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劝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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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曝光，是什么感受呢？
毕竟大多数人的感受都相同，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忽略过去吧，我们思考一下另外一个问题：出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呢？
试图辩解？舌战群儒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能耐。
横扫千军？这种自暴自弃的做法只能让麻烦变得更大吧。
宇文碎和伊莱娜在这个问题上采取的应对方法是非常一致的：跑。
逃离这种处境。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明一下两个人飞奔在屋顶上的原因而已。
两个人从马车里面爬出来之后，看到周围这么多人，条件反射似的开始寻找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路径。
这地方距离他们之前看到的康星钢铁公司有一定的距离，场地比较空旷，看来是专门用来卸货的。左手边有个很大的仓库，面前和背后都是长长的走廊，用来把这里的矿石运进仓库，装着矿石的手推车七扭八歪地停在地上的各个角落，有的装了矿石有的还空着。很多马车都停在这个院子里，再加上大量手推车，车夫和卸货的伙计，即使这个院子很大也让人觉得拥挤不堪。
长长的走廊从左手边延伸到右手边，将仓库和一栋货站似的二层建筑连接起来。那栋建筑正对着院子的地方是没有一楼的，只有二楼，形成了一个正好可以让马车进来的洞口。如果让视线穿过洞口的话，应该还能看到外面的样子吧，可惜宇文碎现在站在车顶上，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他也发现了，在走廊与那栋楼的连接处，二层的窗户敞开着，而且没看到有人在窗口闪过，屋子里可能没人。
宇文碎直接跑了起来，在一辆辆马车上跳来跳去，然后后一个箭步跳到了走廊的上面。伊莱娜虽然不知道他想往哪里跑，但还是跟了上去。在这个院子里的其他人反应各不相同：车夫们大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怎么在意；负责卸货和运货的伙计觉得这两个人这样偷偷摸摸进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有的追了上来，有的喊叫起来，试图抓住伊莱娜和宇文碎。
宇文碎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扇窗户的外面，连里面的情况如何都没看直接翻了进去，然后回头把伊莱娜也拉进来，关上窗户，放下了窗子上的横木来防止被追上来的人推开。
在宇文碎对窗户做手脚的时候，伊莱娜却注意到这间屋子装饰精美，似乎是某个大人物的卧室。他们脚下踩的是华美的深红色地毯，身边的家具材质看上去就很名贵，应该是传闻中来自奥芬海默的东木——那天然的棕红色和上漆的家具相比太过美丽。
担心有人突然进来的伊莱娜走向了关着的卧室门，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门外的走廊上已经躁动不安起来，似乎是准备找出哪间屋子里藏有入侵者的样子。她跑回来，打开了床旁边的立式大衣柜。原本是打算看一下衣柜里面的空间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就两个人躲到床下，够的话自己还可以在这里面挤一挤。没想到这衣柜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只是凌乱地放了几件铁匠的工具而已。
这衣柜应该只容得下一人，更不用说自己还背着大剑了。所以伊莱娜躲进去之后，直接对宇文碎说“快躲起来”，就打算把柜门关上了。
但是这句话在宇文碎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意思：快（到衣柜里）躲起来。
他从窗边离开，不顾伊莱娜惊讶的表情，硬生生挤进了衣柜里。顺便一提他是背对着伊莱娜的，原因是他还要通过门缝观察屋子里面的情况。伊莱娜这下子可受苦了，宇文碎的后背基本是紧紧地和她贴在了一起，即使竭力想要保持距离也只能让自己的脸不贴上他的后背而已。
“你脑子坏掉了吗？为什么偏偏要挤进来啊？还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躲啊！”
