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乌剑 > 二三〇

二三〇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兽性总裁求负责纯阳第一掌教通天神捕正版修仙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俞前辈放心吧。邱广寒道。反正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像一条死狗一般地躺在那里了。

    她这句话也不能算是谎话,至少卓燕知道她说得没错。俞瑞似乎也怔了一怔,方才又咳了一声假意叹气道,常言说最毒妇人心——那日楚楚可怜地跟在凌厉身边的小丫头,想不到竟这么快就变了心——我只道这世上已没有女人能拒绝凌厉了呢!

    邱广寒忍不住又笑,道,就凭他么?他配不上我,我自然要将他一脚踹开。

    那么什么样人才配得上你?

    自然要是最厉害的人。邱广寒嫣然笑道。所以我就到这朱雀山庄来找啦。

    俞瑞皱起眉头看了卓燕一眼。所以,你就把这女人这么带来了?

    卓燕也假模假样地叹口气道,你如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邱广寒一颗心陡地一跳。怎么?卓燕难道要在这时候拆穿我的身份么?他一句“拓跋孤的妹妹”,我可就完了。

    她有什么特殊身份么?俞瑞问道。

    二哥想必还记得去年神君大发雷霆的那件事吧?

    俞瑞眼珠一转。莫非是她……?

    对。卓燕点了一下头。就是她。

    俞瑞吁出一口气。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

    去年我也是这么说的。卓燕笑道。只是——见了神君,想必她已毒不起来。

    俞瑞亦不怀好意地一笑,道,既然是献给神君的女人,那二哥也就不插手了。

    卓燕哈哈大笑起来道,二哥已抢了凌厉一个女人,难道还要抢第二个么?

    俞瑞也大笑起来,道,神君这几日心情还不错,四弟还是赶快去见他,不要耽搁了。

    好好。卓燕答应着。拖起邱广寒的手臂,向里走去。

    ------

    邱广寒并不很确定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再走深一层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道,俞瑞是不是已知道我的身份?

    他不知道。

    你准备告诉神君我的身份么?你莫非……是想把我交给神君为质。然后……

    卓燕停下来。看着她。你就是你——纯阴之体的女人——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身份。

    但你刚才对俞瑞说去年的什么事……

    你不必在意。卓燕只一句话带过,又走。

    邱广寒哼了一声。我也不怕你搞什么鬼,反正你们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啊……

    其实怎么?

    其实我看出你跟他不是一拨的。邱广寒道。你那些话里可都带的刺呢。

    是么。卓燕淡淡地道。看来我的涵养是愈来愈差了。

    走至一处高墙之外。卓燕停住。他很仔细地伸手去整理了邱广寒的头发,这令后者一甩头,道,干什么?

    你是我的贡品,我总要摆弄整齐了吧。卓燕笑道。

    就……就是这里了?邱广寒看着那高墙。竟突然紧张起来。

    卓燕把手放在她肩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凝视他的眼睛,笑。我若后悔了,你怎么办?

    她笑得更厉害。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其实你说的去年的事,是我杀的那个朱雀使者的事情,对不对?想必你们神君大怒,你也没了交代,现在把我带回来其实——是补上这个交代对不对?

    不是,其实……

    你不用解释啦!邱广寒很大方地一挥手。你替我拖了一年。现在我可不能甩手不管,那么没义气的。等我受了宠,一定提拔你的!

