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深阙君侧 > 第25章 太后试探

第25章 太后试探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端仁宫,太后寝宫。

    太后倚靠在临墙梨木榻上,白清嫱手里拿着小暖炉,双手细细摩挲着暖套上的缎子纹路,坐在榻边矮凳上一脸沉闷,眼眶通红,好像落过泪一样。

    见太后阖眸假眠,白清嫱唤道:“姑母,您倒是和嫱儿说句话啊。”

    “说什么?”太后漠然启唇,绯红的唇色和染了大红的指甲相应一色,夺目妖娆。

    “那个苏令芜摆明了和我作对。”白清嫱愤恨道:“今儿又多出了个容妆,那个贱人害我失去了心腹婢子,不等我收拾她她倒敢送上门来了。”

    “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了。”太后淡淡言,依旧阖目。

    白清嫱揽了揽缠臂纱,愤懑的道:“今儿她让我难堪,我也必然不让她好过!别看有皇上撑腰,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奴婢!”

    “你什么时候能多动动脑子,凡事多走走心,哀家也就不必为你而操心了。”

    白清嫱凑上去摇摇太后的胳膊,撒娇求道:“还请姑母指点指点嫱儿。”

    太后睁开眼睛,神色便显得凌厉,白清嫱颤颤的松开手,太后道:“哀家当然会帮你,只是不急在一时,你的性子太急,需得好好历练历练,这次亏吃的也不全然是坏事,正好让你看清楚众人形势。”

    太后端起案上的茶盏,拿杯盖拂去浮叶,啜了一口放下道:“苏令芜深得圣心,由皇上的神色即可看出,那一穗嘉禾,着实给她添了不少荣光,至于容妆,早在宫变那日就已露出端倪,你进宫前你爹必然告诉过你,她是皇上的人,那夏归年的闺女儿夏兰懿既然有心帮着容妆说话,可见夏兰懿她与你殊途。”

    白清嫱恭听,而太后凝着她,眸里森寒,定定道:“哀家要你知道,无论苏令芜,还是夏兰懿,加一块都抵不上一个容妆。”

    白清嫱瞪大了眼睛,黛眉紧蹙,疑惑问道:“姑母开什么玩笑,她就是一个奴婢!为皇上做事是因为以皇上为主子,哪来什么资格和我争!”

    “蠢。”太后摇头,遂解释道:“今日容妆摔倒时,你们所有人都在看容妆,只有哀家,哀家看的却是皇上!哀家没有兴趣去看一个奴婢,哀家只需要盯着皇上的神色!再加之从前的种种事端,容妆与皇上,决然非同寻常。”

    太后忽而冷笑:“然而,哀家今日却看到了例外,就在那容妆摔倒的时候,皇上的神色变了一变,然后是紧紧皱起的眉头。”

    白清嫱恍然一笑道:“姑母多虑了,皇上那肯定是因为容妆是御前的人,出丑丢了他的面子。”

    太后摇摇头,目含冷色道:“哀家在这后宫生活了半辈子,看人待物,远比你细腻明白,当今皇上喜怒不形于色,几乎从未因此等小事动过颜色,若真只是个婢女,是断然引不起他一丝一毫不同寻常的神情……”

    “那姑母的意思?”

    “怕就怕是日久生了情,动了心。”太后看着白清嫱,眼中闪过狠戾,“可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了,那对后宫嫔妃来说是灭顶之灾!就如当年先帝与……”

    话至此,太后突然噤了声,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白清嫱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这不可能,后宫嫔妃这么多,皇上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卑微的奴婢……”

    太后蓦地冷笑,“你别忘了,她为何当了奴婢,她是为了皇上,而她的爹是容策!”

    白清嫱愣住了,静默了半晌,她恶狠狠的道:“那就,让她没有机会!”

    “不急,让哀家再为你探探皇上的心思。”太后闭上眼睛道:“夜已深,哀家要就寝了,你退下吧,素蒲,送丽妃出去。”

    ***

    翌日趁着乔钺上朝之际,容妆得了闲暇,应约定去存酒堂看了姚姑姑。

    许久不曾长谈过,一时聊得甚欢,竟忘记了时辰,待猛然想起来时,慌忙回到宣宸殿,已经晚了。

    乔钺早已端坐在案内,赤金桌案上是许诣上的茶,容妆盯着那白玉茶盏,仿佛灼灼昭示着她犯了错误一般。

    乔钺啜了一口茶,微微蹙眉问道:“干什么去了?”

    “奴婢……去看了故人……”

    “故人?什么人?”乔钺挑眉问道。

    “是存酒堂的姑姑,同奴婢早年相识。”

    “嗯。”乔钺低下头练字,容妆识趣的走到他身边,细细研着墨。

    许诣通报道:“皇上,太后来了。”

    乔钺漠然半晌,后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许诣领命离去,只消一会儿,太后便到来了,她一袭珊瑚红细丝凤裳,鲜艳的红狐皮披肩裹在肩膀,指甲以凤仙花汁子染得猩红,一身火红色妖艳如烧。

