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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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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顾磊和高朗开车载着两家人来到了墓地。

    昨晚下了场不大的雨,路途稍有泥泞的郊区倒也是清爽的,把车子停到路边,几人朝坡上走去,因为不是什么特别的祭拜节日,墓地里的人不是很多,嗅着空气中传来的阵阵的泥土的味道,几个人都一改平日里嬉闹作风的默然地朝前走着。

    一阵清风吹过,空中那隐约地遮蔽了阳光的云朵也被吹散开了,刚刚还不是很刺目的阳光此刻肆虐地照射着大地,伴着不远处的无休止的蝉鸣,顾磊的心中不免也生出了几分烦躁,不停地偷偷打量着顾妍的表情,正咬着嘴唇的他还在琢磨着高朗跟他提起的吃饭与比赛冲突了的事情呢,也不知墨镜下的顾阿姨的心情到底怎么样,今天的晚饭他该怎么糊弄过去才好呢?

    转脸再看看杨芸,今晚的比赛很重要的,要不······找老妈帮帮忙?

    右转之后又走了几步,几人便来到了顾磊的妈妈,也就是顾妍的亲生妹妹顾念的墓前。

    看着墓碑上那年轻秀美的女孩儿,顾妍的心中立刻涌现出了无法言说的酸楚:“顾磊!”

    她喊了一声手拿白玫瑰的顾磊示意他把花放下,顾磊连忙应声的把两束鲜花放到了墓前。

    起身时,顾磊也颇为凝重地看了看照片,照片上的他的妈妈很年轻,一头乌黑的被梳成中分的长发,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一脸甜美又可爱的笑容,无论怎样看,她都是那么的乖巧又可人,可对她,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从小到大,对她的了解似乎也只是从相册里,或者是从杨芸与顾妍零星的话语中知晓的,小时候的他也会认为她们是在骗人,因为从记事起,他一直都是杨芸带着的,他也一直都在喊她妈妈,他甚至连跟那个女人的合照都没有,那为什么她也是他的妈妈呢,只是后来,等他长大了,懂事了,有些事情便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对着墓碑默然片刻,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杨芸伸手拍了拍难过的顾妍的肩膀以示安慰,叹了口气的顾妍勉强一笑:“上柱香吧!”

    几人轮流给顾念上了香之后,顾妍的眼圈便已忍不住的红了,这几天的雨水有些多,再加之夏天本就会风吹日晒的,看着那墓碑上颜色已经褪去的斑驳字迹,顾妍紧蹙着的眉头便更加心疼不已了,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墓碑上的字迹,顾妍开口嘱咐道:“一会儿找墓地的师傅把这字迹再重新修补一下吧!”

    身旁似是有人在应声,可顾妍悲伤的心绪已经无暇分辨那个人是谁了,对于这个妹妹,她始终都是心存愧疚的,记得那年顾念刚毕业,工作还未过实习期的她便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这个无话不说的姐姐她恋爱了,她交了男朋友,她当然替她高兴,可与此同时,她隐隐也有些担心,她这个妹妹单纯又善良,那对别人总喜欢付出真心的性子也是很容易吃亏的。

    不久,从顾念那每日愉快的笑颜到不再言语的转变也终于印证了顾妍的担心,每日闷闷不乐的她再也不跟顾妍说她与男朋友之间的趣闻了。

    之后,在她不停地追问下,在顾念零星地回答间,顾妍也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顾念不顾一切爱上的是个富家子弟,最开始,他们两人也的确是真心相爱的,只是后来,在男方父母得知了她的存在之后,一切就发生了改变,他们以身份相差甚远为由极力反对两人在一起,但毕竟顾念是自己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人,那个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最初的一些日子,两人还会不顾父母的反对偷偷的见面,可日子久了,没吃过什么苦头的男方迫于父母的压力便对这段感情心生无奈与厌恶,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拒绝与顾念见面,已经陷入这段爱情里的单纯的顾念当然对他的种种借口深信不疑,只是,不能见到爱人的等待与相思让顾念整日以泪洗面的痛苦不堪,不忍看她难过,也试图点醒她这个傻妹妹的顾妍不止一次的告诫过她,什么无奈,什么借口,所有的这些不肯相见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不够爱她罢了。

    可她偏不信,她不信他的那些承诺都是假的,她不顾劝阻的去找他,她去他的公司,她去他的家里,每次她都被人挡在门外,可傻傻的她却还是不肯相信,直到······那个男人为了躲避她出了国,他给她发了条信息之后便仿佛人间蒸发似的杳无音信了。