    她袖子一翻,人已向内走进。

    你知道怎么走么?卓燕无可奈何地跟入。

    邱广寒当然不知道怎么走,此地已不如外面那般冷冽。但黑暗阴沉,除开隐约可见的凿在壁上的火鸟图案,殊无活气。

    角落里有些许光亮,竟是个足以容纳四五人的笼子。奇妙的是。这笼子被机簧牵引,两名壮汉在一边扳动扳手。笼子竟可上升下降。

    他们得要很大力气才行吧?邱广寒站在笼子里往上升的时候,好奇地问卓燕。

    卓燕笑。这算不得什么。原本做这机簧便是为了省力,否则只吊一根绳子,也就行了。

    可是你们难道不是为了故作神秘?邱广寒道。

    本就没有外人能来这里的,何必再多作神秘。

    笼子停住,二人走出,四周火把“呼”的一声,燃了起来,顿时将这地方照得亮如白昼。只见这地方竟像个圆筒一般,那些明明是石头的内壁竟不知为何不是方方正正的。

    卓燕已走到一处门外,恭恭谨谨地道,星使卓燕,求见神君。

    门便开了。门开了邱广寒才知道,这亮如白昼的火把,原来只不过是萤火之光。

    人未见,光亮先涌出。从门里扑出来的并无神鬼恶魔,只是刺目的白天。这房间似有极大的窗子,而窗外临的竟是硕大的冰晶,将那明辉的天色映得光华夺目。

    邱广寒跟过去,恍恍惚惚间,看到有个人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这竟是间极大地屋子,最光亮处放着把椅子——并没有人坐。地上铺的像是大片的羔绒,顺着那铺路延伸过去——是侧面一张摇椅。

    朱雀神君就坐在这张摇椅里——或者说,是躺着。椅上铺着层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身边的几上,竟沏着杯清澈的绿茶。那叶在杯中峰显亳露,根根竖立,自然不是这地方寻常得得到的。

    他没有看外面,所以邱广寒也看不见他的脸。摇椅舒服地轻轻摇着。他在欣赏自己这边墙上一幅山水。

    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难得你会回来。朱雀神君的音调不高,也不快。这次可有什么好消息么?

    这次……卓燕用力咽了口唾沫,道。属下有件礼物要请神君过目。

    礼物?朱雀神君转过脸来。

    他皮肤白皙,是种与这冰川十分相应的冷色,却并没有邱广寒原以为的那种煞气,甚至面相还不如自己的哥哥凶恶。那目光有些懒散,然而瞧见邱广寒,眼神中终于还是有过一丝异样了。只这一瞬间眉宇间的变化,邱广寒瞧见他眼角已有了些纹路,大概。也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了。

    这便是朱雀神君么?那个从未露过面,却已经被传为江湖中最神秘、最阴险、最深不可测,也是自己哥哥最大的敌人的朱雀神君,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她知道他也必在打量她。她的美貌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抗拒,就算是朱雀神君也一样。在这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的天光下。她却愈发地耀眼到叫人无法呼吸。

    这件便是礼物?朱雀神君终于开口。慢慢道。

    是,不知神君觉得怎样?

    朱雀神君看了她许久,慢慢地又将头转了回去,看那墙上的风景画。

    先找个地方放着吧。他仍是那平淡的语调。似乎不为所动。

    但这一个不一样。卓燕道。他是如假包换的纯阴之体,这世上决计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朱雀神君似乎又动了——又似乎没动,只是邱广寒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已在朱雀神君手里。她大骇。他们明明隔得这么远,这个总是动作缓慢的朱雀神君。好像动也没动过,为什么现在自己已在他的摇椅旁,而他正捏住自己脉门?

    水性纯阴。朱雀神君一边度着她的脉象一边道。他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点笑容来。星使,你真是什么样人都找得到?

    偶然遇到的。卓燕似乎觉得邀功已近成功,很有些迫不及待地回答着。

    朱雀神君抬头,看了邱广寒一眼,突然那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拢。邱广寒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过去,轻轻软软地跌到了他的胸前。

    他此刻显得很温柔,绝不似邱广寒曾设想过的粗暴。他的呼吸也不会乱。反倒是她,轻轻一跌,呼吸乱了。

    星使,你还有别的事么?朱雀神君的眼睛注视在邱广寒的眼睛里,话却是问的卓燕。

    卓燕看了邱广寒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道,没有了。

    那么,你留下,你先走吧。朱雀神君的眼睛。没有移开。

    谁留下,谁走。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卓燕点点头,轻巧地退出,带上了门。这般光亮的地方,只剩两个人。