“嘘，有人来了。”
宇文碎可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有人推门进来了。
其实在门没有被推开的时候，宇文碎就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很生气地说：“我不管你们要找谁，总之现在我想一个人呆着，要搜就先去把其他的房间搜一遍，他们要是真的想干点儿什么坏事，就不会在我的屋子里一直待着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可是，董事长……”
“既然明白了就快给我去搜其他地方。”这一句话已经不像刚才那句一样充满愤怒了，而是稍微冷静了一些，听起来是个饱经沧桑的声音，“怎么，抢走了我指挥公司的权力，还想抢走我休息的权利吗？这也是巴克的意思吗？”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走进了屋子，脸上沟壑纵横，身材微胖，身高偏矮，穿着深紫色的睡袍和拖鞋，手里还拿着一瓶酒。而且这个老人的长相让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再结合刚才听到的那个称呼，宇文碎已经猜出了这个老人的身份。
他应该是康星钢铁公司的董事长，名字或许是托尼·康星，门口那尊夸张的雕塑就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吧，眉宇之间还能找到和那尊雕塑相似的地方。
他把门重重地关上就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走进屋里之后嘴里依然嘟囔着什么，估计是一些咒骂之辞。他把那瓶酒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对着那瓶酒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走过来直接打开了衣柜的门。
宇文碎本来想着用武力威胁他不要出声，但是他本就没打算出声，而是打量了一下宇文碎，然后保持着柜门敞开，坐到了床上。
觉得有些奇怪的宇文碎直接从衣柜里面走了出来，伊莱娜也能够轻松自在的呼吸，而不用在意一吸气就是铁锈味和宇文碎身上的味道了。
“怎么了，血羽的人现在还觉得我这老头子有什么价值吗？”老人开口说话了，应该是从这身衣服认出他们的所属的吧，毕竟风衣这东西辨识度太高了。
“如果您是托尼·康星的话，确实是有价值的。”宇文碎为了确认他的身份，说出这么一句具有挑衅意味的话，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哼，现在你们来办事都不提前调查一下对方的样子吗？还是说我已经没落到被人轻视到这种地步了？”
“与其说没有调查，不如说无从下手吧，来找您谈话并非我们原定的计划。”
“说的也对，毕竟是想要吞掉我的一切的野心家，怎么可能会在意老不死的对手长什么样子呢？”
看来他的确是托尼·康星，康星钢铁公司的董事长。
“那么，你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兔崽子们。”
托尼的话很刺耳，不过这正是宇文碎想要的效果，伊莱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发火，只是等着宇文碎的回应。
宇文碎说：“托尼·康星先生，看来你最近被一些事情困扰着，对吗？”
“最近？你们在说什么屁话，你们难道不清楚我的处境吗？你们两个这么费劲儿地潜入我的房间只是为了来羞辱我吗？对于一个失去实权的老人来说，他的价值就在于被你们嘲笑吗？”
托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相对来说很平静，但是在这份平静之下的怒火已经暴露无遗。饱经风霜的老人大多具有这种气场，即使表面和颜悦色，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让人瑟瑟发抖。虽然说宇文碎不至于怕到那种地步，却也不禁弱了自己的气势。
当然，虽然是气话，也给宇文碎提供了想要的信息。
“我们想知道的是，你还想重新夺回自己的公司吗，先生？”
“你在开玩笑吗？打算毁掉我公司的人现在又要把它施舍给我了吗？难道父亲会对绑架自己儿子然后又放回来的劫匪感恩戴德吗？你们是小看了我，还是小看了这个世道？啊？”
“那么这样说吧。”宇文碎选择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姿势站着，“我们现在并不代表血羽，只是想要帮您……”
“我最近的心情拜你们所赐并不是很好，兔崽子，还是直接点，说清楚你们想利用我做什么，我不想打哑谜。”
“放弃康星钢铁，和我们一起开一家银行如何？”
“你说什么？”
