流失,身上伤口看着多,虽然没有太严重的,但看在弟頔眼中,很是心疼。

    弟頔从兽皮衣的袖子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大花果叶子制成的网布,轻轻擦拭着狼身上的污渍。

    狼的眼神已经不复刚才那般凶狠了。

    宝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温柔、愧疚和不舍。

    他知道,自己不会主动认输,狼王似乎也不打算主动认输,那么就必然要有一个人以死来结束这场王位争夺战。

    而根据他刚才跟狼王的大战,他能保证即便是死,他也能带走狼王。

    巫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中带着颤抖和恐惧,道:“狼和蒂破坏了狼族的团结,趁我族狼王受创,对狼王发起挑战,罪大恶极......”

    “住口!”弟頔忍无可忍,打断了巫的话,“兽神发怒是因为西大陆连年征战导致的,震动也是从西大陆传来的,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我看破坏狼族团结的人是你才对!”

    弟頔站在狼的身边,高声对族人们说道:“末因一己之私,不顾族人安危,不听头狼指挥,私自袭击猛犸象幼崽,导致族人伤亡惨重。”

    “今日,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他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这是狼族能够长治久安,繁衍生息,传承不断的保障,是规矩。”

    弟頔气愤的指着狼后和巫,愤怒道:“你和狼后,一个是族中大巫,一个是一族王后,却因为徇私就满口胡言,编造兽神谕旨,企图包庇一个有罪之人,破坏狼族团结,勾起狼族内乱,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狼为了维护狼族规矩,为了维护狼族团结,才毅然决然挑战狼王。如今,所有人都看到了,狼以幼崽之龄挑战狼王,虽然没有胜,但也没有败。谁敢说,五年,不,两年过后,族中之人哪个能打的过狼?”

    “如今,天降灾祸。这灾祸虽然是兽神给予西大陆兽人们的惩罚,但又何尝不是给狼族的警醒?”

    “寒冬将至,如今又发生了灾祸,还不知道西大陆的兽人们会不会因为逃难而迁徙至东大陆来,再闹下去对哪个都不好。”

    弟頔因为刚才太激动,又为了能压过巫的声音大声喊话,这会嗓子有些干,略微停顿几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以我之见,比斗就此作罢。这狼王之位,我们不要了。但是,为了维护狼族的规矩,今年冬天,我和狼依旧会在部落生活,但不会再拿部落的食物。”

    “先前狼参与狩猎得回来的猎物,就当是我们今年冬天留在部落生活的酬劳。明年开春后,我和狼会离开部落。如果有人反对,现在可以提出来。族中四百四十六名族人,只要有超过一半的人反对,我们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