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我爱的人 > 46、[改]天光(02)

46、[改]天光(02)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现在基本已经走投无路了,希望我父亲能想办法把他送出去。他挟了周险,就是防着这一天。”

    “那郑叔现在……”

    “在鹿山,具体在哪儿我不清楚。我父亲答应了郑叔要求,毕竟郑叔被抓到了,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

    陈一鸣将车内广播声音关上,“许棠,下面的话,你一定记清楚。我不管你们怎么去安排,我只能帮你到这儿。”

    许棠点了点头,攥紧手指,不由屏住呼吸。

    “明天晚上十点——也就是腊月二十七晚上十点,郑叔会带着周险,在鹿山中川路和鹿南公路的交叉口,跟我父亲派出的人碰头。我父亲的车停在鹿南公路,一接到周险,就会立即用直升机送郑叔出鹿山。郑叔是只老狐狸,抓住他的机会这么一次,等他出了省,以后就很难办了。”

    许棠在心里默念:二十七、十点、中川路、鹿南公路……

    车下了高架,向着过江隧道驶去。

    “陈老师,我有个问题。”

    陈一鸣从后视镜里看了许棠一眼。

    “你为什么……要帮周险。”

    陈一鸣沉默,很久没有说话。

    许棠也知道这问题唐突,抿住唇,没再追问。

    隧道里风声小了,引擎声却似给蒙上一层罩子,钝重沉闷。

    “总有人觉得我跟周险同父异母,境遇云泥,我是天之骄子,他却命如草芥……”陈一鸣低声开口。

    许棠没想到他会回答,立即坐直了身体。

    “……不是这样。我很羡慕他,二十多年虽然过得辛苦,但是随心所欲。他这样快意恩仇的生活,我一辈子没法体会。”

    车终于穿过了隧道,河对岸几星灯火,倒映在江水之中。

    “畅然相信我,我总得给她一个相信的理由。人的蜕化都是潜移默化的,从我没坚持当老师开始,底线就在一步一步后退。照着现在这个轨迹发展,兴许再过几年,我也能坦然跟郑叔勾结。人一旦堕落,就像山体滑坡,止不住,只能一路往谷底跌下去……对于我父亲做过的事,我始终过不去这坎,尤其是见过了周险母亲之后……”

    许棠微讶,她没想到陈一鸣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三年前你在鹿山的医院碰到我,我说我是去探望朋友的,记得吗?”

    “其实你是……”

    陈一鸣点了点头,“周婶那段时间身体很不好了,有时候刚睡醒,看到我的背影,还时常把我认成周险,待看清楚以后,就愤然问我来找她做什么。我其实没想着补偿,她跟周险二十年受的苦,拿什么才能补偿的上?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就想过去看看她。后来,周婶渐渐也不发火了,会跟我讲些我父亲的事。她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已是大限将至,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像临终之言。说得最多,还是关于周险。她说虽痛心周险走了弯路,但这不能怪周险,是她自己没本事,才让他一生这样波折多舛。她有很多未了的心愿,但一个也不敢跟周险提起。她知道周险是重情重义的人,多说一句就是多增加一分他的负担。”

    陈一鸣停了片刻,才又接着说:“有一天中午,她午休醒来,又把我当成了周险。我没回头,顺着她应了一声。我听见她在哽咽,她说,周险,对不起,还想再撑几天,多看你一些时日,但最近总是心口痛,有时候做梦也总梦见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过年有一顿肉一把糖,一件花衣裳……周险,我知道怎么劝说都没有用,但你一定要相信因果孽障,你今天做的桩桩件件,都有人在天上看着……”

    许棠心口闷痛。

    “那之后不久,周婶就去世了……”陈一鸣低声叹了口气,“我后来知道了周险所做的事,明白他从未辜负周婶的期望,他走在天理昭昭的那条路上,他不怕上天审视,他活得坦坦荡荡……”

    风声呼啸,车仿佛行驶于旷野之中。

    许棠偏头看了看窗外,天上没有月亮,却能瞧见几粒孤零零的寒星。

    “我帮他,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周婶。我知道自己既不算是一个好人,也不算是一个有勇气的人……但好歹,有我能做的事。”

    “如果郑叔被抓到了,你父亲……”

    陈一鸣神情平淡,“人能肆意妄为不受拘束吗?没有这样的好事。”

    车行到前方,陈一鸣掉了头,“我送你回去,你休息一会儿吧。”

    “陈老师……”

    陈一鸣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你刚刚跟我说的话,关于周险母亲的,我能告诉周险吗,如果……如果他得救的话。”

    陈一鸣沉默片刻,“随你。”

    许棠微微笑了笑,“谢谢你。”

    陈一鸣又打开了广播,车里只有小野丽莎慵懒的嗓音和引擎运作的声音。许棠情绪绷了太久,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连日的困顿疲累重重袭来,她闭眼睡了过去。

    回到别墅附近的岔路口,已是凌晨三点多。

    “许棠,到了。”

    没听见声音。陈一鸣转头,又喊了一声,“许棠。”

    后座上许棠蜷作一团,仍然没有回应。

    陈一鸣探过身去,伸手碰了碰,“许棠,醒一醒。”他晃了晃她肩膀,却感觉到颈间一阵热气,伸手一碰她额头,烫得吓人。

    许棠缓缓睁开眼,只觉耳朵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全身皮肤紧绷,一阵阵发疼,“到了?”

