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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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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承远很快就找到了那些婴儿的尸体,就埋在东厂提督汪全的院子里,泥土被翻出来时还带着红,因为死的时间并不长,尸体也没有完全腐成骨头,有些近日来才被抽出脑髓的甚至还能摸到他们身上皮肤的弹性。

    汪全根本拦不住锦衣卫搜查的步伐,因为这次他们是带着皇上的召令的,手中的令牌能压死他,而且东厂的人如今并不在他身边,他不论是用喊的还是吼得,都起不了半点作用。

    汪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土里的尸体挖出来,瞳孔猩红,心底下一片死寂,他抓着身旁小太监的手腕,狠狠的掐在上面,胸腔中翻涌着一股气,不上不下的,喉咙处就要喷涌而出的血让他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陆承远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随后移开目光,走至放置尸体的土地旁,他蹲下身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一番,冰冷的目光带着杀意。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汪全面前,高大的身躯具有极强的压迫力,他说:“汪公公,你可还有话要说?”

    若无话可说,他就要将这个无恶不作的阉人捉拿下狱了。

    汪全摒神敛息,压下心中的不安,笑道:“杂家先恭喜陆指挥使离破案又近一步了。”

    陆承远眯眼,“噢?这尸体可是公公的院子里翻出来的,既然公公解释不了,那本官便只能将你请进衙门,好生讯问一番了。”

    汪全沉下嘴角,敛起笑,口腔中的牙齿都快咬碎了,“这凶手挖坑埋在杂家这,杂家可解释不了,也没法解释,陆指挥使可不要为了交差而含血喷人啊。”

    陆承远不慌不忙,好似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他背着手,轮廓冷硬,语气淡淡的,透着一股随意的感觉,“可这些婴儿的脑髓都被人抽了个干净,据本官所知,坊间是有“婴儿脑髓可使阳.具再.生”这样的谣言的。”

    汪全心下一紧,根本没去想他是怎么知道这通说辞的,他吃惊的是,一点居然是个谣言!?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脑髓有多难以下咽,可他还是吃下来了,为的就是重振雄风的那一天!可如今,有人竟然告诉他没有用!?叫他如何能接受?

    “陆指挥使若是拿不出证据,烦请你离开杂家的院子,你对杂家有什么不满和怀疑大可以去同皇上禀告。”汪全之所以敢这么说的原因,无非就是他无比自信的认为陆承远拿不出人证来。

    陆承远轻笑,嘴角的讽意清晰可见,“既然汪公公一定要证据,那本官就满足你。”

    语罢,他转头对身后的人厉声道:“长相,把人带进来!”

    名唤长相的男人立即领命,从院外将人踹了进来。

    身着太监服的人扑倒在地,他爬起身子,半跪在地,浑身都在抖。

    陆承远问:“将你之前同本官说的再讲一遍同汪公公听。”

    太监咽了咽口水,不敢抬头看,“奴才……奴才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汪公公指使的啊,他……他……想复阳,便让奴才去偷……偷那些东西,这尸体也是公公吩咐呢,说葬在院中能养魂……奴才……奴才也没有办法,指挥使大人饶命啊。”他说着说着便哭了。

    至于他的话有几分真假,没人知道,也不重要。

    陆承远要的就是这番证词,真假不重要,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动机也有,汪全别想脱身!

    东厂胡作非为那么久,汪全若是倒台了,自然就能将东厂连根拔起。

    事实上,陆承远能这么快找齐证据,是暗中有人将消息传给了他,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不是猜不出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东厂倒台,得利的是西厂。

    这样简单的道理,陆承远还想的明白,只是这次他甘愿被宋端利用一次,失婴案事关重大。

    若不是陆承远挡在汪全面前,他都能上去撕了跪在地上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气死他了!竟然敢……背叛他!

    汪全怒意横生,锋利的目光像是倒钩一般勾着那名小太监,他缓过劲来,惊觉自己刚刚差些就失态了。

    “陆指挥使随意找个人来就是人证了?天大的笑话。”

    他死不承认。

    陆承远笑了笑,眉眼间的不屑淋漓尽致,“长相,将汪公公压进狱中,严刑逼供,势必要问出其同党及作案经过。”

    “是。”

    汪全被人控着身子,火速拖走了,到了这时,他再也顾不上厂公的威严,对着陆承远破口大骂,“你个小人,等杂家出来了,定要血洗你那锦衣卫!让你也尝尝诛心挖骨之痛!”

