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出金屋记 > 27、分宠

27、分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元年新政不再闹腾, 一干领袖, 自尽的自尽,免职的免职,刘彻又开始玩忽职守, 对朝廷政事也不再上心,反正什么事都有丞相和长寿殿中的祖母做主, 他也就是看一遍,用个玺, 就算是做完了成天的工作。

    人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多, 去年他用意改革,一整年后宫都很宁静,虽然也多添了十余个宫人, 但却没有一个宠姬, 多半都是看上眼了,随手拉过去宠幸了一个晚上, 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晚上, 也就忘到了脑后。

    现在天子的心思,又从政事转向了玩乐,陈娇就觉得未央宫内一下热闹了起来。

    刘彻倒也没有自暴自弃,一下就纵情酒色,他还是更多地把精力放到了狩猎游荡上, 从前那些别无才具,只能陪着他取乐的侍中们,本来已经在建元元年渐渐失宠, 现在世易时移,也就更多地出现在了清凉殿内。

    如果陈娇成天到晚就呆在椒房殿里,这或者和她也没有多少关系。偏偏刘彻最近对她很是依恋,成天到晚把她携带在身边,要不是他还贪新鲜,有时候也会偷一偷美貌的宫人,陈娇简直怀疑一天十二个时辰,刘彻是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和她粘在一块。

    要不是陈娇自己提出来,要把受过恩宠的宫人们都放到永巷殿去看管起来。宫廷内一时还没有避嫌的概念,要知道此时在长安城外,每逢仲春三月,还有不少平民男女随意在原野上尽情相会,随意欢愉。陈娇跟在刘彻身边见上几个年轻男子,宫廷内外当然也没有人会说闲话,只有平阳长公主酸溜溜地,“管别人严厉得很,现在连清凉殿都不放过了,阿彻上了朝,都恨不得跟在身边。”

    王太后就要比女儿看得清楚更多,“是她跟着阿彻?阿彻跟着她还差不多。你也多少收敛一点,你弟弟的气可还没消呢。”

    平阳长公主哼了一声,颇有些悻悻然,“阿彻还不都是被她带得和我们娘俩离心?”

    刘彻虽然气平阳长公主坏了他的大事,但毕竟骨肉至亲,又有王太后这个做母亲的人居中调停,虽然见了长公主,还是没好脸色,但对平阳侯和小侄子,还是同以前一样客气。王太后就算再不喜欢陈娇,也要承认她对着刘彻,是从来没有说过夫家人一句不好。就是现在,刘彻多少得靠着她讨老人家的欢心时,她对自己也还是那么恭顺。

    就算是自己的大女儿,心紧贴心的亲近,王太后也没法附和这句话了,她白了平阳长公主一眼,多少话要说,又还是算了。

    都养成这样了,多说又有什么用?孩子都那么大了,管不动啦。

    “和你弟媳妇作对,没有一点好处。阿彻和她情深爱浓,你要从中挑拨,只能自讨无趣。”她又警告了平阳长公主一遍,“美人更是不要送了,宫中并不缺人,陈娇自己看到美貌的侍女,还会提拔到身边服侍。在这种时候,你讨好她还来不及,还想着和她作对?她一句话,阿彻起码又要和你离心几分。”

    为了平阳公主送的那一对双生女,陈娇第一次发了大火的事,虽然刘彻极力隐瞒,陈娇自己也未曾在人前说起,但锦缎包不住火,平阳长公主也不是死人,陈娇的冷淡,她当然能感觉得出来。

    心底也不是没有后悔的:陈娇所说,句句在理,自己居然占不到一点上风,无形之间就已经理亏。要不是熟知姑母为人,恐怕还真要以为他们陈家人光风霁月,处处从大局考虑。

    可就是明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仓促间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不管人家本心怎么样,至少做是做到了十分……

    再不情愿,平阳长公主也只好颔首说,“放心吧,不会让您在她面前难做的!”

    王太后放过犹自浓厚的不甘心,笑而不语。

    #平阳长公主也是个人物,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安顿宴席,拉刘彻,“很久都没有到姐姐家里坐坐了,这段日子又物色了两个上好的厨子,家里的梅花也正开得香甜,冬天冷,上林苑也没有什么好打的猎物,跑到城外做什么?带上阿娇,过来玩吧!”

    这个大姐,素来是心高气傲,很少这样柔和地说话,刘彻看到平阳长公主这么低声下气,心下不由得一软,就想到了小时候自己和兄弟们拌嘴时,长公主为自己出面说话的事。

    “娇娇这几天人不很舒服!”他说,“我回去问问,若来,给大姐送信。”

    人命无常,很多人就是由一点小小的不舒服发展起来,转过天没了性命的都有。平阳长公主心中才是一惊,又有些微微的欢喜,再一想却终于明白过来:刘彻这是在委婉地表示,原谅不原谅,得看陈娇的意思。

    堂堂的天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偏偏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陈娇拿捏住了,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现在还要靠陈娇在老太婆跟前说话,肯定不会对她有任何一点忤逆了。平阳长公主真是气得都懒得气了,她叹了口气,心灰意冷,“也好,就看娇娇的意思吧。”

    刘彻眉头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厚地笑了。

    回头去椒房殿看陈娇的时候,就和陈娇抱怨,“说你不舒服,还以为我是托词!”

