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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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微听罢，点了点头，五天能到梨花镇，比他想象中要远许多。再者十天之内才通知到村里，那么一算时间就八月十五上了，当初他说自己会在八月的样子回去，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是不是因此而着急。
还有藕塘里的莲藕，虽然等他回去再挖也迟，但是……
越想越多，宋景微蹙着眉头，烦恼不能现在就离开军营。
“是了，你是在何处被抓壮丁的，他们也太放肆。”原清随问道，按理说，宋景微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被抓来。
“这个说来话长。”宋景微难得苦笑说道：“我之前有点事出了一趟门，出门在外我穿得普通人一样。本来一直都没事的，在离家不远的小镇上补给，就被抓了。”
“原来是这样。”原清随了然地点头，大概就是好友出门的时候，没有梳上男媳妇的辫子，被士兵误会了。当时肯定有解释，但是士兵听过太多诸如此类的借口，于是就没有相信。
“嗯，无论如何，这次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宋景微感激地说，原清随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来得及时又有效。
“说什么客气话。”原清随说道：“我之前去了别处，也是为着征兵的事情。”
“现在情况怎么样？”宋景微好奇道。
“情况不明，上面的人此刻也，吵得厉害，再等等吧。”原清随叹气道，想了想跟宋景微说：“训练很辛苦，这几天你来我账下做亲兵，松快点。”他看到好友原先白皙的皮肤，一下子黑了不少。
“也好。”宋景微点头道，没有拒绝好友的好意。
家里这边，沈东明和沈君熙父子俩，带着长工开始起塘了。头几天都在抓鱼，网虾。因着年初买的鱼苗，宋景微刻意买大了。现在养了半年左右，有部分也算肥大。挑出刻意卖的准备上船，小的扔在别的池塘里继续养。
还有虾子，这玩意长得快，已经全部都能卖了，一次性网起来卖掉。
八月十号这天，鱼虾和部分莲藕一起上船。
原冠霖瞧着满地的鱼虾和莲藕道：“就这些？”
沈东明笑道：“咱还在抓呢，挖几块抓几块，下个十日咱们还来。”
“那行。”原冠霖扫了眼，看见只有沈东明和沈君熙二人在，他问道：“你家那个谁呢？怎么不在？”
“你是说，我儿媳妇吗？”沈东明搔搔脑袋，说道：“还没回来，不过也快了。”
“哦？他不在？”原冠霖倒是好奇，也挺乐意宋景微不在的，笑道：“那敢情好，你们放心吧，这些东西保证给你们买个好价钱。”他还高兴不用与宋景微打交道呢，不过听说快要回来了，他祈祷下次结账的时候宋景微没回来。
“哎，谢谢二当家，那我们就回去了。”沈东明重新笑道。
“去吧去吧。”原冠霖挥挥手，瞧了瞧船上那边，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知道，他们大当家还在当爹又当妈，给孩子喂饭吃呢。恐怕也不知道这家人来了，否则肯定出来凑热闹。
嘿嘿，他窃笑两声，得意地拍拍手掌大声叫人来干活。
沈东明则是与儿子沈君熙一道原路返回，赶着回去吃午饭，他们早上忙了一早上，现在时近午后，肚子饿得咕咕叫。
还记得上次跟那个人一起来的时候，也是饿着肚子，也是这番滋味。沈君熙在心里回忆，但是那人已不在。
今天是八月二十，人人心里头都已经酌定了，宋景微不会再回来。他们这次是被人食言，被人抛弃了。
家里再也不敢提起有关宋景微的事情，也不少了谈话。因为谈着谈着，总会沉默下来，他们都会想到同一个人。走了那么许久了，但家里始终充斥着他的痕迹，想忘记也忘不掉。
瞧着已经多日不曾有笑容的儿子，沈东明在身旁默默地低头行走。他以前看见藕塘和茶园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很兴奋地幻想过收成那日，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好心情。但是眼下虽然收成不错，可他高兴不起来。
不止是儿子越发沉默，连小笨笨也不如以前开心活泼。这自然不是小笨笨知道自己没小爹了，而是家里边大伙的影响。若是人人都不开心，宝宝怎么会开心。
好几次张嘴，想劝劝儿子，但是话到嘴边，沈东明总是咽了下去。他心里想道，再等等吧，让儿子再难过多一阵子，以后总会好的。如果连难过的时间都不给，那岂不是更悲哀。
“哎，你说咱们这次能收多少莲藕，能卖多少银子？”沈东明找些话对儿子说道。
沈君熙摇摇头，比划道：“这个说不准，等卖了这一批才能估计。”毕竟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价钱，全是靠着对原冠霖的信任。不过老爷子发话了，那人应该不会耍滑头，他们都信原老爷子的为人。
“那倒也是，那咱们就慢慢等吧。”回去还继续挖呢，现在才挖了三块的莲藕，产量确实很高的。他们很早之前就挖了几根煮来吃，好吃得不行。
“嗯。”沈君熙应道，说罢一时没话，他又像之前那样默默地行走。
“那啥，日子还是要过的，至少咱们还有笨笨不是吗？”沈东明叹着气，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嗯。”沈君熙也点点头，但不知心里是如何作想。
“你如今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先把笨笨抚养大，以后若是遇见了适合的人……”沈东明说着说着，就没法往下说了。他始终想象不到，家里除了宋景微还娶第二个儿媳妇，那会是什么画面，儿子也能那般开心，那般喜欢么。
“……”沈君熙勾着嘴唇勉强地笑了笑，他爹不说了最好。未免为了安慰家人，他还要违心地点头，让他们不必担心。
说到这份上，沈东明也不再说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牵起这个话头。父子俩一路沉默走回家门前。他们看见，杨氏满脸激动地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撮着一份信。
杨氏是如何激动的，只有常年与她一起生活的家人才知道。瞧见丈夫跟儿子回来了，她险些要落泪地，红着眼眶激动道：“他爹啊，景微有消息了。”
二人皆是心头一震，纷纷专注地望着杨氏，颤声道：“啥消息？”看见杨氏手中的信，吃惊道：“他他他，写信来了？”
杨氏道：“不是儿媳妇写的，是军营那边送来的。”她也看不懂，连忙给儿子道：“娘也看不懂，熙哥儿你快瞧瞧，到底写着啥？”
沈君熙抖着手指，有点慌张地拆开了信封。他心里头一阵惊一阵喜，一阵喜一阵惊，这若是一封诀别的信，叫他如何接受？
“写的啥？”二老焦急地问道，也是很想知道其中内容。
“……”沈君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封信，他的心落下了，落到了实地了。
“哎？”沈东明和杨氏，最先看到的是儿子的笑容，他们的心也因此落下。也跟着笑起来，你看人都笑了，那肯定是好消息啊，纷纷说道：“写的什么呀？景微说啥了？”只要是好消息那就成了，看他们儿子笑成那样。
“他眼下在军营里，在原公子那边，让我去接他回家。”沈君熙对父母亲比划道，脸色抑制不住，洋溢地喜悦的笑容。
“哦哦，原来是这样？”沈东明和杨氏都以为，宋景微这是去了原清随那里做客，把时间耽搁了。他们拍拍胸口，全部都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景微不会骗人的，他肯定是在路上耽搁了。”
