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比邻 > 88.88.鲤龙池

88.88.鲤龙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本来不想设置防盗的, 无奈为之,防盗时间过后, 即可看到正常内容旧朝在市和坊之间,建道桓墙, 四方位设置城门, 那城门叫“阓”, 此地土语将阓唤作“灰”,也就有那西灰门, 东灰门之称呼。

    市用于做生意, 坊为居民区。本朝解除市坊阻隔, 商铺开遍居民区, 唯有那桓墙, 还保留着。

    西灰门直通衙外街, 衙外街的住户都是平头百姓,日子大抵还过得去,就挨着桓墙住的李二昆家最为贫困。

    李二昆是个水手,两年前跟随海船出航,再没有音讯,没音讯的水手很多,大抵都是死了。航海极其危险,狂风暴雨, 迷途触礁, 人船并沉;也有那遭遇海寇的, 活活捆系丢大海喂鱼。汪洋中, 无人知晓,音讯不达。

    李妻阿匀独自抚养两个孩子,一个十岁,男孩,叫李果;一个二岁不到,女娃,唤果妹。

    秋日的清晨,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穿过衙外街前往西灰门,开路的官差皂衣齐整,官差后是位骑高头骏马的男子,男子四十岁光景,白面美须,是位燕闲装束的官员。在官员后面跟着一顶轿子,轿子遮帘严实,里边是位女眷。轿子右侧紧随位十一二岁光景的男孩,男孩明眸皓齿,仪貌出众。他脖子上挂着串珠金坠项饰,及肩的发用红发须系结,是位贵气的小公子。男孩跨下骑匹雪白的小马驹,马具鲜彩,悬挂铃铛,一路叮铃,十分惹目。围观群众众多,熙熙攘攘,男孩似乎很厌烦,他眉目间的稚气未消,却一脸矜傲。在轿子后,还有七八位仆役,有女有男,有挑担的,有提盒的,肩上都挂着包裹,风尘仆仆。

    李果挤进人群里观看,他个头矮小,四肢灵活。李果头上扎两个羊角,手腕上用红绳系着一枚花钱。已经入秋,他还穿着一件宽大的短袖背搭,露出大半的手臂。这个贫困人家的孩子,小胳膊小腿,皮肤白皙,眉眼如画。

    小公子骑着白马从李果身边穿过,李果看得目不转睛,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匹小马驹勾引去,倒是没看清马上人的模样。

    马蹄溅起的泥土撒在李果脚上,李果蹲下身,脱下一只破草鞋,用鞋底擦蹭。等他再抬头起身,小马驹已走远,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位仆役。

    衙坊又入住位携家带眷的官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位官人从京城前来,分派到提举常平司任职,是位茶盐提举。

    茶盐提举及其家属入住的房子,正是李二昆家斜对面那栋空置的大宅院,当地人习惯称这座大宅院为静公宅,静公大概是宅子第一任主人的敬称。

    静公宅和李家之间只隔堵桓墙,两家挨得很近很近。近到两座宅子二楼窗户对望,相距不足二尺。

    以往,这座宅院住着提学官人,自提学官人搬走后,空置有一年之久。

    人走寂寥,院中树木便也就寂寥的生长,不误花期,不误果期。

    静公宅院子种满花草,在挨近李家的角落,有一棵梨树,尤其高大,什么年代种下不可追溯,新主人入住,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

    在梨花飞舞如雪的季节,李果就已惦记上这棵梨树,对于静公宅,突然来位新主人,李果扼腕。

    李家已经是赤贫家庭,李二昆了无音讯,李家断掉生活来源,依靠李妻阿匀给人洗衣,帮衬赚几个买粮钱。家里往往吃了上顿没下顿。李果是个机灵,不安分的男孩,城郊瓜农的瓜熟,他会去摘瓜,花农的花圃的荷花芍药盛开,他会去摘花;城东海港的渔船靠岸,他会去捡渔民网里抖出的杂鱼,衙坊后菜市场休市,他会去跟菜商讨要两根枯萎的萝卜或者一颗芋头。

    但凡是能吃的,他都很热衷,如果还能卖点小钱,那再好不过。

    也就不难理解,从静公宅的梨树开花,他就惦记上了。

    李家一日一炊,日不再炊。吃过一日唯一一餐,可能是萝卜煮米汤或者野菜烙饼,也可能是清水蒸芋头,李果舔舔手指,回味着食物的美味,又开始出门转悠。

    转来转去,他站在城墙下,仰望着静公宅种的那棵梨树。

    梨子瞧着还有些青涩,假以时日,定是多汁甜美,擦擦口水,李果往城东港口跑去。他一个小孩儿,又没人管教,终日无所事事,不过是闲逛。

    果妹呢,阿匀绑在身后,这娃特别瘦弱,无论做什么活,阿匀都带在身边。

    再大些,就可以让李果带了,当然得是能养大,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钱医她。

    十多日后,静公宅的梨子成熟,散发着诱人的果香,李果搬来木梯爬上自家二楼。

    李家的房子又窄又小,还歪歪斜斜,营建时用料低劣,勉强也撑过三代人,就是每年海港刮来台风,会在风雨中颤颤巍巍,仿佛要寿终正寝。

    李家二楼就是一个阁楼,在前年和大前年的台风中饱受摧残,已经不能住人,成为杂物间。

    李果推开陶缸破箱,爬到木窗窗棂,拿起木条,将木窗支起,那窗子残破,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将身子探出窗外,李果用眼睛测量自家窗子桓墙的距离,对小孩的李果而言,距离有和桓墙的距离,对小孩而言有点远。但是小孩子身手灵活,李果弓身往窗外一跃,安稳落在桓墙上,简直毫不费劲。

