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超越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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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这种东西很奇怪。有时候，它会安静地蛰伏在思想之海的深处，可有的时候，任何一点涟漪都可能将它惊醒，然后便是翻江倒海不可遏制。
此时此刻，程观月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接触与碰撞。在吴成和胡珂的紧逼之下，他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平衡，朝前方倒了下去。
裁判并没有吹罚犯规，而这一旦倒下去，身子压到了边线，可就得判篮球出界、交出球权了。
那个刹那，好多曾经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金小渝，我要尽全力来帮助你们……”
“学长，我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就绝不会辜负它……”
以及，那些激烈的、恶毒的，如利刺一般的争吵——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牛皮吹多了也不怕咬着舌头。”
“大话谁都会说，反正最后也完成不了。”
“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对吗，这就是你答应的要做到的事？”
“程观月，这场比赛，你是罪人……”
做出了承诺就要拼命去完成，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说出口，给了希望又不兑现，才活该受到那么多的指责。
可是，可是人为什么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呢？不，我不想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啊！
程观月马上就要跌倒，他终于从吴成和胡珂的夹缝中，瞥见了熟悉的橙色身影。在彻底失去平衡的瞬间，他将篮球从自己的背后、从那个细微的夹缝中，传了出去！
然后，他的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接球的，是无人防守的姚若虎！
这球妙到毫巅又险到极致，失误就在一线之间。无论是吴成还是胡珂，谁的手稍微一伸就可以断球。但程观月别无选择，因为只要他一倒下，就会立刻被判罚出界。他赌了一把，然后成功了。
胡珂一惊，转身想要回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姚若虎瞄准了篮筐，轻轻将球投出。
他没有辜负程观月的传球，篮球落入网窝。比分变成了66：73。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球怎么过去的？”“他不是已经要失误了吗？”连观众都惊呆了，议论纷纷。
乔语抓住苏月博的手臂，激动地摇晃着：“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月博正在吃着牛肉粒，被乔语这么一摇，差点被噎到，呛得满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一切，球场上的程观月并不知道。他双手撑在地上，慢慢地起身，回防。
承诺过的事情就要做到。他已经辜负过别人一次，不能再辜负第二次了。
他也再也不想，去面对众叛亲离，好友反目。
防守的时候，程观月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快要麻木了。连精神似乎都有些不能集中了，他愣愣地看着越靠越近的吴成，有那么一个刹那，甚至忘记了这是在比赛之中。
吴成一个侧身，便从程观月的身边越过。但是，程观月的身子甚至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嘿嘿……”吴成微微一笑，这家伙果然已经到极限了，防守已经完全跟不上了——那么，这两分，我拿下了！
吴成在罚球线处停下步子，跳起投篮！
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他眼前，像是火箭升空一般跃起，将篮球狠狠地盖了下来！
“别忘了，我还在他身后呢！”金小渝咬牙切齿。
马良捡到篮球：“程观月！快攻啊！”
程观月至始至终没有回头，像是陷入梦魇之中。周遭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除了……马良那声嘶力竭的吼叫。
双腿那么沉重，像是陷入泥淖之中。有某种力量在地面拉扯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就这样躺下来，抛开一切责任和疲劳，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回响着——
跑啊，跑啊，跑啊！
他咬着下唇，用力到舌尖似乎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用尽力气迈开步子，低声吼叫着，向前跑去！
跑着跑着，他陡然间回到了现实。头顶的灯光，周遭观众的叫喊，脚下的地板……一切都那么真实。篮球已经在自己的手上，他正下意识地带球快攻着。
他本该没有力气了，四肢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可是它们依旧机械地运转着，迈步，前进，控球……连疲惫都感觉不到了，整个身子像是跌入了虚空之中。
这就是，超越了极限之后的感受吗？
那么，无论如何，他还不会倒下，他还可以坚持！
程观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吴成正铁青着脸奋力回追。这个球是因为他的错误，才引发了凤阳高中的反击，他当然希望能够从已经筋疲力尽的程观月手中防下这次进攻，将功补过。
那么……
在三分线外程观月的脚下步子一停，双手举起，做出投篮的姿势。后背感受到吴成收势不及撞了上来，程观月身子顺势前倾，同时把球朝着篮筐扔了出去。
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出。与此同时，裁判响哨——