    朱雀神君将手轻轻往邱广寒的颊上摩挲上去,以手背试着她冰凉的体温。从进来到此刻,邱广寒没有说过半句话。

    此刻她突然觉出心里在战栗。她原以为一切都是那么容易,因为,她相信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自己真正在意的事。可是,她在这一刻,仍然无法安之若素。

    卓燕给过她太多反悔的机会,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这样。事到临头,她又怎能退缩?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摇椅在摇,是她被朱雀神君轻轻放在了椅上。他不紧不慢地抚摩她的脸,撩开她的发,以显示他是个懂得体贴女人的好男人。会很难受吗?她想。他看上去很温柔,反正我原就知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也许这已经是无可更改的结局里,最好的一种开始了吧?

    她突然想到那一日她为张弓长所欲侵,是卓燕突然出手令她免遭厄运。可是卓燕今日却将她送到了这个人手上,这朱雀山庄的核心——这是朱雀神君只手遮天的地方,再没有人能救自己。

    卓燕是不会再来的。他前一次救她的目的,难道不正是为了今天?

    她没有反抗。冰凉的唇很快热了——为朱雀神君的唇捂热。头脑里依稀能想起的,只是曾几何时凌厉也曾这样亲吻过她。可是也仅仅是亲吻了她而已啊。

    她闭上眼,准备好面对一切。

    朱雀神君甚至没有多问她的来历。或许是源于自负——他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也或许是觉得,无论如何,一个纯阴之体的女子,已足够值得冒险。

    邱广寒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哭。也许这不是哭,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眼角曾流过些什么。朱雀神君不过是个陌生人。她拒绝了、“背叛”了那个她心里真正在意的人,难道只为了把身体献给一个陌生人?

    一个敌人?

    也许这本就是纯阴之体的宿命。她知道,今天以后,她会永远不再是过去的邱广寒。

    可就在一切要开始之前,那扇被卓燕轻轻掩上的门,呼啦一声打开。

    你在干什么?竟有一个声音。前来质问。

    ——是谁敢质问朱雀神君?

    邱广寒一颤,只觉得全身气力都散了,松弛下来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平面,贴在摇椅上,动也动不得。朱雀神君显得有点无可奈何。站起来面对这个突然闯入的男子并未发怒。表情竟只不过是轻轻一笑。

    你怎么来了?他的口气突然变得不像是他,而莞尔得像是温和的问候。

    径直闯入的男子言语间似乎蕴足了不满。我说怎么也不见你来——原来——另结新欢了是么!这口气,醋味得叫人不解。

    邱广寒定了神,略略睁开眼睛。未敢便动便转头去看,却突然被那男子抓住肩膀,一把拎出了摇椅。她是什么人?这男人的口气竟转为撒娇一般。

    邱广寒愣愣地掩齐衣襟。男人?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那朱雀神君莫非……

    朱雀神君只好叹了口气。别闹,我不过才晚了片刻……

    快叫这女人滚出去!男子愈发不依。邱广寒偷眼瞧他,只见他人比朱雀神君还更高些。长相倒并无十分女态,只是更苍白清癯,年纪也约摸有三十多了。但眉间紧锁,却捏了个好似生气的小姑娘一般的表情,别扭得让她发愣。

    你先出去吧。朱雀神君只得向邱广寒道。出门自有人护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邱广寒求之不得,慌忙向外就走,火把、笼子、黑暗,不过是将来时的路倒走一遍。直到走出那黑黑的高墙,她才忽然一怔停步。

    衣衫、发式已全然不是来时的样子。她竟无所觉,此刻不敢回望,竟不由自主蹲至墙角,浑身只是颤得停不下来。原来自己心里究竟还是藏着那么多那么多恐惧。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根本不想要这样的。

    直到她忽然瞥见立在高墙偏角的卓燕时。那满心的委屈才忽然汹涌而出,起身飞扑过去便对他放声大哭起来。

    卓燕轻轻一怔,也只好充当此刻那个安慰者的角色,轻轻抱了抱她。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轻嗤道。不过没事就好。

    这般话语从卓燕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奇怪。邱广寒不觉抬头。什么没事?你怎知道没事?你……不就是你把我送进去的吗!

