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龙战野 > 第五十五章、烧药天柱山

第五十五章、烧药天柱山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安期生说天上没有通用语,张禄听了一愣,还以为张坚又说瞎话蒙自己,再仔细打问,才知道原来问的和答的,并不完全是一码事儿。

    要说目下最古老的仙人,就是西王母和东王公,都登天于一万五千年以前,那会儿当然已经有了语言,但有没有成形的文字就不好说了。秦汉时期的语音,在后世的音韵学上被称为“上古音”,南北朝和唐五代叫“中古音”,宋以后叫“近代音”,从上古音到现代普通话之间仅仅隔着不到两千年,无论声母、韵母,还是声调,就已经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啦,更何况一万五千年的漫长时光呢?

    ——民间都说后世的闽语、粤语保留了最多古音,这话随便听一耳朵就算了,不可当真。先不提所谓保留,也最多上溯到中古音后期,而且保留下来的只是韵母系统和声调系统的一部分,两者比狗和狼差距更大,简直就是人和猩猩的区别。

    所以天上世界若是没有一套可以通用的语音,那真是不方便交流,问题所谓“古仙语”只是指的语法,还真不干语音什么事儿。然而仙人的身体构造和凡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日常多以神思交流,就不大动用发声器官,所以西王母操着比上古音更古的发音,与刘累那些操上古音前期发音的仙人,以及张坚那些操上古音后期发音的仙人,交流起来并没有太多的障碍。

    而且仙人在被刘累整合到一起之前,相互间的交流本就不多,各自操着自家的语法体系,本是中华一脉,就寥寥几句话也基本上说不大岔——就跟张禄穿越前的时代,直接能听懂古音的凤毛麟角,能够直接听懂古文的,却并不算太过罕见。

    至于古仙语,那是盘古、伏羲等辈古仙留下来的传承,只有语法体系,既没有成形文字,也没有语音——无文字何来语法,这点张禄听不懂,安期生也不肯多做解释,只说:“异日登天,自可知也。”仙人们继承古仙的遗产,自然要学古仙语,可是基本上把它当作一门死的语言,日常生活中是不怎么使用的。好比张禄穿越前,喜欢读古书的人很多,开口就“之乎者也”的,那就少之又少喽。

    所以安期生没打算教张禄古仙语,当然也不会在他面前大范围使用古仙语的语法——只在某些修行关窍上,以当时的语法体系实在解释不清楚,才尝试插入部分古仙语法。这种杂拌儿,张禄听得很郁闷,可是也不好提要求:您就用古仙语授课吧,我听得懂。

    天上世界是有别于凡间的一个独立社会,哪怕结构很松散,终究也存在着一整套互相关联的完整设定。张禄一直想打听相关情况,只可惜从前他跟着裴玄仁学道,而裴玄仁还不是仙人,所知有限,跟张坚又没见过几面,所以只捞着些蛛丝马迹而已。这回就趁着学习的间隙,诚心向安期生讨教——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仙界传承中的那个断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大概是基本确定了张禄就是太岁占卜得谶中的灭祟之人,无需太长时间,必能得升天界,所以安期生倒是也不藏私,把天界的历史、仙法的传承,向张禄详细地说明了一番——比当初张坚和裴玄仁提过的,要完整得多。

    古仙有三位,即盘古、伏羲和女娲,相关他们的传说并不仅仅局限于天界,其实凡间才是最主要的源头。安期生曾经听天公刘累说起过,“古”、“羲”和“娲”三个字的发音在上古音前期是相当接近的,所以刘累曾一度怀疑真正的古仙只有一位,后世讹传为三而已——如果真是唯一,那就可以算是创世神啦,他不但开辟了天地,还创造人类,并且留下修仙的传承。

    今仙的第一代是赤松子、容成子和轩辕黄帝,等等,他们全都直承古仙的教诲,大约得道于五万年前。可是这个传承在约摸三万年前突然产生了一个断层,那就是凡间所说的“绝地天通”之事。

    凡间史料记载,帝颛顼使重、黎绝地天通,可是在仙界,此事被归之于今仙尧。凡间传说,黄帝之后有帝颛顼,帝颛顼之后还有帝尧、帝舜,然后才到大禹,大禹之子夏启开创了第一个家天下的王朝——夏朝。然而根据西王母、东王公以后历代登仙者所说,夏朝之前是有虞氏为天下共主,再往前是陶唐氏,有虞氏称自己的首领为舜,陶唐氏称自己的首领为尧,都只是借名而已——跟轩辕黄帝一样,那些本该是仙人之名。

