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相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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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和席轩一起，悄悄地跟了进去。
秋寒的母亲姓康。康氏今年三十有六，常年贫困的生活和艰辛的劳作让她倍显苍老。康氏稍稍驼着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把还没有落座的秋寒往前面推了几步，说道：“苟二少爷，你看，这就是小女秋寒。”
秋寒看着苟二少爷那张肥胖的脸，知道自己应该笑。她的嘴角努力向上钩了钩，努力压抑心中的厌恶。
“你就是秋寒啊。”苟二少爷只是瞥了秋寒一眼，“康阿姨，我爹说了，娶媳妇主要是看人品，外貌什么的不太重要。当然了，我们好歹是大户人家不是？所以家里的女人，也不能太上不得台面。我听说秋寒的左脸有伤疤，到底长什么样，还是掀开头发，让我看看吧？”
秋寒咬着牙，没有动。
她是如此厌恶苟二少爷那样的眼神和轻佻的语气。他没有把自己当人看，而只是在挑选一件商品。他就像是一个面目丑陋的商人，现在正“慧眼识珠”一般打量商品，寻找商品的瑕疵，并且以此压价。
秋寒看了康氏一眼，母亲却只是示意她赶紧撩起头发。
秋寒叹了一口气。她绝不是一个温良恭俭三从四德的女孩子，但她知道自己是无法违背母亲的，永远也不能。哪怕母亲尖酸刻薄，可她毕竟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秋寒没有父亲，她永远不会忘记年幼时，母亲将她背在身后，去帮别人家洗衣赚钱。冬天里那寒冷刺骨的河水如同刀子一样，每天母亲的手上似乎都会多几条裂开的口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忤逆这个女人。长大后，她一定要让自己的母亲过上好日子。
这是她选择来到听风阁、想要成为刺客最大的理由之一。那个曾教授她图穷剑法的神秘人曾经说过，没有什么比杀人更简单的事了……生命是那么脆弱，壮如虎牛的男子都有可能死在纤弱的小女孩的手中。而刺客接单杀人是可以赚钱的……一件简单的事情能换来足够的财富，这正是秋寒所需要的。
所以她拿着听风阁在江湖上四处张贴的榜单，赶到灌城来参加了院士，并且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脱颖而出。但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她要保持在听风阁门生中足够优异的名声，这些都将成为她日后能够接到足够赚钱任务的资本。
但是……也许这些想法，到今天就戛然而止了吧。如果今天的“相亲”成功，这次寒假回家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听风阁。她会在家里准备出嫁，从此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所有对未来的期许就此破灭，她会在母亲的强力之下被压入一条已经固定的、腐朽而丑恶的轨道中去。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她那被从此毁灭掉的人生，终究是可以带给母亲足够的财富。
秋寒稍稍撩起左边的长发，苟二少爷只是看了一眼就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别让我看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啧啧啧，明明右边半张脸好看得就像是仙女，怎么偏偏左边一半就如同魔鬼一样呢？老天爷到底是如何造物的啊！我说秋寒，以后你要把脸上伤疤遮严实点啊。”
秋寒仍然没说话。
“哎呀苟二少爷，我们家秋寒虽然脸上有伤疤，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瑜不掩瑕嘛，您还是要看到她漂亮的一面。”
“是瑕不掩瑜啦阿姨！”苟二少爷说，“我当然看到她漂亮的一面了，但这难看的半边脸，怎么也得让我给的聘礼减少三成……不，四成嘛！原来说的一百两银子，现在我觉得，六十两就足够了！”
“别啊，我们家秋寒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康氏赶紧说，“比如……比如她勤俭持家，保证把你服侍地舒舒服服的……”