    大白日的,李果没敢干这种逾墙的事。但晚上嘛,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满载而归,岂不美哉。

    夜晚,趁娘入睡,李果在腰间绑一个小篮子,他从阁楼窗户跳到桓墙,再沿着桓墙行走,来到靠近梨树的位置。梨树远比桓墙高大,几根枝叶蹿出桓墙,踩在桓墙上,采摘梨子十分便捷。

    摘下一颗,在衣服上擦擦,急忙三五口吃完。夜幕下,也没人会注意到桓墙上头有个小人。

    迅速摘满一篮,约莫十一二个,李果原路返回。跳回自家窗户时,余光瞅见静公宅二楼房间突然灯火如昼,李果机智的趴在地上,扑了一脸灰尘。

    就在李果趴地瞬间,静公宅东厢窗内,突然探出一位男孩,男孩穿着白色的中衣,手里握卷书。男孩夜读听到窗外有声响,他举烛过来查看。男孩打量邻居家的窗户,隐隐记得那窗户平日都紧闭,今天倒是开着,令人生疑。

    阁楼漆黑,月光照射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李果家倒是有油灯,平日不舍得点,李果没点灯,导致李果下木梯时踩空,惊慌中一手勾着木梯,一手抱住篮子中的梨子,战战兢兢滑下木梯。

    “果,是你吗?”

    黑暗中有个声响从隔壁传来。

    “娘,是我。”

    李果回话。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阿匀念叨着。不过她白日辛劳,疲惫不堪,也没精力管教这个调皮的儿子。

    赵启谟十一岁,提举赵则符的幼子,兄长成家立业,任职在外,启谟未成年,跟随父亲宦游闽地。

    启谟自幼在京城长大,会说官话和吴语,跟随父亲到这言语不同,风俗习惯迥异的地方,心里难免抵触。

    平素无聊,启谟便也就注意起桓墙外那栋歪斜破旧的民宅,他也很快发现有人偷摘他家院子的梨子。

    没几日,梨树一侧硬是被攀爬得枝叶掉落,梨果空荡。

    狂妄小贼,这都偷到提举宅里来了,还得了。

    阿鲤返回,已过半时辰,这小童路上显然奔跑过,脸色潮红,额上挂着汗水。

    “回来了,跟着他去哪里?”

    赵启谟面前一桌菜肴,没动过几次筷子。

    “公子,我跟着他一路走,走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后巷,见他往一家食肆里去。”

    阿鲤用袖子抹汗,边说边喘。

    “是怎样的食肆?”

    赵启谟搁下筷子,此地的菜肴虽然新意,味道也不错,但远远不及京城的精致、讲究。

    “就是那种下等人粗腹的食肆,卖些煎茄子、煎豆腐、菜羹。”

    阿鲤做为大宅里的仆人,对这样的食物都不屑一顾。心想这人穿着不差,却吃着脚力、水手的食物,原来是个外富内穷的人。

    赵启谟执汤匙搅拌一碗乳糖团子,一阵沉寂,他不大爱吃甜,一口也没尝。

    “往后呢,还去了哪里?”

    赵启谟觉得如果只是跟到食肆,用不着这么久。

    “我本来思量,他不知几时才会吃完,不想他喝下一碗菜羹,就往外走。我跟上,见他进入一间店舍,我想他便住那里,急忙跑回来禀告舍人。”

    阿鲤是赵启世那边的仆人,抵达岭南后,才被安置在赵启谟身边,向来只是听话而已,也不去问,让他跟踪这么个人是要做什么。

    “是怎样的店舍?”

    赵启谟咬下一颗团子,芝麻甜馅溢满口,觉得似乎也不难吃。

    “就是那种木搭的矮房,往时不住人,专门出租给贩夫闲汉居住的店舍。”

    阿鲤想赵舍人可能不曾见过这样的房子,得是那种又挤又乱又穷的地方才有。

    赵启谟不再说什么,这委实有些出乎意料。

    却不知道,李果那日为何前去熙乐楼,还穿着一身不错的衣物。

    他从闽地前往岭南,可是将娘和妹妹遗留在刺桐?

    为何会前来广州?

    珠铺懂筹算记账的伙计,工钱不低,听李果说他来广州有八-九月之久,不至于要过着这般艰难的生活。

    赵启谟抬头,看着一桌酒菜,想着自己随意点上这么些食物,着实是铺张浪费。

    此时,才被人跟踪到住所的李果,还浑然不觉。

    后巷住户多,人杂,阿鲤又是个半大的孩子,没人会注意他。

    李果到房间里更换一套粗布衣服,走出房间,在店舍院子里伸伸腰,舒展舒展筋骨,他望着天上明月,想着,月圆云少,不用提灯照明。

    近来,几乎每晚,李果都会去妓馆跑腿,毕竟收入不错,而且近来比较穷嘛。

    他不大乐意去想起赵启谟,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如果还有机会遇到,就把香囊还给他。

    许什么不相忘,也是年少荒唐事,赵启谟这么一位官宦子弟,根本没空搭理他这么个贫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