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本学期的期末考试很快来临。

    所有科目都按部就班进行,只有体育一项……

    之前口口声声说让朱韵去找江兴驰搭档期末考试的某状元,在临近之际,越发表现出心口不一来。

    虽然他嘴里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但朱韵太了解他了,经过跟他这么长时间的的交往,朱韵眼力突飞猛进,从“近视眼”升级“显微镜”再越级到“手术刀”——几刀下去剖开状元公事公办的表皮,看到里面满满都是小心眼。

    朱韵的应对是装傻。

    在最初同甘共苦的热情退却后,朱韵发现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成绩单。考试当天,朱韵就在某人“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的眼神压力下,淡然地跟江兴驰垫球去了。

    不得不说,江兴驰排球打得真是厉害,尤其是在跟李峋配合了一个学期后,朱韵更能体会到江兴驰的牛逼之处。

    因为找江兴驰搭档的人太多,大家都没有时间练习,等轮到朱韵的时候,江兴驰跟她说了句“别紧张”就直接开始了。

    朱韵进入状态比较慢,上来第一个球就飞了,刚想着说考试要玩完,没想到江兴驰却稳稳将球救回来,而且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正上方,力度也刚刚好。之后的所有球全是这样,不管朱韵把球垫到哪里,江兴驰的回球永远是同力度同落点,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或许是已经知道了朱韵跟李峋的关系,江兴驰给别的同学垫球都刚好只垫到优秀线就停下,唯独朱韵,垫了九十个了还不停,直到第一百下的时候,江兴驰才漂亮地一抬手,将球垂直垫得老高,单手稳稳接下。

    今日天气很冷,朱韵一百个球后出了身薄汗,她颠颠地去找李峋,后者抱着手臂靠在排球场边的高铁栏上,给了她一个凉凉的眼神。

    “当初说要患难与共的人去哪了?”

    朱韵靠在旁边,配合地来回望了望。“对啊,去哪了?”

    李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朱韵在他目光注视下很快败下阵来,胳膊肘戳戳他肋骨,三分撒娇七分耍赖。

    很快轮到李峋,他晃晃荡荡上去,不负众望垫了八下。唐教练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补补成绩,李峋轻描淡写道了句“不用,八比较吉利”,人就走了。

    别说,还真有点匪夷所思的潇洒。

    他跟朱韵不同,他完全不在乎分数。

    也对,成绩哪有装逼重要。

    考试结束当晚,李状元“不计前嫌”请客吃饭,带着高见鸿和任迪的乐队,包了台球社的一间大房。

    任迪的乐队里没一个正经上学的,一群血淋淋的疯子,玩起来不要命一样。朱韵和任迪远离男生坐着,任迪跟朱韵说了她的计划。

    “下学期我可能就不来了。”任迪抽着烟道,她还是画着很浓的妆,一年多过去了,她比起之前的初出茅庐,更透出几分冷艳来。

    朱韵:“这就不来了?”

    任迪:“反正我一年多也基本没上什么课,成绩根本不够毕业的。”

    这倒也是……

    “你家里人同意吗?”

    “同不同意也无所谓,当初约好了,我考来这,其他的就别管我。”任迪耸耸肩膀,“人得守诺不是?”

    朱韵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觉得或许应该给她点鼓励,但又很快意识到没必要,人家比她上道多了。

    朱韵就着这气氛,连喝了几口酒,觉得浑身通透。

    “你呢,什么打算?”任迪问。

    朱韵没开口,冲后面一回头。

    任迪看向正在跟高见鸿聊天的李峋,道:“不换了?”

    朱韵:“不换了。”

    不可能有更好的了。

    聚餐一直到后半夜,乐队的人都倒了,李峋把外套给朱韵穿好,又围上围巾,托着醉醺醺的她离开。

    外面一片漆黑,冷飕飕的,朱韵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李峋察觉,把衣服给她又紧了紧。

    “还冷么?”

    朱韵迷迷糊糊摇头。

    李峋干脆把她背了起来,朱韵的脸贴在他肩膀上,享受着骑人力车的待遇。

    半晌,李峋存心找茬般说:“公主,你好像有点沉啊。”

    她蹬腿以示不满,李峋又笑道:“没关系,干干巴巴的没看头,还是有点料好。”

    朱韵抱着他,迷醉之中,只觉得全世界都在怀里。她闭着眼睛,充分发散少女的想象,将周围变成无边无际的银河,他们轻盈地穿梭其中。

    “李峋。”

    “嗯?”