    不让你进去一次,你怎知自己会后悔?

    你……你故意欺负我么?邱广寒又哭又闹起来。

    我还没有那么闲。卓燕淡淡道。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

    你不是故意的?那所以……所以刚才那个男人,真的只是凑巧,并非……并非你安排的?

    卓燕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他慢慢推开她,为她一一系好零散的衣钮,又仔细整理了头发。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卓燕向外走去。跟我来。

    邱广寒木木地跟着他走。我不想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的事情。她说。我只想知道,你——你把我带来这里的时候,究竟将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你此刻——又究竟站在什么立场,把我当成什么样一种关系?

    卓燕不语,只是走。邱广寒觉出两人在往更高处行进,长廊的尽头,忽然空旷,又是冰川。

    这里还不是最高之处。卓燕停下来,回头向她道。邱广寒已看见了,那高处的冰晶便在自己侧面,却巨大而又光滑得难以攀越。

    看上去很近,其实很远。卓燕道。那上面很冷——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无法忍受。

    邱广寒往前走了数步。这里——已经够高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俯视脚下那壮阔得叫人不敢相信的景色。在她刚进冰川时,她便层为冰川的美景所慑,可是——卓燕曾告诉她,到了高处,景象又会大有不同——现在已到了高处,她几乎要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览无遗的整座冰川之下,巨大而汹涌的春汛正好似千军万马,隆隆向东奔去,湍急得就像整座冰山正在崩塌。大浪溅起无数水雾。除了一片激荡外,宽广的江流看不见一丁点儿多余的表情,只将川下包裹得只见翻腾的白色。

    这般雄壮的景象,她想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站在这地方,一个人的心境似乎也会随之而变。变得开阔、明朗而雄伟。

    你们……很会挑地方。邱广寒微笑。回头看了卓燕一眼。

    汹涌涛声中,这语声只是轻微,不过幸好卓燕的听力很不错。

    现在你心情好些了没有?卓燕走到她身边,问她。不知为何。这并不高的语声,她也听得异常清楚。

    邱广寒又吸了口气。好些了。其实方才——心里只是乱。

    纯阴之体也会心乱?

    正因我是纯阴之体,我才心更乱,只因为我以为自己本不会那般心乱。

    她又停顿。但这绝不是后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

    呵。现在还嘴硬?卓燕笑了笑,却笑得并不真,随即淡却。

    也许,该后悔的是我,但我却已不能让你离开朱雀山庄。他喟然道。

    我明白。邱广寒很平静。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再活着离开,尤其是我这样的身份。

    那些身份并不重要,只是朱雀山庄的秘密不能泄露。除了不能走之外,我虽不能保证神君今日之后不会染指于你。但我至少不会让山庄里的其他人对你不利。

    他笑了一笑。你是我带来的。敢跟我作对的人,也不太多。

    你……邱广寒失语。其实你根本没有理由要特意对我这么好。她轻轻道。只因为——我是凌厉的朋友,而你受托关照他么?

    卓燕一笑,并未回答,只转向那冰崖边。

    这个地方。叫作临云崖。他说道。如你所见,已是朱雀山庄第二高的所在。最高那个地方,叫作“不胜寒”,在那里反而有点看不见这冰川解冻的景象。只因处在侧面,视线会少许受阻。

    邱广寒嗯了一声。

    神君很喜欢这两处所在。他经常会来。卓燕停顿了一下。只是他现在却一定不会来的。你也知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个男人?可是朱雀神君他……他究竟……

    他有过不少女人,男人却只有那一个。

    那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这个谁也不知道,但至少那一个男人,他是喜欢的。

    那个人——明明是个男人,却装得阴阳怪的的撒娇。邱广寒哼了一声。若是我啊,早受不了了。

    你不感激他帮你脱身?卓燕的笑有点硬。

    他自己不要脸吧!邱广寒哼道。

    卓燕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我也没想到到他会去。卓燕良久才说出这句话来。以往神君跟女人上床的时候,他一贯无动于衷。

    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难道真是你叫他来的?