    帝夋、帝喾、帝尧、帝舜,也包括大禹,其实都是和轩辕黄帝同时期的仙人,甚至有可能跟盘古、伏羲、女娲一样,只是同仙而异名而已。据说因为凡间妖法外道盛行,正法不传,他或他们一怒之下,干脆断绝了天地之间的通道,也等于说把正法传承的纽带给割裂了。后来还是西王母、东王公二仙以外道入正法,得升天界,才勉强接上这个断层。

    可是等那老二位上天一瞧,空荡荡的,一个仙人都没有,光留下来一些遗迹,可资发掘正法传承——比方说,西王母就直接占据了据说为轩辕黄帝居所的昆仑,逐渐改造成自己的洞天世界。所以说,那些古仙和初代今仙都哪儿去了?是破碎虚空,二度飞升了,还是已经陨落了,没有人……仙知道。

    要命的是,此后陆续登天的仙人能得长生便于愿已足,因为寿命太过漫长,所以没有足够的动力去挖掘其中真相。而且天界遗迹也都给研考得差不多了,若要查知其中端倪,估计还得去尝试破碎虚空,只是就目前而论,还没有哪位仙人能够接近那种境界。

    张禄越听越是离奇,就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不免对于天界更多了几分好奇心——就跟玩RPG似的,你情节得有悬念,设定不能一次放全喽,才能让人有继续玩下去的欲望啊。然后转过脸来,他又向安期生请教起了释教的问题。

    但是安期生压根儿就没把释教放在心上:“旁门外道而已,何足论哉?”什么佛陀、菩萨,就跟民间传说中的什么山神、年兽一般,都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已,拿这种幻想欺人并且自欺的外道,从来车载斗量,多他一个佛教也不奇怪。

    张禄皱眉问道:“释教出自身毒,彼国亦颇广大,而从无修仙得道者耶?”他差点儿就问出来了:我看天上诸仙,就没有一个象是外国人,全是我中华人士——其实正经说起来,西王母也算是外国人,西域之地要到汉代才算被纳入中国版图——难道外国人都是渣渣,天生没有仙缘?好在及时把话给咽了,才没露馅。

    安期生摇摇头:“吾未之见也。”我就没见过印度人有成仙的。

    “师曾履足身毒否?”

    “不曾。”

    “所识群仙,有曾履足身毒者否?”

    “吾未之闻也。”

    张禄问说你们仙人神通广大,怎么就光会在中原转悠,没人想着跑更远一点呢?既然没有去过,你怎么知道印度那儿有没有修仙种子,进而有没有人修成仙道呢?

    安期生哂笑道:“蛮夷之地,率兽食人,何足论也。”

    张禄心说,除非我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比起原本世界,也就光中国这一片地方无论社会生产力还是政治形态差别都不大,其它地区全都面目全非,否则你还真不好说这种话啊。就算如今中国站在了世界文明的前列,也不能说印度,还有两河、中东那些地方是荒僻蛮夷之地。再往前推,一两万年前,估计中国在“四大文明”里还垫着底哪,印度人看西王母、东王公,那才是真正的野蛮人……

    嗯,总有一天,不管是成仙之前,还是登天之后,我得冲出中国,走向世界,去各处好好瞧一瞧,补完这世界的设定。

    好奇心也是一种动力,张禄就此踏下心来,诚心修道。要说安期生对他的教学进度抓得很紧,不象他原本跟着裴玄仁修道的时候,裴玄仁第一关心的是自家的修行,第二才是讲课授徒,如今安期生则把全部精力都扑在张禄身上了,恨不能把他当填鸭来塞。在这“外教”的督促下,张禄真是苦不堪言,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勤修苦练。也就是说,安期生的教学水平虽然不如裴玄仁,但终究学历高,管得也严,所以张禄的进步相对而言,还是挺迅速的。

    安期生的主要课程是“烧炼”,一方面指炼制法宝,作为修行的辅助,另方面是指炼药——想当年他在东海边就曾经炼过药。然而这“炼药”并非形而下,而属于形而上,不是真指炼制金丹,而更接近于后世的“内丹道法”。也就是说,把自己的五脏作为鼎炉,吸纳天地灵气作为材料,通过不停息地锻炼,既成丹、也熔鼎——成丹即养精化神,熔鼎是脱胎换骨。

