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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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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轲扶着杨啸回到监舍的时候,正值午餐时间,战俘们正陆续去往食堂。廖百夏见他们回来,颇感意外,他询问了一下他俩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对晏轲说道:“你陪着杨兄,我去食堂多带两份午餐回来。”

    很快监舍里便空无一人,晏轲抓紧时间,简短地向杨啸说起了认识沈一秋的过程,并十分肯定地推测了沈一秋这几年的经历。他从太原保护战开始说起,说沈一秋在战场上傻不拉叽地去救一名日本伤兵,尔后不知什么原因就先后成为太原警备司令山冈重厚、太原陆军特务机关长谷荻纳华雄的保健医生,现在则出现在日军第一军医疗队,而且听说还是野泽雄二的女朋友。

    其间,晏轲也述说了自己在交城因不愿伤到沈一秋而放弃了刺杀山冈重厚和谷荻纳华雄;苟大宝刺杀白鸟英松后,沈一秋明知晏轲摆脱不了干系,但并没有揭发自己,甚至他认为,自己被日料店老板桓武一郎所救,也是沈一秋暗中相助。因为桓武一郎暗示过,是一位朋友通知他去的邮局,但不愿透露朋友的姓名。晏轲曾经左思右想,除了沈一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杨啸显然被晏轲的述说打动,他沉默半晌,说道:“那个日料店老板,我后来也得知是一位反战人士,可惜了,给日本鬼子陪了葬!你猜测沈一秋救了你,我看完全有可能,她有如此曲折的经历,说明并不简单。”

    晏轲点点头,说道:“大哥,沈一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总是能接近到太原日军的最高指挥官,而且还与反战人士有密切联系,我能不能大胆猜测一下:她会不会是我们军统的人?”

    杨啸惊讶地看着晏轲,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浑小子为了保护沈一秋,真是疯了!但他看到晏轲的神情极为严肃,便知其确实是在动脑子推测。

    杨啸说道:“我们的新组织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才成立,并且成立后进行了层层严格筛选和强力洗牌。沈一秋很早就被俘,从时间上推断,不会是我们的人!而且,从我的角度来看,沈一秋还太嫩,不具备加入我们组织的资格。”

    晏轲急忙问道:“如果不是我们的人,那她既然知道你刺杀过谷荻纳华雄,就一定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不揭发你?”

    杨啸笑着反问道:“她揭发了我,你能脱得了干系吗?她这么做,只是不想伤害你罢了!”晏轲脸上一红,觉得杨啸似乎话中有话。

    杨啸转而正色道:“我们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想办法尽快越狱,其他杂念,必须通通让路!我的判断未必准确,我也不能肯定沈一秋的身份,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能这么长时间接近日军高级军官,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啸义正言辞地说完这番话后,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沈一秋的几次照面情形,他记起当初在日料店刺杀谷荻纳华雄时,作为私人保健医生的沈一秋搀扶着那个假谷荻纳华雄下了车,却在进入大厅后突然不见了踪影——显然,沈一秋早就获知了他们的行动,如果是自己人,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

    然后,他又猛然记起行动前一夜,八路军的一名情报人员一反常态,主动联系军统联络员,建议近期取消一切行刺谷荻纳华雄的行动。杨啸认为八路军的情报系统过于谨慎,极易贻误战机,因此并未理会。事后,当他再想联系这名情报人员时,却发现其失去了行踪,极可能已经牺牲。

    杨啸回想起这些,隐约觉得其中必有关联和蹊跷,只是现在头脑中还是比较乱,一时梳理不过来。

    杨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晏轲说道:“沈一秋是敌是友暂时不明,但却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用得上的人,你要保持与沈一秋的联系,想办法策反、感化她,即便不能帮助我们越狱,也可以为我们传递消息!”

    晏轲听到杨啸说这样的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已经明白无误地说明,杨啸已经不再想杀沈一秋。他连忙点了点头,脸上按捺不住喜悦。

    杨啸见到晏轲的表情,虎着脸说道:“你小子一直以为我进入医务室就是想杀沈一秋吧?”

    晏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啸也微笑着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到医务室,主要是为了寻找越狱的可能。”

    晏轲不禁恍然大悟,他情不自禁地拍马道:“大哥深入虎穴,争取到了沈一秋这个关键人物,不枉这番流血了。”

    杨啸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你这拍马屁功夫,倒是可以用在日本人身上,兴许会有大用场。”

    不一会儿,陆续有战俘回到监舍,廖百夏带了两份饭菜回来,递给了杨啸和晏轲,笑着说道:“那伙夫原本不准带走午餐,听说是昨天最后上台打擂的两位好汉,立即就答允了。”

    杨啸与晏轲谢过廖百夏后,便埋头大吃起来。这顿饭,晏轲吃得特别香。

    廖百夏原本以为日本人这些天还会继续抽血,但没想到特俘营十分平静,每人晚餐还加了一个肉包子。而杨啸则恢复得很快,已经行动自如。

    这一天夜里,黑沉沉的天几乎要塌下来,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骤雨疯狂地从天而降,不停抽打着地面,传来哗啦啦的声响,特俘营里迷潆一片。

    不少战俘同时惊醒,警觉地坐了起来,他们在狂风暴雨声中隐约听到一阵连续的枪击!晏轲一翻身就往门外冲,廖百夏急忙吼叫道:“不要出门!”