宇文碎的这个提议不仅惊呆了托尼，也惊呆了一旁的伊莱娜，两个人同时说出一模一样的问题。
可是突然被敲响的房门破坏了谈话的气氛，托尼没有暴露他们在这里的事情，反而是让他们赶紧躲起来。这一次伊莱娜学聪明了，看到宇文碎和自己走向了同一个方向就伸出手敲了敲他的后背，然后往床下一指，示意他躲进去，自己则是重新躲回了衣柜里。
托尼已经要走过去把门打开了，无奈之下宇文碎只好躲到床下面。还好那下面被清理得很干净，到不担心弄脏脸和衣服。
“你来干什么？”
听托尼的口气似乎对那个人的出现感到非常不满，但是还是听到了一阵走进房间内的有力的脚步声。
“这说的是什么话，做儿子的不能来看看自己的父亲吗？”
“做儿子会这么趾高气扬地和自己的父亲说话吗？”
宇文碎现在在床下，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脚，托尼的儿子脚上穿的是一双皮质靴子，估计也是价值不菲。
“爸，你又喝酒了，说了多少次了，克制一点吧，这样酗酒对身体不好。”
“少他妈管我。”或许托尼刚才和宇文碎说话的时候还比较客气，现在则是一副恨不得自己的儿子从自己面前消失的语气，“老子要喝酒，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管了？啊？”
“爸，就是因为你这暴脾气，才会被人架空权力的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承认了吧。还是说你这兔崽子也对我有愧疚感了，不想承认是自己亲手抢夺了父亲的东西吗？”
“爸，你老糊涂了吧，说什么呢。”儿子的这句话语气轻松，但是在托尼听来，就好像有人向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一样。
“难道不是你暗地里去做什么烟草生意，把公司的钱赔进去的吗？难道不是你克扣铁匠的报酬，让老汤姆、黑皮、扎尔巴几个人在威尔第过不下去的吗？难道不是你在给群山交通的机器里面掺入了劣质的钢材吗？你他妈倒是说说看啊！”
“你要是说话再这么难听，会失去更多东西的。”
“好啊，现在连‘爸’都不叫了是吧？你这连大锤都抡不起来的废物。”
只听“啪”的一声，那瓶酒被人狠狠地摔在地毯上，酒瓶碎裂开来，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还好地毯已经削弱了力道，要不然一定会有碎片飞到床下面去，说不定还会伤到宇文碎。
“老东西，你就不能早点把股份让出来吗，别让我再废话了。”
“等我咽气儿了再说吧。”托尼这样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反正你现在脾气也大了胆子也大了，要不试着在这儿掐死我算了，不过我的遗嘱里还是没有你的名字，想清楚就好。”
“那你就这样在这间屋子里等死吧。”
托尼的儿子离开了房间，走的时候像托尼一样通过重重地关门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气愤。
真不愧是父子。
宇文碎和伊莱娜各自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看到托尼慢慢地坐到了地板上，老态尽显，仿佛这一次父子吵架让他又老了十岁一样。他面前是碎掉的酒瓶，大部分酒都洒在了地毯上，散发着芳醇的酒香，还有一些留在了大片的碎玻璃片上。老实说，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已经让宇文碎有种醉醺醺的感觉了，这时候要是托尼突然拿起一片有酒的玻璃片对他说“尝尝”，他有自信自己能当场醉过去。
“可惜了这瓶酒啊，四十年的侏儒葛松酒啊。”托尼一脸遗憾地说，“现在你们还对我这个只能等死的老头子有什么期待吗？”
“当然有。”
“哼，说得好听。”
“现在你的手里虽然没有实权，但还有股份吧。”
“你要买吗？买给你也无妨，只要你愿意收下这个烂摊子。”
“既然你想卖，为什么不卖给你儿子呢？”
“那废物再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我会把价钱抬到多高他会不知道吗？”
“这样吧，先生，我们先来谈谈用这笔钱干什么。”宇文碎也盘腿坐在了地上，伊莱娜因为背上背着大剑不方便坐在地上，房间内又找不到椅子，就靠着墙站着了，“我们打算开设一家银行，这肯定会比当个铁匠更加赚钱吧。”
“小子，我是个铁匠，不是个商人，这套屁话对我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那我要是说，成立了银行之后就有机会接管露西亚钢铁公司呢？”
果然，和宇文碎预料的一样，托尼在听到露西亚钢铁的名字的时候面部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的心中还是很在意现在明面上的竞争对手的。