    我没有叫他来,只不过跟他说起有这么一件事。

    他就吃醋了,就跑来了对么?因为我是纯阴之体,他怕日后会失宠,对么?

    我也并没告诉他你是纯阴之体。

    ……那么他难道只是想找个借口撒娇?

    卓燕转开去。你有没有发现,他很像什么人?

    很像什么人?是长相吗?

    不完全是,而是——神态,还有感觉。

    我可没遇见过这么阴阳怪气的男人。

    卓燕又沉默,隔了一会儿道,我带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带你见一次神君。

    还见他么?

    你如今在朱雀山庄却没有一个身份,太过危险了。无论神君还会不会再想对你怎样,总须再见他一次。

    可是见了他之后,我的身份除了是做他的女人,还能是什么?

    还有一种的。卓燕道。莫忘记你曾杀了朱雀七使之一的轸使。

    邱广寒心中一跳。什么意思?我杀了轸使——所以呢?他会杀了我?

    我自不会让他杀你。

    你?你能要求他?

    我说过我受人之托——我受人之托关照的除了凌厉的性命,如今,还有你。

    究竟是谁托你这样的事?你说过我来了朱雀山庄就会知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卓燕摇头,微微苦笑,并不回答,只道,但我也只能尽力。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只是个说客。如果动起手来,在神君面前,我一分胜算也没有。

    -----------------

    第二次见朱雀神君,他已坐在正面那把交椅上。房间里干干净净,朱雀神君像是并不怕冷。只不过穿一件雪白的单衣长裳。神态仍然是那么雍容。

    只是他见到了邱广寒,却以手搭额,微微冷笑起来。

    神君对属下献上的这份礼,是否有什么不满?卓燕道。

    没有什么不满。她很好,只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

    我暂时不需要。

    卓燕知道他昨天一定被伺候得很好,只是这句“不需要”却也让他心里突地一沉。

    越是宝贵的礼物,越是沉得厉害。

    只因为朱雀神君得不到的东西,他一定希望别人也得不到。他“不需要”的东西。也不会交给了旁人,唯一一途,大概只是“毁掉”。

    他正要开口说话,邱广寒腰肢一拧,却已站上前去。神君不喜欢我?她咯咯笑道。那么神君不妨说说,怎样才是您所喜欢的样子呢?

    卓燕欲待阻止她,却已然不及。朱雀神君此刻心情显然不能说很好,邱广寒此刻千娇百媚地去卖弄风情,在朱雀神君眼里不过是种挑衅——他果然被挑动了。右手只是轻轻地一动,邱广寒便已看到——或者已来不及看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抓了过来,一瞬间已散满她的视线。她是万万闪不开的了,这比闪电更快的出手,她怎能侥幸!

    然而忽地人影一闪。邱广寒惊讶之余倒退两步。鼻尖几乎贴到的是卓燕的后背,她甚至能嗅到他冷汗的气味。幸好,并没有血的气味。

    卓燕是早知朱雀神君将出手,不及阻止邱广寒。也不及阻止朱雀神君——能阻止的,或许只有这机簧铁爪抓到邱广寒的咽喉。在闪身到了邱广寒身前的一刹。他已闭上了眼睛。或许他在这一刹也已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走了一个轮回,出手的换作任何一个别人,他就已经死了。

