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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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叶程卓和叶唐宋坐电梯离开后,许乔然这才提着保温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值夜班虽然熬夜辛苦,不过相对来说比起白天,还是要空闲一点的,尤其到凌晨后,如果病人没有紧急情况,甚至还可以在位置上打个小盹。

    许乔然喝了鸡汤又去病房里转了一圈后回来时都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这会夜深人静,医院里也不是白天的喧闹嘈杂,她自己整理了下这段时间的实习笔记,之后终于忍不住沉沉的睡意趴在位置上小憩了一会。

    直到值夜班的护士过来喊她,“小许,3号病房说有个小孩突然咳的喘不过气来,喊你立马过去看下。”

    “哦。”许乔然其实只是浅睡而已,被护士的一脸肃然弄得慌兮兮的,立马起来往病房那边疾步走去,一边走一边不解的问道,“那个小孩子是因为调皮摔伤胳膊而已,先前都没有支气管炎之类的病史,很严重吗?”

    “不知道,那个家长如临大敌的非得要我立马喊你过去。”护士一脸无辜的应道。

    “哦。”许乔然点点头,想着可能小孩有什么突发病情,立马疾步往病房那边走去。

    等到她到了病房那里,却见着孩子家长正帮孩子在掖被角,看这样子,都已经准备要哄小孩子睡觉了。

    “怎么了?有感冒迹象吗?”许乔然刚进病房就开口问道。

    “现在没事了。”年轻的妈妈随口应道。

    “刚才不是说咳的很厉害吗?”因为护士喊得急,许乔然不明所以就疾跑了过来,这会还有点气喘吁吁的。

    “刚才是呀,差点吓到我了,所以立马喊护士赶紧叫医生过来看下怎么回事。咱们康康看到漂亮的医生姐姐就不咳了,是不是?”年轻的妈妈自以为幽默的逗了下她自己的宝贝儿子,“康康要睡觉了,和医生姐姐说再见。”

    许乔然看了眼床头柜前散乱的零食和旁边的果核,估计小孩子刚才多半是吃什么东西呛到了才会咳嗽,她用手背轻揩了下她自己的脑门上的冷汗,这才一脸无语的往回走去。

    值夜班的确是比白天班要辛苦,好不容易等到早上的交班时间,许乔然忍不住疲乏的打了个哈欠,之后回到寝室那边去补觉去了。

    她也只给自己几个小时的睡觉时间,睡到中午时被闹钟硬生生的闹醒时,她还有点头昏脑涨的。

    不过她为了能够腾出半天的时间去看许甬松,对于现在这样的调班安排已经是很满足了。

    许乔然睡醒后快速洗漱了下就打算出门了,她刚从宿舍门口出来,就看到周晨晨提着一袋东西过来。

    “我们白天没空去看许叔叔,你自己带过去给叔叔吃。”周晨晨看着许乔然这段时间来回奔波明显憔悴了不少,不无心疼的说道。

    几个室友都已经知道许甬松得了晚期肝癌的消息,之前已经一起去看过许甬松,因为许乔然自己调班了,她们几个白天也凑不到一块,就派了周晨晨过来拿东西给许乔然。

    “老徐这段时间教的东西,我会做好记录的,等你哪天空点了我把笔记给你看下,反正之前基本的东西都教过了,这段时间都让我们做重复的事情而已,你别担心会落下课程。”周晨晨又补充了一句。

    “恩,晨晨,谢谢你。”许乔然没料到周晨晨连学业都替自己考虑到了,这会感动的鼻翼间都泛起了酸意。

    “咱们什么关系,说谢谢就太见外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去看叔叔吧。”周晨晨说时拍了下许乔然的胳膊,这才告别离开了。

    许乔然轻吸了下鼻子,勉强忍住那点暗涌而出的情绪,之后提着东西往外面走去。

    许甬松现在的状态其实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了,不过也是室友的一片心意,她就拎去了许甬松住的病房那边。

    许乔然到许甬松病房的时候,未料到叶程卓也在,而且旁边还有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家在问询着。

    “程卓你也在?这位是——”许乔然心头愕然,冲面前的老人家腼腆的打了个招呼。

    “他是周老医生,是中医医生,正好今天空点,我就带他过来看下许叔叔的病情。”叶程卓言简意赅的应道,不过看着他介绍面前的老人家时,也是一脸的敬意。

    以他的人脉能够亲自请过来的医生,多半是德高望重颇有名望的医生了。

    “这样,周医生您好。”以许甬松现在的状况,其实都不方便走动了,许乔然没想到叶程卓会这般上心,甚至会劳驾老医生亲自过来一趟,她打了声招呼后,心头原本积压的苦闷倒是消减了不少。

    那个老中医显然在许乔然过来之前就已经给许甬松看过了,这会许乔然到了后他再和叶程卓许乔然嘱咐了一些常识,之后就先离开了。

    “麻烦周医生了——”许甬松虚弱归虚弱,老医生离开时,还是挣扎着要坐起来和他说谢谢。

    等到老人家离开后,许乔然立马去给许甬松的枕头垫高了一点,以便让他靠的舒适一点。

    “乔然,程卓,你们也别再浪费钱了,我觉得要不出院让我回家吧,老家比呆在医院里舒服——”许甬松没说几句就有点气喘吁吁起来,大概是因为胸部痛的厉害,他一边说着右手下意识的按压在胸部位置。