“开什么玩笑，露西亚钢铁可是从我们这里抢走了群山交通的订单，那家公司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哪里来的什么接管。”
“他们的日子真的过的好吗？”
“难道不是吗？”
“根据我们的消息，威尔第矿业可是以市场最高价把矿石卖给露西亚钢铁的，而群山交通没有多付一分钱的报酬。”
当然，上面这句话只是宇文碎胡说的而已，他的消息还没有灵通到知道这么多关于露西亚钢铁的事情。
不过，这句话似乎成功引起了托尼的注意，宇文碎甚至觉得这个自称“不是商人”的老人眼中闪过了只属于商人的精明。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成立银行然后借钱给露西亚钢铁吗？”托尼说。
他这么一说，宇文碎心里面乐开了花。搬出露西亚钢铁的名字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还在想如何把逻辑理顺，让骗局看起来不像骗局，结果托尼自己就说出了很好地解决办法，而且他自觉或是不自觉地使用了“我们”这个说法，把他“拉上贼船”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就是这样。”宇文碎回答道，“因此我们需要您的协助，先生。我们的资金目前来说还比较有限，确认会出资的也就只有群山交通而已。”
“他们要出资？投钱支持血羽？”
“不是血羽，是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碎用手先后指了一下伊莱娜和自己。
“小子，你这是要从你们那个小姑娘团长手底下跑出来单干吗？”
“我顶着血羽的旗号和别人打交道的时间也够长了，该换换了。”
“话说回来，你们是希望我用自己的股份从我那小兔崽子那里换钱出来，对吧？我这可是等于放弃了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公司啊。”
“您真的还认为这间公司是您的吗？”
托尼没说话，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想承认。
“您已经要很长时间没有摸过铁匠锤了吧，我注意到那些工具已经在衣柜里面生锈了。”
“……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哦，不想再操心这些事情了。”
“但是您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不是吗？”
托尼笑了，笑得像在漫长的夜路上行走的时候突然碰见前来迎接自己回家的家人。
“没错，我不甘心。”
“看来您儿子和您的观念不太一样呢。”
“他啊，身上商人的味道比我浓啊，说不定是遗传他妈妈。”托尼好像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似的，脸上的表情平静而祥和，“我喜欢提高质量，他喜欢节省成本，注定合不到一起去啊。”
宇文碎一瞬间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那么，小伙子，这间银行还是股份制的吧。”托尼的话让宇文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问题上来。
“当然。”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宇文碎，这位是伊莱娜·普莉希拉。”
“哦，还没结婚吗？”
宇文碎楞了一下，他没想到托尼会误认他们两个是情侣甚至更亲密的关系。这主要是由于他对于“我们”这个概念的表述问题，宇文碎始终都没有认识到每次强调“我们”是他们二人不是血羽的时候，就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暧昧。
宇文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作出了回应，他偷偷看了一眼伊莱娜，发现她也红着脸低着头，心跳因此骤然加速。
托尼毕竟一把年纪见多识广，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拿起了一片里面还有酒的碎片，说：“那么，预祝我们的发财大计成功吧。”
宇文碎和伊莱娜都挑了一片碎片，不同的是伊莱娜拿起来的那片就很多，宇文碎这片则是因为碎片弧度的关系看起来很多其实很少。
三人将碎片轻轻相碰，然后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
“老先生，您有句话说的不对啊。”
“哦？那一句？”
“这世界上可没有会打铁的商人。”宇文碎这是在讥讽他刚刚才说自己不是个商人，现在却是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
“你说的没错，不过呢。小伙子，你还是记住另一件事情比较好。”