    乔钺头也未抬,依旧兀自写着字,大幅宣纸上由乌黑镇纸压着,平铺在桌上,印着墨黑字迹,鲜明淋漓。

    乔钺的字刚劲有利,一勾一划皆是力度磅礴,容妆在心里读着宣纸上的字迹,那是《诗经·邶风·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容妆的目光最终落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句上,这是多少有情女子的华梦啊,正因难得,才称之为梦,且是万千难求的华梦。

    反正,她这一生,大抵也只能想想,看看别人了。

    看别人?她怕是也看不到了,且不论白头偕老,单说宫里的人,有几个是善终的,寥寥的心计高深者而已。

    原是意难平,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就释然了,既然都是如此,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好悲戚的,反正,有那么多人葬送在这里。

    人就是如此,容妆亦不能免俗,一个人孤身则觉悲观凄厉,若是有人共同担着赴着,何况还是这么多人,那么反倒觉得无所畏惧了,反正有人同自己一块煎着熬着,怕什么。

    太后对乔钺笑着,虚伪不言而喻。

    乔钺抬眸一霎,旋即低头淡唤道:“太后。”

    太后走上来,凤髻上的明金嵌红玉步摇粼粼颤动,她傲然笑道:“皇上在写什么,写的这么入神,竟连哀家来了也不知道?”

    这话可就是明显的苛责了,乔钺闻言抬眸,冷清的眸子含了一丝笑意道:“朕当然知道,只不过……”乔钺看向宣纸,笑道:“朕分得清轻重缓急而已。”

    太后的脸色变了一变,嫣红的唇垮下了一分,勉强笑道:“原来哀家在皇上心里还不如一张纸。”

    “朕在说笑,莫非太后听不出?”乔钺幽幽冷笑,“太后并非命比纸薄之人,又怎会不如一张纸,莫非太后不是这样觉得?”

    太后任是再会伪装,这会儿依旧冷了神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眼珠灵动的一转道:“甚好,那皇上不妨把这张重于泰山的纸张,送给哀家。”

    乔钺回道:“恐怕不能如太后所愿了,这张字朕已答应送给容妆。”乔钺侧目眼神示意,容妆定定道:“回太后,正是。”

    乔钺捡起宣纸,递给容妆道:“收起来吧。”

    “是。”容妆接过,转身放在架中。

    回头便看见太后盯着自己,微有打量和算计之色,容妆垂下眸子。

    乔钺问道:“太后来所谓何事?必定不是只为了和朕闲话吧?”

    “当然。”太后愔愔舒眉,笑道:“哀家来向皇上求个恩典。”

    “何事?”乔钺挑眉问着,见她盯着容妆,乔钺微微蹙眉,隐隐察觉出她的意图。

    果不其然。

    太后看着容妆笑道:“哀家身边的素蒲是个老人儿了,打从哀家入宫就跟在身边,如今她年岁也大了,早年大冬日里守夜冻伤了身子,如今大弱了,一到冬日里就病痛个不断,哀家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儿,上元夜宴上瞧着皇上身边的容妆处事儿大方得体,就想着不妨皇上把她调到哀家的端仁宫里当差吧,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容妆面色无波,心下却微微惊动,太后与乔钺不合是众所周知之事,她容妆是乔钺的人,也是尽人皆知的事儿,如今装模作样,怕不是真为了要人,莫非是试探?可她有什么好试探?想得到什么有用消息?

    这些容妆都不知,她只能走着命运已定的道路,还有乔钺指定的路,再无其它选择。

    乔钺闻言,看了一眼容妆道:“原来是太后宫里没得心的宫人,这有何难?”

    乔钺斜睨容妆,厉色道:“容妆,去传朕的口谕,命内廷司给太后宫里挑上十几个宫人送过去。”

    “是。”容妆领命离去。

    太后蹙着眉头沉吟着,如此一来,她端仁宫里反倒有了乔钺的人,她怎能不忧烦。

    乔钺气定神闲的将狼毫置入笔洗之中,清水涤着笔尖,浓重的墨色晕染开一圈朦胧,一丝丝一缕缕缠绵蜿蜒着,不一会儿便已将笔洗中的水尽数染成了黑色,恰似夜空苍穹。

    太后沉默着,乔钺目光凝着笔尖,手拿着笔身一点点洗濯着,悠然道:“容妆是朕的人,谁也要不去,带不走。太后就别再动这份儿心思了,万一忧思多了伤了身体,朕和容妆自是不必承担这份责任。”

    太后眼见乔钺的话不容置噱,只得道:“倒是哀家的不是了,光想着容妆这姑娘伶俐可人,倒没看出她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在皇上心里,这么……重……”

    太后故意咬深了‘重’之字眼,眼里了然的看着乔钺,眼角被浓重脂粉掩盖的细细纹路皆攀上笑意。

    乔钺唇角上扬,不着痕迹的隐下一抹嘲色,“既然现在知道了,那么就请太后断了对容妆的念头,是非之时,若出是非,那太后怕是无法置身于这是非之外了。”

    乔钺的言下之意,若是容妆此时出了什么事,太后休想脱离关系。

    太后是何等精明的女人,一听便知,遂了然的笑道:“皇上多虑了。”她以指尖点染梳的平稳的发鬓,轻笑道:“哀家如今啊,求点安稳都来不及呢。”

    乔钺冷笑,厉色毕现的眸光直视太后,“但愿如此。”

    而太后,在踏出宣宸殿那一刻,缓缓笑了。