“嗯……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能生出大胖小子的，也就只剩下端茶送水这一点可以说的了。”苟二少爷点了点头，“平时是肯定不能带出去见人的，那就和下人们一起洗衣做饭啥的。做小妾的，就不要摆什么少奶奶的架子了，懂吗？”
秋寒几乎要把牙给咬碎了。
她算什么？已经是那个少爷的囊中之物了？是他的私人物品，奴仆，下人，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牲畜？
秋寒原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慌了。去做那个少爷的小妾，意味着她不仅要放弃自己的未来，还要同时放弃自己的尊严，放弃自己作为“人”的一切吗？
趁着苟二少爷出去解手的间隙，秋寒看向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做最后的努力：“娘……您再给我两年时间。那家伙可以出多少聘礼，我可以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两年？哪里还有两年时间可以浪费？你弟到了读书的年龄了，没钱去私塾，以后怎么考就功名，怎么光宗耀祖啊？”康氏说道，“你这女娃娃，是不是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苟二少爷回来，和康氏商量了两句，径直对秋寒说道：“走吧。”
“走……去哪里？”
“跟我回去啊。”苟二少爷不耐烦，“你又不是正房，平时也上不得厅堂的，就不用管那些繁琐的礼仪了。现在跟我回家就是了。”
他付了款，带着康氏和秋寒出了门。仆人早已经将骏马牵来，在门口候着。苟二少爷扫了秋寒母女一眼，洋洋得意：“怎么样，从来没坐过这么神骏的马吧？”
他的马也不是什么名驹，但被喂养的膘肥体壮，也足够在小地方耀武扬威一时。康氏连连称赞，催着秋寒上马，说自己和苟二少爷的仆人随后跟来。
但秋寒站在原地……她回头看向青澄山的方向，知道这一上马，就再也回不来了。
半年的刺客生涯恍然一场梦，她努力想要摆脱的过去，就如同跗骨之蛆，在身后呼啸着追赶着，缠住她奔跑的步伐，将她拖了回去。
秋寒长叹一口气，说道：“好，我去……”
“等一等！”一声爆喝传来，与此同时，秋寒还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她抬起头来，首先看到的一团火红的祥云，像是奔腾的焰火。她惊呼一声：“陆离同门，你……怎么来了？”
陆离和席轩一起，悄悄地跟了进去。
秋寒的母亲姓康。康氏今年三十有六，常年贫困的生活和艰辛的劳作让她倍显苍老。康氏稍稍驼着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把还没有落座的秋寒往前面推了几步，说道：“苟二少爷，你看，这就是小女秋寒。”
秋寒看着苟二少爷那张肥胖的脸，知道自己应该笑。她的嘴角努力向上钩了钩，努力压抑心中的厌恶。
“你就是秋寒啊。”苟二少爷只是瞥了秋寒一眼，“康阿姨，我爹说了，娶媳妇主要是看人品，外貌什么的不太重要。当然了，我们好歹是大户人家不是？所以家里的女人，也不能太上不得台面。我听说秋寒的左脸有伤疤，到底长什么样，还是掀开头发，让我看看吧？”
秋寒咬着牙，没有动。
她是如此厌恶苟二少爷那样的眼神和轻佻的语气。他没有把自己当人看，而只是在挑选一件商品。他就像是一个面目丑陋的商人，现在正“慧眼识珠”一般打量商品，寻找商品的瑕疵，并且以此压价。
秋寒看了康氏一眼，母亲却只是示意她赶紧撩起头发。
秋寒叹了一口气。她绝不是一个温良恭俭三从四德的女孩子，但她知道自己是无法违背母亲的，永远也不能。哪怕母亲尖酸刻薄，可她毕竟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秋寒没有父亲，她永远不会忘记年幼时，母亲将她背在身后，去帮别人家洗衣赚钱。冬天里那寒冷刺骨的河水如同刀子一样，每天母亲的手上似乎都会多几条裂开的口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忤逆这个女人。长大后，她一定要让自己的母亲过上好日子。
这是她选择来到听风阁、想要成为刺客最大的理由之一。那个曾教授她图穷剑法的神秘人曾经说过，没有什么比杀人更简单的事了……生命是那么脆弱，壮如虎牛的男子都有可能死在纤弱的小女孩的手中。而刺客接单杀人是可以赚钱的……一件简单的事情能换来足够的财富，这正是秋寒所需要的。