“嗯。”沈君熙仔细地把信又看了一遍，笑着对父母比划道：“这封信是八月九日寄出的。”也就是说，送了十多日才送到，他们绝望的这十多日里，其实信已经在路上了。
“嗨！这些送信的也太慢了！我瞧着地方也不远，咱们赶牛车去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沈东明大声抱怨道，若是这封信能早点到达他们手上，也就不用白担心那么久了。害他刚才还透露了怂恿儿子另娶的意思，若是被宋景微知道，这事儿可就糟心了。
“对对，就是！也送得太慢了！”杨氏高兴过后，也跟着抱怨道，这十多天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那现在咋样？”冷静下来，沈东明连忙问道。
沈君熙比划说：“我马上就起程，把媳妇接回来。”
大伙都点头道：“好好，马上去，越快越好。这都十多天了，你媳妇也该等急了，你去迟了也不好。”
“嗯嗯。”沈君熙也是这么想的，他怕宋景微等了这么久还等不到他来，心里不高兴。
“成！娘马上给你准备准备。”杨氏急吼吼地去准备干粮和水壶，给儿子路上吃。要赶路呢，还是自己备上这些东西，不必中途停下来。估计她儿子恨不得一夜之间飞到儿媳妇身边去，就算饿肚子也不会停下来吧？
“爹去套牛车！你等着。”沈东明说道，也急吼吼地找事做。
沈君熙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进屋里把宝宝抱起来亲了亲，心情难以平复。他这么久以来的那些担心和痛苦，终于找到了出口。此刻无比感激怀里的儿子，这段日子若非有儿子笨笨陪在身边，他早就沉郁下去了。
“谢谢你。”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无限宠溺地又再次亲亲儿子的额头。
等父母忙碌过来，他们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但是大伙都还没吃午饭呢。于是又急吼吼地准备吃饭，喂宝宝喝粥。家里一时间气氛高亢，热火朝天。
“熙哥儿快吃！”杨氏催促道：“吃饱了就起程吧，娘估摸着也就是三天两夜的路程，等下个十日你就带儿媳妇回来了。”一想到这个结果，大伙都咧着嘴笑。
家里多久没这么高兴了，他们心里无不唏嘘。
“是啊，赶紧吃，吃饱了快赶路。”沈东明说道：“咱们家的牛我刚刚喂饱了，你放心吧，路上给它吃点草也就是了。”或者自个带上草，随时都可以喂食。
“嗯。”沈君熙点头应道，他吃饭一向慢慢来，吃得很认真，这次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尽快才是道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背着包袱和干粮上路了，下一个落脚地是一个隔壁的小镇，待上一晚，天还没亮又继续赶路。其中不曾停下来休息过，饿了就吃干粮，累了也熬着，因此下巴上的胡渣也没多余的时间来处理。
沈君熙还是有想过这个问题的，他希望自己见到媳妇的时候，不像个邋遢的乞丐。但是人在路上，有些事情当真没办法。他在去军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没洗澡，三天没刮胡渣。更睡眠不够好，眼下微微带着青黑。
军营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入的，沈君熙刚到地方，就被门口的士兵拦下。
“什么人？来军营作甚？”
沈君熙掏出怀里的信，递给那士兵看。
此时宋景微还在原清随的大帐里，刚吃完午饭，俩人闲下来喝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的士兵说道：“原将军，外头有个人找您，他拿着您的手书，是个哑巴。”
里头二人一听，就知道是沈君熙来了。
原清随笑道：“你去吧，他来找你了。”
宋景微点点头，马上起身，跟着那位士兵出去。
“把他带进来，去营中的主簿处做个登记。”原清随在后面喊道。
“好，等我办妥了，回来跟你告别。”宋景微回头说，眼下沈君熙来了，他肯定要一起回去。
“好。”原清随站起来，望着他离去。
宋景微越走近门口，越看清了那边静静站着的青年。他有几分愣怔，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沈君熙见面了。现在忽然见到，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还有一份亲切的感觉。
他不确定那是喜悦还是什么，总是他是高兴见到沈君熙的。
想到这里，宋景微加快了脚步，甚至超过了带他出来的士兵。
沈君熙也一样，早就翘首以望，早就望眼欲穿。眼下终于看见媳妇远远走来，还是那样的熟悉，还是那样的令他爱而不得。
当宋景微慢慢走近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脸上带着笑意。
“你来了？”他说道。
“嗯。”沈君熙紧紧地抿着嘴唇，用力地点头，他的双眼从未移开片刻，是一直关注着他。
“快进来，我先带你去清随那边……”宋景微说道，原本是想直接去登记，但是看见青年一脸的憔悴，他改变了主意。
“嗯……”沈君熙应道，挪开步子向宋景微走去。
他手里还拿着原清随写的那封信，他走到宋景微身前，情不自禁地伸手抱抱他。
“路上累了吗？”宋景微拍拍青年的背部，因为青年的下巴搁在他肩上，一副已没了力气的模样。
“……”沈君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在心里想道：是累了。
连日来绷紧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他在享受喜悦的同时，也感到了虚脱和辛苦。
在最苦的时候，根本不会心疼自己，不会觉得辛苦。之后等这件事过了，有人心疼你，你才有资格说自己苦。不然那些都是笑话，一切的付出都没用。
“走，我带你去休息。”宋景微说道，牵着他走带他往原清随的营帐里去。
沈君熙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俩人相握的手掌，慢慢地溢出疲倦的笑容。他越发握得紧了些，脚步轻快地跟着身边的人一起走。
宋景微把沈君熙带进来，对原清随说道：“我们没有去主薄那里，先让他休息一下。”
原清随愕然地望着那名憔悴的青年，唏嘘道：“沈公子确实需要休息，快快去躺一下吧。”
沈君熙对媳妇的好友点了点头，笑容未变，他被媳妇带到一张简单的床上。
“这是我平时睡的，你快休息吧。”宋景微说道，帮他把薄薄的被子打开。
沈君熙坐在床畔，脸上带着温馨的笑容，他摸摸宋景微睡过的这张床，此刻心情很轻松，他比划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宋景微说道：“你这副模样了，还想着马上就回去？”他看出了青年的着急，他说道：“你休息个一晚上吧，路上吃了没，我去看看给你弄点吃的。”
沈君熙确实因为赶路没有吃好，他面露窘迫地比划道：“那就有劳你了。”
“跟我客气？”宋景微转身去了，给青年找吃的。
沈君熙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坐着，等媳妇回来了吃了东西再休息。
账内就他和原清随，原清随虽然想跟他交流交流，但是奈何二人沟通不来，也就静静地没有说话。
此刻军营里的伙房处，已经没有食物了。宋景微出了点钱，让伙夫再次给弄个简单炒饭，还加了肉丁的。
“小子这是给谁吃的啊，这么精细？莫不是给咱们原将军吃的？”伙夫好奇道，他晓得宋景微是原清随最近很看好的新兵，好得跟什么似的。惹得军营里的大伙们纷纷猜测，他们俩究竟是啥关系？若说没关系，谁也不信的。