    然而还是慢了半拍,晏轲手快,已经一把将门拉开,骤然间,“嗒嗒嗒……”一阵机枪的点射,打得门框上方的水泥火星真溅,好在晏轲机敏,猛地一转身贴在墙边,顺势一个后仰翻滚,回到了屋内,而屋内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一队日本兵冲进了监舍,山田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怒目圆睁,凶狠地朝屋内扫视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倒在地上的晏轲身上。

    晏轲情知不妙,赶紧拍拍屁股爬了起来,赔笑解释道:“我听到声音,起来看看热闹……”满身都是雨水的山田踏着皮靴大步走近晏轲,看到他睡眼惺忪,显然才醒,而且还光着一只脚,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他环顾四周,严厉地宣布道:“方才,有人妄想趁夜脱逃,已被皇军就地击毙!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苦吃!”说完,带着一队日本兵摔门而出。

    监舍里一片寂静,显然都被这突发事件弄得有些懵,良久,钱豹长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说道:“幸亏老子精明,这几天晚上没往外跑。”

    他旁边的一位兄弟讪讪地说道:“豹哥,是幸亏咱们没准备好……”钱豹一回头,骂道:“滚!是不是还要老子感谢你磨磨蹭蹭?”

    廖百夏站起身,有意无意地瞟了杨啸一眼,严肃地说:“同志们、兄弟们,这里看似一座条件不错的监狱,其实是不折不扣的魔窟!而且,据我观察,这里的日本兵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甚至连做饭的伙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大家千万要提高警惕,万不可私自行动。”

    监舍里又是一片寂静,显然,不少人也意识到了廖百夏所说的事实,一股悲观失望的氛围又开始弥漫。

    廖百夏接着说道:“但是,正因为鬼子派出的都是精兵,所以他们现在很狂妄,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要抓住这一点,耐心等待机会!”

    钱豹听闻又精神抖擞起来,忍不住摩拳擦掌地说道:“这位廖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大家伙儿合起来,找机会和鬼子干吧?好!算上我们兄弟几个!娘的,和鬼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区良驹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位牛头山的兄弟,八路军的人就会耍嘴皮子,就没见过来真的。等、等、等,老子听这个字大半年了,寒碜不寒碜啊!”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那么,依区团长之见呢?”

    区良驹并不正面回答,冷冷地说:“到了这里,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连累了大家伙儿!”

    这时,许久没发过言的张金合突然说话了,他面带诚恳,大声说道:“廖先生向来正大光明,从不躲躲闪闪,在山下集中营里多次挺身而出,保护咱们兄弟,从没见他怕过。我相信廖先生,愿意跟随廖先生,和日本人……日本鬼子干!”

    听到张金合——这个太原集中营里的工程队副队长这样向廖百夏“表忠心”,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些吃惊。一名战俘悄悄对旁边的同伴说道:“这汉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觉悟?”那同伴摇摇头,回答道:“其实老子也准备这么说的。”

    只有晏轲对此毫不意外,而且心知肚明——张金合这段时间被当成“汉奸”饱受孤立,没少被欺负,此刻说出这番话来,可是他改变形象站好队,与区良驹这个“汉奸”划清界限的大好机会!

    果然,张金合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战俘们纷纷点头,一名年长的老兵大声说道:“对!咱们现在一盘散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确实需要一个主心骨,才能干出些大事来!”

    区良驹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廖百夏拱手说道:“当前,敌强我弱,但是敌小我大,小日本发动的反人类侵略战争不得人心,必将自取灭亡!然而,胜利不可能唾手可得,将会经历一个持久而艰难的过程,需要我们充满信心地坚持斗争,当然,也需要我们牺牲生命!只是,牺牲生命不是枉送性命,大家务必稍安毋躁,不可自己乱了阵脚!”

    那老兵神情激昂,带着几个人走上前,向廖百夏抱拳说道:“我等原是范将军(注:川军将领范绍增)麾下第88军独立35旅士兵,受命随长官出川抗日,不幸被俘,这几天在这里吃吃喝喝,差点失了斗志,要不是今天廖先生提醒,我们真要成了待宰的肥猪了!廖先生,可否再为我们分析分析形势?”

    廖百夏不禁动容道:“川军将士以国家利益为重,深明大义、忍辱负重,英勇杀敌,慷慨赴死,是我们八路军将士的榜样,也是全中国军人的榜样!”

    他被这群勇敢的国军士兵感动,连忙招呼老兵坐在床沿,他自己长身站立,从抗日战争的发展规律、必然阶段和作战形式等几个方面详细阐述起来。

    不一会儿,廖百夏的身边就围了个水泄不通,晏轲、张金合、钱豹等人都挤了进去,看起来都深受鼓舞。

    杨啸坐在床头,警觉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对廖百夏的“宣传发动”不感兴趣,但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觉得自己和晏轲单枪匹马地干没有什么胜算,如果能够借助廖百夏和八路军的力量,也许会有所突破。

    老兵听了廖百夏的阐述,深为钦佩,赞叹道:“没想到,廖先生有如此高深的见解,还是一位军事家!”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毛先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