    “你有什么梦想吗?”

    “没。”

    “怎么可能?”

    “我没细想过。”

    “现在想想。”

    “那就……继续这样吧。”

    “什么意思?”

    “我很小的时候就发过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得起自己。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说自己想说的话,不管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后悔。”

    “你前面这些年很彻底地贯彻了这个恣意妄为的生活理念。”

    “没错,所以我说梦想是‘继续这样’。”

    “哈哈。”

    “公主有梦想吗?”

    “有。”

    “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跟我的初恋修成正果。”

    他停在一盏路灯下,侧过头,看着趴在他肩膀上闭目养神的朱韵,“我就不用问是谁了吧。”

    朱韵闭着眼睛咬他一口。

    李峋笑着说:“你的梦想很容易实现啊。”

    第二天,朱韵清早醒来,看见李峋正在书桌前看书。她去外面买回早餐,两人简单吃了一下,李峋问她:“你买了什么时候的车票?”

    朱韵:“还没买,不着急。”

    李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学校正式放假,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李峋不再每天去学校,把工作地点换成了自己的家。他跟朱韵还是像是在基地一样,并排挨着坐,互相听对方敲键盘的声音。

    一个星期后,李峋终于再次问她:“还不回去?”

    朱韵:“赶我走啊?”

    李峋淡淡道:“马上要过年了。”

    朱韵:“还有好几天呢,不着急。”

    过了一会,李峋又说:“你跟你爸妈说好了?”

    他难得这样纠缠一件事情不放,朱韵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没事,别担心。”

    其实母亲的电话早在十几天前就开始打了,朱韵一连推了四次,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联系她。

    就这样,直到手头的工作暂时完结,朱韵才离开。她临走前李峋坐在床边看着,朱韵过去按了按他后脖颈,说:“你先自己玩几天,我很快回来。”

    朱韵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在,从她进门的那刻起,就感觉到气氛的不同。一家人安安静静吃完饭,很默契地谁都没有下桌,最后朱光益淡淡叹了口气,先一步起身,道:“朱韵,你跟你妈妈好好聊聊吧。”说完,拿着报纸去了客厅。

    餐厅灯光很亮,明晃晃的白,照得桌上餐具反出纯洁的亮光。

    “学校放假了怎么没马上回家?”母亲问。

    朱韵说:“我有点事情。”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朱韵有点紧张,面对面色严肃的母亲,时间越久,心就越揪着。她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去想临走时李峋看她的样子。

    “朱韵。”母亲打断她的思路,“咱们今天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你那边什么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了,这样说吧,”母亲简明扼要道,“我不同意。”

    虽然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可在听到母亲那么斩钉截铁说不同意的时候,朱韵还是心凉了下。

    “妈,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朱韵沉默,母亲道:“你连我想的哪样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反驳父母,你觉得这样有说服力吗?”

    朱韵低声说:“他很优秀。”

    母亲静了一会,笑着说:“你就把目光放在眼前这点地界,当然觉得他很优秀。你爸过年来家里的那些朋友的孩子,随便挑出来一个也不必他差。你不用跟我谈优不优秀,好学生妈妈见过太多了。而且这人家庭情况也比较特殊吧。”母亲淡淡道,“有一句话叫‘寒门难出贵子’,可能我以教师的身份说它不太妥当,但事实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是根里带来的,他们再怎么装都没用。”

    朱韵忍不住说:“他没有装。”

    母亲闻若未闻,接着说:“这类学生往往内心缺乏认同感,急功近利,挖空心思想要出人头地——”

    “他没有!”

    母亲冷笑一声:“没有?没有怎么专捡高枝缠上你了?从某些地方讲这人确实也挺聪明的。”

    “不是!”朱韵脸色涨红,“是我缠他的!”