但是原清随平时吃的也是跟大伙们一样，从不弄自己独一份。
“收了钱你就做，问这么多干什么？”宋景微懒得回答他，在旁等了一会儿，做好了便端着会营帐里去。
沈君熙端着炒饭，心满意足地吃完，抹了抹油亮的嘴巴，有些尴尬地看着宋景微。
“怎么了？”宋景微接过他手中的空碗，不理解。
“……”沈君熙比划道：“我眼下一定很糟糕。”身上又脏，脸上又邋遢，是宋景微平时最讨厌的模样呢。
“一般糟糕吧，快躺下睡，休息好了明天赶路。”宋景微说道，看着青年躺下，便把空碗给伙房送回去。
眼下还是天气正热的八月天，这边虽然算是凉快的地域，但是也天气太好的时候也燥热难耐。傍晚宋景微带着青年去河边洗洗，把那一身风尘洗去。
沈君熙瞧见河边这么多士兵，他脸黑黑地拉着宋景微，不让他下水。
“怎么，你不是说想洗澡吗？”宋景微问道。
“你平日都是来这边洗？跟他们一样？”沈君熙瞧了瞧那些赤身的汉子，比划道。
“有什么问题？”宋景微抬抬眉毛道，莫不是青年连这样的飞醋也吃。
“……”沈君熙定定地望着他，然后果然地牵着他往前面走，他是决不允许媳妇就在这里脱衣裳的。
宋景微知道青年的意思，他无奈地跟着一起往前走，因为青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不跟着也不行。
走到一个尚算少人的地方，沈君熙停下来，才开始脱下自个身上的衣服。他到底还是留着一条亵裤，想回到营帐里再换上。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媳妇脱/衣裳，看他平时是留不留亵裤，还是全部都……
想到那个可能，青年的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
“大家都是男人，洗个澡何必这么讲究。”宋景微说道，虽然他这个人有些地方很龟毛，但是那些都是陌生人，他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因为大家都习惯了，没有人会特别去关注哪个人。
“你不懂我。”沈君熙张了张嘴，最后比划道。若有一天宋景微也能像自己这般喜欢上一个人，或许他就会懂了。至于此刻，沈君熙不奢望他懂得自己的感受。
“好，快点洗。”宋景微对他说道，不再跟他多说什么，下水专注地清洗自己的身体。
沈君熙走到他身边去，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享受着久违的清水在身体上流过的舒适。然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把身上清洗一遍。这一年多以来，他被宋景微带动地越来越忍受不了脏乱，连一天不洗澡都觉得难受得慌。
“家里爹娘还好吗？宝宝呢？”宋景微一边洗一边问道。
沈君熙侧首比划道：“爹娘很好，宝宝也很好。”他不需要对方再问什么，主动把家里的事情一一比划给他知道。
得知家里的鱼虾和莲藕已经卖出去了第一批，宋景微点点头，对青年说道：“我以为你整天就想着我了，地里的事也不干了。”
“……”闻言的沈君熙，真的愣在了那儿，他没想到宋景微会与他说这样的玩笑。他很快就笑起来，比划道：“确实是的，我很想你，几乎不想下地干活，只想去找你。”比划完这些真心话，他自个羞涩地回过头去，洗着身子看着远方，也红了脸。
“幸好你没糟蹋了我的莲藕。”宋景微自己也笑了，洗了洗手臂，他侧首对青年说道：“明天就回去。”这话说的稳定安心，待着一种期待和思念，他很想笨笨。
“嗯。”沈君熙望着远方应道，唇边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次回去就不出去了，外面也就那样。”宋景微有点叹息道。
青年愕地回头望着他，表情里头带着太多的不可置信，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嗯，不想再出去。”宋景微说道，给了肯定的答案，把青年的不确定轻易消除。
“……”沈君熙的喜悦反而不是表面上能表现出来的，他慢慢地收起了惊讶的神情，回归平静。只有眼底的笑意和惊喜在不停地翻滚，久久不散。
他在这条辽阔安静的水面上，静静地比划道：“这很好，我很高兴。”可以说是太高兴了，他好像明白了宋景微的意思，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就是那个意思了吧。
“哦。”宋景微浅浅地笑道。
“不会后悔吗？”虽然很想阻止自己去问，但是沈君熙还是忍不住比划道。这个决定太重要，也太难以坚持，他总是不自信，对方真的可以为了他留下。
“嗯，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宋景微慢慢道：“不全是为了你，我惦记着宝宝，还惦记着我的茶园和藕塘，孩子们读书的书社。”还有呢：“你爹娘对我很好，他们是一对好父母。”宋景微真心说道：“最后，小黑也不错。”
沈君熙哭笑不得，好像里头没有他，连小黑都上榜了，却没有他。
“那我呢？”
“将就将就。”
“……”
在河边洗完澡，他们穿上衣服回到营帐里，脱下湿的亵裤换上干爽的，顺便把脏衣服拿去水房洗了。第二天肯定还是湿的，不过现在天气干燥，吹了一晚上的风也差不多。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去主簿那里登记过后，他们就可以离开军营。
跟原清随好好道了别，宋景微和青年一起出了军营。坐上家里那辆熟悉的牛车，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沈君熙一个人独自前来的时候，因心里记挂着远在他乡的媳妇，所以赶路赶得很凶。现在媳妇已经坐在自己身后了，便不再那么拼命。一来是为了不让宋景微太辛苦，二来心情不再紧绷了，可以慢慢走。
于是来的时候用两天三夜，回家的时候用了三天三夜，外加一个上午。在中午吃饭之前，他们到达了茶山村。牛车慢慢踏进属于宋景微的地方，来到家门口。
杨氏算着时间来，早已抱着笨笨在家门前翘首以望。她早上还跟沈东明吵了一架，她说今个中午会到，沈东明偏说要明天才能到。
此刻一瞧见自家那辆牛车，一瞧见前头赶车的儿子，一瞧见后面依稀坐着个人，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回头冲屋里喊道：“他爹，儿子和他媳妇回来啦！”
小黑呜呜地直叫，叫得沈东明从屋里走出来，“啥？”他吃惊地问道。
“儿媳妇回来了！”杨氏再一次说道。
“哎？回来了？”沈东明蹬蹬地跑出来，果然见到儿子赶着牛车来了，他笑裂了嘴巴，高兴道：“好，回来就好，赶紧做饭去！一路上赶路也该饿了！”
杨氏道：“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他们进屋。”她笑得合不拢嘴地，抱着宝宝对宝宝说：“笨笨快瞧，你小爹回来了！”
笨笨都八个月多了，会坐会爬，门牙也长出了不少，能啃能咬地，有时候逮着杨氏的肩膀就咬，力气可大了。
“啊，啊……”小家伙挥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冲着外头喊。
“要叫爹，来，笨笨乖，叫爹……”杨氏哄道，近来笨笨喜欢张嘴呀呀咿咿地叫囔，她和沈东明便开始教他说话。
沈君熙驾着牛车越走越近，终于来到门口。二人也早就看见了父母和孩子，一到门口停下来，便笑吟吟地跳下牛车，喊了爹娘，抱了宝宝，亲热得不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杨氏说道，红着眼眶看着儿媳妇抱孩子，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唯有激动二字可稍微贴合。