“防守方，1号，犯规！罚球三次！”
曹斐终于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冰冷，做出了换人申请。
“东湖高中请求换人。18号武石，换下1号吴成。”
吴成一脸沮丧的走下场去，对上了曹斐冰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诚然，两次成功的抢断极大增强了他的信心，可也让因为过分兴奋忘记了教练的部署，打乱了己方的进攻计划。
“坐下！”曹斐冷冷地说。
换上一个得分后卫，将球权集中胡珂手上，由胡珂来决定是组织全队还是自己进攻。现在这个情况下，曹斐只能做出这样的调整了。否则的话，搞不好真的会阴沟里翻船，被凤阳高中翻盘的。
吴成毕竟只是一个替补后卫，防守能力还算可以，组织和进攻能力欠佳，且容易头脑发热——让他打那么长时间，也有些难为他。
主力控卫费俊哲因伤在家静养，不过相比之下，曹斐心中更加希望能够得到程观月。他是一个可以立刻将球队提升一个级别的球员。没有他，即便东湖高中缺少两大主力，凤阳高中也断然无法与他们僵持到如此境地。
曹斐看了一眼场下正襟危坐的主力大前锋王浩，又看了看上场的替补大前锋沈阔，微微摇了摇头。沈阔的实力还是有的，但最大的缺点在于发挥不稳定，在一场比赛里状态会起起伏伏。这场比赛，沈阔在第一节胡珂下场那段时间内很好地担当起了球队攻击手的角色，帮助球队咬住比分。但自那之后，沈阔几乎从场上消失了。
所以现在，就只能依靠胡珂了。
而就在换人的这段时间里，程观月趁此机会，弯下身子大口喘气。
罚球，对他而言，是太过难得的喘息之机。在执行第一罚之前，程观月结果篮球，用手不停在胸口擦拭，心里一直默数了5秒，才把球投出去。
可惜——
篮球没有捧着篮筐，没有碰着篮板，也没有碰着篮网。
“Air ball。（三不沾）”曹斐低声说道，“为什么，你分明已经一点力气也没了，还能继续站在场上呢？”
“不要在意。”金小渝向前与程观月击掌，鼓励他，“下个球好好罚。”
程观月点点头，继续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依然是默数了5秒。耳边听着满场观众的嘘声，他手上稍稍加力，将第二个球罚了进去。
篮架的后面是观众席，举目望去是身穿白衣的人浪，他们叫喊着，挥舞着手里一切可以挥舞的东西，试图干扰程观月的罚球。而在那一片群魔乱舞的白色之中，程观月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站在罚球线前的程观月。他的面部线条坚毅，脸上棱角分明，肤色黝黑，还穿着一身黑色的T恤，看上去像是一尊古希腊雕像。
程观月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师兄……”
“嘟嘟嘟”裁判不耐烦地鸣哨催促，程观月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从裁判手中接过球。冷静地罚进。
68：73，分差只剩下5分。
程观月往回防的时候，忍不住转过头来望向看台。人潮涌动中，已经见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老大。”武石走到胡珂身边，“教练说，比赛进行到第四节，远投的成功率太低，尽量打到篮下去。防守时，也尽量紧缩。”
胡珂点点头。这句话恰好被姚若虎听到，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记忆这种东西很奇怪。有时候，它会安静地蛰伏在思想之海的深处，可有的时候，任何一点涟漪都可能将它惊醒，然后便是翻江倒海不可遏制。
此时此刻，程观月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接触与碰撞。在吴成和胡珂的紧逼之下，他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平衡，朝前方倒了下去。
裁判并没有吹罚犯规，而这一旦倒下去，身子压到了边线，可就得判篮球出界、交出球权了。
那个刹那，好多曾经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金小渝，我要尽全力来帮助你们……”
“学长，我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就绝不会辜负它……”
以及，那些激烈的、恶毒的，如利刺一般的争吵——
“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牛皮吹多了也不怕咬着舌头。”
“大话谁都会说，反正最后也完成不了。”
“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对吗，这就是你答应的要做到的事？”
“程观月，这场比赛，你是罪人……”
做出了承诺就要拼命去完成，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说出口，给了希望又不兑现，才活该受到那么多的指责。
可是，可是人为什么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呢？不，我不想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啊！
程观月马上就要跌倒，他终于从吴成和胡珂的夹缝中，瞥见了熟悉的橙色身影。在彻底失去平衡的瞬间，他将篮球从自己的背后、从那个细微的夹缝中，传了出去！
然后，他的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接球的，是无人防守的姚若虎！
这球妙到毫巅又险到极致，失误就在一线之间。无论是吴成还是胡珂，谁的手稍微一伸就可以断球。但程观月别无选择，因为只要他一倒下，就会立刻被判罚出界。他赌了一把，然后成功了。
胡珂一惊，转身想要回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姚若虎瞄准了篮筐，轻轻将球投出。
他没有辜负程观月的传球，篮球落入网窝。比分变成了66：73。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球怎么过去的？”“他不是已经要失误了吗？”连观众都惊呆了，议论纷纷。