    失去爱人的顾念万念俱灰,没了目标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直到几日后,她居然发现自己怀孕了,那绝望的生活终于又闪现出了点点光芒,幼稚的她也一直都在心底期盼幻想着,只要有了这个孩子,那个男人还是会回来找她的。

    身为旁观者的顾妍当然要她打掉这个孩子,可顾念却只是哀求:“不,我不可能打掉这个孩子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个孩子了,姐,我求你,从小到大你最疼我了,你帮我瞒着爸妈,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可以自己养他。”

    自己养他,她怎么养,性子柔弱的她要怎样带大这个孩子,她亦不可能看着她只为一时的义气与任性而吃更多的苦,她还年轻,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她的妹妹长得这样漂亮,她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就这样,一向果敢的顾妍这次没有答应顾念的请求,她瞒着她把这事儿告诉了父母,顾父顾母得知此事当然很生气,本来,顾念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时他们就不看好,一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哪里能真心待她呢,两人分手了,作为父母,他们包容她,安慰她,心疼她,可是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要,那个男人已经扔下她跑了,这个孩子更会毁了她的前程。

    面对父母的苛责与决绝,委屈的顾念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妍,而顾妍也清晰地记得她当时那愤恨又伤心的眼神。

    “为什么连你都骗我?”她质问她。

    她也不想瞒她,可她是那么的执迷不悟,她是理智的,她只是替她做了个正确的决定,或许她现在会不理解,她会恨她,可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本以为有父母介入此事会让一向乖巧的顾念的人生从此步入正轨,可所有人都低估了温婉的她的倔强,就在当晚,趁着家里人都睡着了以后,顾念偷偷地离家出走了。

    徘徊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拖着个行李箱,身上也没带了多少钱的顾念只好来找杨芸帮忙,在开门的那一刹那,看着已哭的像个泪人似的顾念,杨芸是心疼又骇然的,但身为顾妍的好友,顾念的事她早已听说,连忙把她领入家中,安顿好她之后,杨芸也给顾家报了个平安。

    就这样,顾念暂时住到了杨芸家,虽然期间顾家父母也来找过,闹过,但看着顾念那越来越大的肚子,看着那执拗的让人心疼的女儿,两位老人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最终,顾念如愿生下顾磊,可与顾妍的那个心结她却始终没有看透,她不愿见她,不愿理她,每次顾妍去看她,她总把她拒之门外,她每次的关心也都在讽刺地提醒着她,她跟这个孩子在这个家中是多么的不堪的存在。

    虽然单纯,可顾念的性子也很敏感,家里人对这个孩子的不接受,以及她自身的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使得生完顾磊之后不久的她便得了抑郁症,她总是哭,没有理由的,无论是看到孩子,想到家人,还是想到自己,泪水便止不住地流,那段时间对于顾家与杨芸家来说也是最酸楚,最揪心的一段时光了,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的开导她,哄她,逗她,可毫无用处,顾念始终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记得顾念去世前的几天,她不吃不喝地守在孩子身旁看着他,很奇怪,她那几日没有哭,她只是每日每日地看着他,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杨芸只以为她是累了,也想通了,她还终于松了口气地劝她吃点儿东西,可仿佛自知时日无多的,顾念拉着她的手把孩子托付给了她。

    “芸姐,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我知道,我就这么赖在你家里,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那握着杨芸的手滚烫而微微颤抖着。

    “顾念,你别这么说,你住在我家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知道,我最喜欢小孩子了。”看到顾念肯主动跟自己说话,杨芸是开心的,她以为为了孩子,她终于肯走出那个阴影了,可······在感受到她手中传来的滚烫的温度时,杨芸也急忙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顾念,你发烧了?”

    毫不在意地,顾念摇摇头:“芸姐,我想求你件事,你帮我照顾顾磊好不好,不要把他送回家,我家里人都不喜欢他,他们都不喜欢他,我知道你喜欢小孩子,你帮我照顾他······”

    听着顾念这像是临终遗言的嘱托,心中立即涌现出不好的预感的杨芸便红了眼眶,强忍着不去露出悲伤,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微笑着:“顾念,你发烧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紧握着杨芸胳膊的顾念只是摇头,“你答应我,你答应我,那个家里是不会接受他的!”

    “你答应我,照顾他······”

    面对顾念的哀求,强忍着泪水的杨芸只得点头应允。

    又过了几天,身体始终都没什么好转的顾念去世了,顾家人也尊重了她的决定把顾磊留给了杨芸照顾,一转眼顾磊也已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