托尼这样说着，脸上渐渐露出狡黠的笑容，岁月留下的纹路中仿佛迸发出新的活力。
“这世界上没有不爱钱的铁匠。”
当你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曝光，是什么感受呢？
毕竟大多数人的感受都相同，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忽略过去吧，我们思考一下另外一个问题：出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呢？
试图辩解？舌战群儒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能耐。
横扫千军？这种自暴自弃的做法只能让麻烦变得更大吧。
宇文碎和伊莱娜在这个问题上采取的应对方法是非常一致的：跑。
逃离这种处境。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明一下两个人飞奔在屋顶上的原因而已。
两个人从马车里面爬出来之后，看到周围这么多人，条件反射似的开始寻找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路径。
这地方距离他们之前看到的康星钢铁公司有一定的距离，场地比较空旷，看来是专门用来卸货的。左手边有个很大的仓库，面前和背后都是长长的走廊，用来把这里的矿石运进仓库，装着矿石的手推车七扭八歪地停在地上的各个角落，有的装了矿石有的还空着。很多马车都停在这个院子里，再加上大量手推车，车夫和卸货的伙计，即使这个院子很大也让人觉得拥挤不堪。
长长的走廊从左手边延伸到右手边，将仓库和一栋货站似的二层建筑连接起来。那栋建筑正对着院子的地方是没有一楼的，只有二楼，形成了一个正好可以让马车进来的洞口。如果让视线穿过洞口的话，应该还能看到外面的样子吧，可惜宇文碎现在站在车顶上，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他也发现了，在走廊与那栋楼的连接处，二层的窗户敞开着，而且没看到有人在窗口闪过，屋子里可能没人。
宇文碎直接跑了起来，在一辆辆马车上跳来跳去，然后后一个箭步跳到了走廊的上面。伊莱娜虽然不知道他想往哪里跑，但还是跟了上去。在这个院子里的其他人反应各不相同：车夫们大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怎么在意；负责卸货和运货的伙计觉得这两个人这样偷偷摸摸进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有的追了上来，有的喊叫起来，试图抓住伊莱娜和宇文碎。
宇文碎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扇窗户的外面，连里面的情况如何都没看直接翻了进去，然后回头把伊莱娜也拉进来，关上窗户，放下了窗子上的横木来防止被追上来的人推开。
在宇文碎对窗户做手脚的时候，伊莱娜却注意到这间屋子装饰精美，似乎是某个大人物的卧室。他们脚下踩的是华美的深红色地毯，身边的家具材质看上去就很名贵，应该是传闻中来自奥芬海默的东木——那天然的棕红色和上漆的家具相比太过美丽。
担心有人突然进来的伊莱娜走向了关着的卧室门，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门外的走廊上已经躁动不安起来，似乎是准备找出哪间屋子里藏有入侵者的样子。她跑回来，打开了床旁边的立式大衣柜。原本是打算看一下衣柜里面的空间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就两个人躲到床下，够的话自己还可以在这里面挤一挤。没想到这衣柜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只是凌乱地放了几件铁匠的工具而已。
这衣柜应该只容得下一人，更不用说自己还背着大剑了。所以伊莱娜躲进去之后，直接对宇文碎说“快躲起来”，就打算把柜门关上了。
但是这句话在宇文碎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意思：快（到衣柜里）躲起来。
他从窗边离开，不顾伊莱娜惊讶的表情，硬生生挤进了衣柜里。顺便一提他是背对着伊莱娜的，原因是他还要通过门缝观察屋子里面的情况。伊莱娜这下子可受苦了，宇文碎的后背基本是紧紧地和她贴在了一起，即使竭力想要保持距离也只能让自己的脸不贴上他的后背而已。
“你脑子坏掉了吗？为什么偏偏要挤进来啊？还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躲啊！”
“嘘，有人来了。”
宇文碎可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有人推门进来了。