乔语抓住苏月博的手臂，激动地摇晃着：“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月博正在吃着牛肉粒，被乔语这么一摇，差点被噎到，呛得满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一切，球场上的程观月并不知道。他双手撑在地上，慢慢地起身，回防。
承诺过的事情就要做到。他已经辜负过别人一次，不能再辜负第二次了。
他也再也不想，去面对众叛亲离，好友反目。
防守的时候，程观月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快要麻木了。连精神似乎都有些不能集中了，他愣愣地看着越靠越近的吴成，有那么一个刹那，甚至忘记了这是在比赛之中。
吴成一个侧身，便从程观月的身边越过。但是，程观月的身子甚至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嘿嘿……”吴成微微一笑，这家伙果然已经到极限了，防守已经完全跟不上了——那么，这两分，我拿下了！
吴成在罚球线处停下步子，跳起投篮！
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他眼前，像是火箭升空一般跃起，将篮球狠狠地盖了下来！
“别忘了，我还在他身后呢！”金小渝咬牙切齿。
马良捡到篮球：“程观月！快攻啊！”
程观月至始至终没有回头，像是陷入梦魇之中。周遭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除了……马良那声嘶力竭的吼叫。
双腿那么沉重，像是陷入泥淖之中。有某种力量在地面拉扯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就这样躺下来，抛开一切责任和疲劳，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回响着——
跑啊，跑啊，跑啊！
他咬着下唇，用力到舌尖似乎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用尽力气迈开步子，低声吼叫着，向前跑去！
跑着跑着，他陡然间回到了现实。头顶的灯光，周遭观众的叫喊，脚下的地板……一切都那么真实。篮球已经在自己的手上，他正下意识地带球快攻着。
他本该没有力气了，四肢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可是它们依旧机械地运转着，迈步，前进，控球……连疲惫都感觉不到了，整个身子像是跌入了虚空之中。
这就是，超越了极限之后的感受吗？
那么，无论如何，他还不会倒下，他还可以坚持！
程观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吴成正铁青着脸奋力回追。这个球是因为他的错误，才引发了凤阳高中的反击，他当然希望能够从已经筋疲力尽的程观月手中防下这次进攻，将功补过。
那么……
在三分线外程观月的脚下步子一停，双手举起，做出投篮的姿势。后背感受到吴成收势不及撞了上来，程观月身子顺势前倾，同时把球朝着篮筐扔了出去。
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出。与此同时，裁判响哨——
“防守方，1号，犯规！罚球三次！”
曹斐终于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冰冷，做出了换人申请。
“东湖高中请求换人。18号武石，换下1号吴成。”
吴成一脸沮丧的走下场去，对上了曹斐冰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诚然，两次成功的抢断极大增强了他的信心，可也让因为过分兴奋忘记了教练的部署，打乱了己方的进攻计划。
“坐下！”曹斐冷冷地说。
换上一个得分后卫，将球权集中胡珂手上，由胡珂来决定是组织全队还是自己进攻。现在这个情况下，曹斐只能做出这样的调整了。否则的话，搞不好真的会阴沟里翻船，被凤阳高中翻盘的。
吴成毕竟只是一个替补后卫，防守能力还算可以，组织和进攻能力欠佳，且容易头脑发热——让他打那么长时间，也有些难为他。
主力控卫费俊哲因伤在家静养，不过相比之下，曹斐心中更加希望能够得到程观月。他是一个可以立刻将球队提升一个级别的球员。没有他，即便东湖高中缺少两大主力，凤阳高中也断然无法与他们僵持到如此境地。
曹斐看了一眼场下正襟危坐的主力大前锋王浩，又看了看上场的替补大前锋沈阔，微微摇了摇头。沈阔的实力还是有的，但最大的缺点在于发挥不稳定，在一场比赛里状态会起起伏伏。这场比赛，沈阔在第一节胡珂下场那段时间内很好地担当起了球队攻击手的角色，帮助球队咬住比分。但自那之后，沈阔几乎从场上消失了。
所以现在，就只能依靠胡珂了。
而就在换人的这段时间里，程观月趁此机会，弯下身子大口喘气。
罚球，对他而言，是太过难得的喘息之机。在执行第一罚之前，程观月结果篮球，用手不停在胸口擦拭，心里一直默数了5秒，才把球投出去。
可惜——
篮球没有捧着篮筐，没有碰着篮板，也没有碰着篮网。
“Air ball。（三不沾）”曹斐低声说道，“为什么，你分明已经一点力气也没了，还能继续站在场上呢？”
“不要在意。”金小渝向前与程观月击掌，鼓励他，“下个球好好罚。”
程观月点点头，继续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依然是默数了5秒。耳边听着满场观众的嘘声，他手上稍稍加力，将第二个球罚了进去。
篮架的后面是观众席，举目望去是身穿白衣的人浪，他们叫喊着，挥舞着手里一切可以挥舞的东西，试图干扰程观月的罚球。而在那一片群魔乱舞的白色之中，程观月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站在罚球线前的程观月。他的面部线条坚毅，脸上棱角分明，肤色黝黑，还穿着一身黑色的T恤，看上去像是一尊古希腊雕像。
程观月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师兄……”
“嘟嘟嘟”裁判不耐烦地鸣哨催促，程观月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从裁判手中接过球。冷静地罚进。
68：73，分差只剩下5分。
程观月往回防的时候，忍不住转过头来望向看台。人潮涌动中，已经见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老大。”武石走到胡珂身边，“教练说，比赛进行到第四节，远投的成功率太低，尽量打到篮下去。防守时，也尽量紧缩。”
胡珂点点头。这句话恰好被姚若虎听到，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