    “到了。你发烧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许棠摇头,撑着座椅慢慢坐起来,“陈老师,谢谢你。”

    “不用谢我,谢了我反倒心里不好受……祝你们顺利,你照顾好自己。等事情结束了,给畅然拨个电话吧,她很敏锐,隐约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许棠点头应下,拉开车门,踏着湿泞的道路,向着别墅狂奔而去。

    大门紧闭,许棠到了才发现自己没带着钥匙,现下也顾不上其他,猛摁了几下门铃。

    一时间,别墅所有人都醒了。

    许杨打开门,惊讶道:“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许棠全身乏力,眼前天旋地转,扶住许杨肩膀猛喘了口气,“开会,有,有周险消息了!”

    许杨一愣,“姐,你怎么这么烫……”

    “别管我,快点!”

    许杨搀着许棠进了书房,方举和小伍紧跟着进来。

    许棠浑身发抖,既觉得热又觉得冷,自己紧攥着手指勉力保持清醒,将从陈一鸣那儿得来的珍贵消息,一一复述而出。

    像是一线天光破开黑暗,方举大喜过望,忍不住跟许棠确认:“消息可靠吗?”

    “陈一鸣说的。”

    方举一愣,“陈一鸣?这是卖他老子的事,他为什么要做?”

    “方举,”许棠头上直冒冷汗,“……现在没别的消息,死马当活马医也要试试。”

    方举沉吟片刻,立即站起身,“我知道了。嫂子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儿,就交给我来办。”

    许棠消息带到,浑身虚脱,背靠住沙发只喘粗气。许杨赶紧喊来王姨将许棠搀回房间,自己前去帮方举联络部署。

    到白天中午,各路人马都调度完成,进入中川路和鹿南公路的各个关隘都有人蹲点,只要郑叔一出现,绝对插翅难逃;另有一队精锐随时待命,准备应付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演练数次,所有人已对行动细节谙熟在心,只等一声令下。

    周险这边,跟赵虎交代完细节,两人回到房间。

    “黑夹克”呼呼大睡,毫无防备。赵虎从车里翻出根绳子,静悄悄潜回房间,抽出枕头将“黑夹克”脸一捂,膝盖抵在枕头上,绳子在他胳膊腿上一绕,五花大绑,撤了枕头,扯过枕巾往他嘴里一塞。

    “黑夹克”呜呜两声,瞪大眼睛。

    “你躺会儿,事情完了我来放你。”他向周险一招呼,“走。”

    赵虎锁上门,拉着周险上了车。

    “你跟郑叔的人什么时候碰头?”

    “明晚九点半。还有一天时间,咱们换个安全地方,休息一会儿。”

    周险笑了一声,“让你绑了你兄弟,你还真下得了手。”

    周险观察了几天,发现“黑夹克”浮躁莽撞,而赵虎沉得住气,相比起来,更能成事。

    “他这人脑袋一根筋,很难说通。”赵虎拿起仪表盘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能借支烟吗?”

    赵虎转头看他一眼。

    “你帮我点燃,塞嘴里就行。”

    赵虎停了车,点了支烟,探过身,递到周险嘴边。周险含着烟,猛吸了两口,又从胸腔里重重吐出来。深夜,整个鹿山县已陷入沉寂,车子轮胎碾过湿滑的街道,远近楼顶上还有未化完的雪,像戴着一顶顶白色帽子。

    周险焦虑稍解,却在此时此刻格外思念起许棠。他失踪了这么多天,她一定急得六神无主,说她胆子大,可一遇到他的事,她总是担惊受怕。也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才让她摊上他这么个主。

    他想得乐了,自顾自笑了一声。

    赵虎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笑什么?”

    “想到我老婆了。”

    赵虎看向前方,“等你这事儿办完,我也回家去跟老婆孩子团聚了。”

    “儿子女儿?”

    “女儿,四岁。”

    “虎哥有福气。”

    “有福也不用赚这俩辛苦钱了。”

    “过什么日子,是自己选择的。”

    赵虎不说话了,半晌,他忽然停了车,替周险把窗户打开,“把烟吐了。”

    风夹着冷空气扑面而来,周险探出头去,吐出嘴里还剩半截的香烟。

    赵虎关上窗,弯腰摸了摸仪表盘下的储物格子,从里面摸出条丝巾。

    “这什么意思?”

    赵虎探过身来,把丝巾蒙在周险眼睛上,“得罪了。”

    片刻,赵虎重新发动车子。周险眼前一片黑暗,方向感顿失,几个弯绕过,已然不辨东西。大约过了半小时,车子停了下来,赵虎扯开了他眼睛上的丝巾。

    周险眯眼,四下看了一眼,周围一片低矮楼房,没什么标志性建筑,瞧不出是在鹿山的哪一片,“这哪儿?”

    “天晚了,找个地方睡觉。”他把车熄了火,停在路边,绕到后座打开车门,“下车吧。”

    眼前是栋三层小楼,只有二楼左边一扇窗户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