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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结发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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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清肃,霞光晚照,日近黄昏,浓云缭绕,寥廓广畅。

    暮色渐凝,白昼式微,初秋傍晚的风憔悴落叶纷飞,落日余晖脉脉,清秋涣,西风然,一叶梧桐栖凤鸾,花灯不散,欢歌不朽。

    乔钺携容妆,身后跟着许诣、封铭、阿萦等人,一同在言州城燃满花灯的街道缓缓走着……

    远山起伏,岚烟峦影,掩映在初升的夜色里,如同一卷水墨画里的浓墨重彩。

    花灯满街,如白昼,如星烁,曦光迷离,如画里仙境,逶迤十里不尽,一眼望去满是点点光。

    人群若流水,喧嚣吵闹,容妆侧目,凝睇身侧一身墨黑寻常服饰的乔钺,笑靥点点缦在恍惚间,喃喃道:很美,不比咱们家里上元佳节差。

    犹是心醉神迷,乔钺慵然笑了笑,“确是。”

    容妆目光止不住的环顾四周,阿萦亦是,所有人无不心驰神往。

    茶坊厅堂里有说书人拍案侃侃而谈,说到激动处眉飞色舞,惹得掌声连绵不断。

    做的精致的小花灯摊铺前围着鲜艳衣裙的小女孩儿流连不舍,攥着母亲衣角目露希冀光色。

    路边杂耍的队伍引得围观者众,纷纷叫绝,而一旁卖艺的年轻夫妇则显得有些清冷,檀板乐器数列在案,女子歌喉清唱,二人对视间温柔而缱绻。

    溪水边河灯火红倒影,顺着水流而下,如同曲水流觞,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落在容妆自己眼里尚且如此欣慰,况是这天下主宰的帝王,如是再喧嚣,也不觉燥烦,唯觉和乐融融,容妆侧目看乔钺,笑的璀璨鲜明,在那如履薄冰的阑廷宫里,容妆从不曾如此觉得自己的心可以这般跃然欢欣,眼前这一切美好,都是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给予的,一颗心被满足充斥,不由看对方的眼里便爱意融融。

    容妆的裙裾在迈步间与乔钺的衣角摩擦,从后看来姿态极是亲近,容妆笑道:“宁愿时光就此停留。”

    “那怎么行?”乔钺启唇道:“以后的日子里,美景必更胜从前。“言罢,蓦然止了声,乔钺侧目低头望容妆,因着人群熙攘,离她近了些,才道:“人亦如此。”

    容妆了然的点点头,续则未再开口,心且愿,愿暂且抛下过往一切辛酸与困苦,沉溺在此刻欢喜时光里,和身边这个万人敬仰的男人一起。

    不觉夜已经浓重了,容妆透过过往行人的缝隙间,看见前面的一个面具小摊儿,觉得很有意思,便凑了过去,透过拥挤的人群,总算来到前面,挑拣了两个面具拿在手里看,一个是面容狰狞的怪物,另一个则是温温和和的美人儿,二者差距实在太大,小摊贩目不转睛的盯着容妆,容妆知道,他一定在想,一个看似娇弱的女人,怎么会去喜欢这样一个狰狞的面具,事实上她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有趣罢了,这两个面具,恰是后宫女人暗里明面的两张容颜。

    人潮拥挤,容妆被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身子往前一涌,离开了面具摊的地方,也便没心思再回去,容妆转身,冲过人群,回到原点,环顾周遭,却早已不见乔钺身影,心蓦然一慌,遂目光急切的顾盼四周,陌生人,依然是陌生人,都不认识,所有的安全感尽数崩溃。

    不是怕,只是怕与乔钺分开,周围行人围观者众,纷纷看向她,容妆心里不是滋味,转身随着人潮向前方继续走着,只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再无乔钺相伴在旁。

    前方未知的路途如何,丝毫不知,唯独希望尽快与乔钺相归。

    月高了,繁星相映,夜穹如一弯静湖,璀璨如墨点悬光,西风萧萧,犹存空寂寥,容妆的心,一落千丈,苍凉未温。

    而乔钺未尝不惊不慌,一个转瞬目光的功夫,容妆便已消失在身边,乔钺自然后悔,为何没能早些牵着她,牢牢看顾在自己身侧。

    事实就是没有,后悔若有用处,世间再无伤痛。

    乔钺向来镇定,但面对容妆的事情除外,所以此刻,乔钺吩咐众人四散寻找,阿萦由封铭带着,许诣跟随乔钺,一众侍卫各自散开,约定一个时辰后在行宫会和。

    乔钺带着许诣四下寻找,不顾许诣惊慌安慰,唯觉身心俱是惶然。

    方在此前,和容妆并肩一同观看繁华璀璨,自是务必舒心,然而此刻,三千繁花再落于眼底,却皆失了色,暖不起一丝情意。

    容妆走了许久,人群少了,路途也少了,前处有河水湾流,在灯火照耀下闪着暖红的光泽,细细长长的溪流蜿蜒不断,大抵经年如此,沧海桑田不改。

    夜里霜寒露重,素霜如翦,静水白鹭,繁树鸣蜩,深黄的枯叶掉落在溪流里,顺水漂走,不知又将停留何方,停留何处,如人生浮萍,命不由己,难以掌控。

    容妆坐在河岸边的木桥阶梯上,两边高处悬挂着火红的灯笼,照着河岸,波光粼粼,水里有形形□□的河灯漂流着,煞是好看。

    此处的人极少,唯有三三两两,大抵是夜深了,容妆手拄着下颌,看着河里水光潋滟,恍惚有一种天涯尽头的感受,心里也越发的静,起初的意思慌乱也殆尽了。

    若是乔钺找寻她,顺着人潮,一定能来此,不要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有年迈的布衣老伯来换了灯笼,霎时火红更盛了,那老伯关切的询问容妆:“姑娘独身一人在此,可是迷路了?”