其实在门没有被推开的时候，宇文碎就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很生气地说：“我不管你们要找谁，总之现在我想一个人呆着，要搜就先去把其他的房间搜一遍，他们要是真的想干点儿什么坏事，就不会在我的屋子里一直待着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可是，董事长……”
“既然明白了就快给我去搜其他地方。”这一句话已经不像刚才那句一样充满愤怒了，而是稍微冷静了一些，听起来是个饱经沧桑的声音，“怎么，抢走了我指挥公司的权力，还想抢走我休息的权利吗？这也是巴克的意思吗？”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走进了屋子，脸上沟壑纵横，身材微胖，身高偏矮，穿着深紫色的睡袍和拖鞋，手里还拿着一瓶酒。而且这个老人的长相让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再结合刚才听到的那个称呼，宇文碎已经猜出了这个老人的身份。
他应该是康星钢铁公司的董事长，名字或许是托尼·康星，门口那尊夸张的雕塑就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吧，眉宇之间还能找到和那尊雕塑相似的地方。
他把门重重地关上就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走进屋里之后嘴里依然嘟囔着什么，估计是一些咒骂之辞。他把那瓶酒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对着那瓶酒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走过来直接打开了衣柜的门。
宇文碎本来想着用武力威胁他不要出声，但是他本就没打算出声，而是打量了一下宇文碎，然后保持着柜门敞开，坐到了床上。
觉得有些奇怪的宇文碎直接从衣柜里面走了出来，伊莱娜也能够轻松自在的呼吸，而不用在意一吸气就是铁锈味和宇文碎身上的味道了。
“怎么了，血羽的人现在还觉得我这老头子有什么价值吗？”老人开口说话了，应该是从这身衣服认出他们的所属的吧，毕竟风衣这东西辨识度太高了。
“如果您是托尼·康星的话，确实是有价值的。”宇文碎为了确认他的身份，说出这么一句具有挑衅意味的话，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哼，现在你们来办事都不提前调查一下对方的样子吗？还是说我已经没落到被人轻视到这种地步了？”
“与其说没有调查，不如说无从下手吧，来找您谈话并非我们原定的计划。”
“说的也对，毕竟是想要吞掉我的一切的野心家，怎么可能会在意老不死的对手长什么样子呢？”
看来他的确是托尼·康星，康星钢铁公司的董事长。
“那么，你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兔崽子们。”
托尼的话很刺耳，不过这正是宇文碎想要的效果，伊莱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发火，只是等着宇文碎的回应。
宇文碎说：“托尼·康星先生，看来你最近被一些事情困扰着，对吗？”
“最近？你们在说什么屁话，你们难道不清楚我的处境吗？你们两个这么费劲儿地潜入我的房间只是为了来羞辱我吗？对于一个失去实权的老人来说，他的价值就在于被你们嘲笑吗？”
托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相对来说很平静，但是在这份平静之下的怒火已经暴露无遗。饱经风霜的老人大多具有这种气场，即使表面和颜悦色，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让人瑟瑟发抖。虽然说宇文碎不至于怕到那种地步，却也不禁弱了自己的气势。
当然，虽然是气话，也给宇文碎提供了想要的信息。
“我们想知道的是，你还想重新夺回自己的公司吗，先生？”
“你在开玩笑吗？打算毁掉我公司的人现在又要把它施舍给我了吗？难道父亲会对绑架自己儿子然后又放回来的劫匪感恩戴德吗？你们是小看了我，还是小看了这个世道？啊？”
“那么这样说吧。”宇文碎选择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姿势站着，“我们现在并不代表血羽，只是想要帮您……”
“我最近的心情拜你们所赐并不是很好，兔崽子，还是直接点，说清楚你们想利用我做什么，我不想打哑谜。”
“放弃康星钢铁，和我们一起开一家银行如何？”
“你说什么？”
宇文碎的这个提议不仅惊呆了托尼，也惊呆了一旁的伊莱娜，两个人同时说出一模一样的问题。
可是突然被敲响的房门破坏了谈话的气氛，托尼没有暴露他们在这里的事情，反而是让他们赶紧躲起来。这一次伊莱娜学聪明了，看到宇文碎和自己走向了同一个方向就伸出手敲了敲他的后背，然后往床下一指，示意他躲进去，自己则是重新躲回了衣柜里。