“爹，娘，辛苦你们了。”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家里，宋景微抱着沉甸甸的儿子，连亲了几口，开心地对沈东明夫妇说道：“笨笨重了好多，我险些抱不起来。”
“可不是么，你一走就好几个月，笨笨的牙都长了不少。”沈东明说道，连忙问他们在路上顺利不顺利。
“很顺利，我一去就看见媳妇了。”沈君熙笑着比划道。
“那就好。”二老闻言放心道，听见这么顺利，都高兴。自从沈君熙也出门以后，他们都很担心，要是儿子不能顺利地把儿媳妇接回来，那可怎么办。
“让你们担心了。”宋景微对大家说，带着歉意地叹气，要不是在军营里耽搁可这么久，他早就回到了家，他说道：“先回屋里再说，今天很早就起来赶路，有点累。”
“对对，快进屋里来，先休息一会儿。”杨氏连忙说道，一边走一边嘴里碎念：“娘做好了午饭了，就等着你们回来。我说你们今天可能就回来了，你们爹偏生不信我。”她为着自己的正确猜测心里得意着。
“原本赶得紧一点，昨天下去就能到。”宋景微说道，跟着二老一起走进去，身边是跟他平行的青年。见青年也眼馋宝宝，他便把笨笨交给他：“抱着吧，他很重。”几个月不见，今天抱在手里感到沉甸甸地，是个结实有肉的大宝宝了。
“……”沈君熙对他一笑，把笨笨接过来，他知道笨笨很重，所以才想替宋景微抱着。
“你们都坐着啊，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娘马上就去端饭菜来。”杨氏很担心他们饿坏了，一进屋里就说道，然后赶紧去厨房里端饭菜来。
沈东明把茶泡上，被宋景微接手道：“爹，我来就成了，您别忙。”他给三人斟了茶，然后自个舒服地喝了一口，把干涩的嗓子眼润了润。
“还是家里的茶好喝。”
“嘿嘿，那是的。”沈东明打开话匣子问道：“景微这些日子，都去了那些地方？”他眼里带着好奇，再也没有之前那些担忧的苦闷。家里人也默契地没有提起，既然回来就翻过一页去，都不再回想了，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才是正经。
“也去了好些地方……”宋景微说道，便挑选着一些游历过的地方，和游历中发生事件跟他们说了一下。
沈东明和沈君熙听得津津有味，宋景微口中说的这些都是他们所没有经历过的。出远门在这边来说，之后做生意的人都会这么奔波，像沈东明这样的农户，是一辈子都有可能不会出远门的。他的根扎根在茶山村，便在茶山村生活直到老死，从不会生出想要去哪里的念头来。
不过听着宋景微口中的各地异事，他们都还是挺向往的。
待杨氏喊他们准备开饭，宋景微才不说了。帮忙摆好饭菜和碗筷，给大家装上满满的一碗白米饭，温温馨馨地一起吃过这顿久违的团圆饭。
沈东明感概道：“咱们家已经很久没这么齐人了。”
想到之前家里的低迷气氛，杨氏笑了笑，不说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啥好说的。更何况儿媳妇那是路上耽搁造成的，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之前大家心里多少对宋景微作法有怨言，现在想起来真是羞愧。
“外面虽然新鲜，但是吃睡不如家里好。”宋景微说道，除了在繁华的大城里逗留的时候，能享受到比较好的生活，其余确实还不如在家里舒服。
“那是肯定的，出门在外，其实都不如在家待着。”沈东明肯定说道，他虽然没出过门，但是能想象到不是。家里头什么都方便，想吃啥吃啥，想洗澡随时有热水，床榻又舒服舒适。在外面能吗？风餐露宿地，按照他儿媳妇那种挑剔的性子，肯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沈君熙也是这样么想的，他侧头看着媳妇，给媳妇夹了一块肉。在外面吃苦了，所以就不想着出去了，这样也好。
宋景微哪会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过他有没有解释，不想出去倒也不是外面辛苦的缘故。也没有把青年夹的肉块甩回他碗里，而是地然而然地吃下肚，说道：“味道很好，娘的手艺见长了。”
“嗨！真的呀？”这句话把杨氏高兴地合不拢嘴，笑道：“好吃就多吃，啊，这两月在外头吃苦了吧，没事没事，娘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回来！”
“嗯，谢谢娘。”宋景微点头道，低头认真地吃。
沈君熙目光温柔地看着媳妇，时而给他夹菜，瞧着他的食欲这么好，快赶得上怀孕那会儿了。青年看看认真吃饭的媳妇，又看看一脸欣慰的爹娘，笑着摇摇头。
杨氏心情愉快地喂着大孙子，一边儿笑看儿子和儿媳，一边儿哄着笨笨多吃点。反正今天，大家都很高兴，再高兴也没有了。
在路上辛苦了太久，宋景微吃罢饭便去洗了个澡，把一身的尘土洗掉，才感觉轻松不少。
他准备床上歇息，见到青年站在屋里，站在他床前，他与青年说道：“你也去洗洗，休息休息。”杨氏为了让他们清净点，睡个好觉，把笨笨往自己那屋带去睡觉。
沈君熙点点头，与他相视了一眼，起身去把净房的水换掉。他倒是不觉得十分累，洗过澡之后，把二人的脏衣服洗干净，到院子里晾起来。瞧着一起迎风飘扬的，二人的衣裳，他用手掌遮住耀眼的阳光，笑了笑。
走回屋里，他看看自己睡惯的罗汉床，上头堆着好几日没有摊开的薄被，以及笨笨的衣物和尿布。又看看宋景微睡的大床，那个人姿势轻松地睡在里边。
沈君熙想了想，挪开步子往大床走去。瞧不出来，床上的人是否睡着。他用很轻的动作躺下，安静地待在旁边，然后闭上眼睛。
宋景微早就知道青年进来，他以为沈君熙会到自己的床上，没想到来了这边。以前没有经过允许的话，青年不会过来。现在这样，兴许是因为他前几天在河里说的那番话吧？让青年觉得他们这样算是和好了，在一起？
睁眼看了看青年平静的脸庞，宋景微的眼神闪了闪。最后他并不去否认什么，他想，先就这样吧。
日落时分，沈君熙从睡梦中醒来。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依稀是美好的梦。那种喜悦的感觉太真实了，然而没多久，梦中的场景骤变，不再是温馨美好的感受，一种惶恐和窒息感迎面而来。
“……”睁开眼，青年满头是汗地坐起身，茫然四望。
“你怎么了？”宋景微醒来后，看到这样的青年，有些担心地问道。
“……”沈君熙惊慌的脸孔，在看到媳妇睡在身边就消散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窘迫地笑起来，比划道：“我梦见你去了远方。”
“什么远方？”原来他是做恶梦了，宋景微随口问道。
沈君熙摇摇头，他只记得那种不好的感觉，前一刻还抓住媳妇的手，后一刻，媳妇就被不知名的吸引力吸走了。根本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似乎就这样无影无踪地消失在天地间。
“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你继续睡吧。”宋景微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儿子。”
沈君熙点点头，看着他从自己身边下床去，看着他坐在床畔因穿鞋而微微弯曲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温馨，很幸福，令他想留下这一幕。
“什么事？”宋景微穿好鞋子准备起身，腰间却被青年由虚到实地环着。
“开心。”沈君熙收回一只手，用手指在他背上划拉道。
“呵……”宋景微浅笑出声音来，他就坐在那儿，没有弄开青年的手臂。他每次觉得自己没办法接受男人的时候，沈君熙总能轻易地触动他。