    母亲不为所动,又说:“你是我女儿,没人比我更了解你,这个男孩在比赛上的行为我也略有耳闻,你打小就容易被这种人骗,永远长不大一样。”

    朱韵看向母亲:“什么叫骗?比赛的时候本来也是方志靖没按照规则来,对其他的队伍不公平。”

    “公不公平不是你说了算。”母亲冷冷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公平,你也应该向校方投诉,而不是越过老师越过学校,这样自以为是地破坏比赛。”

    朱韵紧抿嘴唇,虽然她没有顶嘴,但母亲也能看出她完全无法被说服。

    “你看,就是这样。”母亲不咸不淡地说,“这些人就专挑你这种善良心软的人骗,先把你拴紧了,再派你出来跟父母斗,他这么利用你你都看不出来?”

    朱韵起身。

    母亲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你要上哪去?”

    朱韵低声道:“没什么好说的了。”

    母亲在后面喊她,朱韵飞快上楼。

    气愤、害怕、委屈……一系列强烈而复杂的感情糅杂在一起,让她无比难受。

    她一刻不停地开始收拾东西,脑子乱糟糟,什么无法思考,看到什么就随便装起来,最后提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下楼。

    朱光益本在客厅里喝茶读报纸,看到这一幕,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朱韵不说话,去门口取外衣,朱光益茶杯一落桌。

    “胡闹!”

    朱光益当家做主,平日一向沉稳,朱韵几乎从来没有看过他发怒的样子,被这一喝吓得后背直冒冷汗,靴子的鞋带系了几次也系不上。

    她咬着嘴唇坚持不开口,因为知道一张嘴就露怯,父母在教育行业摸爬滚打几十年,想拿住她太容易了。

    终于穿上靴子,朱韵直起身,看见母亲站在面前。

    “你想干什么?把东西都放下!”

    朱韵绕过她,母亲拉住朱韵胳膊,厉声道:“朱韵你着魔了是不是?!”

    对。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家里亲戚朋友来了你不在怎么解释!”

    最好就实话实说。

    母亲站在门口,一步也不退让,道:“朱韵,你给我把东西放下,难道爸爸妈妈还没有他重要?”

    朱韵抬头。“如果我说没有呢。”

    母亲一愣。

    在她愣神之际,朱韵绕过她,开门跑出去。

    母亲在身后大声叫她:“朱韵!”

    *

    风太冷了。

    太冷太冷了。

    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冻住了。

    朱韵顺着无人的大街一连跑了十几分钟,最后停下的时候发现脸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难看得不成样子。

    太不像话了,她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越想眼泪流得越多……

    她真的太不像话了。

    朱韵站在路边,冬日的风吹着眼泪,很快脸颊生疼。她使劲深呼吸,却毫无平静下来的趋势。

    她直奔车站,坐上最后一班夜车。

    客车缓缓启动,她身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问朱韵:“你也是回家?”

    朱韵看着她,没有说话。

    中年妇女毫不在意,兴奋道:“我要回家看我女儿喽!”

    朱韵轻声说:“我去见我男朋友。”

    中年妇女笑着说:“那是好事啊,哭什么。”

    回过头,朱韵靠在车窗上。

    窗外的路灯杆一根接着一根晃过。朱韵眼前浮现出今天分别的时候,李峋穿着深色的卫衣长裤,微驼着背坐在床边看她的样子。

    她开始企盼时间走得可以快点。

    回到住处时已经三点多,朱韵眼睛干涩,疲惫不堪。出租车司机帮她把箱子抬进楼道,朱韵说了句谢谢,一开口发现嗓子有点疼。

    她掏出钥匙开门,轻轻进屋,里面一片漆黑,李峋正在睡觉。

    在朱韵看到那个倒在床上的人影时,她被一股浓浓的温柔化掉了。

    她再次验证母亲的话——她着魔了

    她觉得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朱韵往里走了几步,余光看到桌上放着一盒米线外卖,没吃多少,剩了一大半。桌上的书摊开着,还停在她走时的那一页,地上杂物成堆。

    电脑在床上,他大概是干活干到一半,累得直接趴着睡着了。

    他一个人的时候,就自己乱过。

    朱韵把电脑抽走,他指尖似乎动了动。

    朱韵脱了外衣,侧身躺在他身边。李峋觉浅,很容易就醒了,费力地睁开眼。朱韵用最柔软的目光迎接他,在起初的几秒困顿后,李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缓缓闭眼,一语不发地往朱韵怀里钻。

    朱韵环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回来得快吗?”

    他还是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让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