    在目前的天界上,以西王母、东王公得道最早,所得古仙传承也最完整——既然先上天,当然可以先搜索遗迹啊——但他们却几乎毫无传承之意,门生弟子,其数寥寥。相比起来,稍后一步的很多登仙者,倒确有将正道发扬广大的愿望——当然啦,仅仅是愿望而已,既无紧迫感,也缺乏一定的动力。

    就此形成了两个最大的传承体系。其一以老子为初祖,老子传龙威丈人,二度登天后传文始先生,龙威丈人则传天公刘累,刘累传太素真人,太素真人传张坚、裴玄仁等——这是张禄初始接受的仙道体系。至于史书所载,安期生出自黄帝、老子一脉,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安期生这一派,初祖是得道于如今徐州地区的彭祖,所以其徒多出齐地。彭祖传涓子,涓子传河上公,河上公传安期生……其实于吉、左慈,就理论上而言,也是出自这一派。

    当然啦,天上世界,群仙平等(刘累夺权之前),这两派的差别就好比后世一派学者主研量子物理,一派学者主研相对论,相互之间并没有很深的壁垒,内部也谈不上师徒父子。刘累谪了张坚,并不因为受害者是自己的徒孙就天公地道(凡间可不一样),张坚也并不因为自己是传承的刘累一派仙道,起而反抗就会遭群仙唾骂——至于凡间,梁任公后来跟康南海分道扬镳,就被一票老派学者们谩骂了将近一百年。

    正所谓:“我爱我师,但我更爱真理。”

    也正如同:“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可以替换为:“我徒弟的徒弟不是我的徒孙,我老师的老师不是我的师祖。”老师领我进门,而师祖那会儿还呆在天上逍遥呢,于我又有何恩?

    神仙也是凡人做,必然会受到其在凡人阶段的社会大环境影响,凡间师徒,有若父子,天界虽然不论这个,但老师终究于我有恩,是应该尊敬的。至于师祖,甚至于始祖,那就另当别论。

    当然啦,张禄的道德体系,又跟张坚、裴玄仁,乃至新老师安期生大有不同。况且他对那些天上仙人真没有什么太多好感,只觉得是一批故步自封、缺乏长远目标和上进心的怠惰分子——好在并不阻拦凡人上进,但是轻易也不肯真花力气帮忙。倘若自己不是谶言中提到“白雀”二字,凑巧名字相合——或许也不是凑巧——那张坚会逼着自己学仙吗?天公也不会再派安期生下凡来指导自己啊。

    教自己成仙是有代价的,将来要去做急先锋灭祟,功利之心如此明显,也就不怪争权夺利的戏码终于上演,并且张禄对老师产生不了太多好感了。再说安期生就差拿鞭子抽自己,逼迫用功了,而且只管安鼎坐炉,锻炼身心,完全不讲授什么道法神通。

    就这样时光匆匆而过,眨眼间又是十二个寒暑。且说这一日,张禄修炼之暇,正在洞外逗弄一只白兔——要说还是当年安期生领他上天柱山的时候,把原本栖息在洞穴里的野兽全都轰了出去,却偏偏落下了一只小兔崽子,身上毛还没有长全,一对小眼通红,眨呀眨的,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与父母离散哭红了眼……张禄瞧着它实在可怜,也就暂且收留下来。

    山间修炼,生活实在枯燥,闲来逗逗小宠物,倒是放松身心的好办法。况且兔子也不难养,山间自有大把青草可供取食,不用张禄费太多的心。

    可是十二年过去了,小兔崽子逐渐长成大兔,继而又变了老兔。这几日老兔子吃得也少,喝得也少,身上毛都快掉光了,整天趴着一动不动。张禄琢磨着,估计天寿将尽啦,不禁慨叹道:“等你挂了,我就更孤零啦……安期生真不是个好老师,不知道劳逸结合的道理。想当年在中鼎之上,我还能跟裴玄仁讲讲评书,聊聊闲话,隔三岔五的还能下一回山,如今却仿佛囚徒一般……”

    正在此时,忽听身后一声痰咳,张禄多少吓了一跳——好在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很低,也不怕被安期生听了去。赶紧撇下兔子,直起腰来,转身施礼:“先生。”

    安期生朝他点点头,招手唤他入洞。等坐定之后,安期生就问:“汝随吾上山,今几岁矣?”张禄心说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难道说……你有事儿要让我下山去吗?不禁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