青年说自己开心的时候，他的心情也不错。如果喜欢就是在乎一个人喜怒哀乐，那么他与沈君熙，就算还没到达喜欢的地步，也不会太远。
宋景微听罢，点了点头，五天能到梨花镇，比他想象中要远许多。再者十天之内才通知到村里，那么一算时间就八月十五上了，当初他说自己会在八月的样子回去，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是不是因此而着急。
还有藕塘里的莲藕，虽然等他回去再挖也迟，但是……
越想越多，宋景微蹙着眉头，烦恼不能现在就离开军营。
“是了，你是在何处被抓壮丁的，他们也太放肆。”原清随问道，按理说，宋景微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被抓来。
“这个说来话长。”宋景微难得苦笑说道：“我之前有点事出了一趟门，出门在外我穿得普通人一样。本来一直都没事的，在离家不远的小镇上补给，就被抓了。”
“原来是这样。”原清随了然地点头，大概就是好友出门的时候，没有梳上男媳妇的辫子，被士兵误会了。当时肯定有解释，但是士兵听过太多诸如此类的借口，于是就没有相信。
“嗯，无论如何，这次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宋景微感激地说，原清随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来得及时又有效。
“说什么客气话。”原清随说道：“我之前去了别处，也是为着征兵的事情。”
“现在情况怎么样？”宋景微好奇道。
“情况不明，上面的人此刻也，吵得厉害，再等等吧。”原清随叹气道，想了想跟宋景微说：“训练很辛苦，这几天你来我账下做亲兵，松快点。”他看到好友原先白皙的皮肤，一下子黑了不少。
“也好。”宋景微点头道，没有拒绝好友的好意。
家里这边，沈东明和沈君熙父子俩，带着长工开始起塘了。头几天都在抓鱼，网虾。因着年初买的鱼苗，宋景微刻意买大了。现在养了半年左右，有部分也算肥大。挑出刻意卖的准备上船，小的扔在别的池塘里继续养。
还有虾子，这玩意长得快，已经全部都能卖了，一次性网起来卖掉。
八月十号这天，鱼虾和部分莲藕一起上船。
原冠霖瞧着满地的鱼虾和莲藕道：“就这些？”
沈东明笑道：“咱还在抓呢，挖几块抓几块，下个十日咱们还来。”
“那行。”原冠霖扫了眼，看见只有沈东明和沈君熙二人在，他问道：“你家那个谁呢？怎么不在？”
“你是说，我儿媳妇吗？”沈东明搔搔脑袋，说道：“还没回来，不过也快了。”
“哦？他不在？”原冠霖倒是好奇，也挺乐意宋景微不在的，笑道：“那敢情好，你们放心吧，这些东西保证给你们买个好价钱。”他还高兴不用与宋景微打交道呢，不过听说快要回来了，他祈祷下次结账的时候宋景微没回来。
“哎，谢谢二当家，那我们就回去了。”沈东明重新笑道。
“去吧去吧。”原冠霖挥挥手，瞧了瞧船上那边，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知道，他们大当家还在当爹又当妈，给孩子喂饭吃呢。恐怕也不知道这家人来了，否则肯定出来凑热闹。
嘿嘿，他窃笑两声，得意地拍拍手掌大声叫人来干活。
沈东明则是与儿子沈君熙一道原路返回，赶着回去吃午饭，他们早上忙了一早上，现在时近午后，肚子饿得咕咕叫。
还记得上次跟那个人一起来的时候，也是饿着肚子，也是这番滋味。沈君熙在心里回忆，但是那人已不在。
今天是八月二十，人人心里头都已经酌定了，宋景微不会再回来。他们这次是被人食言，被人抛弃了。
家里再也不敢提起有关宋景微的事情，也不少了谈话。因为谈着谈着，总会沉默下来，他们都会想到同一个人。走了那么许久了，但家里始终充斥着他的痕迹，想忘记也忘不掉。
瞧着已经多日不曾有笑容的儿子，沈东明在身旁默默地低头行走。他以前看见藕塘和茶园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很兴奋地幻想过收成那日，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好心情。但是眼下虽然收成不错，可他高兴不起来。
不止是儿子越发沉默，连小笨笨也不如以前开心活泼。这自然不是小笨笨知道自己没小爹了，而是家里边大伙的影响。若是人人都不开心，宝宝怎么会开心。
好几次张嘴，想劝劝儿子，但是话到嘴边，沈东明总是咽了下去。他心里想道，再等等吧，让儿子再难过多一阵子，以后总会好的。如果连难过的时间都不给，那岂不是更悲哀。
“哎，你说咱们这次能收多少莲藕，能卖多少银子？”沈东明找些话对儿子说道。
沈君熙摇摇头，比划道：“这个说不准，等卖了这一批才能估计。”毕竟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价钱，全是靠着对原冠霖的信任。不过老爷子发话了，那人应该不会耍滑头，他们都信原老爷子的为人。
“那倒也是，那咱们就慢慢等吧。”回去还继续挖呢，现在才挖了三块的莲藕，产量确实很高的。他们很早之前就挖了几根煮来吃，好吃得不行。
“嗯。”沈君熙应道，说罢一时没话，他又像之前那样默默地行走。
“那啥，日子还是要过的，至少咱们还有笨笨不是吗？”沈东明叹着气，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嗯。”沈君熙也点点头，但不知心里是如何作想。
“你如今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先把笨笨抚养大，以后若是遇见了适合的人……”沈东明说着说着，就没法往下说了。他始终想象不到，家里除了宋景微还娶第二个儿媳妇，那会是什么画面，儿子也能那般开心，那般喜欢么。
“……”沈君熙勾着嘴唇勉强地笑了笑，他爹不说了最好。未免为了安慰家人，他还要违心地点头，让他们不必担心。
说到这份上，沈东明也不再说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牵起这个话头。父子俩一路沉默走回家门前。他们看见，杨氏满脸激动地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撮着一份信。
杨氏是如何激动的，只有常年与她一起生活的家人才知道。瞧见丈夫跟儿子回来了，她险些要落泪地，红着眼眶激动道：“他爹啊，景微有消息了。”
二人皆是心头一震，纷纷专注地望着杨氏，颤声道：“啥消息？”看见杨氏手中的信，吃惊道：“他他他，写信来了？”
杨氏道：“不是儿媳妇写的，是军营那边送来的。”她也看不懂，连忙给儿子道：“娘也看不懂，熙哥儿你快瞧瞧，到底写着啥？”
沈君熙抖着手指，有点慌张地拆开了信封。他心里头一阵惊一阵喜，一阵喜一阵惊，这若是一封诀别的信，叫他如何接受？
“写的啥？”二老焦急地问道，也是很想知道其中内容。
“……”沈君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封信，他的心落下了，落到了实地了。
“哎？”沈东明和杨氏，最先看到的是儿子的笑容，他们的心也因此落下。也跟着笑起来，你看人都笑了，那肯定是好消息啊，纷纷说道：“写的什么呀？景微说啥了？”只要是好消息那就成了，看他们儿子笑成那样。
“他眼下在军营里，在原公子那边，让我去接他回家。”沈君熙对父母亲比划道，脸色抑制不住，洋溢地喜悦的笑容。
“哦哦，原来是这样？”沈东明和杨氏都以为，宋景微这是去了原清随那里做客，把时间耽搁了。他们拍拍胸口，全部都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景微不会骗人的，他肯定是在路上耽搁了。”
“嗯。”沈君熙仔细地把信又看了一遍，笑着对父母比划道：“这封信是八月九日寄出的。”也就是说，送了十多日才送到，他们绝望的这十多日里，其实信已经在路上了。