所以她拿着听风阁在江湖上四处张贴的榜单，赶到灌城来参加了院士，并且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脱颖而出。但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她要保持在听风阁门生中足够优异的名声，这些都将成为她日后能够接到足够赚钱任务的资本。
但是……也许这些想法，到今天就戛然而止了吧。如果今天的“相亲”成功，这次寒假回家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听风阁。她会在家里准备出嫁，从此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所有对未来的期许就此破灭，她会在母亲的强力之下被压入一条已经固定的、腐朽而丑恶的轨道中去。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她那被从此毁灭掉的人生，终究是可以带给母亲足够的财富。
秋寒稍稍撩起左边的长发，苟二少爷只是看了一眼就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别让我看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啧啧啧，明明右边半张脸好看得就像是仙女，怎么偏偏左边一半就如同魔鬼一样呢？老天爷到底是如何造物的啊！我说秋寒，以后你要把脸上伤疤遮严实点啊。”
秋寒仍然没说话。
“哎呀苟二少爷，我们家秋寒虽然脸上有伤疤，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瑜不掩瑕嘛，您还是要看到她漂亮的一面。”
“是瑕不掩瑜啦阿姨！”苟二少爷说，“我当然看到她漂亮的一面了，但这难看的半边脸，怎么也得让我给的聘礼减少三成……不，四成嘛！原来说的一百两银子，现在我觉得，六十两就足够了！”
“别啊，我们家秋寒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康氏赶紧说，“比如……比如她勤俭持家，保证把你服侍地舒舒服服的……”
“嗯……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能生出大胖小子的，也就只剩下端茶送水这一点可以说的了。”苟二少爷点了点头，“平时是肯定不能带出去见人的，那就和下人们一起洗衣做饭啥的。做小妾的，就不要摆什么少奶奶的架子了，懂吗？”
秋寒几乎要把牙给咬碎了。
她算什么？已经是那个少爷的囊中之物了？是他的私人物品，奴仆，下人，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牲畜？
秋寒原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慌了。去做那个少爷的小妾，意味着她不仅要放弃自己的未来，还要同时放弃自己的尊严，放弃自己作为“人”的一切吗？
趁着苟二少爷出去解手的间隙，秋寒看向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做最后的努力：“娘……您再给我两年时间。那家伙可以出多少聘礼，我可以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两年？哪里还有两年时间可以浪费？你弟到了读书的年龄了，没钱去私塾，以后怎么考就功名，怎么光宗耀祖啊？”康氏说道，“你这女娃娃，是不是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苟二少爷回来，和康氏商量了两句，径直对秋寒说道：“走吧。”
“走……去哪里？”
“跟我回去啊。”苟二少爷不耐烦，“你又不是正房，平时也上不得厅堂的，就不用管那些繁琐的礼仪了。现在跟我回家就是了。”
他付了款，带着康氏和秋寒出了门。仆人早已经将骏马牵来，在门口候着。苟二少爷扫了秋寒母女一眼，洋洋得意：“怎么样，从来没坐过这么神骏的马吧？”
他的马也不是什么名驹，但被喂养的膘肥体壮，也足够在小地方耀武扬威一时。康氏连连称赞，催着秋寒上马，说自己和苟二少爷的仆人随后跟来。
但秋寒站在原地……她回头看向青澄山的方向，知道这一上马，就再也回不来了。
半年的刺客生涯恍然一场梦，她努力想要摆脱的过去，就如同跗骨之蛆，在身后呼啸着追赶着，缠住她奔跑的步伐，将她拖了回去。
秋寒长叹一口气，说道：“好，我去……”
“等一等！”一声爆喝传来，与此同时，秋寒还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她抬起头来，首先看到的一团火红的祥云，像是奔腾的焰火。她惊呼一声：“陆离同门，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