托尼已经要走过去把门打开了，无奈之下宇文碎只好躲到床下面。还好那下面被清理得很干净，到不担心弄脏脸和衣服。
“你来干什么？”
听托尼的口气似乎对那个人的出现感到非常不满，但是还是听到了一阵走进房间内的有力的脚步声。
“这说的是什么话，做儿子的不能来看看自己的父亲吗？”
“做儿子会这么趾高气扬地和自己的父亲说话吗？”
宇文碎现在在床下，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脚，托尼的儿子脚上穿的是一双皮质靴子，估计也是价值不菲。
“爸，你又喝酒了，说了多少次了，克制一点吧，这样酗酒对身体不好。”
“少他妈管我。”或许托尼刚才和宇文碎说话的时候还比较客气，现在则是一副恨不得自己的儿子从自己面前消失的语气，“老子要喝酒，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管了？啊？”
“爸，就是因为你这暴脾气，才会被人架空权力的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承认了吧。还是说你这兔崽子也对我有愧疚感了，不想承认是自己亲手抢夺了父亲的东西吗？”
“爸，你老糊涂了吧，说什么呢。”儿子的这句话语气轻松，但是在托尼听来，就好像有人向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一样。
“难道不是你暗地里去做什么烟草生意，把公司的钱赔进去的吗？难道不是你克扣铁匠的报酬，让老汤姆、黑皮、扎尔巴几个人在威尔第过不下去的吗？难道不是你在给群山交通的机器里面掺入了劣质的钢材吗？你他妈倒是说说看啊！”
“你要是说话再这么难听，会失去更多东西的。”
“好啊，现在连‘爸’都不叫了是吧？你这连大锤都抡不起来的废物。”
只听“啪”的一声，那瓶酒被人狠狠地摔在地毯上，酒瓶碎裂开来，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还好地毯已经削弱了力道，要不然一定会有碎片飞到床下面去，说不定还会伤到宇文碎。
“老东西，你就不能早点把股份让出来吗，别让我再废话了。”
“等我咽气儿了再说吧。”托尼这样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反正你现在脾气也大了胆子也大了，要不试着在这儿掐死我算了，不过我的遗嘱里还是没有你的名字，想清楚就好。”
“那你就这样在这间屋子里等死吧。”
托尼的儿子离开了房间，走的时候像托尼一样通过重重地关门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气愤。
真不愧是父子。
宇文碎和伊莱娜各自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看到托尼慢慢地坐到了地板上，老态尽显，仿佛这一次父子吵架让他又老了十岁一样。他面前是碎掉的酒瓶，大部分酒都洒在了地毯上，散发着芳醇的酒香，还有一些留在了大片的碎玻璃片上。老实说，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已经让宇文碎有种醉醺醺的感觉了，这时候要是托尼突然拿起一片有酒的玻璃片对他说“尝尝”，他有自信自己能当场醉过去。
“可惜了这瓶酒啊，四十年的侏儒葛松酒啊。”托尼一脸遗憾地说，“现在你们还对我这个只能等死的老头子有什么期待吗？”
“当然有。”
“哼，说得好听。”
“现在你的手里虽然没有实权，但还有股份吧。”
“你要买吗？买给你也无妨，只要你愿意收下这个烂摊子。”
“既然你想卖，为什么不卖给你儿子呢？”
“那废物再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我会把价钱抬到多高他会不知道吗？”
“这样吧，先生，我们先来谈谈用这笔钱干什么。”宇文碎也盘腿坐在了地上，伊莱娜因为背上背着大剑不方便坐在地上，房间内又找不到椅子，就靠着墙站着了，“我们打算开设一家银行，这肯定会比当个铁匠更加赚钱吧。”
“小子，我是个铁匠，不是个商人，这套屁话对我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那我要是说，成立了银行之后就有机会接管露西亚钢铁公司呢？”
果然，和宇文碎预料的一样，托尼在听到露西亚钢铁的名字的时候面部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的心中还是很在意现在明面上的竞争对手的。
“开什么玩笑，露西亚钢铁可是从我们这里抢走了群山交通的订单，那家公司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哪里来的什么接管。”
“他们的日子真的过的好吗？”
“难道不是吗？”