    幸好面对的是朱雀神君。他有比任何人都快的出手,也就有理由有比任何人都快的收手。

    即便如此,相差的也不过半分之距。

    冷汗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才来得及湿透重衣,邱广寒在这一切之后才来得及后退两步。她的脸色到现在还来不及转换为苍白,适才那撒娇时的神态,甚至还没有从她脸上退却。

    她做梦也想不到卓燕居然会做这样一件事。即便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她也不相信。

    卓大哥……她喃喃地道。你……

    她突然拉住他。你没事吧?你……

    她好不容易确认他没事。朱雀神君也在看着他。

    你是不是喜欢这女人?他问卓燕。他自然也从未见过卓燕做出这种事来。

    多谢神君手下留情。卓燕说的也是心里话。朱雀神君待他总算不错。

    回答我的问题。

    是。卓燕答道。我的确喜欢这女人。

    朱雀神君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来。既然你喜欢她,为何要把她献给我?

    因为她是纯阴之体。卓燕道。我自知没有这个本事对付得了她。

    未见得。朱雀神君的目光又转向邱广寒。这个女人现在却好像当真是在关心你。

    那不过是她的伪装。

    哦?朱雀神君仍然微笑。那一边邱广寒攥紧卓燕的衣袖。她已不敢再说话。

    朱雀神君又以手支额,似乎方才那一幕并没有发生过。

    我如要杀了她,你定是不肯了?他慢声细语地道。

    卓燕的语调也并没有变。水性纯阴极为珍贵,神君究竟为何要……

    星使,你是聪明人,不须问这般问题。

    卓燕只好闭嘴。他本来就是明知故问。

    朱雀神君却又淡淡一笑。但我也可以将这女人赐给你。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你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怎么样?

    神君,属下……

    你想推辞?朱雀神君打断。

    ……不想。

    那很好,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人了。

    卓燕的身体却躬得更低。但这份礼太重……

    这份礼本就是你带来给我的,我既然用不上,为什么不能分给自己人用?朱雀神君说着,少见地大笑起来。

    卓燕还想再说什么,朱雀神君的笑却又突然停顿。

    去年杀了轸使的人,是否就是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一般严刻而凉意透骨,连邱广寒也忍不住机伶伶一颤,以为他已经开始问到自己。可朱雀神君这句话,竟还是对卓燕说的。

    是我杀的。邱广寒虽然知道不该再冒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卓燕只沉默。他本也不打算去背这黑锅。

    朱雀神君的眼睛眯起。你跟她说过朱雀七使的事情?他这句话,还是在问卓燕,仿佛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件附属品。

    没有。

    那么她为什么会知道“轸使”是谁?

    因为轸使确实是她杀的。卓燕道。

    当时你一直不愿给我交代,是因为你想护着她?

    是。

    朱雀神君冷笑。但一年以后你却还是把她带来了,而且要献给我。

    我那时不知道她是纯阴之体,后来才知道的。卓燕对答如流,这一个谎说得堪称娴熟,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说这样的谎的后果不会太好。

    朱雀神君终于略一沉默,第一次转向邱广寒,道,既然星使对你感兴趣,可以,我给你个身份——只不过,星使,她人是不能下山的,你应该清楚?

    这个,我知道。卓燕脸上的表情忽然奇怪地转为一种笑嘻嘻的神态,好像对面坐着的已不是令他紧张到手心出汗的朱雀神君。

    他的手心真的在出汗。方才湿透重衣的冷汗在背上还未透完气,此刻他这平静甚至是嘻笑的外表下,其实浑身都早已绷紧。他经常笑,可从来不敢在朱雀神君面前嬉皮笑脸——此刻这般神态,大概,正是要掩盖真正的害怕。

    其实他当然可以将谎言编得更圆,只是,有些话他真的不想说。

    他真的不想强调自己“真的喜欢”她。再是说谎不眨眼也不想在此时此刻,重复这种假话。

    他跟她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话说前面第二二一章不见了,我没法重新插进去,也不能重发一遍再算一次钱,就发在公众章节部分了,对不起影响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