    陆承远打了个响指,长相立马就将汪全的嘴巴堵住了。

    陆承远静静的立在树旁,没有回头看,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枝桠上,他担任指挥使这个职位以来,比这难听百倍的话都听过,不得好死这样的诅咒都是轻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想再听。

    多年来,不敢娶妻生子,一是所遇皆非良人,二便是害怕这些话将来都会一一应验在他的家人身上。

    而立之年,他这双手,沾了无数的血。

    汪全若说自己不害怕,那是假话,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养出的都是细皮嫩肉,当他看见狱里头的那些刑.具时,脸色都白了。

    “你你你敢!”

    长相眼皮都未抬起,将他绑在老虎凳上,捋捋袖子就开始动手了。

    冰冷潮湿的狱房里头是汪全凄厉的叫声,曾几何时,他在东厂里也用各种刑.具折磨过朝廷大官,真真是报应,如今也轮到了他自己。

    汪全很快就疼得喘不过气了,冷汗自他额头不断向下流淌,他瞪着眼睛,浑身都脱了力。

    长相拿着烙铁接近他时,他喃喃道:“不要不要,我招我招。”

    实在是吃不得这个苦头。

    长相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似的,还是将烙铁烫了上去,若是这么快就结束了,可就太没有意思了。

    毕竟,他招是不招,招供词都是一样的,且早早就写好了。

    捉拿汪全下狱,这件事陆承远并没有问过元帝,算是先斩后奏。

    陆承远当晚求见元帝,将供词递了上去,而这时的汪全也仅仅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威严的金銮殿中,寂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听的清楚,元帝从太监手中接过供词,先是随意的扫了两眼,目光微顿,瞧见上面的字,不可置信般似的,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握着文书的手悄然暴起了青筋,面色难看,一字一句顿道:“竟然汪全做的?”

    陆承远微微弯起了腰,答道:“确实如此,尸首在汪全的院子里被挖出,一具不多一具不少,微臣也已找到了人证,再者,汪全也已经承认其所作所为。”

    元帝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将手中的文书拍在桌上,厉声问:“他人呢?”

    陆承远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已按照程序移送大理寺。”

    “你可问了他为何会如此做?他伺候朕十几年,若说其中没有缘由,朕定然是不会相信的。”元帝缓缓道。

    陆承远点头,“坊间传言可使阳.具再生,这法子……便是食婴髓。”

    “糊涂!”元帝喘气,恨铁不成钢道,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又继续说:“汪全这个不知感恩的!朕初登基便颠覆祖制,设置文书房供太监们习书,他是里头学的最快的一个,如今倒好,竟然也相信谗言?朕看他那些书他也是白读了。”

    陆承远眸光一冷,听出了元帝话里的深意,纵使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元帝还是护着汪全这个大太监。

    方才他说的是坊间传言,而元帝却硬生生认为是汪全听信了谗言。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若按照律法,当斩首示众。”陆承远道。

    元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明日你去大理寺将人给朕提出来,他活你活,他死你死,至于怎么堵众人的嘴,那是你的事。”

    “皇上……”

    元帝摆摆手,“下去吧,汪全他……”顿了半晌,而后说,“他罪不至死。”

    许是觉着自己确实太过偏袒汪全,元帝又加了一句,“朕定然也不会轻饶了他,以后朕便送他去阿蛮城当监军。”

    陆承远扯了扯嘴角,嘲讽的笑了笑,什么时候当监军成了惩罚了?

    “行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陆承远出了殿门,顿时觉得周身冷了起来,是到心底的冷。

    元帝对汪全的宠信还真是让人看不懂了。

    正当他抬脚离开时,一道有压迫力的目光直直射.在他的背上,他回头,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高台上的男人。

    陆承远认得他,对他也算是熟悉。

    宋端。

    他站在宫殿的屋顶上,大风扬起他的衣袖,绝世的面孔配着白色的衣衫,倒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陆承远摇摇头,真是可惜,不过是个阉人。

    他也听说过宋端的家世,听闻宋端也曾是出身名门,也有过年少意气风发的模样,甚至当年中过进士的,如今却甘为内侍,为权势不择手段,残害忠良。

    东厂也好,西厂也罢,一个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陆大人,回去路上要小心那。”宋端隔着长长的宫道,略有深意的说。

    陆承远转身,没吭声,大步流星的离去。

    宋端不待见他,他也不是头一天知道,只是这怨气和仇恨来的莫名其妙啊。

    锦衣卫这些年针对的也是东厂,与西厂并没有什么纠葛,真是奇怪。

    宋端转着拇指上的玉戒,唇角漾起一抹笑,十几年有了吧?陆承远欠下的人命要还了。

    他的姐姐的,姐夫的,还有他的外甥,以及那个小小的外甥女。

    这一条条人命,他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