“嗨！这些送信的也太慢了！我瞧着地方也不远，咱们赶牛车去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沈东明大声抱怨道，若是这封信能早点到达他们手上，也就不用白担心那么久了。害他刚才还透露了怂恿儿子另娶的意思，若是被宋景微知道，这事儿可就糟心了。
“对对，就是！也送得太慢了！”杨氏高兴过后，也跟着抱怨道，这十多天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那现在咋样？”冷静下来，沈东明连忙问道。
沈君熙比划说：“我马上就起程，把媳妇接回来。”
大伙都点头道：“好好，马上去，越快越好。这都十多天了，你媳妇也该等急了，你去迟了也不好。”
“嗯嗯。”沈君熙也是这么想的，他怕宋景微等了这么久还等不到他来，心里不高兴。
“成！娘马上给你准备准备。”杨氏急吼吼地去准备干粮和水壶，给儿子路上吃。要赶路呢，还是自己备上这些东西，不必中途停下来。估计她儿子恨不得一夜之间飞到儿媳妇身边去，就算饿肚子也不会停下来吧？
“爹去套牛车！你等着。”沈东明说道，也急吼吼地找事做。
沈君熙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进屋里把宝宝抱起来亲了亲，心情难以平复。他这么久以来的那些担心和痛苦，终于找到了出口。此刻无比感激怀里的儿子，这段日子若非有儿子笨笨陪在身边，他早就沉郁下去了。
“谢谢你。”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无限宠溺地又再次亲亲儿子的额头。
等父母忙碌过来，他们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但是大伙都还没吃午饭呢。于是又急吼吼地准备吃饭，喂宝宝喝粥。家里一时间气氛高亢，热火朝天。
“熙哥儿快吃！”杨氏催促道：“吃饱了就起程吧，娘估摸着也就是三天两夜的路程，等下个十日你就带儿媳妇回来了。”一想到这个结果，大伙都咧着嘴笑。
家里多久没这么高兴了，他们心里无不唏嘘。
“是啊，赶紧吃，吃饱了快赶路。”沈东明说道：“咱们家的牛我刚刚喂饱了，你放心吧，路上给它吃点草也就是了。”或者自个带上草，随时都可以喂食。
“嗯。”沈君熙点头应道，他吃饭一向慢慢来，吃得很认真，这次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尽快才是道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背着包袱和干粮上路了，下一个落脚地是一个隔壁的小镇，待上一晚，天还没亮又继续赶路。其中不曾停下来休息过，饿了就吃干粮，累了也熬着，因此下巴上的胡渣也没多余的时间来处理。
沈君熙还是有想过这个问题的，他希望自己见到媳妇的时候，不像个邋遢的乞丐。但是人在路上，有些事情当真没办法。他在去军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没洗澡，三天没刮胡渣。更睡眠不够好，眼下微微带着青黑。
军营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入的，沈君熙刚到地方，就被门口的士兵拦下。
“什么人？来军营作甚？”
沈君熙掏出怀里的信，递给那士兵看。
此时宋景微还在原清随的大帐里，刚吃完午饭，俩人闲下来喝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的士兵说道：“原将军，外头有个人找您，他拿着您的手书，是个哑巴。”
里头二人一听，就知道是沈君熙来了。
原清随笑道：“你去吧，他来找你了。”
宋景微点点头，马上起身，跟着那位士兵出去。
“把他带进来，去营中的主簿处做个登记。”原清随在后面喊道。
“好，等我办妥了，回来跟你告别。”宋景微回头说，眼下沈君熙来了，他肯定要一起回去。
“好。”原清随站起来，望着他离去。
宋景微越走近门口，越看清了那边静静站着的青年。他有几分愣怔，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沈君熙见面了。现在忽然见到，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还有一份亲切的感觉。
他不确定那是喜悦还是什么，总是他是高兴见到沈君熙的。
想到这里，宋景微加快了脚步，甚至超过了带他出来的士兵。
沈君熙也一样，早就翘首以望，早就望眼欲穿。眼下终于看见媳妇远远走来，还是那样的熟悉，还是那样的令他爱而不得。
当宋景微慢慢走近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脸上带着笑意。
“你来了？”他说道。
“嗯。”沈君熙紧紧地抿着嘴唇，用力地点头，他的双眼从未移开片刻，是一直关注着他。
“快进来，我先带你去清随那边……”宋景微说道，原本是想直接去登记，但是看见青年一脸的憔悴，他改变了主意。
“嗯……”沈君熙应道，挪开步子向宋景微走去。
他手里还拿着原清随写的那封信，他走到宋景微身前，情不自禁地伸手抱抱他。
“路上累了吗？”宋景微拍拍青年的背部，因为青年的下巴搁在他肩上，一副已没了力气的模样。
“……”沈君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在心里想道：是累了。
连日来绷紧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他在享受喜悦的同时，也感到了虚脱和辛苦。
在最苦的时候，根本不会心疼自己，不会觉得辛苦。之后等这件事过了，有人心疼你，你才有资格说自己苦。不然那些都是笑话，一切的付出都没用。
“走，我带你去休息。”宋景微说道，牵着他走带他往原清随的营帐里去。
沈君熙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俩人相握的手掌，慢慢地溢出疲倦的笑容。他越发握得紧了些，脚步轻快地跟着身边的人一起走。
宋景微把沈君熙带进来，对原清随说道：“我们没有去主薄那里，先让他休息一下。”
原清随愕然地望着那名憔悴的青年，唏嘘道：“沈公子确实需要休息，快快去躺一下吧。”
沈君熙对媳妇的好友点了点头，笑容未变，他被媳妇带到一张简单的床上。
“这是我平时睡的，你快休息吧。”宋景微说道，帮他把薄薄的被子打开。
沈君熙坐在床畔，脸上带着温馨的笑容，他摸摸宋景微睡过的这张床，此刻心情很轻松，他比划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宋景微说道：“你这副模样了，还想着马上就回去？”他看出了青年的着急，他说道：“你休息个一晚上吧，路上吃了没，我去看看给你弄点吃的。”
沈君熙确实因为赶路没有吃好，他面露窘迫地比划道：“那就有劳你了。”
“跟我客气？”宋景微转身去了，给青年找吃的。
沈君熙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坐着，等媳妇回来了吃了东西再休息。
账内就他和原清随，原清随虽然想跟他交流交流，但是奈何二人沟通不来，也就静静地没有说话。
此刻军营里的伙房处，已经没有食物了。宋景微出了点钱，让伙夫再次给弄个简单炒饭，还加了肉丁的。
“小子这是给谁吃的啊，这么精细？莫不是给咱们原将军吃的？”伙夫好奇道，他晓得宋景微是原清随最近很看好的新兵，好得跟什么似的。惹得军营里的大伙们纷纷猜测，他们俩究竟是啥关系？若说没关系，谁也不信的。
但是原清随平时吃的也是跟大伙们一样，从不弄自己独一份。
“收了钱你就做，问这么多干什么？”宋景微懒得回答他，在旁等了一会儿，做好了便端着会营帐里去。