    “爸,家里哪比得上医院,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对病情肯定会有帮助的——”许乔然本来想语气轻松的哄几句许甬松,只不过她话刚出口,声音就明显的变调了。

    “叔叔,你先休息一会,我和乔然去问下主治医生。”叶程卓看出许乔然一提到许甬松的病情,情绪似乎随时会崩溃开来,他和许甬松打了下招呼就示意许乔然出去了。

    “程卓,刚才那个老医生怎么说?他有没有好点的药方?”许乔然自己也知道肝癌这种病情,尤其还是晚期,目前的科研水平还是个不治之症,可是人有时候就会这样,这种事,一旦发生在至亲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乔然,他的建议是可以撤掉部分没意义的治疗了——”相比平时,叶程卓今天的声音沉重了不少。

    “什么叫没意义的治疗?”许乔然不等叶程卓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仿佛是能预见着那些可怕的字眼会从他口中说出来,“我知道我爸还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再不济我也可以把老家的房子卖掉,治疗费方面我完全承担的起。”她自己快言快语的接上去,然而话没说完,就开始哽咽的再也说不出来。

    那些道理那些事实,她不是不知道。

    可是在这个世上,她只有许甬松一个至亲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早熟,可以在许甬松面前强颜欢笑的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那些可怕的字眼,她甚至都稍一多想都不可以。

    死生大事,她压根就还没有到可以足够豁达到视而不见的阅历。

    “乔然,我的建议还是尊重叔叔的想法,如果老家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不妨办理出院手续回家里——”叶程卓并没有一味的掩盖事实,依旧缓慢的一字一句的说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许乔然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正好见着他的手机一直再响,他已经按掉了好几次,那边还是继续打过来,显然是有急事找他的。

    “你有急事先去忙吧,我再去找下主治医生问下治疗方案。”许乔然硬邦邦的说完后也不顾去看叶程卓的反应,之后就打算往另一侧那边走去。

    “乔然,我现在先回趟公司处理点事情,晚上再过来找你。”叶程卓的确是有急事在身,就在前半小时特助刚和他通过电话,是王仕祥联合公司董事会的几个大股东的举动,这两天已经明显引起了公司股价的异常波动,他这会急着要先回趟公司处理下紧要事项,以免明天的股东大会上措手不及。

    “恩你先回去吧。”许乔然平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叶程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想到许甬松的病情,也是一脸的沉重。

    因为最糟糕的结果,他都还没来得及和许乔然说。

    他刚和她提了个开头,她就已经反应过度的神经紧绷起来,若是许甬松——他才想了个开头就及时打住了,这才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许乔然一个人去找主治医生,本来她还想着征询下主治医生还有没有什么更为有效的治疗方案,未料到主治医生刚看到她就一脸如常的抬头说道,“本来就要通知你过来一趟的,现在你过来刚好,你父亲的病情明显恶化了,他现在的情况,继续治疗只是给病人增加无谓的痛苦,所以我的建议可以终止治疗了,还是带他出院吧,如果饮食什么的有喜欢吃的东西也不需要忌口了——”

    “董医生,我爸这几天一直在喝中药,我刚看过他,他精神还挺好的,怎么突然要终止治疗了?”没有在许甬松面前,许乔然居然还能够思路清晰的和董医生交谈起来。

    “这是上午刚出来的检查报告,已经出现恶性腔内积液并发症了——”对面的医生年纪四十开外,大概是已经看贯了生老病死的无常,说时神色寻常的递了资料过来。

    许乔然还没来得及看那沓检查结果,董医生的座机却响了起来。

    董医生如常接了起来,没说几句就起身,神色肃然的说道,“你父亲突发昏迷,我得立刻过去看下!”

    “我刚刚看过他还好端端的——”许乔然手上的那沓资料往桌上一放,也跟在董医生后面急冲冲的往病房那边跑去。

    一直等到许甬松被送进抢救室了,许乔然这才脱力的靠在外面的墙壁上。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她甚至不确定许甬松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可是除此之外,她一个学医的医学生也是毫无办法。

    许乔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等了多久,直到她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下,是叶程卓的号码,她茫茫然的看了下走廊尽头的窗外那边,不知不觉中外面已是黑夜寂寥。

    许乔然这会也没心情去接叶程卓的电话,未料到她没接起,那电话便一直在响。

    “乔然,我的建议还是尊重叔叔的想法——”他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原来他是比自己早一步就已经知晓了父亲的病情恶化的了。

    许乔然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正常一点这才按了接听键。

    “我就到医院了,你还在吗?”叶程卓这会刚处理完手上的要急事情就立马往医院这边开车过来了,下午他自己惦记着公司的事情走的急,不过一想起许乔然的反应,他到公司后还是很不放心,过来的路上就打电话给许乔然了。

    “我在抢救室这边——”许乔然虽然一直暗示自己要控制情绪,然而话还没出口,一直被她自己暗藏狂涌的情绪顷刻就坍圮崩溃了。

    她刚说了一句就仓促的按掉了电话,继而一个人蹲在地上,无声的恸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