“根据我们的消息，威尔第矿业可是以市场最高价把矿石卖给露西亚钢铁的，而群山交通没有多付一分钱的报酬。”
当然，上面这句话只是宇文碎胡说的而已，他的消息还没有灵通到知道这么多关于露西亚钢铁的事情。
不过，这句话似乎成功引起了托尼的注意，宇文碎甚至觉得这个自称“不是商人”的老人眼中闪过了只属于商人的精明。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成立银行然后借钱给露西亚钢铁吗？”托尼说。
他这么一说，宇文碎心里面乐开了花。搬出露西亚钢铁的名字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还在想如何把逻辑理顺，让骗局看起来不像骗局，结果托尼自己就说出了很好地解决办法，而且他自觉或是不自觉地使用了“我们”这个说法，把他“拉上贼船”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就是这样。”宇文碎回答道，“因此我们需要您的协助，先生。我们的资金目前来说还比较有限，确认会出资的也就只有群山交通而已。”
“他们要出资？投钱支持血羽？”
“不是血羽，是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碎用手先后指了一下伊莱娜和自己。
“小子，你这是要从你们那个小姑娘团长手底下跑出来单干吗？”
“我顶着血羽的旗号和别人打交道的时间也够长了，该换换了。”
“话说回来，你们是希望我用自己的股份从我那小兔崽子那里换钱出来，对吧？我这可是等于放弃了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公司啊。”
“您真的还认为这间公司是您的吗？”
托尼没说话，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想承认。
“您已经要很长时间没有摸过铁匠锤了吧，我注意到那些工具已经在衣柜里面生锈了。”
“……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哦，不想再操心这些事情了。”
“但是您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不是吗？”
托尼笑了，笑得像在漫长的夜路上行走的时候突然碰见前来迎接自己回家的家人。
“没错，我不甘心。”
“看来您儿子和您的观念不太一样呢。”
“他啊，身上商人的味道比我浓啊，说不定是遗传他妈妈。”托尼好像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似的，脸上的表情平静而祥和，“我喜欢提高质量，他喜欢节省成本，注定合不到一起去啊。”
宇文碎一瞬间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那么，小伙子，这间银行还是股份制的吧。”托尼的话让宇文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问题上来。
“当然。”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宇文碎，这位是伊莱娜·普莉希拉。”
“哦，还没结婚吗？”
宇文碎楞了一下，他没想到托尼会误认他们两个是情侣甚至更亲密的关系。这主要是由于他对于“我们”这个概念的表述问题，宇文碎始终都没有认识到每次强调“我们”是他们二人不是血羽的时候，就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暧昧。
宇文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作出了回应，他偷偷看了一眼伊莱娜，发现她也红着脸低着头，心跳因此骤然加速。
托尼毕竟一把年纪见多识广，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拿起了一片里面还有酒的碎片，说：“那么，预祝我们的发财大计成功吧。”
宇文碎和伊莱娜都挑了一片碎片，不同的是伊莱娜拿起来的那片就很多，宇文碎这片则是因为碎片弧度的关系看起来很多其实很少。
三人将碎片轻轻相碰，然后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
“老先生，您有句话说的不对啊。”
“哦？那一句？”
“这世界上可没有会打铁的商人。”宇文碎这是在讥讽他刚刚才说自己不是个商人，现在却是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
“你说的没错，不过呢。小伙子，你还是记住另一件事情比较好。”
托尼这样说着，脸上渐渐露出狡黠的笑容，岁月留下的纹路中仿佛迸发出新的活力。
“这世界上没有不爱钱的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