沈君熙端着炒饭，心满意足地吃完，抹了抹油亮的嘴巴，有些尴尬地看着宋景微。
“怎么了？”宋景微接过他手中的空碗，不理解。
“……”沈君熙比划道：“我眼下一定很糟糕。”身上又脏，脸上又邋遢，是宋景微平时最讨厌的模样呢。
“一般糟糕吧，快躺下睡，休息好了明天赶路。”宋景微说道，看着青年躺下，便把空碗给伙房送回去。
眼下还是天气正热的八月天，这边虽然算是凉快的地域，但是也天气太好的时候也燥热难耐。傍晚宋景微带着青年去河边洗洗，把那一身风尘洗去。
沈君熙瞧见河边这么多士兵，他脸黑黑地拉着宋景微，不让他下水。
“怎么，你不是说想洗澡吗？”宋景微问道。
“你平日都是来这边洗？跟他们一样？”沈君熙瞧了瞧那些赤身的汉子，比划道。
“有什么问题？”宋景微抬抬眉毛道，莫不是青年连这样的飞醋也吃。
“……”沈君熙定定地望着他，然后果然地牵着他往前面走，他是决不允许媳妇就在这里脱衣裳的。
宋景微知道青年的意思，他无奈地跟着一起往前走，因为青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不跟着也不行。
走到一个尚算少人的地方，沈君熙停下来，才开始脱下自个身上的衣服。他到底还是留着一条亵裤，想回到营帐里再换上。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媳妇脱/衣裳，看他平时是留不留亵裤，还是全部都……
想到那个可能，青年的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
“大家都是男人，洗个澡何必这么讲究。”宋景微说道，虽然他这个人有些地方很龟毛，但是那些都是陌生人，他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因为大家都习惯了，没有人会特别去关注哪个人。
“你不懂我。”沈君熙张了张嘴，最后比划道。若有一天宋景微也能像自己这般喜欢上一个人，或许他就会懂了。至于此刻，沈君熙不奢望他懂得自己的感受。
“好，快点洗。”宋景微对他说道，不再跟他多说什么，下水专注地清洗自己的身体。
沈君熙走到他身边去，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享受着久违的清水在身体上流过的舒适。然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把身上清洗一遍。这一年多以来，他被宋景微带动地越来越忍受不了脏乱，连一天不洗澡都觉得难受得慌。
“家里爹娘还好吗？宝宝呢？”宋景微一边洗一边问道。
沈君熙侧首比划道：“爹娘很好，宝宝也很好。”他不需要对方再问什么，主动把家里的事情一一比划给他知道。
得知家里的鱼虾和莲藕已经卖出去了第一批，宋景微点点头，对青年说道：“我以为你整天就想着我了，地里的事也不干了。”
“……”闻言的沈君熙，真的愣在了那儿，他没想到宋景微会与他说这样的玩笑。他很快就笑起来，比划道：“确实是的，我很想你，几乎不想下地干活，只想去找你。”比划完这些真心话，他自个羞涩地回过头去，洗着身子看着远方，也红了脸。
“幸好你没糟蹋了我的莲藕。”宋景微自己也笑了，洗了洗手臂，他侧首对青年说道：“明天就回去。”这话说的稳定安心，待着一种期待和思念，他很想笨笨。
“嗯。”沈君熙望着远方应道，唇边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次回去就不出去了，外面也就那样。”宋景微有点叹息道。
青年愕地回头望着他，表情里头带着太多的不可置信，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嗯，不想再出去。”宋景微说道，给了肯定的答案，把青年的不确定轻易消除。
“……”沈君熙的喜悦反而不是表面上能表现出来的，他慢慢地收起了惊讶的神情，回归平静。只有眼底的笑意和惊喜在不停地翻滚，久久不散。
他在这条辽阔安静的水面上，静静地比划道：“这很好，我很高兴。”可以说是太高兴了，他好像明白了宋景微的意思，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就是那个意思了吧。
“哦。”宋景微浅浅地笑道。
“不会后悔吗？”虽然很想阻止自己去问，但是沈君熙还是忍不住比划道。这个决定太重要，也太难以坚持，他总是不自信，对方真的可以为了他留下。
“嗯，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宋景微慢慢道：“不全是为了你，我惦记着宝宝，还惦记着我的茶园和藕塘，孩子们读书的书社。”还有呢：“你爹娘对我很好，他们是一对好父母。”宋景微真心说道：“最后，小黑也不错。”
沈君熙哭笑不得，好像里头没有他，连小黑都上榜了，却没有他。
“那我呢？”
“将就将就。”
“……”
在河边洗完澡，他们穿上衣服回到营帐里，脱下湿的亵裤换上干爽的，顺便把脏衣服拿去水房洗了。第二天肯定还是湿的，不过现在天气干燥，吹了一晚上的风也差不多。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去主簿那里登记过后，他们就可以离开军营。
跟原清随好好道了别，宋景微和青年一起出了军营。坐上家里那辆熟悉的牛车，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沈君熙一个人独自前来的时候，因心里记挂着远在他乡的媳妇，所以赶路赶得很凶。现在媳妇已经坐在自己身后了，便不再那么拼命。一来是为了不让宋景微太辛苦，二来心情不再紧绷了，可以慢慢走。
于是来的时候用两天三夜，回家的时候用了三天三夜，外加一个上午。在中午吃饭之前，他们到达了茶山村。牛车慢慢踏进属于宋景微的地方，来到家门口。
杨氏算着时间来，早已抱着笨笨在家门前翘首以望。她早上还跟沈东明吵了一架，她说今个中午会到，沈东明偏说要明天才能到。
此刻一瞧见自家那辆牛车，一瞧见前头赶车的儿子，一瞧见后面依稀坐着个人，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回头冲屋里喊道：“他爹，儿子和他媳妇回来啦！”
小黑呜呜地直叫，叫得沈东明从屋里走出来，“啥？”他吃惊地问道。
“儿媳妇回来了！”杨氏再一次说道。
“哎？回来了？”沈东明蹬蹬地跑出来，果然见到儿子赶着牛车来了，他笑裂了嘴巴，高兴道：“好，回来就好，赶紧做饭去！一路上赶路也该饿了！”
杨氏道：“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他们进屋。”她笑得合不拢嘴地，抱着宝宝对宝宝说：“笨笨快瞧，你小爹回来了！”
笨笨都八个月多了，会坐会爬，门牙也长出了不少，能啃能咬地，有时候逮着杨氏的肩膀就咬，力气可大了。
“啊，啊……”小家伙挥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冲着外头喊。
“要叫爹，来，笨笨乖，叫爹……”杨氏哄道，近来笨笨喜欢张嘴呀呀咿咿地叫囔，她和沈东明便开始教他说话。
沈君熙驾着牛车越走越近，终于来到门口。二人也早就看见了父母和孩子，一到门口停下来，便笑吟吟地跳下牛车，喊了爹娘，抱了宝宝，亲热得不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杨氏说道，红着眼眶看着儿媳妇抱孩子，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唯有激动二字可稍微贴合。
“爹，娘，辛苦你们了。”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家里，宋景微抱着沉甸甸的儿子，连亲了几口，开心地对沈东明夫妇说道：“笨笨重了好多，我险些抱不起来。”