    陈娇是的确有些不舒服,正靠在屏风上,让一位年纪老大的御医把脉,老人家本来凝神静气,刘彻一进来,手底下力道顿时沉了几分。她微微皱起眉来,嘘了刘彻一声,天子顿时就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兴致勃勃地坐到陈娇身边,低声问,“是好消息?”

    今年都十八岁了,三年来女人无数,连一个好消息都没有,唯一的好消息还充满了疑云,刘彻虽然看着不急,但这句话,到底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就好像现在,心底的无数委屈和愤怒,面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像他天生就没有太大的志向,一心想的只是走马章台,唯独对自己反常的依恋,泄露出了一点他的惶惑与不安。好像陈娇就是他梦想的支柱一样,走到哪里就要带到哪里,免得一眼不见,所有大志全都成了梦中的一朵花,转过眼来,便再寻不见了。

    陈娇在心底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难得和声音同时同调,好像一个人叹出的两口气,连心情都是一样的,无限惆怅幽怨中,也带了丝丝缕缕的愤懑。

    她就不相信,自己难道真的生不出来了?母亲一辈子生育几次,是看得到的,外祖母也至少生育了五次,两个孩子夭折罢了。父亲更别说了,这些年来和母亲有所疏远,更是可着劲的给自己添庶弟、庶妹。刘彻的父母更是绝无问题,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刘彻两个人,生育上会这么艰难?

    “恐怕不是,是经水一时艰难,行经前有几天腹痛。”再不情愿,也还是要打破刘彻的念想,见刘彻表情微微一滞,又振奋起来,陈娇在心中叹了口气,并不说话,等人都散了,才说,“大姐那里,你还是去吧,姐弟之间,哪有解不开的过节。我就不去了,肚子不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一转眼到下个月初,又有很多事,你也走不开了。”

    刘彻嗯了一声,把陈娇揽在怀里宽慰,“还年轻,不着急。”

    十五岁,是年纪还小,这都十八岁了,成婚三年还没有消息,她不着急有什么用?人生这么无常,少年夭折比比皆是,有的人吃多了甜瓜,转天都能腹痛而死,不尽早留下子嗣,第一个最着急就是王太后,其次就是刘彻自己,就是馆陶长公主都委婉催问——逼她寻医问药,被陈娇坚决顶回去,她的方式就更特别了,成天到晚,就是要保佑刘彻和陈娇长命百岁,勿让皇位他落。

    陈娇猛地一咬下唇,眼泪扑朔朔就落下来,她靠在刘彻怀里,无须特别做作,已经无声哭泣起来,哭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好像被雨敲打的花朵,娇嫩得叫人怀疑下一瞬,是不是就会片片零落。

    刘彻就算真有一点心急和埋怨,也要心疼得碎了,他一下拥住陈娇,轻声说,“傻孩子,哭什么?是去年我太忙,所以在你身上用心就少了——”

    陈娇还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她摇了摇头,声音都是模糊的。“阿彻,这几天我不方便,你该多临幸贾姬她们了。”

    她抬起头来,面上犹带泪水,却已经露出了一个哀伤的微笑。“我是你的妻子,滕妾们的孩子,同我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当务之急,不是要我诞下皇嗣,而是你要有个孩子。是我生的最好,不是我生的,难道我就不疼了?”

    刘彻还有什么话好说?只好将陈娇抱在怀里,再三怜惜地轻吻,“傻娇娇,那你哭什么?姬妾就是姬妾,就算有了孩子,和你比也是天上地下、萤火明月,不过是解闷的东西,你还往心里去?”

    在刘彻来说,能说出这一番话,他对陈娇心意如何,已经不消再提。可陈娇的泪却依然止不住,一边笑,一边又掉下来,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为谁,为什么落泪,只是望着眼前这深情的夫君,俊朗的天子,就有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没有你这句话,能不往心里去?”还是那声音嘟囔一句,最终才把陈娇逗得破涕为笑,靠近刘彻怀里,让他为自己拭去了满腮珠泪。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想哭。”她对刘彻说,多少是带了爱娇的,“我还是不够贤惠,是不是?”

    “不贤惠好,不贤惠好。”刘彻满口说,“我就喜欢不贤惠的。”

    还是年纪小,不知道哄女人,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她越说自己不贤惠,你就越要夸她的贤惠。

    陈娇眉头一皱,酸溜溜地。“不贤惠,讨了你的好,可讨不了母亲和姐姐们的好,这么多人都等着我不贤惠呢,我做得这么好,你还嫌我不够贤惠?”

    “够贤惠、够贤惠,贤惠得不得了!”刘彻一头都是汗,只好又改了口。陈娇再忍耐不住,肩膀一下又抽动起来——这一次,却是为笑声带动。

    当晚,刘彻就没有睡在椒房殿,而是在永巷殿内召了贾姬侍寝。又过了几天,他到平阳侯府走了一遭,似乎觉得有意思,一整个冬天,都在三个姐夫并姑母、舅父等亲戚的府邸别院中游玩享乐。

    那声音很着急,埋怨陈娇,“你啊!就不应该让他过去!就是他要出去,你也该跟着出去!明知道结果,你还犯错!你果然又犯了错!”

    陈娇却很从容,她只是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