    容妆笑笑,道:“有个人一定会来寻我。”

    老伯亦是笑了笑,“你这么笃定,那他一定会来。”说着,老伯走到容妆身旁,递给容妆两只未燃的红烛,只是普通的红烛而已,连在宫中,宫人用的都比这要好得多,但是容妆就是觉得暖了许多,容妆道:“谢谢您。”

    老伯说:“若是那个人来的晚了,你可以点燃着烛火,一个人等着,也不怕。”

    “嗯。”容妆笑着点点头,素手握紧了红烛的身。

    老伯离开了,佝偻的身影也极是孤寂,谁都曾年轻过,既然年轻,故事也定然五颜六色,容妆宁愿觉得,他每日来这里点灯,是为了等一个未归的人,照亮她归途的路,让那个人远远看见烛火,就知道,有人在等她归家。

    月亮又高了,也更明亮了,容妆微微抬头之际,有薄薄的沉稳声音响在耳际,有轻柔的回声。

    容妆回眸,对他笑了笑。

    乔钺的颀长身姿伫立在木桥外,瞬时安了心,松了气,奔到容妆身边,与她四目相对,传递着无限动容。

    容妆伸手,拉着他的手,示意乔钺坐下,低低的一笑道:“怎么才来?”

    语气有一丝娇嗔,却没有责怪,而言下之意便是,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愿意等。

    乔钺蹙着的眉头缓缓平了,落座在她身边,“你倒是会逍遥,一个人躲在这里。”

    容妆专注看着河水的侧脸静美而柔和,“你这不是来了么。”

    乔钺目光落到她放置在膝盖的手上,问道:“这是什么?”

    “红烛。”

    “我知道是红烛。”

    “那你还问?”

    “我问哪里来的?”

    “一个老伯给的。”

    “合情合景。”乔钺突然勾唇一笑,容妆不解问道:“什么?”

    乔钺笑道:“你看这场景,花灯,红烛,像什么?”

    “大婚喜堂?”容妆细长黛眉一挑。

    乔钺灼灼而望,“这是你说的。”

    “……”容妆不曾答言,这是从未敢想的事,乔钺若成亲,那便是帝王大婚,也同时立皇后。

    “既然冥冥之中来到此处,何不应景一下。”乔钺戏笑。

    容妆抬眸望着他,神色失了笑意,“你是说真的?”

    “自然。”

    “好。”

    “我们,成亲。”

    就是这么顺理成章,容妆起身,挑起灯笼的罩子,将烛火对着点燃。

    上了木桥平处,将红烛立在木板上,火光被细风吹的摇曳,明明灭灭。

    容妆和乔钺双双跪于地,容妆方要叩首,却被乔钺阻止,容妆不解,却见乔钺突然从腰间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匕锋出鞘,闪着一丝寒光。

    乔钺扯过自己一缕头发,瞬间擦过匕首锋刃,发丝瞬间断落在手里,乔钺将发丝递给容妆,凝重着神色沉重道:“我要你知道,此举虽突然,却绝不是一时兴起。”说着,乔钺扯过容妆肩前的一缕发丝,瞬间用匕首断落.

    容妆一惊,旋即却见乔钺双手各自执着两人发丝,递给容妆一缕,对她道:“结发,就像这对头发一样,你与我,以后也再不会分开,我心可昭日月。”

    容妆眼眶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却强忍着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句诗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在之处,我心安处。”

    乔钺总算展颜笑了,与容妆各执发丝,相系成结,难解难分,然后置于一只红烛,或许说是喜烛上,焚烧,恰是天地间再没人能分开他们二人。

    三拜,苍天为证。

    天地有光,二人有情。

    流萤点点,乔钺扶起容妆,容妆微微湿润了眼眶,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又有一丝别样情绪翻涌。

    “叫一声来听听?”乔钺笑戏她。

    容妆不解,“叫什么?”

    “成亲了,你说叫什么?”

    “夫君?”

    “嗯。”

    “……”

    自是怕其他人等的急了再生事端,乔钺随后便带着容妆往回走,彼时又进人潮众处。

    乔钺突然牵起容妆的手,容妆本一惊,但旋即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与熟悉,方才压惊,转而笑笑。

    乔钺则道:“人这么多,我怕你再走丢,牵着我,不要放。”

    “不放。”容妆莞尔浅笑,怎么会放,当然不放,既然决定与他携手,共他同行,那便一辈子也不想再放开,无论前路险阻,还是波折横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