“可不是么，你一走就好几个月，笨笨的牙都长了不少。”沈东明说道，连忙问他们在路上顺利不顺利。
“很顺利，我一去就看见媳妇了。”沈君熙笑着比划道。
“那就好。”二老闻言放心道，听见这么顺利，都高兴。自从沈君熙也出门以后，他们都很担心，要是儿子不能顺利地把儿媳妇接回来，那可怎么办。
“让你们担心了。”宋景微对大家说，带着歉意地叹气，要不是在军营里耽搁可这么久，他早就回到了家，他说道：“先回屋里再说，今天很早就起来赶路，有点累。”
“对对，快进屋里来，先休息一会儿。”杨氏连忙说道，一边走一边嘴里碎念：“娘做好了午饭了，就等着你们回来。我说你们今天可能就回来了，你们爹偏生不信我。”她为着自己的正确猜测心里得意着。
“原本赶得紧一点，昨天下去就能到。”宋景微说道，跟着二老一起走进去，身边是跟他平行的青年。见青年也眼馋宝宝，他便把笨笨交给他：“抱着吧，他很重。”几个月不见，今天抱在手里感到沉甸甸地，是个结实有肉的大宝宝了。
“……”沈君熙对他一笑，把笨笨接过来，他知道笨笨很重，所以才想替宋景微抱着。
“你们都坐着啊，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娘马上就去端饭菜来。”杨氏很担心他们饿坏了，一进屋里就说道，然后赶紧去厨房里端饭菜来。
沈东明把茶泡上，被宋景微接手道：“爹，我来就成了，您别忙。”他给三人斟了茶，然后自个舒服地喝了一口，把干涩的嗓子眼润了润。
“还是家里的茶好喝。”
“嘿嘿，那是的。”沈东明打开话匣子问道：“景微这些日子，都去了那些地方？”他眼里带着好奇，再也没有之前那些担忧的苦闷。家里人也默契地没有提起，既然回来就翻过一页去，都不再回想了，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才是正经。
“也去了好些地方……”宋景微说道，便挑选着一些游历过的地方，和游历中发生事件跟他们说了一下。
沈东明和沈君熙听得津津有味，宋景微口中说的这些都是他们所没有经历过的。出远门在这边来说，之后做生意的人都会这么奔波，像沈东明这样的农户，是一辈子都有可能不会出远门的。他的根扎根在茶山村，便在茶山村生活直到老死，从不会生出想要去哪里的念头来。
不过听着宋景微口中的各地异事，他们都还是挺向往的。
待杨氏喊他们准备开饭，宋景微才不说了。帮忙摆好饭菜和碗筷，给大家装上满满的一碗白米饭，温温馨馨地一起吃过这顿久违的团圆饭。
沈东明感概道：“咱们家已经很久没这么齐人了。”
想到之前家里的低迷气氛，杨氏笑了笑，不说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啥好说的。更何况儿媳妇那是路上耽搁造成的，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之前大家心里多少对宋景微作法有怨言，现在想起来真是羞愧。
“外面虽然新鲜，但是吃睡不如家里好。”宋景微说道，除了在繁华的大城里逗留的时候，能享受到比较好的生活，其余确实还不如在家里舒服。
“那是肯定的，出门在外，其实都不如在家待着。”沈东明肯定说道，他虽然没出过门，但是能想象到不是。家里头什么都方便，想吃啥吃啥，想洗澡随时有热水，床榻又舒服舒适。在外面能吗？风餐露宿地，按照他儿媳妇那种挑剔的性子，肯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沈君熙也是这样么想的，他侧头看着媳妇，给媳妇夹了一块肉。在外面吃苦了，所以就不想着出去了，这样也好。
宋景微哪会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过他有没有解释，不想出去倒也不是外面辛苦的缘故。也没有把青年夹的肉块甩回他碗里，而是地然而然地吃下肚，说道：“味道很好，娘的手艺见长了。”
“嗨！真的呀？”这句话把杨氏高兴地合不拢嘴，笑道：“好吃就多吃，啊，这两月在外头吃苦了吧，没事没事，娘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回来！”
“嗯，谢谢娘。”宋景微点头道，低头认真地吃。
沈君熙目光温柔地看着媳妇，时而给他夹菜，瞧着他的食欲这么好，快赶得上怀孕那会儿了。青年看看认真吃饭的媳妇，又看看一脸欣慰的爹娘，笑着摇摇头。
杨氏心情愉快地喂着大孙子，一边儿笑看儿子和儿媳，一边儿哄着笨笨多吃点。反正今天，大家都很高兴，再高兴也没有了。
在路上辛苦了太久，宋景微吃罢饭便去洗了个澡，把一身的尘土洗掉，才感觉轻松不少。
他准备床上歇息，见到青年站在屋里，站在他床前，他与青年说道：“你也去洗洗，休息休息。”杨氏为了让他们清净点，睡个好觉，把笨笨往自己那屋带去睡觉。
沈君熙点点头，与他相视了一眼，起身去把净房的水换掉。他倒是不觉得十分累，洗过澡之后，把二人的脏衣服洗干净，到院子里晾起来。瞧着一起迎风飘扬的，二人的衣裳，他用手掌遮住耀眼的阳光，笑了笑。
走回屋里，他看看自己睡惯的罗汉床，上头堆着好几日没有摊开的薄被，以及笨笨的衣物和尿布。又看看宋景微睡的大床，那个人姿势轻松地睡在里边。
沈君熙想了想，挪开步子往大床走去。瞧不出来，床上的人是否睡着。他用很轻的动作躺下，安静地待在旁边，然后闭上眼睛。
宋景微早就知道青年进来，他以为沈君熙会到自己的床上，没想到来了这边。以前没有经过允许的话，青年不会过来。现在这样，兴许是因为他前几天在河里说的那番话吧？让青年觉得他们这样算是和好了，在一起？
睁眼看了看青年平静的脸庞，宋景微的眼神闪了闪。最后他并不去否认什么，他想，先就这样吧。
日落时分，沈君熙从睡梦中醒来。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依稀是美好的梦。那种喜悦的感觉太真实了，然而没多久，梦中的场景骤变，不再是温馨美好的感受，一种惶恐和窒息感迎面而来。
“……”睁开眼，青年满头是汗地坐起身，茫然四望。
“你怎么了？”宋景微醒来后，看到这样的青年，有些担心地问道。
“……”沈君熙惊慌的脸孔，在看到媳妇睡在身边就消散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窘迫地笑起来，比划道：“我梦见你去了远方。”
“什么远方？”原来他是做恶梦了，宋景微随口问道。
沈君熙摇摇头，他只记得那种不好的感觉，前一刻还抓住媳妇的手，后一刻，媳妇就被不知名的吸引力吸走了。根本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似乎就这样无影无踪地消失在天地间。
“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你继续睡吧。”宋景微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儿子。”
沈君熙点点头，看着他从自己身边下床去，看着他坐在床畔因穿鞋而微微弯曲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温馨，很幸福，令他想留下这一幕。
“什么事？”宋景微穿好鞋子准备起身，腰间却被青年由虚到实地环着。
“开心。”沈君熙收回一只手，用手指在他背上划拉道。
“呵……”宋景微浅笑出声音来，他就坐在那儿，没有弄开青年的手臂。他每次觉得自己没办法接受男人的时候，沈君熙总能轻易地触动他。
青年说自己开心的时候，他的心情也不错。如果喜欢就是在乎一个人喜怒哀乐，那么他与沈君熙，就算还没到达喜欢的地步，也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